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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沧桑 [沧桑的背面]

    时间:2019-02-04 03:25:42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雅意学习网手机站

         那时节草长莺飞,在桑葚沁人心脾的香气中,在“笃笃”的骑竹马声中,在过家家时“永哥哥长大要娶莲妹妹”的无忌言语中,在打猪草时洒下笑声的山坡上,在常常捉鱼的小河边,我们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那时候蛐蛐的叫声像音乐,美得让我们陶醉。赤脚奔跑的自由快乐连天上的鸟儿都万般嫉妒。
      曾以为我们可以在恬然的炊烟中走过每一天;曾以为我们可以以安安静静的表情欣然面对生活;曾以为那长着青苔的井台会一直回应我们每一次真诚的呼唤;曾以为你唱给我们的“郎骑竹马来……”的日子叫永远。然而你十五岁时的背影却颠覆了我所有的构想。
      那是暮秋时节的一天,秋风灌满了我的衣袖,盛大的寒意提前袭来。我躲在门后,流不干的泪水簌簌地流,我十二岁的秋天下起了梅雨。你年轻而英俊的脸上写满了不曾有过的忧伤与无奈。在你回头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被刺得生生地疼,“永哥哥,在没有我的日子里,就让小莲绣得莲花手帕陪伴你吧!为你拭泪、替你擦血。”没有勇气和力气说出的话在我的心中一遍又一遍响起,直到腐烂。秋风中你飘飘的衣袂、孑然的身影成了我一生挥之不去的痛。终于你的脚步离开了这片有成长、有回忆,一步又一步。
      此去经年,黄昏时分我守望你别时的路口,一年又一年。然而追随我的却只是一声又一声的叹息。哀愁与思念潮湿了我如雨如雾的眸子。芭蕉绿了一次又一次,樱桃红了一回又一回,然而鸿雁却没有传来你的一封锦书。阿绣姐的明哥哥死在了前线,她仿佛也只剩下了影子,常常悄无声息流泪,话也越来越少。看到这些,我不由得慌乱、恐惧。漫漫的等待煎熬着我,十六岁的我看起来已经不再年轻。
      我安慰自己:永哥哥会回来的。于是我痴傻地保留着绣给你的第一只荷包、纳给你的第一双鞋、织给你的第一条腰带、缝给你的第一件青衫,以此作为寄托,想要捍卫我们的诺言。
      往事已然斑驳,而坚持仍然执著。我常常在灯火阑珊的夜晚发问:为什么你要去从军,难道就因为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就要以生命来报国吗?可为什么你离开时却那般哀伤、无奈呢?
      门前的河里有鱼儿在游,它们的孤独不及我的稠密。我望穿秋水地等啊等啊,盼断南飞雁地盼啊盼啊,依然没有你的影子、你的消息。青春少女的梦就这样被一下又一下地撕扯,殷红的血液暗暗地流,疼痛令我措手不及。在“叽叽――叽叽――”的纺织声中我的泪水常常打湿织布。娘在里屋默默地流泪,爹的烟斗“吧嗒――吧嗒――”地响个不停:“哎,我可怜的闺女啊……”
      十八岁的一个夜晚,爹娘无奈而又郑重地对我说:“小莲啊,永,永怕是……你都十八了,等不起了啊,闺女!”我只有泪水,无怨亦无辩。娘小心翼翼地说:“邻村那个阿牛,人又勤快又有手艺,就是手有点……你觉得……”我没有反抗也没有答应。就在那年秋天,我淡淡地流着泪水嫁给了没有左手的阿牛。我想我应该把你忘记,把那些隔世的往事忘记,侍候阿牛,为他生儿育女,与他相伴到老。阿牛待我很好――捧着、宠着,生怕我累着、苦着。他的手艺很好,箍的木桶结实而美观。我们的日子平淡而安然,只是我老是梦见你。看着枕边阿牛熟睡的样子,我感觉到一些愧意。第三年秋天,我生了一对龙凤胎,阿牛高兴得像个孩子。我给儿子取名阿远,想要他来延续曾经的或是未来的某些“永远”的事物。女儿叫阿秋,她的眉眼像极了我,有一双秋水般明澈的眼睛。在他们哭闹嬉笑声中我体会到了作为一个母亲、一个女人的幸福,幸福得有点恍惚。常常感觉心里有个缺口似的,持久地遗憾。
      在炕沿上、在柴垛边、在田地里、在鸡鸣声中、在槐花的香气中我的儿女们一天天地成长着。永哥的娘终于在那场秋风中如同一枚枯萎的落叶一般带着愁与伤归于尘土了。看着永歌阿爹那佝偻的身影在风中打战,无止境的痛楚漫上我的心头:永哥啊,你在哪里?给阿娘送终需要你啊!阿爹在等你啊!我在盼你啊!你还在吗?你快回来吧?我的无能为力好似凋零的花朵。原以为自己在二十年的时光中会淡忘那些前尘旧事,然而我所有的努力都在与你有关的人和事上溃不成军。
      岁月就这样矛盾而恍惚地流逝着。我的阿远长成了高大而英俊的小伙子。他常和他爹一起箍桶、卖桶。阿秋的脸上有浅浅的酒窝,盛满了快乐。我美丽的女儿用笑声抚慰我心灵的褶皱。似乎是一种既定的宿命,我祈祷的幸福总是太短暂;我渴望的永远只是个瞬间。就在阿远十五岁那年秋天,秋风如同一场劫难,卷走了树叶、卷走了绿色、卷走了希望。我的儿子也在劫难逃地被征去从军了。去了一个叫塞外的地方。我紧紧地拉着他的手不放开,想做最终的挽留,但一切都只是徒劳。
      阿远的从军带给我的恐惧一日日疯长。我怕,我怕我的儿子……好象一夜之间我就老了很多――白头发爬满双鬓。看着阿牛拿着木板发呆的样子,我的心隐隐作痛。我坚持着熟稔的动作――在黄昏的路口守望,守望我儿子的归来。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一天又一天的等待落了空;一次又一次的祈祷成了风。
      阿牛的烟斗飘着断不了的烟,一锅又一锅,“吧嗒――吧嗒――”的声音似乎可以安慰他。自从阿远从军以来,阿牛晚上的咳嗽声越来越频繁,一阵接一阵,劝他少抽点也不听,只是平静而感伤地说:“哎,人老了……”
      日子生出了苔藓,长出了皱纹,连求生的道路都布满了荆棘。阿牛一阵接一阵咳嗽。在阿远从军后第二年秋天我开始大段大段的失眠。终于,我恐惧的事情发生了。在阿远从军后第二年的夜晚,电闪了一道又一道,像魔鬼的爪子。大雨随后倾盆而泻,仿佛要浇透这个夜晚。阿牛的咳嗽声比雨声还疾,鲜红鲜红的血液从他口里涌出来,在昏暗中刺伤了我的双眼。忽然他喘着粗气,用尽力气喊:“阿远,阿――”远字还没喊出来,一口血又喷了出来,我疯了一般地擦着他的嘴,喃喃道:“孩子他爹……你要坚持住……阿远就――”话还没说完,阿牛的身体僵硬地向后一斜,我抱着他身体的右臂就那样沉了下去。阿秋的哭声穿透了黑夜,我忘了哭泣、没了泪水、不曾呐喊,死一般地看着躺在我右手臂上的阿牛,“不,不会的,你只是睡着了,你明天还会起来给我劈一大堆柴火……”我告诉自己,也告诉阿牛,还告诉阿秋。阿秋惊恐地摇着我的肩泣不成声地说:“娘……娘你别这样……爹他真的走了……”她把他爹的手放在我的手里,冰冷的温度刺醒了我。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爹,真的就那样走了,永远地走了。窗外的雨更大了,仿佛是苍天流下的眼泪。我和阿秋把孩子他爹埋在了阿远离开时的大路边,完成他临终时的渴望。儿啊,你爹在天上保佑着你,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家来啊!
      我和阿秋开始了相依为命的日子:纺线、织布、拾柴、烧饭、喂鸡,日子倒也不会让人跨下,苦透的只是心啊!我的儿啊,你在哪里?
      天上人间的保佑与祈祷都只是一场烟云――远了、淡了、散了、没了。在阿远十八岁那年秋天的一个黄昏,如血的残阳给人一种不安的征兆,我苦苦守候来的却是我儿阿远战死沙场的噩耗,就在那一瞬间,我的主心骨仿佛被抽掉了一般――我昏死了过去。
      多么希望自己真的就那样死去,活着的伤与痛、罪与累远没有沉睡在黄土之中那般安宁轻松。可我可怜的女儿怎么办啊?阿秋红肿着眼睛流着泪摇着我的手:“娘,这个世界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可要好好的啊,娘!”她哭诉着、哀求着。
      秋天。永哥。阿牛。阿远。秋天里纠结着我数不清的痛苦与凄凉。我――小莲。我这朵弱小的莲花在秋天里注定是要干枯,零落。原来,秋天里有我的宿命。而命运仿佛一场轮回,一季又一季,惊人地相似。
      村里的孤儿阿东勤快而善良,只是小时候发高烧落下了个腿脚不灵便。他成了我们家的上门女婿,我的女儿重复着我曾经的生活。
      日子在风里吹着、雨里打着、太阳下晒着、霜雪中冻着,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卑微的生活中仿佛每一日都是一次重复。生的意义在生活的琐碎与苦难中迷失。
      仿佛过了几辈子,有永哥的日子是一辈子,有阿牛的日子是一辈子,有阿远的日子是一辈子,有阿秋的日子是一辈子,黄昏时分路口的守候成了我一种深刻的习惯。我的永哥,我的丈夫,我的儿子,我的女儿。
      曾孙们“郎骑竹马来……”的歌声在某一个时分勾起了我断了线的回忆。回忆恍若隔了几世,生命如同一泓秋水――波澜不惊。我佝偻着身子坐在路口的石头上,一个又一个黄昏。曾孙们有时会抚弄着我的头发问:“阿奶,阿奶,你的头上怎么下雪了?阿奶,阿奶你的额头怎么会有沟壑呢?”看着他们好奇而快乐的样子我微笑着。我――已经七十七了。
      同样的秋天,刮着同样凄厉的风,我的身影被风摇得颤颤巍巍。远处走来一个老头,他带着忧伤的表情问我:“永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永”这个落满尘埃的名字忽然间被秋风吹得万般分明,被他问得语塞。我定定地看着这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永……永……他家里已经……没有人了,你……你是……”我的内心似乎恐惧着什么,又期待着什么,仿佛恐惧和期待的是同一事物。“我是永。”你痛苦而惊诧地看着我回答。我顺势瘫坐在了石头上,回忆开始翻江倒海。“你……你是――小莲……”他小心翼翼地探询着。在厚重的往事面前,言语是那般的苍白无力。我沉默着点头,有泪水从我的眼角滑落。那一瞬间你浑浊的老泪在风中纵横。六十多年了……六十多年了,为什么老天让你现在才回来,为什么老天还要让你回来?重逢比离别更凄惨,因为伤痕累累的岁月早已不堪重负。我们没有言语,只有泪水。
       泪水洒满你飘飘的衣袂,夕阳的余晖中你成了刺穿我眼睛和心灵的绝世风景。风景里有十五岁的你,有十二岁的我,有我的丈夫阿牛,有我的儿子阿远,有我的女儿阿秋,然而没有我们的现在和将来。其实,我们都隐隐约约地知道――在你十五岁的秋天哪个转身的瞬间,我们已经没有了现在,更没有了未来。
      夕阳沉入了西山,夜色袭来,远处飘来曾孙们高一声低一声的呼喊:“阿奶――回家――吃――饭――喽!”我神情恍惚,脚步蹒跚,朝着西边的声音一步一步,越走越远。脸上有未干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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