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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中的父亲母亲

    时间:2021-04-26 12:06:57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雅意学习网手机站


      到新疆去
      一九五八年春天,二十八岁的父亲登上了去新疆的火车,口袋里装着三十二块钱和一张离婚证书。已是人间四月天,春天却似从重庆到新疆的火车,“哐当哐当”地震荡着耳膜,迟迟不肯到达。
      父亲是熟悉春天的,父亲小时候在河里摸鱼,春天的水是温暖的;解放初期,父亲进夜校学文化,参加了共青团,春天的风是火热的;同样是春天,数年前,父亲与新婚妻子同入同出,那时的春天多么甜美。
      而那年,父亲没有看到春天,不仅父亲,在贫瘠的土地上苦苦挣扎的乡亲们没有谁感觉到春天正一步一步走近。火车走了四天三夜,途经青海、宁夏、甘肃,父亲的内心世界和车窗外的黄土高坡的土地一样凄凉荒芜。
      火车到达新疆尾亚火车站时,启明星隐在云层里,夜空像扯下一块巨幅幕布那样不透一丝光亮。车站的灯光同样是昏暗的,父亲年轻健壮的身体在一群同样衣着破旧又年轻健壮的身体间拥挤着推搡着,神情漠然地跳下火车。
      尾亚火车站,建立在一片荒凉阔大的大戈壁滩上,地平线完整而真实地展现在父亲的眼前,父亲从来没看见过如此广大平整的土地,在他的家乡重庆万县,走出家门就得爬坡上坎,巴掌大的一块平地都要用来栽种粮食。看到如此广大平整的土地,父亲脑海里像子弹射出枪膛那样冒出一个念头:“天哪!这里能种多少红苕?”
      平整广阔的土地上搭建着无数帐篷,像一朵朵蘑菇在雨后撑起了巨伞。尾亚是一座帐篷城,父亲无比的新奇,他从帐篷城的一端走到了另一端,最后站在了帐篷城的最东边,他看着太阳从地平线冉冉升起,照在大戈壁,照在帐篷城,照在他的身上,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沐浴在晨光里,脸亮堂堂的,阴郁的心一下子敞亮起来了。年轻的父亲一时忘记了先前所受的冤屈,他转身走进帐篷城,感觉自己走在通向新生活的大道上。
      父亲说这些的时候,我拿起铅笔在白纸上勾勒出一个青年人的背影,他张开双臂迎接初升的太阳,他的身后是一个连着一个,一直绵延到天边的帐篷。
      我随手将素描递给沉浸在回忆中的白发苍苍的老父亲,父亲看了一眼说:“是这样,我当时是向着太阳张开了双臂,我还大喊了几声,胸口的闷气一下子没了,可二胡呢?”
      “二胡?”我吃惊地问:“您逃难到新疆,带着二胡?”
      “是呀,我带着二胡。”父亲说,“我走哪都带着二胡,那天早晨我还拉了一曲,是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我记得很清楚,《二泉映月》最符合我当时的心境,我几乎每天都拉。”
      于是,我又勾勒出一副素描:青年人坐在巨大的梭梭柴上拉二胡,前景依然是初升的太阳,身后是一个个帐篷绵延。
      这次父亲笑了,父亲说他拉了《二泉映月》,就收起二胡,转身走进帐篷城,他得尽快找到安身的地方,挣一口饭吃。
      帐篷城是临时接待站,新疆的许多单位在尾亚火车站设立了接待点,迎接来自全国各地的青年,父亲在帐篷城转来转去,来到新疆建设兵团的大彩门下,两位威武的解放军战士持枪守卫着大门,向每位走进大门的人敬礼。彩门上有一副醒目的对联:“中华儿女志在四方,有志青年建设边疆。”
      父亲接受了解放军战士的敬礼,这是他第二次接受解放军战士敬礼,第一次是重庆解放那年,父亲跟着爷爷去上县城办事,一位解放军向他们敬军礼。这次有两位解放军战士向父亲敬礼,父亲感觉到莫大的荣耀,禁不住挺直了腰板,跨步走进了彩门,仿佛跨进彩门就踏上了一个新世界,就能有尊严地堂堂正正做人了。
      父亲受到热情接待,一位身着军装的青年人让他填了一张表格,并问他有什么技术。父亲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在家乡,父亲是盐厂工人,做过运煤熬盐的苦力,也帮老板跑跑腿,也做一些抄抄写写的事情。可父亲没敢说,一是不知道新疆有没有盐厂,运煤熬盐算不算是技术。二是他根本就不认为跑腿写字是可以赚取衣食的技术。
      父亲憋了老半天,突然想起他去过重庆印刷厂,看见工人在机器前忙碌的样子,很羡慕,就说:“我是搞印刷的。”接待的人说:“农二师有个印刷厂,你去那里,你先住在帐篷里,等农二师的车来后,你就走。”
      兵团的接待站,每人每顿一碗菜汤,馍馍炒面不限量。能吃饱了,父亲感觉这一步走对了,新生活至少不用忍饥挨饿。
      可是,除了吃饱,戈壁帐篷的生活并不尽人意。白天,炎热的太阳烘烤着戈壁,帐篷里热得像蒸笼,人坐在里面,满身大汗,想走出帐篷透透风,又被炽热的太阳逼回去;晚上,戈壁风穿过单薄的篷布,父亲只有一身单衣御寒,不得不像刺猬那样把身子缩成一团抵御寒冷。
      戈壁滩干燥多风,这对长江边长大的父亲来说无疑是一种挑战。没几天,父亲的嘴唇就干裂溃烂了,用舌头一舔就钻心疼,但父亲又不能忍住不舔。
      火车运来的人越来越多,来帐篷城接人的汽车却越来越少,开始每天还有十几辆,渐渐的只有五六辆,甚至两三辆汽车到来。父亲等待的农二师印刷厂的汽车一直没有来。
      度日如年哪,父亲和几位年轻人每天站在帐篷城外望汽车,盼望着早日离开尾亚。
      在等待的十几天里,父亲结识了一些朋友,其中两人因有高小初中毕业证,很快被车接走,听说是去一些文化单位报到。父亲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塾,新中国成立后又学了一些文化,干过一阵抄抄写写的工作,却没有一张文凭证明他是一名知识分子。父亲只好干瞪眼,和一些完全不认字,或只读过小学的人眼巴巴地看着知识分子们坐上汽车奔赴美好前程。
      夏天即将来临,太阳越来越炙热,戈壁滩如同一个大晒台,帐篷是一个个黄豆荚,等待离开的人们是成熟滚圆的黄豆,豆荚炸隔裂,黄豆滚落一地。父亲不能再等,他扒上一辆解放牌大卡车,在卡车即将开离帐篷城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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