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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发能的诗:祝发空门

    时间:2019-02-05 03:20:48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雅意学习网手机站

         夜象      城市没有床   一个农民工在广场的水泥椅上   紧握十块钱与一株来自山里的树   一起冒着冷汗打呼噜过节
      
      城市没有食物
      一只流浪的宠物狗在四处逮老鼠
      猫着腰空着肚子
      渐渐接近郊外的黑
      
      这时我在读一本叫《诗经》的书
      窗子是打开的窗台上那钵盛开的桂花
      一边照耀我的书屋一边
      用香净化着从外面流进来的空气
      
      《诗经》里有不死的泥土花朵蜜蜂雪
      我在一样一样地重新发掘
      像发掘那个农民工和那只流浪的宠物狗
      
      这时整个城市只有我是新鲜的
      安静的孤清的光明磊落的
      也是安全的
      
      
      冰箱坏了
      
      不打招呼冰箱自己把自己玩坏了
      泄漏寒气像一个心里早已蓄满故事的人突然开口
      话语加厚了冬天这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我的审视和思考刹那间飘满三室两厅
      像空山里的山寨生出的地气山寨是没有冰箱的
      
      在三室两厅里按时上下班的我是坏冰箱的太阳
      自己暖和自己自己骗自己耍
      我更像城市灰色调里的那个土匪无所作为
      眼睛空洞的时候智慧和情感都色盲了
      看不清镜子深处的那只虫虫却想知道镜子的背后有什么
      
      的确坏了的冰箱什么也冻不住了
      鱼和蘑菇开始腐烂一些事物即将消失
      尽管风扭断枯枝的舞步透着杀气想复活点什么
      这个冬天也只是三室两厅的背景而我
      无非比坏冰箱好一些生了两个冻疮的寓言
      还在用寒风缝补着城市这件破皮衣
      
      
      留守儿童
      
      木门槛上的老茧脱落下来
      这是一亩地的最后收成
      门缝挟长的小脸像丢荒了的山坡
      斜靠在落日的肩上迷惶的双眼
      被远山咬伤只有断碑这老岩的一只手
      咳喘着扶住渐渐消瘦的小蛮腰
      
      
      小女孩
      
      山路上一个四岁大的小女孩
      握紧双拳放在腰间
      像一棵在寒风中轻颤的小松树
      单眼皮的大眼睛发出碎冰的眼神
      她一步一步走向老炊烟的根部
      无视我的存在那坚定那沉稳
      简直就是一个跳动的石头
      把冰雪世界啃出一道道小小刀痕
      多么可爱的时间之伤
      
      
      小男孩
      
      不知为什么五岁的小男孩一直直视着我
      好像我比他矮似的他也仿佛有点严师的派头
      他没有叫我伯伯或爷爷甚至哥哥
      只是直视着我直视着我
      
      我问他什么时候长大他说明天就长大
      并且肯定长得比我高大我说给他讲个故事
      他说他要去撒尿了还说不许我偷看
      回来就告诉我他的小白猫会飞
      敢从瓦屋上核桃树上飞下来
      像月亮从天上飞下来那样好看
      小白猫是爷爷留给他的是小英雄
      
      然后就一溜烟跑去钻进奶奶的怀里
      认真地执拗地盯着奶奶那树皮般的脸看
      像在找什么一副找不到绝不罢休的样子
      而后问了句:“爷爷会从土坟里走回家来吗?”
      就在伤口里睡着了奶奶的一颗眼泪落在他的脸上
      他像一朵荷蕾时不时从梦中伸出头
      向远方的路索要自己的大树
      一天就这样过去夜覆盖了一切
      
      
      一只鸟飞进我的视线
      
      一只鸟飞进我的视线
      看我第一眼像看见了久违的丈夫
      可第二眼却是狠狠的瞪
      然后我一低头
      她叼走了路就把她的尾巴给了我
      一个有了尾巴的人已藏不住自己
      但拥有了一片森林
      
      
      哄孩子
      
      塑料花拿不住他的目光
      随手捡一份宣言替换了他的尿布
      我抱着他唱东方红太阳升他还哭
      不是一只奶我只好仰躺在床上成为摇篮
      毛茸茸的胸脯上他很快睡去
      
      城市已在我的脚背留下了猫的爪痕
      用无数鞋子我也没运完我的过去
      给他做的鞋子也还没做好
      我想小鞋子做好时他一下地就乖了
      最多第三步他就稳稳地站在了大地上
      
      
      位置
      
      在高处欣赏我的田园
      像一只鸽子在细读自己的家谱
      当山风把我吹成了一片叶子
      飞我睡眠一样的慢飞
      空出了枝巅给花朵
      延续寨子的香火
      
      坐在草丛里静听草和蚂蚁聊天
      像一片雪在听土地的胎音
      听着听着就化了
      
      我花朵草蚂蚁一片雪
      都有自己的位置
      轻易就说出了对方的生辰八字
      
      
      风景
      
      天矮下来了
      水母牛的两只奶越来越低
      蚂蚁和草芽开始欢呼
      
      风一挥手闪电出来
      一闪女的一闪男的
      再挥手雷跑出来一张嘴
      一声女声一声男声
      
      老柿子树伸了一个懒腰
      枯枝断落一开口说话鸟就满天的叫
      新枝也吐出了果子
      
      先于神落到地上的我
      身体里的两个灵魂一个女的一个男的
      破出我的后背洗把脸
      在一首田园诗里女织男耕
      任电视怎么引诱也不肯进城打麻将
      
      
      月光找到我的窗子
      
      故乡的月光找到我的窗子
      顺便翻了一下我的心
      二十年前的一只青蛙疼了一声
      村口那棵老树的耳朵
      两片叶子听见了
      两朵花也突然开了
      我说月光啊请带句话给老树
      把我的命埋进她的身体如何
      
      
      一块铁镜
      
      那是墙上挂着的父亲的脸
      前额凝固的历史之花注视着我
      
      那是祖国的地图
      某一点立着低矮的茅屋院子里
      几只落草为民的蚂蚁与南瓜出自一脉
      在为祖国生火做饭
      
      每条皱纹里的溪水
      还在滋养唐诗里今天的江山
      祖国的翅膀下一只豹子和我
      跃出父亲的最后一个脚印
      沿着族谱的方向
      为回到铁镜旁空着的位置
      尽量慢下来一步一步往前走
      
      
      绕过
      
      一棵大树挡在那里
      一只白鹅撞死了
      另一只白鹅绕了过去
      迎面的坡上花朵都是它的眼睛
      已不屑于一条虫虫或一颗麦子
      一步一步它沉稳地向河走去
      渐渐拉弯了岸
      
      
      水做的女人
      
      她的初泪有点咸吃吧男人
      她的香怀里有鱼钓吧男人
      她喊雨雨落了渴吧男人
      她叫雪雪下了
      一个影子停在心尖
      像海岛上的黑鸥
      女人拿着动人的故事
      在欲飞的河岸割倒一片草
      眼波淹没了泥做的男人
      女人咯咯一笑就笑出了花生米
      
      
      
      久盼得雨
      
      没有预报雨落下来了
      是什么感动了天
      
      雨一句话没说
      就把我打湿了
      
      把黑暗里
      一棵草干旱的双眼
      打湿了
      
      
      唯有我
      
      唯有我借助一把锄头
      找到了
      一株主宰这个世界的包谷苗
      
      苞谷苗啊你听清了
      我即将在砍下太阳的头颅之后
      用那血淋淋的刀反对你
      
      牛进圈时拖来的夜像新娘的尾巴
      而我成了伴男
      完整而静默一双眼睛
      把夜之外看得多么分明
      
      
      三个士兵
      
      三个士兵六只眼睛巡视无边的森林
      像三个农人看护着自家的菜地
      他们取下三朵映山红正要献给自己的爱人
      这时三个士兵身体里的野兽――三只豹子
      豹子身体里的鹿、羚羊、兔子生态平衡
      
      三个士兵先遭遇三个逃难的像三块白绢的女人
      他们都在女人的肚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孩子
      并把天拉弯下来护着她之后遭遇了侵略者
      三个月亮的身上布满枪眼像三个筛子下着冻雨
      
      三个士兵就这样进入了三只豹子的身体
      只听见三声:“我咬死你!”锋利的牙断了
      三声:“我掐死你”钢铁的爪子残了
      一片土地上喝人血长大的草与魔鬼同归于尽后
      茁壮了高粱和麦子而天堂里站着的三架骨头
      是三架楼梯等一群蚂蚁爬到云朵上
      就率先开出三朵映山红慈祥地望着我们
      
      
      一瓶酒
      
      一瓶酒是一个闷兽
      从未打开过瓶盖
      也就是说自己的故事
      没有走漏过风声
      
      有时一瓶酒也是一个女人
      她在荒野蹲下
      先闪电振颤随之而来
      一条生命之河弯曲远去
      万物之眼光芒四射
      
      作为一个瓶子满肚子幸福的哭
      已不用说出血就应该这样窖着
      养一个人和一个魂
      最好是自己把自己抛出去
      然后收回空瓶子
      
      
      继续消化一些事物
      
      种子跟着犁耙成为一片菜叶
      投影在碗里我看见自己几十年来
      用它消化了多少头猪
      
      瓦屋的帽檐上几只麻雀一声不吭
      看见小猫打嗝就把自己的孩子藏进庙宇
      然后轻轻地念经
      像女人在我的耳边嚼口香糖消化木鱼声
      
      这时走过乡场的我很在乎人民的表情
      就在这个三月呵退黑夜喊醒桃花
      然后用梦继续消化一些事物
      
      
      打工者的一棵树
      
      他出门打工时在院门口栽了一棵树
      供孩子一边乘凉一边玩儿
      孩子玩够了就坐下来看看远方
      
      孩子看懂了远方他就长大了
      也成了远方每天院门一咳嗽
      孤单的炊烟拎起瓦屋踮起脚
      高过树的遥望望来了一场秋雨
      湿透了整个村庄
      
      就这样一棵树阅读了三个人的皱纹
      
      
      三进中原
      
      1
      
      岳父岳母一起牵着我三岁的女儿
      在中原腹地一个叫龚店街的地方
      女儿大踏步走路亲戚们见了
      都大声叫我的女儿小蛮子
      女儿不屑一顾把大平原当成
      她堆积木的一小块模板
      而被大山指引惯了的我
      第一次走进平原也第一次迷了路
      虽然最终被一个麦垛提醒
      却也有些害羞却也有些幸福
      
      2
      
      那天岳父的弟弟在龚店街上与我相遇
      他以为我是贵州大山上滚来的石头
      我深陷的眼窝像两个岩洞只咬了他的目光一下
      他就转身溜了再也不敢欺负我的岳父
      我的岳父便时常一边读我的第一本诗集《岸上之鱼》
      一边给老友们说我是大山里的一匹野狼
      早就舔食过黄河水
      
      3
      
      岳父用骨灰等岳母等了八年
      我们默默地用眼泪安葬了他们
      一座新坟被麦浪簇拥
      大平原上有了第一座山
      仿佛临风而立的衣衫飘飘的岳父
      清澈的眼睛里都是油菜花
      岳母提着一篮煎饼和两棵大葱
      渐渐走进了岳父的影子
      我们眼泪湾湾目送大平原被黑夜收走
      
      
      风过田园
      
      大盆地上油菜、稻秧、水果、花儿、麦子
      各自惬意地晒着自己的太阳
      我默默地穿过他们的内心一种纯净的意念
      像大盆地胸上流过的河清且涟漪
      
      河岸上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在嬉戏
      一个男人用眼睛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田园的气味
      田园也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那一家三口的呼吸
      劳动的三两个农人不时扶锄看一眼远山
      
      空中的三只蝴蝶以优雅而散漫的翻飞告诉我
      她们已读懂我眼神里的诗意像她们家的湖水
      
      我是一缕晓风轻轻吹过庄稼的头顶
      从群山中走出来定格在田园中央的那座山
      相送的目光让我浑身注满被青草淹没的感觉
      
      独山已远去想它时一如想一个村姑
      我就摸出一个山核桃或一个大榛子咬开壳
      慢条斯理地爵食还在新鲜的记忆
      
      
      挑水
      
      山腰上一棵竹子轻轻地弯向水井
      水瓢惊动了千年的月亮倏然下沉
      垂到胸前的发辫美妙的晃荡中
      水临空而过几小朵水花跳湿了乳房轻颤的花衣
      她扭头时颈上初生的阳光
      随腰和臀的曲线滑向青幽幽的老石板
      有一只手突然伸出又迅速缩回
      她挺拔了一下身子一切静止了
      一棵竹子担起泉水小跑回家一切又动了
      
      
      这个石头
      
      石头的冷眼与太阳相对
      这时生命死的死伤的伤时间里
      只有温水煮着的青蛙完好而甜美
      
      这个石头看清了天机没有献词
      只脱了一层皮小了一点点
      黑夜又一次侵入它的身体
      
      空气依然有毒石头突然在梦中大叫:
      “时间,我和你拼了!”
      没有惊醒谁天如常亮了
      
      
      镰刀
      
      石墙上月光轻轻地走向镰刀
      镰刀独自生锈像一只铁打的蛐蛐
      自己当自己的锤
      
      虽然月亮把镰刀放在眼里
      那只树皮包裹的老手代替远方打工的儿子
      也按不住镰刀对稻子情意之海的涌动
      
      多年前刀口掉下的那颗牙瓣儿
      被一栋高楼镇压一颗牙瓣儿
      就这样在死寂中融化没有被记载
      这些剩下的半块稻田已不知情
      
      镰刀在心里保持劳动缓慢的掉皮中
      锋利的歌声不时惊动耳朵里的田园
      和那独到的深不可测
      除了我的心脏一切无声无息
      
      
      唇上的灰
      
      毒蛇亲吻留下的
      曾经是薄薄的月光
      也是一个人带毒的轻语
      迷瞎过我的眼睛
      
      现在是口红厚厚的
      却镇压不住我的记忆
      
      思念已学不会大树的分叉
      只在一条路上追捕蜜蜂的甜
      
      心火还旺我的唇上灰呢
      
      
      空房子
      
      坐东向西它不是木鱼
      是容器像老人的胃
      在某一天空了一个煤矿空了
      几座山空了这空与佛无关
      
      一些灰尘埋着钻机声、汗味、灯光
      以及几个性命、火的尸体
      它用空想念着住过它的老鼠、电视、人
      甚至几只苍蝇、几个梦、风雨、雷电
      
      不再有事或物以及尿路过它的身体
      死亡临近它已清白
      今年的洪水才肯收走它
      像收走一个瓶子
      每一块碎片都向西而去
      
      
      小蛾
      
      命上绕不过这座城市和一个煤老板
      她很乡下人地
      从正门走进了那个最大最豪华的商场
      自偏门走出来时
      她已不叫小蛾迈着猫步她下第三个台阶时
      高跟鞋急着垫高她的地位
      却差点让她栽倒在地
      这些是我无意中在大街上捡到的情景
      也许她根本就不是小蛾呢
      不管是谁多么希望她穿上我的翅膀
      飞回山乡那干净的黑夜
      而她已是一片离枝的绿叶飘飞的时候
      岁月消耗着她的容貌她也不知道
      干枯时自己会落地什么地方
      
      
      应“放歌60年”征文
      
      60年前我爷爷家是地主被土匪抢过两次
      还是地主奶奶爷爷先后去世合葬于龙头山
      然后我二伯吃喝嫖赌、吸大烟几乎败光家产
      我爹13岁当寡崽在一个黑夜几马刀砍伤两个抓
      壮丁的
      流落大姑爹家扛枪打过一次土匪就有了枪瘾
      六十年的第二年大姑爹是大地主还有不少枪
      被共产党枪毙大姑妈吐血而亡
      二姑爹是小地主被共产党抓进监狱吞大烟而死
      二姑妈伤心去世我爹、我二伯获得成分:富裕中农
      后被我们姊妹五个世袭
      我二伯读书太多还吹拉弹唱四十不到双目失明
      养了一个不孝的独子要不是我爹二伯差点穷死
      我爹凭他玩命徒的性格硬藏下一支洋炮夜深人静时
      狗朝哪个方向咬他就朝那个方向打几枪一来吓一吓
      小偷
      二来过一下枪瘾有时打猎有时过节也放几枪
      父亲去世后洋炮挂在二哥家墙上铁血的性子化锈而落
      1992年我以一名人民教师的身份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至今我们一家日子过得不错比过去的大小地主都好
      过年过节就祭奠、怀念一下已逝的亲人
      
      
      祖籍江西
      
      原因不详五百年前某一天的太阳一竹竿高时
      祖先从江西吉安大桥头出发骑着高头大马
      到达长沙后以经商为生五世主官拜中郎将
      率部与清军作战战败后逃亡入黔
      就是这位祖先在大山深处繁衍了五百多子孙
      族谱上坟墓的门都朝向江西五百年如一日
      
      指针指向九点的太阳坐上火车从黔西出发
      去井冈山并拐向吉安带着祖先的目光
      直奔大桥头重合一下五百年前的脚印
      接一次头暗语是我的姓氏和家族的25代字辈
      然后与族人像山与山或河与河那样拥抱
      
      再到韶山而后拐向长沙翻阅历史的硝烟
      寻着血迹紧跟祖先的DNA一路且思且想
      几天就走了五百年的心里历程
      是拉我走的火车又把我拉回了一个叫发耳的地方
      
      叶子一季一换我们不是叶子是树有根
      稳稳地站在祖国的大地上昂首挺着我的姓氏
      
      
      脚中指
      
      小时候爹妈一审视我脚的中指
      就若有所思地念叨:
      脚中指长先死老子后死娘
      真的爹先逝了的确妈还好好的
      
      我的脚中指一如既往地长不安分
      总是带头向前拱
      而现在的皮鞋很结实它已没法突破
      不像小时候遭遇的都是草鞋、布鞋之类
      
      五个脚趾一直被鞋子团结在一起
      像我们五姊妹被母亲牵着
      走进了二十一世纪还在走
      我已是一支圆规一转身
      鲜花开满祖国我已有了两条皱纹
      
      仅剩的一棵大树紧紧抓住大地
      母亲低头看了一眼大树的脚中趾已拱出
      像张小板凳母亲坐在上面
      又想起我的脚中趾老土碗样的脸
      开出了几朵青花
      
      
      我爱祖国
      
      几亩地、一栋小屋就是我的祖国
      祖国的腰窝里我爱着
      几只鸡、一头牛、两头猪、几只蛐蛐
      筷子那么粗的一股泉水
      几朵山菊、几棵梨树、一满仓粮食
      还有一个勤快的太阳一个慵懒的月亮
      加上我就正好装满了祖国
      我守住她就是守住了祖宗的牌位
      我爱她就是爱了我的头发、指甲和生命
      
      
      站直了的黄土地
      
      站直了的黄土地穿着我的皮肤
      成为岩石那血洗礼过的风采
      竖立在祖国的版图上直刺天空
      风吹过黄土地的喉咙壶口瀑布的歌唱
      山丹丹、蓝花花儿、信天游从老区人的胸口
      黄河那般震响了群山
      一个叫延安的地方太阳冉冉升起
      宝塔下林立的高楼微微张开窑洞之口
      像一种叫埙的乐器述说着心声
      在杨家岭一个国家的摇篮里
      我站直了仰望红枣满天
      
      
      今天真好
      
      睁开眼睛天亮了听见熟悉的鸟鸣
      这证明我还活得好好的也知道
      去年、昨天、46年眨眼间不见了
      也没有去想明天会怎么样
      就起床上厕所刷牙洗脸
      走在路上一个孕妇朝我回眸一笑
      我说春光明媚今天真好
      
      
      伞
      
      小小脚丫率先弹响了大地
      仿佛有无数的蝴蝶贴在钢琴上飞
      琴音水花四溅被万物的耳朵吸食
      这个世界除了雨什么也看不见
      终于伞有机会打开了自己
      是雨移动花朵那样把伞移向伞的目的地
      还是伞的翅膀要复活飞翔
      
      向大地释放着心里的雷声、雨点
      当伞像母鸡那样收拢翅膀似乎准备下蛋
      却再也想不起这么多年是怎么飘过来的
      其实有了这场大雨的款待
      许多人已焕然一新闻着淡淡的花香睡去
      只是伞也许还会打开也许不再打开
      
      
      风一直在刮
      
      风一直在刮
      纸屑不见了落叶不见了细沙也不见了
      我开始变轻不会把我刮走吧
      如果我不见了这个世界会剩下什么呢
      当然地球照样转
      
      风还是把我刮弯了脸快要贴到水泥地时
      是风在教育我向大地感恩?
      还是让我看看水泥地的光滑能存下什么
      
      当我意识到风不可能停下来了
      我忽然流出眼泪
      我应该在风中消失一会儿
      但此时风却只刮我身边的大树
      
      
      姑娘坟
      
      露珠掉落时闪了杜鹃花的腰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日子
      满山的杜鹃花突然就开出血来
      开在你为谁做好的一双布鞋上
      
      你埋在大地深处多少年了
      雪片般的墓碑上草尖刻下的故事
      还在每个村子的喜鹊窝里流行
      知道吗有人在用肋骨与你对话呢
      
      一说就说到今日
      你仿佛在山坡上盛开的洋芋花丛里
      轻唱山歌躬身劳作
      时不时直起腰看一下某一条山路
      
      
      感谢那三朵花
      
      总是像小时候那样找理由向父亲耍赖
      哪一年哪一年又没时间去上坟了
      
      感谢那三朵花像三炷香、三挂白纸
      在父亲的坟前、坟头燃了、熄了、又燃了
      一直在替我给父亲上坟
      只要能抽出时间去一次
      我都给那三朵花磕头鞠躬说谢谢
      临了还要嘱咐麻烦你们
      天气好的时候把父亲喊醒出来晒晒太阳
      
      还要简单的装点一下墓门石
      好好给父亲裹一支叶子烟
      烟杆有二尺半长呢点火时要蹲下来
      然后站起站出一个坟的骨气和脸面
      这是父亲喜欢的站姿
      
      还有那三只蜜蜂
      嗡嗡的替我与父亲唠甜甜的家常
      我说谢谢今天我来了
      你们可以歇一小会儿了
      其实我要谢的
      远远不止那三朵花或三只蜜蜂
      
      
      土豆最后喊出一声贵州口音
      
      土豆用普通话与买它的人
      在冬天讲价钱
      话语如雪片飞来飞去
      最后喊出一声贵州口音
      就把自己卖出去了
      埋在火中的土豆发出的叹息
      像大山嘶吼出的山歌
      在人们的喉咙里奔突
      在所有的耳朵里回荡惊呆了我
      我仿佛听见母猪样的洋芋花
      在风中咯咯地笑
      
      
      蝴蝶
      
      无数只蝴蝶轻轻地抱着大树
      突然在叶子间开放我看着看着
      无数只蝴蝶就成了一只
      不停地摆动鱼尾纹样的腰却不飞
      或许它本来就是大树的一部分
      或许它怕离开可靠的大树带走了大树的什么
      但我知道吐尽了诗的蝉
      已死在了大树的眼里如一石击起湖的涟漪
      感动在树皮下蔓延大树的体温在升高
      哦蝴蝶颤抖了裙子被撩起来了
      看不见的大风果然来了大树像一头水母牛
      一声不吭五个脚趾紧紧抓住大地
      
      
      右手被电脑勾引走了
      
      右手被电脑勾引走了
      左手替眼睛捡起一支毛笔
      那是孔子的一根白发
      闪着迷茫的光
      而左手无奈与孤独中做了钉子
      在右手空闲的那一小会儿
      被钉进了宣纸
      
      
      又一次写到蚂蚁
      
      想起小时候无意掉落的一颗米饭
      我又一次写到蚂蚁
      蚂蚁扛着那颗米饭已走了几十年
      就像一棵草扛着太阳在祖国的低处奔波
      大地的心疼被脚掌上血泡的破裂表述出来
      我就给蚂蚁唱杭育杭育的歌
      它不敢回应怕一家的生活在它张口时掉落
      但我知道它是听见了的还在心里说:“我也会唱呢”
      每次炊烟、犬吠、归人、木门吱嘎的响
      夜蹲在石头上卑微的蚂蚁与族人捂在一起取暖
      时不时相互挠痒玩儿蚂蚁就这样以黑暗为家
      自己照亮自己的田园和远山
      
      
      女人最美的三个镜像
      
      水洗了水刚沐浴过的女人像一片雪
      坐在自己的影子里慢慢化了
      还原一朵莲花交给了瓷瓶
      灯光下凸起的部分很轻
      她是一只苹果通过刀回到了生日
      红晕低垂的诱惑拆散了男人的骨头
      
      月亮蹲在窗台上绣花的女子
      唇如两瓣红橘轻轻一动
      小曲的抒情圆润而清甜
      虫鸣那般融入每一根丝线
      绣着绣着她把自己绣在了绢布上
      男人就是那块绢布千疮百孔地幸福着
      
      像一座山所有的小嘴自然而然找到乳房
      咂响泉眼男人望着奶孩子的女人
      是多么的得意
      心想泉眼是他第一个发现和尝过的
      他躬着腰玩命地开着荒山
      
      这三个女人其实是一个
      只要她抬头望一望高原望到哪里
      哪里就有音乐、丹青、露珠花开、草舞
      石头都是双眼皮
      
      
      败给了一棵桃树和那个馋嘴的季节
      
      邻居大伯嫁接桃树那年我15岁
      树的伤口里一朵花的影子在树喊疼的刹那
      一闪就不见了她是不是悄悄地去长大去了
      害得我几个晚上睡不着觉
      
      胸脯如岩石笔直地站在桃树面前那年
      我20岁不经意间桃树勾动了扳机
      桃花射了出去我突然喊出:“春光!”
      远远的我看见了一个鸽子翻身轻轻落地的桃子
      几缕头发恰到好处地零乱我急我真的急
      到底要用多少诚意和激情才能跑到她的前面
      一转身拿出我那准备了五年的血色话语
      砸死她砸活她
      
      风是一条火蛇缠住了桃树腰身之中发出了轰响
      就这样我败给了一棵桃树和那个馋嘴的季节
      就这样我把自己嫁接在她身上了
      我们最先代表春天一起结桃子
      就这样一个女人手扶门框眼睛开始了远方的流连
      
      
      月亮圆月亮弯
      
      眨眼间白天缩小成野外的月亮
      在芦苇深处那片草坪上
      我把她的肚子弄大了
      她胸上的两壶酒也鼓胀起来
      她就这样圆了我听到月亮里有孩子在叫爸爸
      风忙着扫月亮的目光一堆两堆燃起来
      每一块阴影都是尿布
      
      但她的弯不是我弄的夕阳最后一笑后
      她把我拿下丢在她的背后做她的影子
      憨憨地跟在她后面也就是说月牙儿不是牙
      是她瘦了老了时驼背的样子
      在那条回村的山路上我们都醉了一边摇晃夜玩儿
      一边喊野丫头、野小子的乳名一迈步就走亮了村子
      村子拴在月亮上多少年了她仰天倒下时如舟
      我划着她又进了茂密的芦苇月光已是一湖白发
      
      
      上一站我是幸福的
      
      一个没有长骨头却长了石头的家伙
      没有长血肉却长了泥土的小山就是我
      总是在荒原竖起蝴蝶的耳朵睁开山鹰的眼睛
      翘起野狼的鼻子敞开鸟儿的喉咙
      竖起狮子的鬃毛打开孔雀的尾羽
      
      听听山泉的流向看看山脉的走势
      闻闻生活的气息唱唱流浪的心灵
      追追远去的诗歌煽煽就要熄灭的木炭
      一朵莲花的心情日子有点蓝
      这个秋天就这样过了吧
      
      上一站我是幸福的这一站不怎么样
      但幸福在以后的哪一站几点开始
      没有任何先兆好在我一点也不贪心
      有了一站的幸福似乎已幸福一生
      
      
      我依然有点色
      
      你把荷叶包好的月光在我的面前打开
      我的心有点慌在左手与右手间跳来跳去
      我的眼睛抓住你高耸的胸风扯门那样
      怎么扯也扯不开当大雪进入我的身体
      清除了杂草和害虫面对满山的花朵
      我依然有点色蜜蜂那样幸福着
      
      
      雪史
      
      草不动风也不动
      他们一起动时
      雪就来了
      
      我是说1982年的雪
      遇到春潮涌动的胸脯
      就化了
      
      前天的雪
      是不是这样的
      我已经说不清楚了
      
      只是在昨天
      我攥紧我拳头那样
      在雪地上砸下无数个坑
      柴火成堆地旺了
      
      而今天
      雪在瓦屋上
      已是家温暖出的汗
      
      
      雪贴在树的伤口上
      
      像一片膏药雪贴在树的伤口上
      不肯离去树慢慢好转
      我就是从这时开始喜欢雪的
      于是我对雪说:“你想走时,告诉我一声
      我一定把我身体里的盐都送给你”
      
      
      带着长城回家
      
      爬上长城百年的暴风雪还在
      在就在吧走过长城曾经
      一百只羊像一只羊那样在刀尖舞蹈
      已把刀舞断走下长城尥了几下蹶子
      一转身带着长城回家
      家牢固的院墙上已开满刺藤花
      我和麻雀一声不吭守卫每一个秋天
      村口的老农扶膝站起深深的眼窝
      迎向缓缓下落的鸽哨
      
      
      又一次写到打死蚊子
      
      砌砖工抡起茧手砖那样
      一耳光打死了公蚊子
      血把现实印在了白墙上没人当回事
      砌砖工的血在不知不觉中被偷走了一丁点儿
      他气愤过后却有些后悔了那么一丁点儿血
      少了就少了一只蚊子也是一条命
      是蜻蜓的一餐早饭蜻蜓的美丽也由此而生呢
      这样想的时候砌砖工走到窗前飘落的叶子
      划伤了他的目光一夜难眠
      他又忍不住打死了一只母蚊子空腹的母蚊子
      成为一个黑点深入了白墙慢慢被时间消散
      只是他每次在砌砖时
      一见到克扣农民工工资的那个老板
      就会想起打蚊子的情景
      可在不经意间他砌的砖已高过了自己
      老板就不见了踪影是被墙影埋掉了还是……
      反正砌砖工还在活得好好的呢已生了儿子
      
      
      孔乙己拉肚子了
      
      一不小心贪吃的孔乙己
      吃了某氏假冒伪劣的茴香豆
      拉了三天肚子在老宣纸上
      再也站不起来医术高明的鲁迅先生
      捻落数根胡须也没配出有效的药方
      只好进入原始森林用狼的尿
      再种茴香豆
      
      
      枯藤(组诗)
      
      马致远先我一步发现了枯藤朴素的巫术
      低到快乐与柔韧钢筋的尸骨裹住大树
      缠着悬崖捆扎石头偏执地向前
      它载着卑微的生命一条蛇那样捕风捉影
      
      老树
      
      养活了多少蜂蝶、鸟虫和一片天空
      躲过了多少斧子踉跄走出几步
      定格在村口几多年了对它大地还没松手
      把收藏的花朵都拿出来吧送果子远行
      让所有的鼻子都在用喷嚏欢笑
      然后拴好村子等飞走的鸟儿回来
      目光里的那杆秤已能称出过往的事物有几斤几两
      
      昏鸦
      
      把黄昏抖落在马致远的眼里
      像瓦屋那样收拢翅膀
      赶在月亮的前面
      拿回自己的黑夜
      森林那样藏着妖精和火蝴蝶
      静静的不再念咒语
      
      小桥
      
      那不是奈何桥是大地的一根肋骨
      一个村子把流水许配给了它
      它一下抱住了流水再也藏不住自己的心思
      流水一张开身体蛙声满岸
      一对冤家就这样天长地久
      
      流水
      
      在一个深夜破出南瓜细腰的女子左扭右扭
      穿过石头治好了纺车的喉炎
      方言透亮的笑声未落流水已远去
      噌噌噌小桥的眼里飞出几只白鹅
      喊流水的名字小桥伸了一下懒腰
      打了一个哈欠洗衣姑娘就不见了
      一些流水的脚印添加了岸的记忆
      
      人家
      
      男儿初长成就成了母亲的遥望
      太阳落坡的地方也有女子左顾右盼
      一栋木屋刚刚站起来被月光洗亮
      并安放了神龛就叫老家了
      它的名字叫发耳过年时才热闹几天
      
      古道
      
      大地暗淡时古道闪亮
      它在马致远的眼里一出生就已历尽沧桑
      脚们陆陆续续像从它身体上撕起的肉体
      走向岁月的大口蚂蚁一秒一秒把它缩短
      被风的鞭子赶着追夕阳的影子
      于我就是把发耳带到北京再带回来
      它的身上留下许多脚的牙印
      我才叫它古道的
      
      西风
      
      这落花身上的鞭痕
      被心灵的远钟送进鹰的怀抱
      又掀开了桃花的裙子羞红的云未散
      一个人被推动从发耳出发
      土匪抑或淑女在匆匆赶路
      很快每一座大山都成了身影
      于是吹弯一棵草波浪过后
      一片草昂着头等西风吹回来
      成为东风
      
      瘦马
      
      当我在月亮下数清楚了两千年的虫声
      曙光中才有一条古道隐隐约约现了身
      用心血养的那匹马先我瘦去
      却比我快蹄声总是在我的后面堆叠成故乡
      在古道的镜子里瘦马头发蓬松胡须满脸
      西风拉长的身影与烈日下锄地的老农擦肩而过
      走向空无这一站我没有晚点
      
      夕阳西下
      
      解开扣子天边红就红了吧
      怎么还要光芒四射
      没有高尚与卑劣之分的时间
      从神的荷包里奔出来打湿了云的眼睛
      挣脱了天的子宫夕阳在血光中转身已然西下
      已是一只猫头鹰抑或一只苹果
      落到黑夜的手中成为掌上明珠红了青草的身体
      黑夜什么也藏不住了很多东西露出头来
      比如大脚趾或狗知道的那些秘密
      
      断肠人在天涯
      
      掀开老天的盖头天涯第一个醒来的人
      披风柳条那样飘起虎的孤独与傲慢
      四平八稳地走起路来尘埃从他的袜洞中纷纷而出
      海水抹平的脚印中他看到了天上的路也坎坷不平
      也就突然记起马致远在天涯时肯定忘记了月亮那
      片良药
      于是他在身体里放上灯叫起已断肠的马致远
      回家但没走来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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