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明月照美穴]我将真心照明月 奈何明月照沟渠
时间：2020-02-14 07:25:30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性不是我笔下的主旨,它只是对焦虑、空茫和重荷的一种消解,我更多关注的是乡愁、生死和俗世的挣扎。性,无非是一包味精而已 尸首并不可怕,终究不如活人可怕;坐在月光倾泻的山野坟地里,远不如坐在口蜜腹剑、图穷匕见的办公室可怕
吾友陈晓卿是活在裆下的CCTV制片,平生以收集段子诋毁同行为乐,他最近发布的段子是关于国际广播电台的:一个早间新闻女主播总是下半夜赶去上班,才能确保及时赶到台里直播,某夜她起晚了,于是披头散发如女鬼般冲到路边拦出租车:“师傅,去八宝山,快点啊,马上要天亮了……”
国际台就在八宝山对面,隔着长安街,风水那叫一个好,补阳虽则未必,采阴那是一定的。几十年间中国最精华的磷火就在对面的山丘飘啊飘,国际电台的同仁们若是开了天眼,推窗望月时,可见名流们的人博会。电台的记者采访明星亦方便,撒腿下楼立等可取――当然不是采访躺棺里那位,而是来吊唁的。每回死了大明星,八宝山里总是人山人海,大家都忙着追星,不单是追闭眼养神的星,更是追哭丧的星。
谈到“灵山”,念及灵车,还有个段子是这样的:有乘客坐出租车后排,忽然拍拍司机肩膀,说老兄你开错路了。司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乘客大诧,司机回过魂来说:不好意思,我以前开灵车的,最近刚改行。
其实关于灵车还有一则真实故事。有朋自南方来,说起某城搞盛大庆典时交通管制,维持秩序的武警拦住一辆车非要检查,那司机不肯,几乎要打起来。最后司机愤然一拉车门,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掉落出来,原来那是殡仪馆的车去拉车祸死者,而武警不识“殡仪”二字。其实灵车也算是城市里流动的坟墓,任你是王侯将相或贩夫走卒,都免不了钻上去做最后一次流动人口,只不过不会再有警察查身份证。
兄弟我在北京的时候,闲极无聊,是把八宝山当旅游景点去逛的。阴魂缭绕之地,于多数人而言是忌讳,对我却是沉思钩沉的好去处,当然也顺便想在死人身上扒拉一点专栏题材,如此说来,我忽然有种身为秃鹫的感觉。
在长沙逛岳麓山,基本上就是看坟头,看黄兴、蔡锷墓前的挽词;在南京游紫金山,不外乎看中山陵、廖仲恺墓、谭延�墓、邓演达墓,还有国民革命军的无梁殿。没有名墓的城市不是好城市。曾有外国作家曰:一个女人没有屁股,就如同一座村庄没有教堂。同理,一座城市没有三五个风流鬼魂在上空游荡,就犹如跑车少了天窗,菜肴少了鸡精。
说起冥思独处,上海龙华是个值得去的地方。我那年去采访,大块大块的阳光摔下来,裂开在死寂的坟头之间,恰似天国之佛光。我早年有位浓眉大眼的同事,是个文艺青年,一忧郁起来就到广州的黄花岗烈士墓去托腮,我们都规劝他去环市路的酒吧里托腮,因为久旱的少妇不会去墓地里寻爱,她们只会在梦境里接受鬼上身,醒来只让活人上身。
我幼年时怕鬼,怕死尸,怕坟地。后来阳气渐盈,参加追悼会多了,在广州经历了非典时期,已经不甚惧怕。长沙城里最近有犯下命案的枪匪出没,我也只当荒诞时代的一幕戏,并无忐忑。尸首并不可怕,终究不如活人可怕;坐在月光倾泻的山野坟地里,远不如坐在口蜜腹剑、图穷匕见的办公室可怕。
坟头,又唤作阴宅。每一座坟,头顶都飘着千百年的云翳。那些朝野里的生来和死去,都是活生生的史。哪个坟里没有一本丰满的政治谱系或家族谱系呢。忽然忆起贾平凹的《美穴地》,风水先生柳子言帮掌柜勘穴,勘出一缕与掌柜姨太的情丝,掌柜将姨太毁容后扔给他,后来柳子言找了一块旺盛墓穴,与妻子自尽美穴。多年后,他们的儿子成了戏班里的包公名角,原来那穴是假穴,后人只能在戏台上做官了。原来那慈祥的土地,也是会骗人的。
刘原
从事媒体工作十余年,先后在国内几十家报刊开设专栏,著有文集《丧家犬也有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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