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荷兰的TOKYO,MILK】 来自荷兰原装原罐进口羊奶粉

　　上午，我去邮局领回一个漂洋过海的航空包裹，里面装着三块香皂和一封信。我紧紧握着信封，久久凝视，对我而言，它好似一块上下摆动的跳板。我站在上面，跳下水去，又潜上来，再潜下去，一次又一次，直到把我记忆的多米诺骨牌全都捞上来，放在桌上，一块一块地竖起来……
　　14岁那年的暑假，我在妈妈的温柔压力下，“被自愿”地去一所名校上课外辅导班。骄阳似火的8月，每每走在晒得发软的柏油路面上，我就感到自由时间好像汗水一样无情地流淌殆尽。
　　那一天，刚走进名校校门，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什么牵引着吸过去——两个男孩站在海报栏前。一个穿着条非常蓝的牛仔中裤，像海一样蓝。一个穿了件非常青绿的T恤，像草一样青，在四周明晃晃的一片金黄燥热中，他们醒目又好看。
　　直到我意识到其中一个男生带着微微促狭的笑意看着我时，我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貌似看呆了，窘大了的我赶忙头一低，小跑着逃进教学楼。
　　那天的辅导课，很自然的，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全在回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俩男生。如果他们可以进入我的生活，一个当好朋友，一个当男朋友，那简直满足了我对男生的一切幻想啊。
　　下午四点半，辅导课结束，我的白日梦时间也Over了。当我磨磨蹭蹭地走出教学楼时，整个人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
　　从14岁开始，我知道了引起脸红心跳的都是小快乐，当巨大的惊喜迎面而来时，整个人会好像冻僵般一动不动。
　　两个我想了一下午的男孩，一左一右地站在台阶下，我的出现让他俩相视一笑。“蓝裤子”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我，“绿T恤”带着一股淡淡好闻的草本体味走上前来跟我打招呼：“嗨，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我摇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喉咙紧张地直收缩。
　　“我说呢，以前从没见过你。”“绿T恤”指了指台阶下的“蓝裤子”，问道：“那我们可以跟你交个朋友吗？”
　　我重重地点头，毫不迟疑地由胸口冲出一个字——“好！”
　　两个男孩再次相视而笑。
　　“我叫归和，他叫元南。你呢？”“绿T恤”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叫默茉，默默无闻的默，茉莉花开的茉。”我的紧张消失了一些，说话也自然流畅起来：“人如其名吧？”
　　“就是她了，没错。”蓝裤子的元南开口道，微微扬起嘴角。
　　绿T恤的归和有点惊讶地看着他：“我也觉得。就刚才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你笑了三次！”
　　他俩的话我当时没明白什么意思，但我知道自己美梦成真，这两个好似海洋和植物的男孩真的走进了我的生活！！！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天下午，我们多么容易彼此错过。
　　那天的我，在走进名校校门的前一分钟，还不死心地转着“逃课”的念头。
　　那天的他俩，纯粹是心血来潮到学校转转，纯粹是巧合地一同穿了颜色那么鲜明清冽的衣服。
　　概率很小的事情凑到一起发生，是不是就算是奇迹呢？
　　15岁的我，被无数女生不理解&嫉妒，搞不懂归和与元南为什么喜欢和我在一起，搞不懂我浑身上下到底是哪块金子在闪闪发光。说实话，我也搞不懂，但我犯不上嫉妒我自己，而且我也不是玛丽苏。
　　好些男生因为归和与元南的重视，抱着好奇来接近我，然后乘兴而来，败兴而去。我承认，我在大多数男生眼里，确实没什么魅力，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于是，归和与元南除了清俊逼人外，又罩上了一层让人看不透的迷雾。
　　那一年的5月13日，是我记忆中不可缺少的一张骨牌，归和请我在那一天帮他一个忙——逃课一整天，和他约会。
　　“约会？有必要吗？咱们不是经常见面吗？”
　　我奇怪地问，两个男生已经养成了经常来我学校门口找我的习惯，这让我在受宠若惊之余深深体会到白眼和嘲讽的副作用。
　　归和笑了起来：“我只想在我15岁到来时，有过和女生约会的经历。”
　　这句话，要是一个平凡普通的男生说出来，还能让人为他的“雄心壮志”加油，可出自归和这样的男生口中，我都忍不住要对他这种牙疼话翻白眼，没好气地回道：“你不愁没女生陪吧？还是找个漂亮点儿的女生约会吧，第一次约会，别让眼睛留遗憾得好。”
　　“第一次约会怎么能光看着漂亮就行？感觉舒服最重要了。”
　　归和的第一次约会，我的第一次逃课，就在15岁那年的5月13日。平心而论，那真是非常快乐的一天。整个上午，归和对我有求必应，陪着我在欢乐谷游乐场玩得很痛快，中午去了旁边的必胜客大嚼Pizza，下午在人很少的电影院里看了一部3D大片。自始至终，归和满足我的所有要求，照顾周到，还总是一点也不嫌烦地挂着笑容。
　　但是我却没有约会的感觉。跟归和在一起的约会内容都是我中意的，我也很喜欢这个总是笑眯眯的男孩，唯一欠缺的就是那种对女生而言必不可少的紧张——那种他一靠近自己就会皮肤痒痒的紧张。那种担心自己出错，担心对方不高兴，担心影响约会的情况出现。总之，一颗心就是放不下来的那种甜美紧张。
　　归和在我眼里，仿佛一株青翠欲滴的植物，美丽动人，让人情不自禁身心放松地深呼吸。但我怎么可能对一株植物感到紧张呢？所以归和就是我的好朋友，很重要，但身上的标签只能是好朋友。
　　约会结束前，归和带我走进一个大商场，说要送我一件礼物。
　　我走马观灯似的走过一家家精品专卖店，敷衍地看看橱窗秀。但从店员对我身边这个男孩主动热情的态度中，我渐渐意识到归和的家境不会太一般。不禁有些自嘲今天我要求的那些约会内容在他眼里实在很平民啊。不过也就这样想想而已，心里还是没有一丝紧张。
　　几层逛下来，我最后在B1层的一个小店前停下，指着一块香皂：“就它吧。”
　　“好，还有其他的吗？”
　　“没啦。其他的我没什么需要，就是洗面奶快用完了。”
　　归和定定地看了我几秒钟，脸上又浮现出熟悉的笑容，去收银台付款了。
　　傍晚时分，归和送我回家，进了大院后，我忍不住问身边的他：“第一次约会感觉怎么样？我没帮倒忙吧？”
　　“嗯……挺好的。”归和轻声说，我却不知为何感到一丝说不出的奇怪，正想问，却被他拉着停下脚步。 　　面对面站着，归和忽然来了一句：“你的球鞋脏了。”
　　“哪儿啊？”我低头去看，却在下一秒感到归和在我头顶轻轻一吻。
　　“别生气啊，我只是想让自己在15岁时亲过女生。”归和轻轻说道。
　　我当然谈不上生气，再说头顶又不是什么亲吻的重要区，分量还不及美剧里那些老外的吻颊礼呢。只是那种隐隐的奇怪感觉又强了一些。
　　我故意皱着眉头问道：“你还有多少忙要我帮啊？先说清楚啊，别跟挤牙膏似的，一会儿来一个，一会儿来一个。”
　　“没了，没了，这次真没了。”归和恢复了促狭的样子：“不过几年后我就18岁了，成年了啊，那时再请你帮忙，可以吗？”
　　“我呸！你想都别想！”
　　“什么就不让我想啊？你呸我什么呀？”
　　我知道被这小子绕进去了，赶紧打住，头也不回地上楼回家了。进了家门，透过厨房窗口往下看，归和正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中朝我挥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美得像画一样，却是一幅让我有些心神不宁的画。
　　后来，逃课事件还是被爸妈知道了，我费了好些脑细胞对付他们，结果还是被赐了半个月门禁的处罚，心情很是不爽。可这当时觉得挺重要的郁闷事，现在回想起来，一点分量也没有，轻得好似阳光中的尘埃。
　　与总是闲散地冲我微笑的归和不同，元南总是静静地看着我，看得让我觉得周围的一切渐渐消失不见。
　　元南的眼睛有些与众不同，我和他长时间地对视后，会渐渐看到黑色的眸子下透出一抹幽暗的蓝色，很隐蔽也很迷人，好像两颗被包裹在墨绢里的绝世蓝宝石，又好像在星空下静静呼吸的大海。
　　被这样的眼睛看着，我常常会紧张得手心出汗。
　　每个女孩喜欢的男生类型各有不同，但有种男生，没有女孩会去否定他（除非违心），具有公认的异性杀伤力。
　　元南就是这样的人，家庭背景无可挑剔，考试成绩名列前茅，体育运动上手极快，外貌令人目瞪口呆，就连中奖这类天注定的事情也经常主动敲他门。我数数自己收到过多少恶毒小纸条就清楚他多招女生青睐了。
　　但是这样的男生，我却觉得他只有十全九美，因为元南总是被一股厌倦情绪所包围，他沉浸其中，我挥之不去。
　　元南总是喜欢听我唧唧喳喳地跟他说话，每每此时我才能难得看到他的嘴角轻轻扬起。而他最常说的四个字就是——“又怎样呢？”
　　“元南，今天我们班又有三个女生跟我打听你！明摆着喜欢你啊！”
　　“又怎样呢？”
　　“元南，我们班女生查到了你们学校校园网的人肉搜索校草内幕，让我问问，你家是不是房子很大，金毛犬很可爱，饭菜都有五星级标准了？”
　　“又怎样呢？”
　　“明天天气特好！阳光明媚，没什么风，而且好多花都开了，空气都特别好闻呢！你别跟我说‘又怎样呢’！！我和归和说好了明天要拽你去欢乐谷！”
　　“……”
　　那个周末下午，我们三人去欢乐谷，我跟归和排队买门票时，悄悄问他：“元南是不是‘幸无能’啊？”
　　“你说什么？！”归和冲我瞪圆了眼睛。
　　“你别瞎想，我说的是幸福的幸。就是说元南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很难有让他感觉幸福的事情呢。”
　　归和怔了半天，直到排在后面的人不耐烦地朝前推我们，他才回过神来，对我一字一句道：“你、说、的、太、对、了！”
　　“这种富贵病就是你们这种富二代的专有病！”我没什么好气地说：“跟你们相比，让我感到幸福真是太容易了。有时，一块奶油蛋糕就行。”
　　“所以你才这么吸引我们啊！”归和笑眯眯道：“还记得去年暑假，你来我们学校上什么破课，元南第一眼看到你时就跟我说想认识你，当时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也搞不清为什么，就是感到你的气场对他很有吸引力，前所未有的。”
　　“平民的温暖哦？”
　　“哪儿啊！我现在明白了，因为你是‘幸超能’！”归和哈哈大笑起来，我被周围的惊讶侧目窘得脸都要烧起来了！
　　归和说得没错，元南似乎特别着迷我津津有味讲述自己那些小幸福小快乐，我脸上的红晕和兴奋的眼神都能让他久久凝视。而我貌似真的是“幸超能”，沮丧郁闷之类的灰色情绪很少能打击到我，我是那种沾枕头就着，一睁眼就挺开心的人，看墙头一朵半开的蔷薇都会微微笑出来。
　　“为什么让你开心这么难啊？”我有一次忍不住脱口而出地问元南。
　　“看到你我就挺开心的啊。”
　　“我是指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
　　元南看着我，眸子底的那抹美丽幽蓝又出现了：“默茉，你潜过海吗？身在海水里，呼气时吐出的水泡很美，我曾经很着迷地看着它们灵动摇曳着上升，那么漂亮和真实，在透到海面下的光线中好像变形融化的珍珠一样缤纷，但要不了多长时间，往往只有几秒，它们就升到水面破裂了，消失得那么彻底迅速，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看着眼前这个清俊的男生，听着他那像诗歌一样美的话，有些匪夷所思地发愣。恍惚中，朦朦胧胧感到那一个个很快消失的美丽水泡仿佛化为了他口里那一个个“又怎样呢？”
　　16岁那年，我到底没考上归和与元南他们所在的那所名校，直升本校高中部了。两个男生没觉得什么不好，归和笑眯眯地说：“那就老习惯照旧，还是我们来找你。”
　　小艾从初中开始和我同桌，上了高中我俩又是一个班，她是归和与元南绝对资深的死忠迷恋派成员。
　　知道我喜欢的是元南，小艾就问我能不能帮忙搞个四人约会，让她可以零距离地跟归和在一起，哪怕只有短短一个下午。
　　我觉得没什么好拒绝的，就帮小艾问问两个男生，元南照例那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颓样儿，归和皱了皱眉头：“非要加个人进来吗？”
　　“小艾是挺好的女生呢！”我知道女生的一般优点和长处在这两个男生眼里根本没分量，于是大言不惭地说道：“你看我和她关系那么好，就知道我俩是同一国的嘛，你们肯定不会讨厌她的！”
　　“你俩是不是同一国，不是你这么说我们就这么觉得的。”归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想到小艾的这个盼望已经有一年多了，我帮她在这两个男生面前坚持。
　　“就算帮我一个忙吧！”我对归和说道：“别忘了，我去年还帮过你呢。” 　　“那好吧。”归和无奈地点点头。
　　那个下午，我看到归和对小艾照顾周到，无论是过马路，还是看电影，或者是买零食，都无可挑剔。小艾走在他身边，浑身上下都喷薄着无比紧张的气场，脸色一直红晕不退，说话还会不时小小结巴。要是我这样，归和的促狭玩笑早就来了，但是他对小艾始终客客气气，就是那种“单薄，清脆，透明”的感觉。
　　四人约会的第二天，小艾在课间神情落寞地跟我说：“昨天终于圆了我一个心愿啦！不过感觉有些怪怪的，虽然归和对我很好很好，但是我总觉得和你们走在一起，自己就是那个多余的人。你们三人之间虽然说话也不多，但是就好像三角形那样，是最坚固最牢不可破的图形了。”
　　“你是不是最近几何题做得太多了？”我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但是说实在的，归和昨天对小艾确实是客气而生冷的，看她的目光与看一柱路灯没什么分别……
　　当天下午，元南独自在学校门口等我。
　　“归和生我气啦？这人不带这么小气的啊！”我还有些不高兴呢。
　　“那倒不至于，不过他让我转告你，请你不要再让他帮这种忙了。”元南看着我微微笑道。
　　几天后，我当面对归和说：“别的女生我就不替她们废话了，不过小艾真是挺好的，又喜欢你……”
　　“我绝对不可能喜欢她。”归和断然道：“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16岁的我被归和眼里燃烧的小小火苗震住了。
　　不成功的四人约会仅有那一次，在我的记忆海洋里，它是一块当时觉得很小很小可后来却发觉其实意义非凡的骨牌。
　　小艾短暂出现又永远消失后，我跟归和与元南恢复了“我们仨”的状态。我们常常在放学后的夕阳里，看到自己那被拉得长长的影子，仿佛地上的三条细长剪纸，如果巧妙安排一下，会组合成一个等边锐角三角形。
　　17岁时，吹灭生日蜡烛后的那天，我终于向元南表白。因为我觉得自己貌似他最亲近的女生，也是最能让他露出笑容的女生。年纪轻轻的，不为自己的感情争取一下，要天理难容，人神共愤的。
　　“元南，我喜欢你。我希望，你也能喜欢我。”
　　“你希望……”元南慢慢重复着我的话，那句照例的口头禅又来了：“就算我喜欢你，又怎样呢？”
　　“咱俩彼此喜欢对方，那样多好啊！”我兴奋地说：“恋人的每一天都是好天气啊！”
　　“每一天都是好天气又怎样呢？”
　　“我们会感到在一起无所不能，一切好像下雨和狂风的坏情绪都不会找上我们啊！”
　　“坏情绪不会找上我们又怎样呢？”
　　“那会是多快乐的事情啊！”我有些惊讶地说：“这个世界上，太多事情都不是咱们能说了算的，只有快乐。我们的快乐我们自己做主啊！”
　　“我们的快乐我们自己做主……又怎样呢？”
　　“我们可以想到什么就一起去做什么：想看电影了就直奔青春剧院，管它外面下冰雹还是考试不及格；想暂时把学校炒掉就逃课，管它老师会通知家长还是会收到警告处分；想偷摘蔷薇了就立刻去爬墙头，管它会不会被花刺扎到手还是会被人骂；想吃冰激凌了就一下午干掉一大桶；想去海边了就立刻去买沙滩鞋，哪怕不会游泳也可以套个游泳圈乐呵呵地跑进大海里啊……”
　　面对我的滔滔不绝，元南露出了微笑，不过是微微的苦笑：“这些……又怎样呢？”
　　他这句该死的口头禅就像一根针，把我好似气球一般鼓鼓的兴奋戳得砰然消失，我忍无可忍，脑门上“噌噌”地蹿着急火，大声说道：“不怎么样！！！我憧憬的每一天都是这些细小的快乐组成的，而不是没完没了地问‘又怎样呢？’！！！”
　　“默茉，我不想对你说谎话，说我也喜欢你，因为我对你更真实的感觉是无能为力。”元南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你是我长这么大，最愿意亲近的女生了，是我生命里绝无仅有的一个女生。可是像你那样闪闪发光地喜欢一个人，我希望自己也可以，但确实没有这个冲动……”
　　被自己喜欢的男生紧紧握着双手，听他发自肺腑的话，我只有感到深深的沮丧和悲哀，但却无法对他生气。
　　如果我们对善良的实话也愤怒，就只能自欺欺人，沉溺在谎言的虚幻甜美里。
　　17岁那年，我无可逃避地发现，元南不仅是“幸无能”，也是一个多么令女生陷入深深绝望的“爱无能”。
　　高三暑假，一个最炎热的下午，气温高到令人心慌的程度，我和归和在连续几天联系不到元南后却收到了他的一封信。短短几行字，看得我俩顿时惊得头皮发麻，一身冷汗。
　　“归和，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忍受我的死气沉沉。默茉，谢谢你总是让我看到你那双充满希望的亮晶晶的眼眸。但我发现，原来孤单和绝望只能是一个人的事，即使有你俩在。所以，请原谅并理解我的选择。”
　　等到我俩感到大事不好冲到元南家时，触目惊心地看到了他悲痛欲绝的爸妈，我俩无比慌乱惊恐地面面相觑，预感到他无可挽回地永远不在了。
　　知道元南独自走进大海是后来的事了，他那充满怀疑和无望的短短十几年生命好像一颗扶摇直上浮到海面的水泡，彻底消失了——我亲耳听过他曾那样唯美悲观地描述过。
　　那样的水泡，什么都阻挡不了它一意孤行地冲到海面上去自我毁灭。水草拦不住它，阳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那个热到让人心慌的夏天，面对元南的父母，我腿脚发软，要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着，而归和，则干脆一下子瘫坐到地上，仿佛连我体内还残存的那点力量都没有了，他的精神仿佛无可商量地轰然崩溃。
　　就是那时，我看着坐在地上的归和，看着他的脑袋深深地耷拉到胸口，脑袋里忽然惊出一道闪电，过去曾感到奇怪和不安的沉沉黑暗，刹那间被照亮了，
　　就像我的手心渐渐沁出冷汗一样，我渐渐模糊地感觉出，归和喜欢的人是谁了……
　　我俩好像喜欢的是同一个人，那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两个月后，我没有一丝喜悦地走进了大学校园。整个暑假，我闷在家里，总是沉沉睡着，所以新生报到那天，我感到9月的阳光那么刺眼，比汗水流到眼里还刺痛。
　　那时的归和在他爸妈的帮助下，成了一名留学生，随着一道飞机云前往了遥远的荷兰，那个郁金香盛开的国度，那个各类爱情花朵都能盛开的国度。 　　当我排列好记忆的多米诺骨牌后，才打开了归和的那封信——
　　默茉：
　　你好吗？不会怪我直到现在才给你写信吧。我想你不会怪我的，因为你从来都是让我感到温暖的一个女孩，好像照耀植物的阳光。虽然再明媚的阳光也照不到多深的海里，所以海的深处是漆黑一片的……
　　最近我认识了两个朋友，是一对学生情侣，虽然是金发碧眼，但我却对他们一见如故，因为他们与曾经的你和元南有些神似……
　　还记得15岁那年，咱俩的约会吗？那对于我是一个黑白分明的一天，当我发现面对那么喜欢和欣赏的你都爱不起来，吻你的嘴唇冷静到没有温度，我终于明确了某种东西……
　　我们仨曾经的三人时光对于我来说是圆满无缺的美好世界，可以陪在我爱的人身边，又可以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分享欣赏他的喜悦，这个女孩帮我无形挡掉了很多麻烦，让我可以安安静静地爱着，喜欢着。
　　昨天我和新朋友去逛街时，无意中看到了“TOKYO MILK”的专柜，那里的一套香皂差点儿让我当街落泪，也就是寄给你的这三块香皂。
　　看看这三块香皂的包装图案，都是那种老式漫画和旧式插图，色彩温暖，线条分明，毫不张牙舞爪，有种让人舒服又亲切的温暖魅力，非常好看。让我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儿童与轻少年时代，那个相信未来是色彩鲜明轮廓清晰的年纪……
　　我的眼睛蒙上了一层咸滋滋的水雾，我和归和已经开始怀念那个相信未来是色彩鲜明轮廓清晰的年纪了，那个我俩为身边既有爱的人也有喜欢的人而满足的年纪。
　　而现在的我们，也不过19岁。
　　TOKYO MILK的香皂，泡沫丰富，气味清新。我在暑假里一个稍稍凉爽的下午，用其中的一块洗了澡，穿上一条从前的连衣裙，心情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地去了青春剧院。
　　那天上映的是《冰河世纪3》，当电影演到那颗曾经饱受宠爱的坚果被松鼠遗弃时，电影院里一片欢笑。
　　而我大概是唯一一个默默流泪的人，当时的插曲恰恰是元南曾经最喜欢的一首英文歌，也是他理所当然会喜欢的一首歌—— Alone again naturally。
　　他已经永远的孤单了。
　　而我呢，我孤零零地坐在最后一排，曾经左手边位置上的元南不可能再出现，曾经右手边位置上的归和远在天边，不知归期。
　　那个14岁的夏日，当我看到那两个好像海洋和植物的男孩出现在自己面前，以为生命中的奇迹发生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仅仅几年之后，我会一个人坐在满是欢声笑语的电影院里，被一首“Alone again naturally”唱得独自泪流满面，
　　如果时光倒退，回到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发生的时候，面对那样的奇迹，我到底要不要走进那所学校？
　　眼泪证明，逃课没什么不好的。
　　……可为什么TOKYO MILK的香气这么好闻动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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