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生存？猴子的生存？】野外生存
时间：2020-02-21 10:47:01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动物和人总是命运相连。当我们关注环境、关注生态、关注森林时，无法回避世代以此为生或以此作为经济来源的人的生存问题。赫来亿长的个案也许不足以表达这种冲突带来的困惑，但这种冲突毕竟真实地存在
赫来亿长是普通彝族人的名字，赫来亿长也是一个普通的彝族人，但是人们现在称呼他时，都直接叫他为“打死猴子的”。7月4日，四川峨边彝族自治县人民法院一审判决生效的前一天，赫来亿长还不能接受这种变化。而且，更大的打击是：他将在监牢中度过12年，因为这些猴子很珍贵。
赫来亿长平日的生活很清淡：种点玉米一类的粮食，闲了就去山里转转，到镇上耍耍。对赫来亿长来说，这是一种虽然闲散但更清苦的生活。一家五口人，只有一份地。峨边县城距成都240公里左右，青山叠嶂，大渡河绕城而过，但这并未给这个“老少边穷”地区带来实际利益。赫来亿长的家在高山上，种地更难，收成更差，何况他们家只有一份地。
赫来亿长在这块地上花费了很多心思，比如要防猴子。猴子也是这一带山里的“土著”，每次看见猴子，赫来亿长都紧张――这些猴子历来被当作“害虫”一类的东西，“他们要吃庄稼”，赫来亿长回忆说，“猴子还特别多，我们平时在地里干活时，猴子就在旁边转，你一不留神，他们一会儿就把地给吃完了。”
猴子的可恶也是县里人谈论的话题。对于县城里的人来说，猴子的行为常被形容为“调皮”，他们把庄稼祸害一通就大摇大摆地走掉了。但对赫长亿长这些庄稼人而言，猴子是要直接从他们口中夺粮食。他们的生存只能算是解决了温饱，保护这点庄稼是他们的最后底线。所以，他们通常做法是：把来捣乱的猴子打死，这是祖祖辈辈沿袭下来的老办法。
2月17日是个周六，农闲季节。下午大约四五点钟光景，距离吃饭时间还长，赫来亿长打算出门了。他和同组的邻居曲毕达林、介者马史相约进山打猎，“我们旅游一样地进山去玩”，赫来亿长向记者解释。他们做了充分准备，拿上了手电筒，赫来亿长从自己家的木房子中出来时，带着自己的猎枪，这种猎枪也常见得很，随便花几十元钱就能买到。同去的曲毕达林和介者马史也都背着火药枪，三个人还带了一条猎狗。
三个人走到川南林业局613林场1作业区附近时，天还没有黑下来，远远地还能看得见人家。狗忽然吠叫起来――它看到了猴群，并兴奋地追过去。赫来亿长发现眼前的猴群很多，“一群猴一般就有几百只左右”。
赫来亿长的枪法其实一般，另两个人也没有出众之处，但他们从中还是得到了乐趣。这种打猎的乐趣也为当地人所熟悉：打猎是一种习惯。
那一天他们一共打死了5只猴子。几个人尽兴后就返程了，那5只猴子被丢在一边，因为赫来亿长认为“猴肉又不能吃，又很脏，拿它也没用”。
峨边是一个彝族自治县，14万人口的县城中，彝族人占三分之一左右。彝族人的印象中，很多东西是不能吃的：狗肉、蛇肉、猴肉……都不能吃。所以有一种说法是，彝族人在保护动物方面是做得最好的。
第二天，他们又按原路上山，而且这一次他们停留的时间很长，一共打了16只猴子。对于这种数量上的骤增，赫来亿长的解释很朴实：“猴子特别好打，又特别多，比第一天多出很多，一枪就一个。”
除去这种欲望冲动，赫来亿长还有经济上的考虑。很多人打死猴子后基本就扔在一边，他们17日那天就是这样。但也有人用猴骨卖钱，一般行情是：卖一副猴骨能赚20多块钱。赫来亿长在看守所里说，打的猴子多了，他的这个念头随之也就冒了出来，毕竟当地生活困难，除去种地，没有任何其他经济来源。而家里的大娃赫来曲亿正在上初中，每个月170元的费用是家里人沉重的负担。
又过了一天，19日晚，赫来亿长再次离开家时，他们已经不是去进山打猎，他们拿着两个编织袋，编织袋里放着21只猴子的猴骨，他们要送到县里的医药公司。赫来亿长估摸着，这些猴骨应该能卖个几百块钱的好价钱。
带着这种希望，三个人搭上一辆运矿石的车。作为搭乘的报酬，赫来亿长将顺路打的野鸡送给了司机――林业部门的人发现这只野鸡其实是国家二类保护动物白鹇。
车子一路停了几次，先是介者马史下去了。接着在白沙河流域，车又被川南林区公安分局核桃坪林区派出所的民警拦住了。民警当时并未看到赫来亿长和曲毕达林，事后赫来亿长说：“我们看见他们坐着小车来拦，拔腿就跑了，怕他们因为超载罚我们的款。”
匆忙中，猴骨扔在了车上。赫来亿长那天是走着回去的，希望虽然落空了，但他也没太当回事，他们从来不打算利用猴子谋生。两天后，赫来亿长到镇上去玩，又一次看到了林区公安分局的车，而且车上的人喊他的名字，并径直开到了他身边。
公安分局的人找到他其实很费了一番周折：他们先去调查拉矿石车的司机，查到介者马史下车的地方，又找到介者马史与赫来亿长上山的线索，一路追踪而至。这种追踪出乎双方意料。
川南林区公安局熊蓉军局长说，“这是我们撞上的”。撞上之说是因为那是核桃坪林区派出所的民警是一次例行检查：当地正在开展“天保行动”――保护天然林，打击滥伐、盗伐天然林的行动，而拉矿石的三辆货车被注意到的原因是：他们是从林区开出来的。
对赫来亿长来说，祖祖辈辈生活在封闭的高山彝区，猴子普通得就如同小鸟一样。所以当民警把车开到他身边，说要向他了解情况时，他却想不到他要为这些猴子付出12年的代价，不只这些，他的家人来看他时，他得知儿子赫来曲亿最终辍学了。熊局长说，抓到赫来亿长那一天，在他身上有一张欠缴学费的条子。赫来曲亿的成绩比较好，老师曾因赫来曲亿没去上学找过赫来亿长，但是做父亲的很无奈地说，家里没钱。
赫来亿长很老实的模样，但他给人印象最深的还是那迷茫而惊讶的神情，从被羁押到一审判决生效，整整4个月的时间，他还是没有回过神来，“我知道熊猫是保护动物，因为十年前有人被判了刑；村里干部也从来没宣传过，我只知道要计划生育……”
这一次县里的人都知道了，猴子的学名应该叫藏酋猴，是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四川省林业厅邓处长介绍说，该省有藏酋猴几千只，峨边是主要栖息地。还有，白鹇不是野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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