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阿拉伯国家民主化道路的思考
时间：2021-06-28 08:02:07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内容提要 在民主化进程中，阿拉伯国家并非“例外”，而是滞后于世界其他地区。阿拉伯国家的民主实践呈现由弱渐强、逐步推进的趋势。但是，阿拉伯国家政治发展中的根本问题——政权产生的方式——尚没有实质性突破，面临诸多困难和挑战。阿拉伯国家的民主化道路基本上要经历一个权威政权主导下的政治自由化和有限民主化阶段。
关 键 词 阿拉伯国家；民主化；滞后；权威主义
作者简介 王林聪，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研究所副研究员（北京100007）。
Abstract The “Arab Exceptionalism” is not suited the actual conditions of the Arab world, and democratic practices in these countries proceed from weakness to strength. However, the democratization in the Arab world is slow and lagged behind other countries. The key issue of political development in the Arab countries is no resolved as yet. Faced with various difficulties and challenges, the political liberalization and limited democracy under the authoritarian regimes is an inevitable stage in the process of democratization in the Arab world during a particular period.
Key words Arab Countries; Democratization; Lagging behind; Authoritarianism
民主化是当代世界政治发展的必然趋势。民主化涉及到政治体制的转变（责任政府和代议制政府的建立）、政治文化、经济发展状况，尤其是发展中国家的公民经济权利状况等方面。 民主化通常是指政治变革的一系列过程，具体表现为由权威政体向现代民主政体演进，从而达到公民参与政治，并对政权进行有效监督与控制的目的。纵观世界政治发展进程，一波又一波的民主化浪潮催生着一批又一批国家民主政权的诞生。民主国家的数量（按西方学者统计）从1974年的39个增加到2003年的117个，民主国家在世界所占比例也由27％上升为60％以上。 然而，在世界民主化浪潮中，阿拉伯国家仍处于滞后状态，成为世界政治发展中的一个独特现象，一直为人们所关注。“9·11”事件后，美国从政府官员到有关专家把推进民主看成是美国对恐怖主义作战的基石 ，认为只有民主才能削弱伊斯兰世界极端主义产生的条件和基础。 布什政府还以“反恐”、“反扩散”和推行“民主”为主旨，加快在中东地区的政治整合与“民主改造”步伐。这不仅对该地区尤其是阿拉伯国家政权构成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而且也引起了人们对阿拉伯国家民主化道路的关切与思考。围绕该问题所展开的争论与交锋，既是重要的学术议题，又是关乎21世纪阿拉伯国家政治发展的重大现实问题。
一、关于民主是否适合于阿拉伯国家
从政权运作的方式上看，民主的实质乃是“民众主宰”。具体表现为：（1）政治权力源自于人民，并受人民的监督和约束；（2）公民的基本人权，平等的政治参与权利得到维护。两者奠定了政权的合法性和合理性基础，体现着民主的根本目的。通常情况下，实现民主的一种途径（方式）是公民通过参与选举（公平、公开、定期）来行使自己的合法权利，但民主的实现需要一定的条件，民主化的启动是一定阶段政治发展的结果。对于阿拉伯国家的民主化探索以及民主是否适合于阿拉伯国家，学术界一直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大多围绕着伊斯兰教与民主之间是否相容等内容展开争论。
在西方社会，比较流行的观点认为民主不适合于阿拉伯国家，阿拉伯国家独特的政治与目前的竞争性选举是格格不入的，民主在阿拉伯国家是一个例外，即所谓“阿拉伯例外论”（Arab Exceptionalism）。 更有学者称其为“中东例外论”（Middle East Exceptionalism） ，甚至认为当一个语句里出现“民主”和“中东”这些术语时，就会引起人们深深的疑虑。 其理由是：伊斯兰教与民主之间是截然对立和互不相容的（Incompatible）；阿拉伯世界没有实现政教分离。“只有从伊斯兰教解放出来（通过启蒙运动和世俗化），穆斯林才有希望推进到自由和民主的道路上。” 西方社会普遍以“民主缺失”（Democracy Deficit） 来形容阿拉伯国家的政治现状。“9·11”事件后，许多学者，如中东问题专家伯纳德·刘易斯、马丁·克雷默等人频频亮相于媒体，他们把美国遭受恐怖袭击的根源归咎于伊斯兰社会的内部问题——尤其是缺少各方面的自由。 于是，“阿拉伯例外论”便成为西方社会的一种主流话语，即使有些学者主张伊斯兰教与民主之间存在某种相容性，也对该地区的民主化充满疑虑。
与此同时，阿拉伯世界则多认为伊斯兰教与西方民主是对立的，其代表人物为埃及的赛义德·库特卜，他强烈反对任何世俗主权观念，认为它是专制政治的一种形式，包含了个人对其他个人的意愿。唯一的解决途径是真主统治的最高权威：“宣布真主权威意味着对人类统治方式进行全面革命，包括它的观念、方式、制度等” 。库特卜对民主的敌视是其对西方和世俗主义厌恶的一部分，很大程度上是反抗西方强权的一种表现。但随着关于民主政治讨论的逐步展开，越来越多的穆斯林学者依据早期乌玛的实践经历以及伊斯兰教有关舒拉（shura）、公议（ijma）和创制（ijtihad）等原则，认为伊斯兰教与民主之间是相容的，并提出“民主是伊斯兰的本质”，“伊斯兰教是最古老的民主形式。” 舒拉涵盖了社会政治生活的一切领域，“它是一种严肃而有效的参与决策过程。”“舒拉在代议制政体中起着重要作用，它通过对人民代表的选举、对政府进行监督来关注民生，维护公共利益。”
应当指出，那种强调伊斯兰教与民主对立性的观点是宗教决定论思想在政治发展领域的一种反映，否定了伊斯兰教在一些具体方面，诸如倡导平等、正义、公平等内容上是可以支持民主的，忽视了伊斯兰教在历史上所表现出的适应时代变化的特征。伊斯兰教与民主之间既有相容成分，又有不相容之处。伊斯兰教并不是影响该地区民主化进程的决定性因素。 土耳其的民主实践以及生活在西方国家的穆斯林们在现有政治制度下行使自己的民主权利，都说明伊斯兰信仰并未束缚穆斯林参与民主政治的行动。
近年来，世界价值观调查机构和美国全国科学基金会围绕人们对“民主的态度”，先后于2000~2002年和2003~2004年在阿拉伯国家进行了民意调查。在关于“民主可能会有许多缺陷和问题，但民主制度仍然好于其他任何政治制度”的选项上，持赞同者在阿尔及利亚、约旦、摩洛哥、埃及等国介于89％~96％之间；在另一组同样选项调查中，赞成者在巴勒斯坦、阿尔及利亚、伊拉克、约旦等国介于84％~91％之间。足见，民主是绝大多数阿拉伯民众所渴望的。有趣的是，在这些国家，民众对不同民主类型（世俗民主和伊斯兰民主）却有着不同的偏好（见表1），反映了伊斯兰教信仰在民众心目中占据着重要地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