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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志强小说三题

    时间:2021-06-17 12:02:15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雅意学习网手机站


      换鞋
      我念高中时,每天出早操,跑完了步,郭校长就出现了。他来作早操总结。出早操整个过程,都没见着他的影子,可是,等我们列队完毕,一头汗像刚揭开的蒸笼,郭校长就准确地站在我们前边了。
      据说,郭校长是北大荒复员转业干部,他由北大荒的农场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农场,完全是追他的爱人追到了这里,当时,他看中了她,仅是单相思,他不管不顾,追到了她所到的沙漠中的绿州,大概她被他的执着感动了,何况又都是东北人,就无可奈何地嫁给了郭校长。
      郭校长不懂教育业务,仅仅是挂个名,大概是军旅生涯的习惯,他十分重视出早操,具体体现在早操结束前,他作总结。他穿着一身土黄色的军装,那是过去的军装,双肩还保留着可以扛肩章的布扣,而我们农场很流行草绿色的军装。
      我疑惑,他到底有一套还是数套土黄色的军装?穿出来,似乎就是那固定的一套,穿也穿不破,色不褪,质不变,好像固定在某个过去的时间里。
      郭校长的眼睛,迷迷瞪瞪,永远像没睡醒的样子。讲起话来,不紧不慢,拖腔拖调,东北口音很浓重。先是教职工,然后到学生,流传着关于他的一个顺口溜:人老三无才,尿尿打湿鞋(念hai),刮风流眼泪,咳嗽屁出来。
      郭校长行动迟缓,走起路来拖泥带水,真不敢相信他曾是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军人。唯一的标志是他那套早操总结时必穿的过时的军装了。
      郭校长作早操总结,基本的内容不变(表达的语言),不同的是数据和对象(哪个班级集合最迅速,哪个班级迟到几名等等)。他不在场,怎么能知道得那么清楚?肯定是领操的体育老师提供的情况。什么时候向他汇报的呢?看不出其中的奥妙。
      冬天出早操,跑出一身一头汗,要站着听郭校长作总结,那散发热气的汗,会凝结成霜,好像我们突然老了——白胡子白眉毛白头发。倒是衬托得郭校长还年轻了。站久了,我们会以蹬脚取暖的方式提醒郭校长加快总结的进度,还故意夸张地模仿郭校长的咳嗽。作总结时,郭校长绝对没一个咳嗽。他会用冰天雪地战斗的话题来插入革命传统教育。我们就不敢咳嗽了,因为咳嗽会拉长郭校长那革命传统教育的话题。
      那年冬天,我记得很牢,是念高中二年级,第二个学期。早操的奔跑队形成了站立队形,一片脑袋组成的方形队列,脑袋们正在升腾着白纱般的热气。
      郭校长从家的方向走进操场(他家在操场东边的那幢土坯房,外墙统一刷成土黄色),站在我们刚刚走成的方形队列前面。一声干咳,标志着早操总结的前奏。我在心里已提前讲起了他要讲的话。
      这时候,太阳还没升起,但夜色已自觉地撤离。一切都明朗了,清晰了。一声呼喊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循着声音,我们望见一个人——郭校长的妻子正向这边赶来,像有什么急事,还喊:老郭、老郭——
      郭校长干咳刚中止,他扭过脸,等着妻子紧赶慢赶地过来。
      近了,其妻说:老郭,老郭呀。
      郭校长镇静地说:什么事?早操结束后再说。
      这时,我发现其妻手里捏着一双布鞋。她蹲下,说:抬起脚,换过来。
      郭校长嘀咕一句,说:你也不分个场合?
      她摘去郭校长脚上的鞋,说:你的脚就没感觉?
      郭校长欲弯腰去配合,却又挺胸昂首,似乎嫌她多事,说:穿错了就穿错了,回去再改正不就行了嘛。
      我们捂着嘴,不敢笑不敢出声。威严的郭校长一下子就有了可亲可爱的地方——他穿了妻子的鞋竟然毫无察觉。
      郭校长重新启动一声干咳。我已无心替他打腹稿了。他的妻子换走的是一双花布鞋面的鞋子。
      我忘了寒冷,第一次耐心听完了郭校长的总结。其实,是想观察郭校长,遗憾的是,他始终保持着威严、正经的样子。我们望着郭校长的妻子进了家——开门,关门。
      总结完毕,领操的老师喊:立正!稍息!解散!
      我们爆炸似地奔向食堂打早饭。进了食堂大厅,我们终于憋不住笑了。男生女生还现场进行模仿——换鞋。
      不久,不知是郭校长的原话,还是有人编造,新的节目出现了,模仿着郭校长的口吻,说:穿了你的鞋,我觉得挺合脚的嘛。还有一段:换了鞋,我的脚感到你的鞋有点挤脚了。
      可见,郭校长和妻子的脚长得越来越相近了。一张床,床前摆着两双鞋。后勤的职工说:郭校长的老婆畏寒,特别是脚,郭校长总是提前钻进被窝,焐热了,他老婆再进被窝睡。
      蜜蜂
      我第一次吃蜂蜜,就确定了我的理想:长大了,当个养蜂人。
      那年,爸爸去守连队的果园,有梨树、苹果树、杏树。果园围着密密实实的沙枣树,矮矮的那种,树枝长满了刺,刺上挂着胡子一样的羊毛。羊也钻不进去。
      站在沙枣树组成的围墙外的土坡上,能看见满园的花,红的、白的,一树一树,像堆起的白雪,像落下的彩霞。那天,爸爸带回了一小瓶蜂蜜。他让我把蜂蜜抹在苞谷面窝窝头里。那刮嗓子的窝窝头就格外有味道。我一连吃了两个。
      我说:“爸,这是啥?”
      他说:“是蜂蜜。”
      我知道颗粒状的白砂糖,还没见过胶水般的蜂蜜。我说:“咋做的呢?”
      他说:“蜜蜂采的花蜜,一朵一朵花儿里采的蜜。”
      我说:“要拎个小桶去采?”
      爸爸笑了,说:“不用桶。蜜蜂吸出花朵里的花蜜,集在腿上,带回蜜蜂的家。”
      “蜜蜂的家在哪儿?”
      “蜂箱。”
      “谁在管它们?”
      “养蜂人。”
      于是,我就想当个养蜂人。我没告诉爸爸。学校里,老师布置了作文:长大了想干什么?我毫不犹豫写了《我想当个养蜂人》。可是,我还不知道养蜂人到底怎么跟蜜蜂打交道,何况,苞谷面窝窝头抹的蜜,那要多少蜜蜂去采多少花朵的花蜜呀?我得有个数。是不是跟连队敲上班钟那样,钟一响,大人都扛着工具去田地。养蜂人怎么叫蜜蜂上班?
      果树还没结果,管得就不那么严格。我溜进了果园(爸爸禁止我去果园,好像怕小孩惊吓了花)。我耳朵旁边,时不时地听到蜜蜂的嗡嗡声。蜜蜂在唱歌。我还看到了地上放的木箱子,有点像气象站的箱子,只不过,没架得那么高。
      我凑近木箱——蜜蜂的房子。它们正忙,进进出出,那么多小不点儿。那么多蜜蜂住在里边,够热闹了,怎么睡?一定有放花蜜的仓库。连队不是有粮食仓库吗?
      突然,我脸上针刺般地疼痛。我一拍。一只蜜蜂飞过我的眼前,匆匆的,像中了弹的飞机。我的脸,火辣辣地疼。
      连队管仓库的大人,有枪,带狗,我一定碰上了值班的蜜蜂。其实,那么小的蜂房,我咋也进不去,除非我也是蜜蜂。
      我奔向爸爸的护园棚。草棚像一个瞭望塔,四根柱子,高高地支着草棚。我哭了。
      爸爸说:“挨蜇了吧?你惹了蜜蜂。”
      我捂着脸,说:“我只是看,没动手。”
      养蜂人走过来,说:“蜇了你的那只蜜蜂,自己也活不了。”
      我说:“它为啥蜇我,我又没惹它。”
      两个大人笑了。爸爸说:“它们就不蜇叔叔。”
      我说:“它欺负我是小孩。”
      养蜂的叔叔打开近旁的一个蜂箱,里边密密麻麻爬满了蜜蜂,他说:“你看这个蜜蜂王国,那只是蜂王。”
      我双手护着头,往后躲。我的眼光已能看到我肿起的脸了。那肿起的脸,第二天已挤得眼睛睁不开。
      我的理想改变了。我一下子吃不准长大还要不要当养蜜人。爸爸给我的脸糊了一层牙膏,凉丝丝的。
      我还是要交作文。我写了《长大了我护果园》。我要像爸爸那样当一个果园的守护人。花朵不会蜇人。花朵开着开着,到了秋天,就会长成果实。果实不会咬人。还有,我得报复蜜蜂,我等到蜜蜂以为该采花蜜的时候,我突然不叫花开。
      爸爸笑了,说:“花要开,你挡都挡不住,劝都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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