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忽略我的下半身]请忽略是什么意思
时间：2020-03-20 07:39:22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一 那年夏天，云树还不会游泳，徐宁也不会，他们最喜欢的事情是坐在护城河边，把自己想黎成一条鱼，游到彼岸。 云树和徐宁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徐宁的妹妹徐暖。他暗恋着她，会为她系鞋带儿，从家里偷钱给她买冰棍。
一个中午，云树打算去看徐暖，便假装去找徐宁，徐宁正要出门，非拉他去游泳。那是徐宁第一次跳进河里，挣扎了几下，就再也没上来。
云树很害怕，他喊救命，可是正午阳光下没有一个路人，只有尖锐的蝉鸣，淹没了他的声音。于是他跑了，像一只鸵鸟，把惊栗的身体埋进深深的草丛。
黄昏，徐宁被捞了上来，满世界都充斥了他父母的恸哭尖叫，大家都在传说徐宁的不幸，只有徐暖像吓傻了一样一脸的茫然，她看见了躲在树后面的云树，向他挥了挥手，云树却转过头去，在夏草的掩护下，无声无息地爬向远处。
从那时开始，在徐暖面前，他就从来没有“站”起来过。
二
6年，云树一直蛰伏在小书房里。
他有一扇小小的窗，斜对着徐暖家的门扉，闭得再紧，也能听见两家大人的吵闹，隐约听见“凶手”这个词：人是他喊的，袖手旁观的也是他，这个词让他心痛，却无法辩驳。
积怨沉淀下来的时候，徐暖开始长大，她脱掉了花裙子，牛仔裤越来越紧，眼影越来越浓，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云树蛰伏在窗帘后，能看到昏暗的路灯下，一个年轻男人把许暖从摩托车上抱下来，亲她的脸，还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徐暖不拒绝，笑，而且呻吟。
云树记住了那个男人的模样。
徐暖和父母间的龃龉越来越严重，最惨的一次，父母扇了她一个耳光，骂她不要脸，整条街都看见她的狼狈，却没有人知道到底是谁在她身体里留下了孽种，因为徐暖死也不说。
只有云树能够猜出答案。
老天长眼，据说那个男人某天喝醉了酒，夜归，在家门口被人敲碎了膝盖，走路都一瘸一拐，更别说骑着摩托车去欺骗女孩的感情。
徐暖打掉了孩子，却更放纵，她很快就有了新的男人，他们的动作如出一辙，把她压在墙上，索取最后的快乐，她依然笑着呻吟，像一只黑暗里的小蛇，恣意地扭动腰肢。
等到她进了门，云树才敢打开灯，擦干眼泪。
云树逃到了北方的一所大学，在那里生活了四年，再读研，毕业后才回来。他依然那么斯文，儒雅，对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彬彬有礼，这条小巷早就原谅了他年幼时的懦弱，却无法宽宥徐暖一如既往的堕落。巷子里充满了她的丑闻，可是谁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大家都说，她已经无颜回来。
还有人说，如果徐宁不死，她可能就不是这个样子。
三
城市在扩建，不合时宜的事物都要被毁灭。
巷子被拆掉之前，云树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他回去了一次，挑拣有用的东西带走，就在几年前的那扇窗前，再度看到了徐暖。
徐暖拎了一个沉重的箱子走出家门，每一步都走得很费劲。
她走了多远。云树也就跟了多远，直到确定不会有人来接她的时候，他喊了一声小暖，声音低得琏他自己都听不见，可她居然听见了，只是有点不确定，恍然回头，目光寻索，那是一种经历了流年却依然熟悉的表情，就像当年被遗忘在土坡上，一脸茫然的小女孩。
可一看到他，那个神情就消失了。
她说，你好。她拒绝了云树的相助，却留下了电话，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那是市中心一家很高档的餐厅，历史悠久。云树记得，当年说过，等他们长大，他一定会带她到那里吃顿饭。
徐暖什么都不记得。她无非是工作的地点就在那附近，下班转身就到，环境也熟悉，其他男人经常带她来这里，生蚝鱼子酱配红酒，可以催情。
他只是吃了一点点，就受不了那股奇怪的味道，想吐。只是喝了红酒，就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巷子里的呢喃，厮磨，像青春吱吱呀呀开启了门缝。那些男人不是他，可他梦里的女人却是徐暖，他们在空无一人的街头奔跑，缱绻缠绕。总是能听到一个声音喊他的名字，回过头去，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湿漉漉的男孩，对他说，你为什么不救我?
徐暖从来都没提过那个名字，这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事。
天黑了，他送她回家，穿越了大半座城市，越走越荒凉。
徐暖突然停下脚步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说，我的鞋带散了。
云树读懂了她的意思，犹豫片刻，就弯下腰，宛若当年，用很流畅的手指编出一个匀称的蝴蝶结。再起身，徐暖就抱住了他。
我不想回家。她说。
四
生蚝鱼子酱红酒可以催情。
是怎样的岁月，催熟了一个女人?
总之，这岁月中没有云树的参与，只有一堆面容模糊的男人，他们像车床旁一双双纯熟的手，将徐暖锻造成了一个女人。她让他感到陌生，新奇，欲罢不能，妒火中烧。
徐暖总是告诉他快乐的技巧，唇舌，手指，力度，频率。
云树很想问问，这些都是谁教的，可是他不敢，生怕她会如数家珍般地说出若干个名字。徐暖也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做完就走，不让他送，她说有什么大不了的，身上没有钱。大不了被人拖到草丛里再强奸一次。
他曾试图坚持，她说，你以为你是谁?
她翻脸比翻书快，可不久，她还是要打电话给他，除非他结了婚，不然就必须要来，这就是她的底线，永远不招惹结了婚的男人，男人值得你奋斗，但不值得你战斗，更不值得你以一己之力跟一个家庭战斗，那只是寡不敌众，自取其辱。
说这话的时候，徐暖正靠在床背上抽烟，烟圈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去，就像遍体鳞伤的鱼在缺氧的水底使劲吐出的泡沫。云树看得出来，这是无数经验凝聚起来的底线，他只是无法想象，那种切身之痛，有多痛。
他觉得自己也在下沉，呼吸困难，不吐出什么，就会憋死，于是他说，我娶你。
徐暖笑了，你很伟大，而且幽默。
云树还想坚持，可徐暖的一句话就让他戛然而止，她结婚了，可她从来都不满足于一个固定的男人，跟云树上床，无非是因为最近档期比较空闲。她还说，赶紧找个女人结婚吧，前提是她不会给你戴几十顶绿帽子。
云树说，我爱你。
徐暖说，你的意思是，你想跟我再做一次?
他知道她不信，这没关系，他有证据，你知道当年那个欺负你的男人是怎样受伤的吗?他喝了酒，在楼道里一醉不醒，他就用铁棍敲碎了他的膝盖，还朝他的裤裆狠狠地来了一下。
徐暖面无表情，梦游一般，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
她说，你爱我，或者不爱，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五
徐暖再也没有来找过云树。
他知道再也无法参与她的人生，所有只好回归正常的生活轨道，那些年少的愧疚，情愫，只能当成永生的秘密收藏。
也许要感谢她，她放过了他，她说，我的堕落，不用你来伴舞。
所以他可以遇见后来的女朋友，一所重点中学的教师，拥有阳光底下最光辉的职业，他可以每天都去接她，在晚上9点半学校门口的那条小巷子里等着，很安静地抽一根姻，想一些事情。
想得最多的还是徐暖。
下自习的学生很多，像潮水一般汹涌喧嚣。没有人知道他在哪个角落，只有他的女朋友，她会拍拍他的肩膀，在他的怀抱里小憩片刻，然后挽着他的手臂回家，这一次也不例外。云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于是转过身去。
然后就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寒冷，一柄坚硬的刀直抵他的心脏，直到那张脸在摇晃的世界中清晰起来，他才感到一种比寒冷更冷的恐惧。
那个人在冷笑，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玩过多少女人，可是你不应该招惹徐暖，她是我的妻子，从我娶她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发誓不让她受到任何人的欺负。
在力量还没完全抽离之前，云树抓住了他的衣领，他说，欺负她的是你，她还那么小，就怀了你的孩子，如果不是你弃之不理，她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那张脸突然变得很哀伤，就像穿透了他。到达了记忆最深的地方，他说，那个人不是我，如果是我，我就不会那么伤心，就不会喝到烂醉如泥，被人打残还不知道是谁。
刀被拔出来的时候，云树失去了知觉，可他到底明白了一件事，他毁了徐宁，也毁了这个除他之外唯一肯给徐暖幸福的男人，徐暖报复了他，他无话可说。
所有的冤孽，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
六
在梦魇里，你可以清楚地听到世界的声响，可就是无法睁开眼睛，你被压住，那是一种莫名而巨大的力量。
云树听到了女人的恸哭，救护车的鸣笛，众声喧哗，可是他很冷，冷到抽搐。
世界安静下来，他才开始回暖，漂浮在无边无际无休无止的黑暗里，像等待了一万年。他知道自己是在等待谁，他想对那个人说对不起，然后死去。
他真的等到了她。
他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以及滴落在他脸上那些液体的咸涩。
他听到徐暖说，你曾经对我那么好，偷钱给我买冰棍吃，给我系鞋带，背我回家，可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你不再理我，我所有的叛逆，都是为了换取你的注意，我所有的青春，都在等你拯救，我想让一切都回到老样子，可我等了那么久，你都没有来。
为什么等到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你才对我说，你爱我?
云树终于明白了自己此生最大的错误，这错误让他绝望。
天亮了，他看见一条河。
一个男孩站在河里，顶着一头湿漉漉的乱发，对他说，臭小树，为什么你还不跳下来?
他笑了，张开双臂，用一种飞翔的姿势，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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