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日语中的词块

刘雨蒙 温晓亮

（牡丹江师范学院东方语言学院，黑龙江 牡丹江 157000）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词块（lexical chunks）这种特殊的组合词在语言学界受到了广泛关注，这些重复出现的组合词在口语和书面语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词块是构成学术文本的关键部分，作者可以通过“使用”词块来支撑文章的结构，体现文章的逻辑性。许多语言学者都对词块在语言学习过程中的作用进行过研究，其中有Becker(1975)，Wilensky et . al (1984)，Zernick and Dyer (1987)，Nattinger and Decarrico(1992)。特别是Michael Lewis 在1993年和1994年先后出版的《The Lexical Approach》和《A Lexical Approach》两本书，为词块教学法奠定了理论基础。（吴静，王瑞东 2002）与此同时，语料库近年来的发展也为词块研究提供了技术支持。通过语料库检索、识别和提取，能够对词块出现的频率、使用方法、使用位置等进行更深入地研究。但目前国内对日语词块研究还略显不足，本文拟从词块的定义、词块的分类、词块的运用以及词块的研究方法四个方面，尝试分析其在日语词块研究上的可行性以及可能存在的问题。

在汉语中存在一些类似于这样的表达，例如短语类的“忽X1忽X2”，其中X1X2的部分必须是意思相反的词；
再如句子类的“连……都”或“从……出发”，这些都需要在实际运用中搭配不同的词或句子成分来构成完整的句子。在我们学习英语时也会见到类似的表达，像是短语类的“a series of”“after all”；
再如句子类的“On one hand ..., on the other hand ...”“It is interesting to note that...”等等，这些成分在句子中都有固定的位置，不能随意替换，且与它们搭配的词或句子会遵照某种规则。它们的形式固定，适用的语境也较为固定，就像是一块拼图一样，可以拿不同的符合规则的拼图和他们拼接，这种结构被称为“词块”。在许多学术文章中，也经常用到这样的词块来体现句子之间的逻辑关系，表达作者在文章中想要传达的观点或对某些观点的态度，这些词块对句子乃至篇章的结构会起到一定的支撑作用。

虽然词块对于支撑句子结构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已经得到了学界的认可，但对于词块的定义，国内外的研究学者还没有得出较为统一的结果。王立非、张大凤（2006）指出词块通常由多个词构成，具有两个特征，即词汇和语法特征，并具有特定的话语功能。马广惠（2011）认为对词块要从形式、意义和功能三个层面进行界定，他将词块定义为：由多词组成可以独立用于构成句子或者话语实现一定语法、语篇或语用功能的最小的形式和意义的结合体。这个定义表明词块是大于词、小于句子的语言单位，可以像词那样独立运用。不仅如此，词块也应该是连续的，例如“On one hand ..., on the other hand ...”，它们在句子中就是一起出现的，是“连续”的。除此之外，词块还应该具有完整的意义或明确的功能。

在日语中一般将词块翻译为“単語連鎖”。“単語連鎖”主要是指那些既不是完整句子又不是惯用语，却在日常生活中经常使用的一些结构。例如：

そのやり方にあえて反対しないが、不満は残っている。

さすがプロだけあって、アマチュア選手を問題にせず勝った。

コンセントが抜けている。だからスイッチを入れてもつかなかったのだ。

例句（1）中的“あえて…ないが”、例句（2）中的“さすが…だけあって”、例句（3）中的“だから…のだ”都是在句子中位置固定可以支撑句子的部分，它们都有着自己的组合规则。例如“あえて…ないが”中间需要用动词，“さすが…だけあって”中间需要使用名词，而“だから…のだ”中间通常可以接一个句子。此外，这些词块本身还和它们的前后句有一定的逻辑关系，例如例句（1）前后句就是转折的关系，意为“虽然并不反对这种做法，但还是有所不满”；
例句（2）的前后句则是顺接，意为“不愧是专业选手，果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业余运动员给赢了”；
例句（3）的前后句体现了因果关系，“因”是前句的“插销没插电”，“果”是后句的“所以开关怎么也不亮”。

日语通常会把这些结构当作连词、关联词，固定搭配。它们有的可以单独成为一个短句，用标点符号和后面的句子断开。它们通常在句子中支撑句子甚至篇章的结构，是大于词小于句子的单位。这些结构都可以被看作是词块，它们可以像词那样独立使用，且具有完整的意义或明确的功能。

关于词块的分类，如同词块的定义一样，在如今的语言学界还没有较为统一的分类方法，目前比较常见的分类方法有依据词块结构进行分类的，有依据词块所包含的词的数量进行分类的，也有按词块语法功能进行分类的。

按照词块的结构进行分类，是主要应用于英语的分类方法，例如英语中的动宾结构、主谓结构、并列词块等，或是采用逐个描述构成成分词性的方式对词块进行结构描述，如N+and+N词块、V+N+Prep词块、Prep+N词块。（马广惠2011）这种根据词块结构以及词类进行划分的方法也可以用于划分日语词块，例如“Nについて”词块、“さすがのNも…”词块、“Nのすえに”词块、“V—たすえに”词块等。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跟句子组合的词块，例如“せっかく留学するからには…”或“せっかく代表として選ばれたからには…”。其中的词块“せっかく…からには”中间既可以接“留学する”这样的动词，也可以直接接“代表として選ばれた”这种短句。

一些语言因为其语言特点，可以通过统计词块包含词的数量来划分词块，例如英语中的两词词块、三词词块。但这样的划分方法并不适用于日语，我们无法统计表音且作为黏着语的日语词块所包含词的数量。例如“かぎりなく…にちがいない”这样的词块，应该将“かぎり”和“なく”分开算作两个词即“かぎり”和“ない”，还是应该侧重于它们连用起来的整体意思划分为一个词。由此可见这种方法是根据英语语言特质的一种划分方式。用这种划分方式会让日语的词块划分变得繁琐，并不适用于日语。

笔者认为按照其语法功能分类的方法比较适用于日语词块的分类。一般可将日语词块分成立场词块、组篇词块和会话专用词块。

在日语中，表达立场态度的词块有例如“言い換えれば”、“即ち”等。这些词块后面经常会出现表达作者立场态度的内容，句末出现的“と思う”、“と考えられる”也可以看作是表达作者对某件事的看法的标识。日语中用于建立上下文关系的组篇词块有“それにしても”、“だからこそ”等，表示句子和句子之间逆接或顺接的关系。会话专用词块在日语中除了可以对应固定问候语“おはよう”，还有用来搭话的“すみませんが…”等。另外，对应给人书写信函时用到的固定表达，例如“このたびは…”“末筆ながら”等也属于会话专用词块。由此可见，在日语中也有很多可以称之为词块的结构，它们像是集语法、语义、语境为一体的一种结构。

早在20世纪末就有学者提出词块理论可以应用于语言教育方面，指出可以总结语言材料中出现的词块，对其使用方法、上下文结构等方面进行练习和理解，由此提高学生在听说读写各方面的能力。

在日语教学上，同样可以通过加强对日语词块的练习，使日语学习者对各种常用的日语词块加深印象，在听说读写各个方面都发挥词块的积极作用。

首先是单词记忆方面。记忆词块等于记忆多个单词，但因为词块的含义体现在特定的语境中，所以根据词块记忆和理解单词，要比背单独的词汇更加容易记住，而且结合具体的语境也不容易遗忘。例如：

（4）給料日まであと千円しか残っていない。もう一円たりとも無駄遣いできない。

例句（4）中的“数量词+たりとも……ない”的用法，如果把它们拆分开，只依靠背其中的单词“たりとも”和“ない”，就很容易出现使用错误的情况。但是如果将“数量词+たりとも……ない”当作一个词块，联系到具体的语境中，对这些词汇进行整体把握，理解它的用法和含义，就很容易记住这个用法，且具有较高的使用准确性。因为词块的用法受到语法和语义上的双重制约，所以当记住这个词块后不仅可以在阅读中理解它的意思，而且可以用于自己造句。

其次是口语会话以及听力方面。加强对日语词块的练习，可以使日语学习者对各种常用的日语词块产生联想印象，提升对会话的理解能力。参与会话者要保证会话的流畅进行，就要求会话者双方对会话内容中一些基本的规则达成共识。因为很多句型在交际时被人们频繁地使用，已经变成了一种固定的交际用语，只要人们听到这类词就会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含义。而当人们不熟悉这些句型时，就会对会话内容产生误解。例如：

（5）

A：今はあの資料の製作が終わるはず…

B：心強いね。

例（5）中的B则没能理解到A想表达的意思。“今はあの資料の製作が終わるはず…”中的“V+はず”在语境中带有“本应该能V，结果却可能没V”的意思，用于说话人认为理所应当的事与现实不符时，表达说话人的后悔等心情。即例（5）中A说的话需要翻译为“今天本来应该制作好资料的但是……”。A没能说完的后半句其实有“でも資料の制作が終われなかった”，即“但却没能制作完成”的意思在。但B却将A的话理解为“今天一定可以制作好资料的”，于是回答了“真是可靠啊”，造成了误会。所以当会话参与者不熟悉这些词块在日语会话中的真实含义时，会话就无法顺利进行。在日语会话中也经常会有这样省略后半句的情况，被称之为日语的暧昧表达。这些暧昧表达的完整形式往往也包含了一些词块的完整结构。例如：

（6）

A：ひどい怪我をしたね。痛いですか。

B：全然。

例（6）中B说的话也是一种省略后的表达，如果熟悉“全然”这一词块在句子中的完整用法，就会知道“全然”后面搭配的都是否定表达。那么B的完整回答就应该是“全然痛くないです”，意为“一点也不痛”。这些例子凸显了在实际运用过程中，熟悉暧昧表达的完整句意是非常重要的。因此也就需要熟悉这些句子所包含的完整词块，理解这些词块在句子中的用法和含义。

正如前面词汇记忆方面提到的一样，已经记住并可以熟练运用的词块也同样能够作用于理解书面语篇。书面阅读和口语会话能够顺利进行的道理是一样的，都要求读者或会话参与者能够通过语言或文字理解作者或说话人想表达的含义。如何把握一篇文章中作者想要表达的观点，通常应该从一些具有标识性的词汇入手，理清文章的脉络，找到作者的思路变化过程，从而把握作者真正想表达的观点。在日语中，有很多能体现文章脉络的词语，例如在对前文进行总结时经常会用到“以上…”、“まとめて…”；
而看到“また”、“一方で”、“これを踏まえて”、“それにしても”等词，就知道作者在下文中要转换话题，或要对前文提到的观点进行辩驳或评价；
而“即ち”、“ということは”、“つまり”、“言い換えれば”等词出现，表示作者将要在下文中对前文所述内容重新阐释。这种阐释往往是汇总前文的内容，却又区别于对前文进行总结时会用到的词。以上列举的例子都是在语篇中起标识作用的词块，对这些词块掌握得越熟练，就越能提高解读文章的速度和准确度。

除此之外，提高对文章内词块的理解也有利于对自己的文章进行加工。不管学习何种语言，在写作过程中都很容易受到母语影响，写出通篇汉式生硬的表达。而能够支撑起整篇文章框架的词块恰好就可以运用到实际的写作中。通过事先记住更多的词块，可以先用词块大致构建文章的整体脉络，接着根据词块固定的结构准确地写出符合语法规则的句子。这样可以大幅减少文章的撰写时长，而且可以借助逻辑性较强的词块，引导自己的思路，为自己的文章增强逻辑性。这种造句和结构无疑会为文章增色不少，也可以避免出现低级错误，保证文章的质量，提高文章的可读性。

由此，可以看出词块理论在日语教学方面的可行性。但是因为目前对日语词块的研究较少，词块理论还没有实际应用到日语教学上，希望今后日语词块方面的研究能有所推进，让词块理论为日语教学开辟一条新的道路。

近年来随着语料库的发展，词块研究也逐渐开始借助于语料库，通过语料库可以更好地识别提取相应的词块。

尤其在英语词块研究上，许多学者都会选择借助语料库进行研究。例如：基于语料库对外语学习者外语写作的词块错误分析，或是基于语料库分析词块理论在外语教学中的应用等。除了借助公开的大型语料库，还有许多学者选择自己制作小型语料库。这些小型语料库往往都偏向于某种具体类型的文本。例如北京外国语大学的汪若雁发表的论文《基于小型自建语料库的汉英同声传译学生译员词块特征研究》中，作者以学生译员为研究对象同声传译的文本，自建小型口译语料库，探究学生译员的词块使用特征。再例如安徽大学的王芳发表的论文《基于语料库的学术语篇词块研究》中，作者自建了本族语学者写作语料库和非本族语学者写作语料库，借助两个语料库以探究有关词块的三个问题。第一是研究两个语料库中的词块是如何分布的。其次统计两个语料库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块，在使用上是否具有显著差异。第三是分析两个语料库中的四词词块在结构分类上的差异，研究它们分别在文本中充当何种功能。

自建语料库的好处在于，比起公开使用的大型语料库，自建语料库可以专注于收录具体某一类别的文本作为语料，例如只收集学生译员的单语口译材料，或者只收集教育学方向的日语学术论文等。这样可以缩小语料库包含的语料种类，使研究的词块更能凸显其在某一类文本中的使用情况，使研究结果更加精确。其次，自建语料库还可以保证作者，也就是语料库检索者的检索效率。自建语料库基本都由作者本人整理，可以保证作者对语料内容的熟悉程度。在检索词块之前，作者就已经通过收集语料了解了其中包含的词块情况。因此可以提前整理出大概需要检索研究的词块范围，提高检索词块的效率。除此之外，自建语料库对于学者来说门槛不高。语料库的收集整理工作也不存在什么技术上的要求，作者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整理任何种类的语料库。

尽管如此，自建语料库依旧存在很多不足。首先，借助语料库的研究更依赖数据说明研究成果，自建语料库就必须保证语料库中所收集的语料文本数量足够庞大。但是个人能收集到的语料文本始终是有限的，如果不能囊括足够的语料，就可能无法研究出比较具有代表性的成果。其次，相比起自建语料库，大型公开语料库的检索技术更加成熟，例如类似专门用于检索日语复合动词的语料库。而鉴于目前词块的研究情况，大多数学者都采取自建语料库的方法研究词块，也是因为还没有专门适用于研究词块的大型公开语料库。再者，由于自建语料库门槛不高，无法像大型公开语料库一样有资金支持和技术支持。基本上自建语料库的研究方法都是借助目前可以直接使用的语料提取器进行检索，因此有可能存在语料提取器的提取方式无法满足研究需要的情况。自建语料库如果没有足够的技术支持，就无法在研究需要时对检索技术方面做出特别大的改进。笔者认为，就目前借助语料库进行的词块研究来看，除了借助自建语料库研究词块，还需要建立更加适合检索词块的大型公开语料库。随着词块研究的深入，一定可以诞生出对词块有更加准确的定义方式，更加便于检索的分类方法，而语料库在今后也会作为一种研究工具不断发展和改善。有了对词块更加精准的定义和分类方法，也会发现更适用于检索词块的检索方法。相信今后也可以构建专门适用于研究词块的大型语料库，为词块研究提供技术支持。

在查阅了基于语料库的词块研究现状后，为了验证日语词块借助语料库研究的可行性，笔者通过检索并下载了日本论文网站“学術機関リポジトリデータベース（IRDB）”上可以公开下载的语言学方向博士论文，自制了日语学术论文小型语料库，并使用语料提取器“ひまわり”对一些日语词块进行具体提取。针对第三节提到的语法功能分类法，对日语中的立场词块、组篇词块进行了检索。我们发现日语词块的位置相较于英语显得更加自由，可以存在于多种不同的句子中。除此之外，笔者计划统计的词块会因为日语中停顿和结句的表达形式不同，导致一些词块的结构并不固定，使检索工作变得繁琐。需要从检索完整词块变为检索词块包含的部分字节，或多次检索不同该词块的不同形式。例如想要检索“と思われる”，就需要检索“と思われて”“と思われます”等各种形式的该词块，而且需要进行多次筛查。另外，前文也提到了日语中存在省略表达的现象，这样的情况也需要检索后进行多次确认。可以看出，因为目前对日语词块的定义仍较为模糊，分类也不够准确，仅仅通过语料提取器抓取词块并不能完全提取到笔者想要的某种用法的词块，还要进行第二步第三步的筛查工作，这使日语词块的整理变得不那么便利。结合在日本论文网站“学術機関リポジトリデータベース（IRDB）”以及中国知网的检索结果来看，有关日语词块方面的研究的确很少，大部分是英语词块的研究。有关日语词块的定义和分类的描述也较少，在日语中依旧习惯把词块当做语法、固定搭配等来研究，很少从词块的角度去研究日语中的一些结构。尽管如此，日语中存在着的可以划分为词块的结构对句子的结构、篇章的逻辑起到一定的支撑作用。借助语料库对日语词块进行研究，还需要语言学界对日语词块有更加准确的定位和分类。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发现尽管目前日语词块研究还存在着诸如词块的界定、词块提取的不便等问题，但日语词块研究还是具有一定的价值和可行性。进行日语词块方面的研究，还需要更加精确地定位和分类方法。随着语料库的不断发展，一定可以催生出更有效的检索日语词块的方法作用于日语词块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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