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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居易巴蜀诗与唐宋诗歌嬗变】 现代诗歌精选

    时间:2019-04-15 03:18:41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雅意学习网手机站

      摘 要:白居易巴蜀诗变与其官场遭遇经历关系密切,其有一个渐变发展的过程。贬谪江州之前,白诗积极讽喻,对政治充满理想和抱负;江州时期白居易沉溺于泪下青衫的感伤,及对朝廷复起的期待;忠州时期他更多的是对人生命运、官场得失的体悟、反思及透解,诗风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并一直延续到晚年。也即白居易巴蜀诗是白氏一生诗风转变的津梁,其对唐宋诗歌嬗变发展影响深远。
      关键词:白居易;巴蜀诗;唐宋诗;嬗变
      白居易(772—864),字乐天,晚号香山居士。白氏一生创作颇丰,现存诗文3 700多首,“元和、长庆时,与元稹俱有名,最长于诗”[1] (卷十一《白居易传》;P4305)。他一生经历了八位皇帝执政,政局动荡,更迭频繁,加之自己宦海沉浮,坎壈颠踬,故其诗歌表现出不同的风貌。
      目前,学界多认为元和十年左迁江州司马是白居易诗歌转变的关键,而笔者认为,元和十三年冬到十五年夏白居易《忠州刺史谢上表》题下自注为:元和十四年三月二十八日,表云:“臣以去年(元和十三年)十二月二十日伏奉敕旨,授臣忠州司马,以今月二十八日到本州,当日上讫。”又据白氏《发白狗峡次黄牛峡登高寺却望忠州》“巴曲春常尽,巫阳雨初收”,和长庆二年《商山路有感并序》“前年夏,予自忠州刺史除书归阙”等,可知白氏离忠州刺史任时间为元和十五年夏。(见朱金城《白居易集笺校》,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第3423,1207,1315页,以下注中简称“朱校本”。),其量移忠州刺史的经历,对诗人心态和诗风转向影响更大。当前研究白氏忠州诗的约有7篇,要之有白氏思想发生了从江州“闲适”到忠州“自适”的变化;白氏有归京期待和担心归京梦想破灭的焦虑;通论白氏江州和忠州时期诗歌有追求真实、注重反思感悟、内敛含蓄三特点;探讨白氏三峡和忠州诗抒情写景色调色彩结合、注意诗歌含蓄底蕴、开文人拟竹枝之风、善用比拟手法四特色分见陈忻《从“闲适”走向“自适”——论江州时期与忠州时期白居易思想的发展变化》(《重庆师院学报哲社版》2000年第4期);高月《焦虑的期待——白居易忠州诗词及心态探析》(《长江师范学院学报》2007年第6期);赵缈缈《试论白居易江州、忠州时期的诗歌特点》(《玉溪师范学院学报》2005年第4期);鲜于煌《白居易三峡及忠州诗的艺术特色》(《重庆教育学院学报》,2006年第4期)。等几种主要说法。诸家所论,多有缺憾,笔者认为,若说江州时期白居易沉溺的是“司马青衫湿”的感伤,及对朝廷复起的期待,那忠州时期他更多的是对人生命运、官场得失的反思、体悟及透解。这不仅改变了他后来的诗风,而且对中唐以后乃至宋诗嬗变影响深远。本文拟以白居易忠州诗为研究主体,旁及其不同时期笔墨写到巴蜀的诗歌,力求较全面深入地探寻白氏巴蜀诗与唐宋诗歌嬗变的内在联系。
      一、白居易巴蜀诗是其诗风转变的津梁
      白居易忠州诗总107题116首,包括感伤诗37题39首(含江州至忠州途中3首)、律诗66题73首(含江州至忠州途中入峡后4首、忠州至长安路上1首)、长庆元年在长安回忆忠州诗4首。白氏非忠州时期写到巴蜀的诗歌总25题27首,包括蜀茶诗2首、江州送友人上峡和接弟行简下峡各1首、送西川杜相公诗1首、江州至忠州途中入峡前7首、忠州至长安路上感伤诗2首律诗3首、元和四年与元稹使东川唱和诗8题10首。也即白居易巴蜀诗总132题143首。
      白居易巴蜀诗变与其官场遭遇经历关系密切,其有一个渐变发展的过程。白居易出生于官宦世家,良好的家教氛围和传统,不仅造就了其特有的诗才,而且在少年白居易心中扎下忠君爱国等儒家思想的深深情根。贞元十五年(798)诗人28岁时登进士第,贞元十九年,白氏以“拔萃科”甲第授官,开始了一生的政治生涯。初进仕途,白居易是想有一番政治作为的,元和元年(806),他与元稹“闭门累月”针对“当代之事”写出75篇《策林》,元和三年至五年,三年的左拾遗谏官期间,诗人积极直言献策,并写下了很多“救济人病,裨补时阙”的讽喻诗。白氏的“为君为臣为名为物为事而作”(《新乐府序》)的诗歌主张,实是其前期政治理想的宣言,但中唐政治的黑暗和统治阶级旧势力的仇视,并未给他更多施展抱负的空间,诗人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种下了贬谪的必然种子。正如诗人所言:“岂图志未就而悔已生,言未闻而谤已成矣。又请为左右终言之。凡闻仆《贺雨诗》,众口籍籍,以为非宜矣。闻仆《哭孔戡诗》,众面脉脉,尽不悦矣。闻《秦中吟》,则权豪贵近者相目而变色矣。闻《登乐游园》寄足下诗,则执政柄者扼腕矣。闻《宿紫阁村》诗,则握军要者切齿矣。大率如此,不可遍举。……其不我非者,举世不过三两人。”[2](卷一百六十六《白居易传》;P4348)
      诗人“举动多忤累”(《适意》其二)[3](P318)权贵,自然会碰壁受打压。元和六年至九年,白氏丁母忧归居陕西下邽期间,回想之前十年复杂的长安官场生活,比对眼前的农村淳朴民风,再想想自己的“况多刚狷性,难于世同尘”(《自题写真》)[3](P311),诗人人生态度和思想悄悄起了变化,萌生了独善其身之念。正如清赵翼所言:“今以其(按:白居易)诗考之,则退休之志,不惟不始于太和,并不始于元和十年赵翼《瓯北诗话》云:“《新唐书》本传,谓二李党事,互相倾扎,杨虞卿与居易姻家,而善于李宗闵,居易惧以党人见斥,乃移病还东都,是太和初年也。”赵翼又云:“《旧唐书》谓居易流落江湖四五年,几沦蛮瘴,自是宦情衰落,无意于出处,则元和十年谪江州后也。”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而元和之初,已早有此志。是时授拾遗,入翰林,年少气锐,本欲有以自见于世,……冀以裨益时政。然已为当时者侧目。始知仕途险艰,早有林下乐志之想。”[4](P319)不过,此时白居易还只是流于口头的牢骚和自娱而已,思想和诗风的真正转变,我想还是反映在其巴蜀诗中,尤其忠州时期。一如白氏居渭上效陶体时自言,其时闲居无事,酣醉终日,“懒放之心,弥觉自得”后的“意会”之词,酒醒“自哂”,“知我者,亦无隐焉” [4](P399)。这还可从白居易元和十年遭贬之事中得到印证。元和十年,平卢节度使李师道阴使中岳寺僧人刺杀了宰相武元衡,副宰相裴度也受伤。白居易第一时间上疏请捕杀刺客,正好给早已不满白氏直言犯禁的权贵们落下口实和把柄,谤言将白居易贬谪到江州司马任。   江州之贬给白居易打击很大,他曾为“遭时荣枯一时间”而问天(《谪居》)[3](P977),又叹息“今之屯穷,理固然也”,是“诗人多蹇”所致(《与元九书》)[3](P2794)。白氏内心这种矛盾外化成诗,体现为欲超然而又不得的痛苦。诗人很多愁善感,怀友时“感逝因看水,伤离为见花”(《忆微之伤仲远》)[3](P994);思乡时故作超然语“故园无此味,何必苦思归”(《春末夏初闲游江郭二首》其二)[3](P996)、“老来尤委命,安处即为乡”(《四十五》)[3](P1010),并借酒浇愁,“穷愁自要醉如泥”(《北楼送客归上都》)[3](P987),清醒时仍不能释怀,“天边望乡客,何日拄归秦?”(《红藤杖》)[3](P997)方是真语;伤感时“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琵琶行》)[3](P686)。诗人也曾想超越这种贬谪失意之愁,“从此万缘都摆落,欲携妻子买山居”(《端居咏怀》)[3](P1004),更欲借助求道炼丹食药得以超脱,“浔阳迁客为居士,身似浮云心似灰”(《赠韦炼师》)[3](P1013)、“但恐长生须有籍,仙台试为捡名看”(《寻黄道士药堂因有题赠》)[3](P1074)。白氏失恩左降,三年未量移时,又转寻佛理禅事化解内心痛苦,“前事是身俱若此,空门不去欲何之”(《自题》)、“荣枯事过都成梦,忧喜心忘便是禅”(《寄李相公崔侍郎钱舍人》)[3](P1011)、“不觉定中微念起,眀朝更问雁门师”(《正月十五日夜东林寺学禅偶怀蓝田杨主簿因呈智禅师》)[3](P1032)、“除却青衫在,其余便是僧”(《山居》)[3](P1034)。
      如果将白氏江州诗粗分为“江州司马青衫湿”(《琵琶行》)的感伤、怀友思乡的真情、信佛崇道的超脱、及无聊闲适的轻松等类,那么超然、闲适、怀友思乡皆只是表象,怀才不遇“恨谪迁”宋葛立方《韵语阳秋》卷九载其师康公尝有诗云“平生趣操号安恬,退亦怡然进不贪。何事浔阳恨迁谪,轻将清泪湿青衫”,宋戴复古作《琵琶行》诗,诘问乐天“平生多为达者语,到此胡为不释然。弗堪谪宦便归去,庐山政接柴桑路。不寻黄菊伴渊明,忍泣青衫对商妇”。分见陈友琴《白居易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74页、第147页,以下注中简称“陈编本”。笔者认为“白氏心中有把火,期待复起恨谪落。”的感伤才是本质,也即江州时期白居易并“未能忘情于仕宦” [4](《韵语阳秋》;P75)。虽“壮志已酬减,衰容与病俱”(《东南行一百韵》)[3](P968),并构建庐山草堂,悠游山林,炼丹访道,结交僧侣,但他兼济天下的儒家政治情怀并未泯灭,“不分气从歌里发,无明心向酒中生。愚计忽思飞短檄,狂心便欲请长缨。从来妄动多如此,自笑何曾得事成?”(《元和十三年淮冦未平诏停岁仗愤然有感率尔成章》)[3](P1016)便是明证。而白氏思想和诗风的真正转变,还应在忠州时期。
      白氏巴蜀诗歌内容丰富,送友迎亲、唱和答谢、回忆往事等皆入诗,尤其白氏巴蜀诗主体——忠州诗,更是色调斑斓、风味独特。忠州唐宋时皆是巴蜀较为落后偏僻之地,范成大曾载宋代蜀地民谚曰:“益、梓、利、夔最下,忠、涪、恭、万尤卑。” [5](《吴船录》卷下)白居易在好友崔群帮助下量移忠州后,诗歌题材、内容、形式、技巧、体裁、诗意、整体结构比例等皆悄悄发生了变化,而这种变化恰与白氏后期诗歌走向相吻合。换言之,以忠州诗为核心的白氏巴蜀诗是其一生诗歌转变的关键处和形成期,它承上启下,将白氏诗歌从之前的雄心壮志、急切讽喻、感伤忧愁、期待重用,引向之后的眼前常景、身边琐事及知足保和、乐天知命。
      乐天忠州诗,多写眼前景。忠州时期,举凡楼边竹、桥上竹、庭槐、桐花、荔枝、木莲树、木莲花、东坡桃杏梅李等百果树、东涧柳、荷池、樱桃树、樱桃花、江边草、白槿花、蕉叶、山石榴花等,皆成为诗人摇笔吟咏的对象,这些咏物诗清新可喜、淡美有味,一扫江州白诗的低沉压抑,给人眼前、心中送上了许多亮色和轻快,并开启了其后诗歌多写同类题材的先例。
      白氏忠州诗中,巴地人文景观、风土民情、独特物产、气候地理等皆真实再现,千载之后,历历在目。这些淳朴质实的巴地民俗风物,涤荡了诗人的心胸,陶冶了诗人的性情,也抚慰了诗人贬谪之伤。他登览城东古巴王台,感叹世事沧桑、繁华易逝,故想淡人生、胸襟开阔;由入忠州之初对“巴人类猿狖”、“吏人生硬都如鹿”的外貌偏见,到元和十五年《郡中春宴因赠诸客》中对“府吏”、“州民”的真心爱护,及“赋敛毕”、“闾井安”(《征秋税毕题郡南亭》)[3](P580,1150,604,608)的欣喜,已然将忠州黎元视为自己的亲人;相对于白氏刚入峡和忠州时,对三峡险峻的惊恐,及对忠州“市井萧疎只抵村。一只兰船当驿路,百层石磴上州门。更无平地堪行处,虚受朱轮五马恩”(《初到忠州赠李六》的不满,到后来他渐渐习惯并爱上这块“中庭无平地”(《郡中春宴因赠诸客》)的热土,以至“官职家乡都忘却”(《代州民问》[3](P1150,1199),乃至离开忠州前,向东坡花树和桥上竹逐一告别,离开忠州回京路上,发白狗峡次黄牛峡登高寺时,还回望忠州依依不舍,甚至回到长安后,还常梦回忠州[3](P1148,1205,1206,1230
      1236)。虽然白氏忠州诗也有哭亡友、叹老病、思亲友、想故乡的,但这都不是其时诗歌的主流,而忠州的竹枝歌、巴女的蹲蹲舞、蛮鼓、巴弦、胡饼、“嚼疑天上味”的荔枝、白小鱼、巴猿、藤枝引酒[3](P1164,1183,604,1172,1164,1170,1177,1189,1167,1170),以及巴地特有的山川地貌、气候[3](P576,1150,1188)、季节(写春天的较多)、节令(有写冬至、除夕、三月三、寒食、春分)[3](P592,604,605,1202,1192,1182,1187,1198,604)等,渐渐弥合了诗人那颗受伤的心,他深深地陶醉其中,并行之于诗。这时期,乐天主治一方,心情较佐郡江州恬静,江州时的伤感不安、焦虑期待这时候逐渐消歇下来,故诗人能从容于官场应酬、宴饮幕僚、征收秋税、祭祀风伯、招饮送客、遥寄土产、诗友唱和等公事和日常生活交往,并常晏然自乐。   尤其值得关注的是,白忠州诗较之前对人生和官场得失的感悟、反思增多了。诗人不仅静坐独处时喜欢反思,而且常在言前景事的末尾,总要思考、议论、总结一番。这类诗较多,简举几例如下:《我身》中,自比孤蓬、秋霜,从自身经历中寻找快乐人生的答案,“昔为意气郎,今作寂寞翁。外貌虽寂寞,中怀颇冲融。赋命有厚薄,委心任穷通。……身穷心不穷。”;失意儒道转求佛门,“行藏两事失”、老病缠身时,叹悟“志气与形骸,安得长依旧”,“唯有不二门,其间无夭寿”;《遣怀》时,叙说了自己的感悟过程和结果,“亦曾仰问天,天但苍苍色。自兹唯委命,名利心双息。近日转安闲,乡园亦休忆。回看世间苦,苦在求不得。我今无所求,庶离忧悲域。”;《岁晚》中静念已信命心安,寻求到了安慰和解脱,“命迍分巳定,日久心弥安”,“去国固非乐,归乡未必欢。何须自生苦,舍易求其难。”;《委顺》认识到知足常乐,“外累由心起,心宁累自息。尚欲忘家乡,谁能弄官职?宜怀齐远近,委顺随南北。归去诚可怜,天涯住亦得。”;元和十四年《除夕》诗人已明言政治态度,但仍有佳节思乡之情,“乡国仍留念,功名已息机。明朝四十九,应转悟前非。”,到元和十五年《答州民》时,“宦情抖擞随尘去,乡思磨销逐日无。唯拟腾腾作闲事,遮渠不道使君愚。”已然乐不思蜀了;《江州赴忠州至江陵以来舟中示舍弟五十韵》更堪称白氏人生态度转变的宣言书,“险路应须避,迷途莫共争。此心知止足,何物要经营。……无妨隐朝市,不必谢寰瀛。但在前非悟,期无后患婴。……晦即全身药,明为伐性兵。昏昏随世俗,蠢蠢学黎甿。鸟以能言网,龟缘入梦烹。知之一何晚,犹足保余生。” [3](P597,596,612,613,614,1188,1199,1140)陈寅恪说:“乐天之思想,一言以蔽之曰:‘知足’”[6](P327)。陈言不确,应该说白居易知足思想始于忠州之变。思想指导行动,白居易忠州诗歌随之而变也就不足为奇了。
      白忠州诗多用反问、设问、对比、顶真等修辞手法。尤其问句的使用很多,据笔者统计有近30首用之,约占其忠州诗的四分之一。其形式不拘,位置不定,有放诗中的,多置诗尾,其中《代州民问》《答州民》两篇,以整首诗为设问作答载体,甚为新颖;与这些问句一样引人深思的,还有白诗常以“忽”字将诗意由实境带入虚境,进行议论说理,这似是忠州“特产”。如《登龙昌上寺望江南山怀钱舍人》前六句实写自己独自出郭登高,第七句用“忽似青龙阁”突然转入虚写,想念以前和好友钱徽同登青龙寺情景,引起下六句。又《江州赴忠州至江陵以来舟中示舍弟五十韵》,先实写自己赴忠州原因,次写伴侣和行程路线,复写路中所见,中间用“忽愁牵世网”[3](P1199、610、1140)转到对宦海沉浮的反思和感悟。这其实是对杜甫顿挫手法的学习和借鉴,又实为白氏忠州及其后诗歌一大妙法;白氏忠州诗色调明丽,丰富多样,木莲树的黄、青、红,樱桃的白,绿桂,红蕉,紫牡丹,红莲,丹青,红荔枝条,白槟榔,紫罗,白玉,白发,白面,绯衫,银印,白片落梅,黄梢新柳等,皆是诗人常用语。这与白诗该期对大自然和物象的关注增多有关,这也是其诗变的另一面;与此相关联的,是白氏忠州诗结构比例的变化,多写清丽可喜的自然风物,杂以命运感知和交游活动,这与诗人后期诗歌结构比例基本一致;体裁上,忠州诗长韵虽有,但绝句较多,不少绝句颇有韵味,发人深省。清王士禛说白居易“(晚年)绝句作眼前景语,却往往入妙”[4](《带经堂诗话》;P253),实正是忠州诗变的延续使然。另外,白氏忠州诗还有喜用叠字和数字入诗,及个别诗用韵一反常态,平起仄收,急促中透露出轻快和俏皮等特点。
      白居易忠州诗变,还可从与其忠州以外时间写的巴蜀诗作比较看出。元和四年,白氏酬和元稹的巴蜀诗多咏物,但和忠州时期的咏物不同,前者境界局促狭窄,但唯想象出使东川元稹的乡愁,有“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之感,而后者感情真挚,发自内心,蕴藏着无尽的生活感悟和人生哲理,是豪华落尽所见的真淳,这恰可见白氏忠州诗风对之前的变化。此外,白氏另外一些非忠州期的巴蜀诗,如送友入巴蜀,迎弟出巴蜀,唱和蜀友,谢赠蜀茶,自己出入巴蜀路上作、回忆忠州等,皆可羽翼白氏忠州诗风的转变。因这些诗琐言细语,如话家常,一变白氏贬官前具兼济之志的意激言直诗风,再变白氏丁忧下邽轻愁假隐,三变白氏江州渴望政治复起的焦虑和期待。尤其白氏行役、回忆诗更可旁证其忠州诗渐变的过程,白在江州得忠州刺史除书后,群僚来贺,贺多生厌不起迎接,而有一人因公事未来,白氏作诗奚落之,并让他别仅以忠州僻远之郡的刺史小看自己,这皆有白诗为证。可见入忠州前,白氏争胜之心未泯,仍有强烈的政治复起情怀,这与白氏忠州时期的身名两忘,恬然安宁,淡泊明志,发自内心的心态改变,已然殊途迥异。结合白氏忠州回京后,主动避祸,远离朝政纷争,要求分司东都,请求外任刺史等行状看,白氏忠州时期人生态度和诗风变化,影响其后半生确然。
      要之,若将白氏忠州之前诗歌比喻成一个嫉恶如仇、信心百倍、抱负满满、充满幻想的初生牛犊,那么忠州时期之后的诗歌就是一个知天命、不惑、耳顺的成熟智者。究其变因有三:(1)政治大环境的影响是外因。当时朝政黑暗,牛李党争,宦官当权,白氏刺忠州时,连宪宗皇帝都被宦官害死。诗人看透其内幕,先前的理想抱负折戟沉沙,灰心失望了,思想彻悟同时,诗风亦转向顺理成章。(2)个人思想变化是内因。忠州瘴气远郡,诗人从江州低谷又走向另一个明升暗降、毫无意义的低谷。穷乡僻壤使诗人那颗躁动的复起之心渐渐沉下来,能真实冷静地反思体会自己多年的官场得失,及人生的价值意义。(3)白氏诗歌自身的演变发展是动因。“诗到元和体变新”,[3](P1532)元稹、白居易自己及后代学者多有谈及元和体,陈寅恪据之认为“元和体诗可分二类,其一为次韵相酬之长篇排律,……其二为杯酒光景之间小碎篇章,亦包括微之之所谓艳体诗中之短篇在内”,甚确。白氏长律每期都有,忠州亦然,18韵、30韵、50韵皆有。但忠州长律并非白同类诗的佼佼者,笔者认为该期白居易对元和体的拓展和深化,是在小碎篇章上,平易中时带深味,对生活琐事的细腻描摹和感受,实开白氏诗变之风。   二、白居易巴蜀诗对唐宋诗歌嬗变发展影响深远
      白居易巴蜀诗对唐宋诗嬗变影响深远,他是中唐诗歌的主要新变者之一。“文章新体,建安、永明。沈、谢既往,元、白挺生”[2](P4360)白居易转型、开创了与盛唐诗风不同的平易通俗样式,而且与同时代主奇险的韩孟诗派一起,丰富了中唐诗风的多样性。
      白氏巴蜀诗对唐宋诗拓展和变化的影响是多方面的:
      (一)白氏巴蜀诗多写眼前实景和生活琐事,是唐宋及后代平易通俗诗的开创者
      宋惠洪云:“白乐天每作诗,令一老妪解之,问曰:解否?妪曰解,则录之;不解,则易之。”[4](《冷斋夜话》卷一;P162)惠洪语真实性虽为后人诟病,但确实道出了白居易诗歌尚实尚俗尚平易的主要特点。白巴蜀诗亦然,不过它已将之前哀民生疾苦的吟咏对象转变为多写眼前景和身边事,这种变化一直延续到白氏晚年。
      平易通俗诗多来自民间,文人用之,白氏之前就有初唐王梵志和盛唐岑参、李白等,李白等盛唐诗崇尚“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美,但其更讲求蕴藉含蓄和情景交融的意境美。白氏忠州诗虽也有此类,但只是少数,其尚实尚俗特点更多的是对盛唐诗歌的变化,正如明代江进之所说:“白香山诗,不求工,只是好做。然香山自有香山之工,前不照古人样,后不照来者议。意到笔随,景到意随,世间一切都着并包囊括入我诗内。诗之境界,到白公不知开阔多少。”[4](《薛涛小书》;P226)这种开阔的诗境,实是指白诗多由眼前景,意是观景后随意抒发的,不求工整含蓄,只求平易通俗作法的开创性。白氏在《自吟拙什因有所怀》诗中,说自己“诗成淡无味,多被众人嗤。上怪落声韵,下嫌拙言词”就是注解,白诗平淡无味,“落声韵”为不工,“拙言词”因俗实。无独有偶,清人赵翼认为元、白诗坦易,“多触景生情,因事起意,眼前景,口头语”,胜于韩、孟奇警斗险少味。白诗晚年不求工,随意抒写,较白少年时与元稹以才情工力竞胜诗,更进一层。赵翼说白氏“《后集》是长庆以后(写),无复当世之志,惟以安分知足、习景适情为事”[4](《瓯北诗话》;P308)。赵翼此说恰是白氏元和末忠州诗变的最好证明。
      白诗的平易通俗,不仅博得了当时广大百姓喜爱,“自长安抵江西,三四千里,凡乡校、佛寺、逆旅、行舟之中,往往有题仆诗者;士庶、僧徒、孀妇、处女之口,每每有咏仆诗者” [3](《与元九书》;P2793),白氏忠州诗亦然,如写木莲绝句就“咸传于都下,好事者喧然模写”[2](《白居易传》;P4353),而且泽及宋诗,方回云:“宋刬五代旧习,诗有白体、昆体、晩唐体,白体如李文正、徐常侍昆仲、王元之、王汉谋。”[4](《瀛奎律髓》;P184)覆检宋初学白体的诗歌,白忠州之变后的诗歌,更是人们喜爱模拟的对象。
      宋魏庆之说:“白乐天如山东父老课农桑,言言皆实。”[4](《诗人玉屑》;P150)白氏巴蜀诗多写日常生活琐事,这种写实方法实为对杜甫诗歌,尤其杜甫在成都卜居草堂时诗的继承和新变,杜、白皆就巴蜀自然山水树木为吟咏对象,色调明丽,清新自然一致,但杜诗精工用典,白氏平易通俗。白巴蜀诗常用细密针线式的写法,尽写生活事情,如写邮寄、栽种、品尝荔枝,写木莲树、木莲花、木莲图等,故《唐宋诗醇》评白忠州《郡斋暇日忆庐山草堂兼寄二林僧社三十韵皆叙贬官以来出处之意》曰:“一路顺叙,熨贴中针线细密,宛转斡旋,无一毫痕迹。此种长律,正不易得。”白诗的这种写实倾向的另一面,体现在将老、病、白发、衰老、死亡、及蚊蟆等入诗,这种以丑为美的写法本于杜甫,羽翼韩孟诗派,对中晚唐,尤其宋诗影响很大。宋诗面对唐诗高峰,转而求变,日常琐事入诗就是一个很大的不同唐诗处,而白氏巴蜀诗早已滥觞于前了。
      (二)白氏巴蜀诗丰富和发展了元和体诗,为唐宋诗体的嬗变发展拓宽了范型
      清袁枚认为白居易之所以“独树一帜”,是因能“不袭盛唐窠臼”[7](《随园诗话》),白诗新变的主要方面指元和体。元稹、白居易对元和体皆有不同说明,元和体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扩大范围和所指。元稹说“予谴掾江陵,乐天犹在翰林,寄予百韵律体及杂体,前后数十章。是后各佐江、通,复相酬寄。巴、蜀、江、楚间,洎长安中少年,递相仿効,竞作新词,自谓为元和诗”[4](《白氏长庆集序》;P2),又云“居易……穷极声韵,或为千言,或为五百言律诗,以相投寄。小生……往往戏排旧韵,别创新词,名为次韵相酬,……江湖间为诗者,或相仿效,……亦目为元和诗体”,“唯杯酒光景间,屡为小碎篇章,以自吟畅,……江湖间多新进小生,不知天下文有宗主,妄相仿効,……皆目为元和诗体”[4](《上令狐相公启》;P3,4)。白居易在《余思未尽加为六韵重寄微之》诗中自注“众称元、白为千字律诗,或号元和体”[3]( P1532)。可见元和体是个宽泛的概念,元、白时就有多种说法,元、白自己也不能确指。至于后来李肇《唐国史补》、南唐张洎《张司业诗集序》及《唐语林》等中,元和体更成为了中唐诗文转变的通称了。
      上述可见,白氏量移忠州之前,与元稹唱和的长篇律诗、小碎篇章和艳体诗,皆属于元和体。但是中唐后,人们对元和体范围的扩展,似乎昭示了一个概念,就是白氏元和年间的所有长律和小碎篇章或艳体诗皆可目为元和体。白在忠州总有三首长律,似乎不多,分别是写给弟弟白行简、庐山草堂兼二林僧社、万州刺史杨归厚的,但白氏《江州赴忠州至江陵以来舟中示舍弟五十韵》却是其五言排律长篇的代表作之一,归于元和体毫不为过,白还有约20首与元稹等唱和的巴蜀诗,及白氏忠州的大量写景诗歌,笔者认为这皆可目为白氏元和体范畴之内。白氏长篇的影响自不待言,“每被老元偷格律,苦教短李伏歌行”(《编集拙诗成一十五卷因题卷末戏赠元九李二十》)[4](P400),清毛奇龄说盛唐诗之后,中唐诸家思变之,“乐天创之,微之、梦德并起而效之”[4](《西河合集诗话》;P243)。白氏和元稹、杨归厚唱和的巴蜀诗多为咏物写景诗,这些可视为小碎篇章的诗歌,不仅丰富了元和体,而且对唐宋诗乃至词皆有影响。晚唐五代宋初诗歌及宋词的流连光景,闲适酬唱,与白氏这类巴蜀诗应有承变关系。且不说“宋初诸子多祖乐天”[8](卷三古体下;P56),苏洵父子、张耒等皆有仿作,试看张耒《效白体二首》《效白体赠杨补之》等诗,若放到白氏忠州诗中几可乱真。   白氏巴蜀诗对唐宋诗体嬗变的影响,不仅在长律和小碎篇章上,而且体现在白氏忠州学习李白的六言律诗而变化,为唐宋诗体开拓了新形势。赵翼云“六句成七律一首,青莲集中已有之,香山最多,而其体又不一。如《忠州种桃杏》……前后单行,中间成对,此六句律正体也”,又“《樱桃花下招客》……此前四句作两联,末二句不对也”[3](《瓯北诗话》;P1163,1165),也即白氏忠州六言律诗有正体有变体,其对唐宋律诗的范型进行了拓展,赵翼此言颇中肯綮。
      (三)白氏巴蜀诗对文人竹枝词等民歌手法与诗歌叙议新法的尝试和运用,为唐宋诗变注入了新动力
      宋郭茂倩《乐府诗集》曰:“竹枝词本出于巴渝,唐贞元中,刘禹锡在沅、湘,以里歌鄙陋,乃依骚人《九歌》,作《竹枝》新辞九章,教里中儿歌之,由是盛於贞元、元和之间。”[9](卷八十一“近代曲辞”三;P1140)郭氏此说不确切,竹枝词发源于夔州地方民歌,及刘禹锡改编竹枝词皆不误,但郭氏将刘禹锡竹枝11首放在白居易竹枝4首之前,结合上文,可知郭氏认为刘禹锡写作《竹枝》时间先于白居易,实误。真实情况恰好相反,白氏忠州诗中常提到巴地民歌竹枝词,并于元和十四年(819年)写了《竹枝词》绝句4首和《听竹枝赠李侍御》1首。刘禹锡是穆宗长庆元年(821)冬,方到夔州任刺史的,刘氏很重视民歌改造,但其写《竹枝词》时间在白居易忠州《竹枝词》后应无疑。刘禹锡和白居易是好朋友,白居易《忆梦得》诗自注云“梦得能唱竹枝,听者愁绝”,清人毛奇龄评价白居易《竹枝词》其四“怪来调苦缘词苦,此是通州司马诗”,亦云:“乐天善歌,每识歌法,……其以调与词分二端,亦属歌法。”[4]( P241)二人皆谙熟竹枝音律白氏先成的《竹枝词》很可能对刘氏有启发。这也可从宋范晞文比对白居易、刘禹锡、张祜、薛能四人《杨柳枝》诗后,指出后三人诗“皆仿白”中得到旁证,酷爱民歌的刘禹锡等人对白居易的《竹枝词》应该有所汲取。换言之,这种充满活力的新式样诗为唐宋诗注入了动力,后来成为古典诗歌家园中的重要一枝,而这正是白氏巴蜀诗变的功劳。
      白氏巴蜀诗喜欢先叙后议,叙议结合,这种手法源于杜甫的写实议论,白氏忠州之前诗歌多议论时政,为虚为大,忠州始,议论多为对人生体悟,为实为小,这与杜诗多写自己亲身见闻感受有点不同。白诗爱发议论,对好以“以议论为诗”[10](“诗辨”P26)、崇“白体”的宋人多有影响。
      (四)白氏巴蜀诗乐观放达、穷通委顺的哲理内涵,为唐宋诗树立了摹写榜样和精神高标
      白氏忠州诗转变为知足保和、穷达任之的“中隐”闲适情趣,这种变化一直延续到白氏晚年。白氏思想无论是“外袭儒风,内宗梵行”[4](清陈继辂《合肥学舍札记》;P349)说,还是“外虽信佛、内实信道”[6](P327)说,其指导下的诗变对唐宋诗发展影响很深。苏轼是崇白者,他贬官黄州,特喜欢白居易忠州诗,写下了“我甚似乐天”(《次京师韵送表弟程懿叔赴夔州运判》)、“我似乐天君记取”(《赠善相陈杰》)、“出处依稀似乐天”(《予去杭十六年而复来,留二年而去,平生自觉出处老少粗似乐天,虽才名相远,而安分寡求亦庶几焉。……三绝句》其二)等诗,并对白氏忠州的东坡青眼相加,自号东坡;黄庭坚《书乐天忠州诗遗王圣徒》、《跋自书乐天三游洞序》等,对白居易诗歌和人品极尽仰慕之情;张耒诗歌的平易自然类乐天,并逗启南宋范成大、陆游。另外,白氏巴蜀诗的哲思,常通过对内心深处敏感细腻的挖掘得到,这种向内收敛的诗歌写法,近及李商隐,远溉宋初诗词。
      这些重视学习白氏巴蜀诗的诗人们本身就是大家,他们学习白氏,别人又学习他们,从而将白氏巴蜀诗变法推广普及到更多的人中去,一定程度上也助澜了唐宋诗歌的嬗变发展。白氏不独影响唐宋诗变,从明代的“公安派”、清代袁枚“性灵说”,乃至20世纪新文化运动等,皆可溯源到白居易诗歌的影响,而白氏忠州诗变转折了诗人诗风,这种意义上说,白氏巴蜀诗的价值意义和影响堪称千古伟业矣。
      参考文献:
      [1] [宋]欧阳修,等.新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
      [2] [后晋]刘昫,等.旧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
      [3] 朱金城.白居易集笺校[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4] 陈友琴.白居易资料汇编[M].北京:中华书局,1962.
      [5] [宋]范成大.吴船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6] 陈寅恪.元白诗笺证稿[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7] [清]袁枚.随园诗话[M].王英志,批注.凤凰出版社,2009.
      [8] [明]胡应麟.诗薮[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9] [宋]郭茂倩.乐府诗集[M].北京:中华书局,1979.
      [10] [宋]严羽.沧浪诗话校释[M].郭绍虞,校释.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
      (责任编辑:粟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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