【仰望星空的能力】仰望星空张杰

时间：2020-03-14 07:19:44　来源：雅意学习网本文已影响人

　　　　诗海游踪，　　飞白，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2011 　　　　夏日里捧读飞白的新作《诗海游踪》，读着、读着心就变得很静，静得像一池碧水，自然随风而动，随意波澜，这在信息爆炸的网络时代真是一种难得难觅的精神享受。
　　人的需要很少――需要寻找，需要找到所寻。也需要找不到所寻。人一旦自命找到了他的所寻，人就停止了他作为“人”的存在。
　　诗不可译，心可通。诗不可教，只可感。诗没有用，诗不过是人的存在。
　　虽然我20年多年前就曾在课堂上聆听过飞白老师讲过相近意思，犹未忘记，现在阅读下来则仍觉得意思清澈见底而又回味无穷，因为这些文字又一次精炼了，内涵也更加明晰了；因为这特有的语气和充满个意的行文，让读者心灵的耳目为之惊醒，为之活跃，确实感受和接收到它们所携带的独特意境和思想发现。我想，飞白作为一生翻译多国文字和海量诗篇的诗人、翻译家、诗评家，在家独自一人默默推敲他的书稿时，一定是嘴唇轻轻嚅动、念念有词、反复行吟的吧，否则他无法实现那种斟字酌句后传神达意的悦人语感。
　　飞自在他的书中讨论了一个经典名句的准确翻译问题，也就是《圣经・新约》的“太初有言，言与上帝同在。言就是上帝。”其中文一般译本是“太初有道，道与上帝同在。道就是上帝。”因为钱钟书说：中国的“道”兼具道理和言说二义，与逻各斯的兼具理与言二义可以“相参”。飞白则提出：推敲起来，
　　“言”和“道”的根基和侧重却不同，“道”的基本词义不是“言”而是“路”，由道路、路径逐步衍生出途径，方法乃至于“道理”的抽象含义，如果译成中文的太初有道，则是在抽象含义用俗之后(即在说“道”已经不讲道理之后)，是贬了值的二次衍生物了。
　　为了强调这个对当代人性处境的深思，飞白借用海德格尔的话来具体阐述：语言成为人们本性之组成后，虽然人应该能更自由地言说，但可怕的是：语言的反思功能不被重视，许多人也开始任意狂言、胡说和乱说，许多人也开始意识不清、思想偷懒，自甘堕落，成为盲目的听者和“被说”。海德格尔的原话是：“语言成了人的天性，我们醒着在说，做着梦也在说，我们时刻都在说，即便当我们一言不发，仅仅在听在读时，甚至当我们既不在听也不在读，而是在专心工作或休息之时也是一样。整个地球都被包围在语言的广播的声浪里了。”一如飞白提醒的，海德格尔在这里说的还是半个多世纪之前的情况，那时还没有手机、QQ、博客等席卷全球的声浪呢。
　　所以，迪斯尼公司为迎接21世纪而重拍改编自歌德诗歌的《幻想曲》，在《幻想曲2000》中，魔法师的徒弟化身米老鼠，扫帚被它一举打成了碎片，变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机器人打水大军，把张开双臂企图阻挡的米老鼠踩在了脚下。影片暗示米老鼠或是它暗示的当今人类，不仅掌握了魔咒语言，而且还掌握了魔术般的电子技术、克隆技术和各种高科技手段，当今的一部分人，本想控制自然和他人，结果自己却被自己的自造物(人造物)控制。过于自大、自鸣得意、幻想当宇宙主人的人们正在制造一场惊天动地、毁灭一切的“大洪水”。所以飞白提醒我们说：人若不懂得欣赏和警惕语言，也就枉为人类。人不想做自然之“奴”?可以理解，否则人类也不会发明语言这一基本工具。但拥有了语言的人类也不应妄想做自然之“主”。人类应该做好自然之“好徒弟”的角色。
　　但自然之好徒弟难道仅是诗人吗?为什么不是看上去更相似的科学家呢?飞白在此问题上，耐心比较了许多诗人指给我们看的星空与科学家眼中的星空之差异，以及不同的文化中人看到的不同星空之差异，来告诉我们人类为什么具有仰望星空的习惯和能力。这些中西诗比较的讲稿内容也让我不由地联想起前不久在澳大利亚参加的一次集体观赏“南十字星”的旅游项目(澳大利亚看不到中国人所热爱的“北斗星”)。那天晚上七点余，旅游大巴将分别下榻在不同旅店的游客们一群、一群地组织上车。在高速公路上快速行驶一个多小时后，人们被带到一处指定的“最佳观星空”处，其实也就是高速公路边的一小片空地，当人们欣喜若狂地仰望星空时，果然繁星点点，如诗如画，一派现代城市人久违了的自然夜空景观。当公路上的私车和货车仍在一旁不停驶过的时候，导游用他强有力的激光手电筒，指点人们发现那4颗成十字型的南十字星，告诉我们古人在航海或行路中如何依靠它们确认正确方向，随后他也费了许多口舌来指点这个季节可以用肉眼观测到的西方星象图，如天蝎座、射手座以及看不见的其他星座之类。当所属星象的一群青年人在自己的星象下叽叽喳喳、蹦蹦跳跳的时候，导游确实只字未提古老神话和文学中的相关星星传奇。整个花费不低的“星空之旅”是科学术语、几何图语、占星话语的集合，我们聆听的是一长串想记也记不全的复杂知识和谜团。正如飞白所言：我们都有看得见星星的视力，我们的眼睛能对星星感光。但视觉仅仅是我们认知的条件，并不是认知本身。要真正“看见”一个对象，首先要把它当做认知对象，进入认知过程。天空中每夜都有明亮的星体在发光，我们的眼睛一定接收过它们的光，但我们的心智却遗憾地视而不见。如今的青年人仰望的不是夜空的星星，而是歌星、影星和球星，或者是自己的星途。
　　飞白引用海德格尔带有告诫意味的话“语言是存在的家园”来讨论语言、诗歌和人的诗意生存。虽然类似“诗意地栖居”这样的海德格尔名言在中国仿佛早已不再新鲜，但自喻茫茫世界诗海之“水手”的飞白仍能找到他自己抛锚的码头。唯有通过诗意的、个性的语言，通过人类古老的神话和文学，通过认知古人对星星的观看和联想，后人才能真正拥有仰望星空的能力，感到星星与人的亲近和丰富意义。从这个角度讲，飞白的新作就是一部充满语言魔力的著作，传递的是我们仰望星空的意愿和能力。
　　
　　作者单位：浙江大学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
　　(责任编辑　袁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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