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名小说【废名小说唯美中的苦涩】
时间：2019-04-25 03:26:14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内容摘要：废名的小说描绘了一幅又一幅唯美的乡村画卷，充满着田园气息。在这样美的背景下，作者构筑了悲剧的人物命运，不断怀念曾经的人和事，充满了感伤和怀旧气息。他在梦与现实间纠缠，又使梦在现实里破碎，独自舔舐内心的悲与苦。使得他的小说又充满浓浓的苦涩。
关键词：废名；苦涩；唯美
废名的朋友是这样评价《桥》的：“《桥》里面的东西都太美好,更使人觉得不像现实的。这里的儿童、老妇、庄汉、和尚、尼姑,无一不可爱，无一不是和平快乐的过日子。这里的田畴、山水、树林、村庄、阴、晴、朝、夕都有一层缥缈、朦胧的色彩,似梦境又似仙境。引读者走入的世界是一个‘世外桃源’。”[1]的确，不仅是《桥》，废名的很多小说都给人如入仙境的感觉。桃源胜景，乡村如画，绿油油的菜园，律动的竹林，带给人一场清爽的幻景。字里行间流淌的诗意禅意更是韵味无穷。而那纯真的三姑娘，活泼的细竹让人不禁忆起童年的美好。真正是景美，意美，人美。然而，就像废名自己写的那样“厌世者的文章总美丽”[2]，而美丽的文字里总能品出一股忧伤和苦涩。太美的背景总将悲伤衬托的那么深刻。因为拥有过最美好的时刻，所以当苦难来临的时候，才显得那么脆弱和不堪一击。于是，废名的小说里，有最美的场景，最纯真的时刻，最美的梦，也有无法磨灭的忧伤。
小说中人物的悲剧命运就深刻凸显了这一点，带着浓浓的悲情色彩。总要经历那么一段无忧美好的时光，然后遭遇诘难，然后更觉从前的快乐，凸显现今的痛苦。《桥》里的小林、琴子、毛儿、细竹都丧父或丧母。且文中很多次提到奶奶的笑里含泪，像极了电视剧里的苦情戏的场景。年少的小林即使无忧的取闹也还是会触碰到伤口，本是儿时最寻常的玩笑，他会因毛儿梦见爸爸而失了兴味。还有《竹林的故事》里的三姑娘，那样一段无忧的童年，河边父女捕鱼的温馨，却只能用来回忆。父亲的离去使得她那“爸爸喝酒，我吃豆腐干”的甜脆声音成为了回音。余下的日子母女相依，在责任和坚强里度日抛却了往日的轻松快乐。柚子和三姑娘一样，家庭的变故，过早的成熟，不得不退去青涩美好的年少时光，寄居篱下。还有《桃园》里重病中的阿毛，《河上柳》中鳏居的陈老爹，更有孤苦无依的李妈，在世俗的逼迫下放弃了依靠。而废名极力地描摹一幅幅佳画，在这种唯美的对照下，人物的悲剧意蕴更加浓厚，其中《桥》就极为典型。
小说基本以乡村为背景。没有明显和连贯的故事情节，只是展示给人们一个又一个美丽的片段。黄昏时的炊烟，闲话时的熟悉与温馨，弯弯的拱桥，四季里田野的气息……真的应周作人所说“适合在树荫下阅读的美文”。[3]每个章节都有很美的名字，金银花、落日、芭茅、井、塔……用自然的事物给人以无限的想象，虽只是乡村普通的蝉鸣、捣衣声，也给人温馨的感觉。草地上放牛的老人，绿油油的稻田和那满树的金银花，统统成了女孩和男孩相遇的美丽见证。最美的场景最美的情。本来可以完美落幕，然而世事无常，所以悲伤才来的那么无奈和酸涩，那样令人无措。本以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以为儿时习字玩耍的种种早已是金玉良缘。曾经经偷偷写下的“我爱你”，曾经彼此那样纯纯爱慕的人儿终因时间的流逝，细竹的介入有了微妙的变化。细竹的活泼与天真，小林对她的喜爱与迷恋，终成就了一段悲情。虽然作者并未明确点出三人间关系的复杂性和纠结感，并且还刻意的用美好的场景和其它的事物去淡化，可仍旧掩盖不了这种苦涩。可以说，他们三个人都在迷惘着。琴子说“我不胆大…我的灵魂里根本就无有畏缩的地位”“这个影如果刻出来，要她仔细认一认，应该算一个妒字，她才怕哩。”可见她也苦闷着，痛苦其实已经深入内心，所以在同时不见小林和细竹的情况下，她会担心，会哭。一个是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的姐妹，一个是从小许配的恋人。而感情却让人无奈，而小林的“看花不一定要有插花之念”也不过一种徒劳的安慰。废名给《桥》给那三个人构造了一个没有结局的结局，让很多人陷入了迷惘中。其实这样的淡化从某种意义上也是悲剧的升华。
废名的很多小说中人物的命运都具悲剧意蕴，带有苦情色彩。太多的人，太多的事都离不开一个“悲”字。纵然在那样一个纯净的乡村，在那样一个梦里水乡世外桃源般的镜像里生活，又曾经那样的欢喜笑闹过，终留下的是一片哀伤。而浸润在这种苦涩下的更多的是怀旧的感伤。人都喜欢回忆年少时光，因为对比现实的苦与愁那时的哭都能当成是笑。读废名，我看到的是旧时光，年少时的人和故乡深深的刻入骨血的怀念。“走到汶上，远远望见竹林，我的记忆又好像塘春水，被微风吹起波皱了”，那是对纯真善良的三姑娘的怀念。“到今日，我们如果走进祠堂那一间屋子里，可以看见那褪色的墙上许多大小不等歪斜的字迹……字体是那样孩子气，话句也是那样孩子气，叫你又是欢喜……一瞬间你一套唤起了儿时种种，立刻你又意识出来你是踟蹰于一室之中，提那个不知是谁的小小的灵魂了……”
故事里怀念曾经的“我”就像迷恋桃源梦的废名先生。邻居“淑姐”，初恋“银姐”，无忧的童年，懵懂而又美妙的情感，都让回忆那么美，美到不忍回归。回忆着童年美好的一切。幼时的小林和琴子相处的岁月，年少的三姑娘，小时候的井，小时候的史家庄，小时候的……他就像个不愿长大的孩子，固执地回忆曾经，执着的怀念过去，因为太美好，还不用懂得世事的烦扰，所以沉浸其中。而在这种怀旧情结里还渗透着股股诗意，这让他的小说更具忧郁意蕴。在旧时的风景里飘荡着回忆和感伤。菱荡的深，陈老爹心中滋长的杨柳都显示出一种浓浓的思念。那如诗如画的场景，浅滩、堤坝、丛林，还有隐隐的热闹声，那般美好，却因三姑娘不得不承担的责任，而显示出悲凉。更让人怀念昔日一家人的欢喜笑闹。那坝脚下的竹林、茅屋、河边的菜园和那装着三姑娘欢乐的渔网，那悠然的田园欢乐，只能回忆，也只余下回忆了。
废名沉浸的童年乡土，怀念的人事，早已随着时间消逝。只是他太执着，太贪恋，所以用梦来留住自己的念想。可即使在梦中也摆脱不掉现实的痕迹。“我感不到人生如梦的真实，但感到梦的真是与美。”[4]现实里的悲苦早已漫入他的梦中。所以才有人用“幻美的乌托邦”[5]来形容《桥》，不过一个美丽的梦境，终究还是会碎的。废名创作《竹林的故事》《河上柳》《去乡》，不过是对曾经的一个回忆。而在梦里，回忆里，他又融入了现实的苦。他是矛盾着的，想要“采菊东篱下”的悠然，又无法忘却面临的悲苦境遇。所以，他的小说给了人美好的幻景，却又让人陷入深深的怅惘中。明明那么美，却又那么让人心酸。他描绘了幽幽的竹林，甜美的人家，却给了最令人无奈的痛，夺走了三姑娘和母亲无忧的快乐。他构造了世外飘仙的《桥》，却让太多的孩子失去父母，让纯粹的爱恋陷入纠纷。他用乡村当做避难所，却又在这里倾注了太多的现实的苦涩。 梦和现实的落差，使得废名的内心愈发的孤寂。刘西谓称他为内向的修士“他永久是孤独的，简直是孤洁的。”[6]所以，废名构筑了他的文学梦，“国难当头，社会动荡，他无法在现实中找到“清凉”舒适的生存环境，于是他只好以“梦”的形式营造他理想中的人生，创造了他独有的、个人化的、梦一般的文学世界”。[7]这令我感到一种莫大的悲凉，在最开始，我以为可以在废名的文字里找到我要的悠然和闲适，没有世俗的庸扰，没有人情的繁杂，没有那么多纷繁的纠葛，就那样单纯的活着，有乡村的清新环境，有品茗的恬淡，弹琴的优雅，淡淡的，间或为工作而奔波劳碌。我以为他的梦可以实现在现实中未能实现的东西。可原来，是我太浅薄。作为一个作家，作为一个有思想的人，他的文字必定是深沉的。即使描绘的像梦，也依然透着悲凉。他的梦终究与他的思想相融合，既承受着现实的压力，又极力地构造一个轻松的生活。很显然，结果便是一个渗透着苦涩的美梦。正如杨俊国所说的那样，“记忆的断片犹如碎镜，拼贴的图像布满裂痕，最终显露出作家的心痕。“哀”与“惘”是废名小说的底色，不仅仅是废名偶尔流露的一种心态与情绪，它潜伏在文本的深层，终使悠然的牧歌有了“霜随柳白，月逐坟圆”式的苍凉。”[8]
所以说，震撼人心的不是废名小说里构造的乡土田园式的生活，而是他所营造的那一种苦涩悲凉的意境。他用最美好的人事，最美的场景去激发人内心深处的悲凉无奈。时间是最残酷的，回忆是最能凸显悲喜两境界的差距，显示现实的无奈和苦楚的。而他的小说恰到好处的运用了这一点，不写现实，只念曾经，不写极度的悲痛，就写世间最常见的悲欢离合。仅仅是这样，就让人无可奈何的为梦惋惜，为现实无奈。
可以说，废名确确实实努力构造了一个唯美的梦。只是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梦里的美，唯美！还有现实的悲，穿透梦境透出的悲！而后领悟另一种美，残缺破碎的美，透着悲凉的美。
注释：
[1]陈茜.爱人生而不留恋人生:论废名小说的审美情怀.[J].学术研究.2002.
[2][3][4]废名.竹林的故事.[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9.
[5]刘年辉、谢泽勇.幻美的乌托邦:读废名的《桥》.[J].株洲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1(6).
[6]卢建红.“故乡”与废名的自我认同.[J].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10(9).
[7]石明圆.徘徊在出世与入世中间.[D]东北师范大学.2010.
[8]杨俊国.记忆的断片:布满裂纹的透镜[J].江苏技术师范学院学报.2011(3).
※ 本文为湖北文理学院大学生科研项目，科研编号：2011DXS086。
夏二姣，湖北文理学院文学院10级汉语言学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