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的琴,,一首挽歌,几许欢乐|钢的琴

时间：2020-02-14 07:29:21　来源：雅意学习网本文已影响人

　　东北人的最后怀旧　　　　7月8日，王千源的午饭是一碟萝卜炖牛腩、一碟烧茄子。吃到一半见记者来了，再添了一碟萝卜炖牛腩，说好吃。聊到一半，水没了，他叫服务员添两杯白开水，各加两片柠檬片，服务员支支吾吾地说，“咱们这儿的柠檬水不是免费的”，王千源马上接上话头：“对，我明白──哪能白吃人东西呢？”
　　这个1米82的东北大汉一条腿支在沙发上，露出半截短裤。如果换上冬装外带一条围巾，再蓄上一笔小胡子，那巧得很──他的确就是《钢的琴》里的陈桂林了。
　　此前范冰冰凭着《观音山》拿下了第23届日本东京国际电影节的“影后”，媒体风向陡转，交口称赞范美女终于修成正果不再是花瓶；但很少有人知道，该届电影节的“影帝”也是中国人──他就是王千源，作品是《钢的琴》。7月15日，该片在全国公映。
　　
　　文艺片难得的好口碑
　　大冷天里，陈桂林跑去跟杀猪佬大刘借钱，理由是：几个哥们儿当中，就数你有“产业”了。大刘没理这屁话，接着洗自己的杀猪刀，他说，“杀猪也算产业？”陈桂林不乐意了，拿棍子把猪圈里的猪戳得呜呜叫。
　　陈桂林借钱是有来头的：自己从钢铁厂下岗了，糊弄个小乐队在红白喜事上吹拉弹唱挣点钱，但终究是不死不活；老婆小菊跑去傍了大款，回来就说要把女儿带走。女儿喜欢弹钢琴，陈桂林寻思，要是给孩子买一架钢琴，女儿就不走了。所以才去跟一帮早年的工友借钱。
　　钱没人愿意借，琴倒是愿意去偷。酒酣耳热一番之后，哥儿几个陪陈桂林去学校偷钢琴──结果，被抓了。事事不顺，陈桂林最后决定，按照书上说的，拉一帮哥们儿造一架钢琴。
　　这就是《钢的琴》。如同李玉导演的《观音山》一样，《钢的琴》也被外界认定为“文艺片”，只是前者更倾向于现实主义，而后者则具有更多的魔幻主义色彩。而跟很多商业片相比，《钢的琴》几乎没有可以拿来炒作的明星噱头──女主角秦海璐贵为金像奖、金马奖双料影后，但算不上是有票房号召力的“明星”；男主角王千源在摘下东京电影节的影帝桂冠之前，很多人甚至还不知道他是谁。
　　而就是这样一部电影，在成片后横扫国内外大大小小40多个电影节。去年10月王千源凭此片拿下东京电影节影帝，今年6月本届上海国际电影节电影频道传媒大奖颁奖礼上，该片又一举拿下最佳影片、最佳导演（张猛）、最佳男演员（王千源）、最佳女演员（秦海璐）四项大奖。尤为罕见的是，这部投资不过500万的小成本电影，居然征服了大部分提前观影的影评人和媒体人──最近几年来，这两大群体的冷嘲热讽几乎是所有国产片最大的心头之恨。
　　《钢的琴》究竟有什么魅力，能成为今年所谓的“口碑第一片”，并使所有影评呈现出几乎一边倒的叫好声？
　　
　　东北工业时代的挽歌
　　可以说，《钢的琴》是一部东北人鼓捣出来的戏──张猛、王千源、秦海璐以及多数的配角都是东北人。在年代模糊不清（约莫是1990年代）的大东北，他们藉由造琴这件小事，把杀猪佬、黑道老大、悔过的小偷、下岗的更夫、风情万种的红颜知己一一带出，展现他们的忧喜悲欢，涂抹成一幅大写意的东北浮世绘。
　　导演张猛，曾执导过《耳朵大有福》，是赵本山的御用编剧，早年创作的小品《功夫》和《说事儿》连续两年获得央视春晚小品类节目一等奖。1999年，刚从中央戏剧学院舞台美术系毕业的张猛回铁岭老家。因为要帮姑姑装修服装店，他去父亲工作过的铁岭民间艺术团里找木料，意外发现了一架纯手工制作的旧钢琴，一问父亲，才知道这琴就是父亲那一辈年轻人为了演样板戏，在上世纪70年代自己动手造的。
　　也因为装修，张猛还跑了一趟铁岭的钢材市场，看见当年的下岗工人们靠着加工钢材维持生计，早年的活计，至今在同样工种的人手下延续着。这两次所见所闻，成为《钢的琴》的灵感之源。张猛用明亮的色彩和严谨的构图，勾勒出东北大工业没落后的颓景，他让陈桂林骑着小得滑稽的摩托车去演出、借钱，载着他的情人淑娴驶过无人的街区和巨大的烟囱，驶进阳光从屋顶洞穿入地的凋敝的钢铁厂房。
　　时代的巨变和人生的反差通过陈桂林这个小人物折射毕备，一个小故事，透露出浓烈的怀旧情绪。这种怀旧，在张猛的记忆中有迹可寻。张猛记得读中学的时候，“整个城市感觉灰蒙蒙的，到处是烟囱，老工厂还在，”他说，“但是现在，整个铁西一点烟都不冒了，工厂在越来越快的城市建设步伐下，整片地被房地产开发所吞噬。”工厂倒闭后，下岗工人们都到里面去捡废铁，犹如野兽瓜分濒死的肥牛。
　　大工业的失落改变了一代人的生活方式，集体主义隐遁，昔日的“共和国长子”们不得不冲向社会，各谋生路。昔日的秩序和荣光，于今不再。然而，难能可贵的是，张猛并没有刻意去渲染那种悲情和苦难，而是用一种“哀而不伤”的影调，重新唤起集体主义的温情和欢乐。他在影片中填满了东北式的没心没肺的笑料，再配以王千源等人真诚而戏谑的表演，这种苦中作乐的方式勾引了观众的笑，让他们在笑中暗自感动。
　　值得指出的是，《钢的琴》的配乐风格迥异，但又毫不突兀──俄罗斯的手风琴、东欧的类摇滚流行乐、贝多芬的钢琴曲，乃至“小霸王”游戏机里的电子配乐，都被张猛信手拈来，切入流畅而明快的剪辑里。从这个角度看，《钢的琴》纵使是一曲大东北工业的挽歌，也是一首欢快而奔放的挽歌。
　　
　　小成本电影艰难反击
　　然而，《钢的琴》却差点夭折。它最初的预算是600万元，前期由电影节创投会和韩国制片人崔光石拉来的制作资金，加起来还不到100万元。
　　即使这样，2010年4月，《钢的琴》还是在辽宁鞍山的红旗拖拉机厂开了机。除了预付演员一成的片酬，剩下的钱几乎都用在了购买胶片和租用摄影机上。
　　由于没钱，张猛不允许有任何的浪费，现场不能改剧本，所有的镜头都严格按照剧本的设计和分镜头剧本拍摄。即使如此，拍不到一半的时候，演员们也觉察到了事情有点不对劲。王千源还记得，“比如我们进入影片多长时间应该发片酬了，第一笔款（迟迟未到）。有些群众演员，（原本）要十个人，突然间只能来俩人。再比如场地上，因为这个场地是要钱的，就到马路牙子上拍。”
　　原来有投资方答应给张猛投资，但中途却撤了。张猛到商业银行贷款，“人家说要是夏雨我们就给你掏500万，要不是夏雨，这个单我们就接不了”。最困难的时候，全剧组的账户里只剩下了47块钱。
　　东北人张猛豁出去了。2010年“五一”期间，他趁机给剧组放了一个星期假，自己和制片人东奔西跑拉投资，在连吃了几顿闭门羹之后，终于从一家影视传媒公司拿来了200万，解了燃眉之急。
　　但事情并没完。到了5月底，电影杀青，张猛已经拿不出演职人员的尾款。这时候，与张猛、王千源同为中戏上下级同学的另一“东北大妞”秦海璐豪爽地拔刀相助。她把之前收下的一成片酬拿出来，加上尾款一起交给张猛，让他把片子做完，秦海璐也因此成为电影的出品人之一。
　　片子出炉后，没有因此请过客吃过饭，王千源就在东京当上了影帝，手里拿的还是剧组打给他的片酬白条。当时影片参赛东京电影节，王千源完全没想到自己能拿影帝，只是觉得，“人家电影节热情，邀请我带爱人小孩一起去，住五星级酒店，交通费全报销，我就对媳妇说，咱就算能免费去旅游一趟也不错”。等他拿下影帝，又发现国内所有的报道几乎对他视而不见，范冰冰当上影后成为唯一的新闻。回国之后，王千源把奖杯放在了女儿的玩具箱里，他对女儿说：“这是你爸通过十几年的努力，给你赢了个玩具。”
　　那架由剧组真刀真枪造出来的“钢”琴，成了所有道具开销中最大的一笔。张猛说，单是一炉钢水就得两万元。琴键是从另外一架买来的钢琴上拆下来的，当然可以弹，只是声音有点怪。7月7日，“钢的琴”从鞍山启程，次日凌晨抵达北京。由于放置一年，琴已经生锈，剧组又重新打磨光亮，以后打算交给崔永元，小崔想把它摆进自己的电影博物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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