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小说中的悲剧观阐述
时间：2023-05-29 09:35:12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康静
（朔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山西朔州 036000）
余华是先锋作家的代表之一，其在小说创作中，往往利用朴实无华的笔触，再现血腥、暴力、冷漠、死亡的现实悲剧，把人物推动一个个的悲剧结局中，营造了浓厚的悲剧氛围。在余华的小说创作中，往往是通过悲剧意识的表达和刻画，来对人性的本质进行深度思考，并引导人们对当代社会进行反思和思考，隐含了深深的人文关怀。
悲剧意识是人类本能的属性，是人类对自身生死的思考，是在对生的渴望以及对死亡的恐惧下产生的。人都要从出生走向死亡，但是人类却沉迷于对生存权利以及生命长存的追求中不能自拔，这是引发一些悲剧的本质根源，也是人类悲剧内容以及形式的决定性因素。其中包含现实悲剧性和艺术悲剧性两种表现形态。而这种悲剧意识在文学作品中的体现，主要是以文学艺术为载体，对现实生活悲剧性的反映和主动认识[1]。理性是形成人类悲剧意识的基础和前提，只有在此基础上才能引发人类直面残酷现实的勇气，对现实的悲剧性进行深切感知。但是悲剧意识的最终形成要在对理性判离的基础上才能实现。而理性受到时代局限，是在人类实践能力基础上形成的，悲剧意识具有超时代性，可以为文化发展提供服务，助力文化成长发展，难以受到理性掌控。因此，悲剧意识很大程度上受到文化性质的限制。例如：西方文化体现为海洋、商业文化，其悲剧意识体现为冒险、批判；
中国内陆文化倾向于中庸和平，其悲剧意识体现为柔性的、内心的情感色彩。
小说作品创作往往通过人物刻画的方式，对其主题进行表达。先锋文学作家的作品，往往企图对人类悲剧性进行理性把握，但是在难以办到的时候，就容易形成一种宿命论，在余华的小说作品中，经常使用世事如烟、难逃劫数等文字，来对小说主题进行阐述，通过预兆类的描述对宿命性的悲剧观进行证实。人类的生命遭受摧残和毁灭时，往往呈现自保、发展等本能，这种抗争精神被称为悲剧精神，这是人类之所以存在的根本性因素，一旦失去，就会丧失人类存在的根本意义与价值[2]。宿命，正是余华小说叙述中的核心观点。在阅读余华的小说作品时，就好像走进了一个暴力与恶的空间中，到处散发着死亡和苦难气息，他甚至以挖掘人性的恶为己任，专注于对人类的兽性、丑陋、暴力等进行淋漓尽致的展现，这也是其文学创作的根本性素材。余华在刻画小说人物时，将其设置在黑暗世界中，缺乏明确的人生意义，往往是为了活着而活着，难以对自己的命运进行掌控，难以阻止人生悲剧的发生，然后在毫无意义中终结。余华的小说作品，往往会把人物推向不同的灾难、阴谋、劫难中，最终走向死亡，成为宿命性的悲剧。尤其是在对小人物进行刻画时，通过使用朴实无华的文字对他们的痛苦、无奈进行深刻刻画，表达出其内心的悲哀，也让读者感知到作者内心的悲哀和无奈。例如：在其作品《死亡叙述》中，卡车司机在持续性的明暗中最终被人群打死；
《一九八六》刻画了一个利用古代酷刑自我折磨并随意砍杀他人的疯子；
在《现实一种》中对亲人间的互相残害进行残忍体现等。由此可见，余华小说作品往往以死亡和暴力、血腥等为素材，让人物逐渐走进悲剧性死亡宿命中。读者在阅读余华的小说时，往往会感受到最直观化的感官刺激疼痛。
3.1 早期作品：人性悲剧
在余华小说创作中，利用悲剧意蕴的叙事形式，叙写了大量生存苦难，刻画了一个一个的悲剧性人物[3]。尤其是在其早期作品中，因为深受后现代派小说的影响，注重探索人的劣根性，表达人性的冷漠、暴力、血腥等悲剧色彩。例如，在其《现实的一种》中，表达家庭亲人之间的冷漠、杀戮的现实真相等。《十八岁出门远行》主人公的善行换来的却是嘲笑和殴打，展现了人性冷酷的现实，利用冷漠的叙事方式再现人性的恶。
3．2 中期作品：生存悲剧
余华中期的创作中，主要对民间的生存悲剧进行思考，并致力于探寻一条悲剧的救赎之道。《活着》是余华中期的代表作之一，利用人与人之间的温情等叙事方式表达民间小人物的悲剧性人生[4]。在字里行间呈现温情、情感的涌动，随着小说中人物的连续性死亡，给人营造一种压抑的生存环境，对人类的生存悲剧进行展现。
3.3 后期作品：救赎思想
在余华后期的《许三观卖血记》中，写作风格改变较多，不再直接叙述悲剧，而是通过人性善良展现反抗命运的悲剧，通过这种方式体现出一种对悲剧进行救赎的思考。作者通过许三观卖血的行为，体现了许三观生存的价值，并展现其为他人无私付出的优秀品格，并通过这一行为展现对生存悲剧的反抗。作者通过这一作品引导人们对现实生活进行反思，只有在人性觉醒前提下才能对生存悲剧进行有效解决，完成人类悲剧的救赎[5]。
余华的小说人物，往往带有强烈的悲剧色彩，透过小说可以探查余华的个人思想特点，其具有较强的消极思想，其心理较为偏执，并带有一定的愤世嫉俗的心理，往往在小说中对人性的丑陋、劣根性进行揭露。造成余华这种悲观意识的原因往往与其个人成长中的悲剧体验以及相关作家的思想有关。
4.1 个人成长经历
余华的父母都是外科医生，因此余华从小在医院长大，对血、死亡司空见惯，在余华小时候经常看到父亲满手带血地从手术室中出来，对沾满鲜血的手套记忆深刻；
而且余华小时候的家就在太平间对面，经常听到太平间里的哭声，甚至有时候还会在炎热的夏天与哥哥一起在太平间玩和睡午觉；
小时候父母工作都很忙，不能经常陪伴余华和哥哥，甚至把他们锁在家里。可以说余华的童年是充满恐惧、痛苦和孤独色彩的，这种早年的经历，使得悲剧意识在余华潜意识里越积越多，久而久之对其整体思想、心理产生了重要影响，这种悲剧意识在其作品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尤其是在其小说作品中充满了血腥、死亡、暴力元素[6]。
此外，余华的童年以及少年时期经历了比较动荡的年代，这种生活经历给余华留下了惊惧、震颤的心理记忆，并对其世界观、人生观等的形成造成了一定影响，甚至给其文学创作中的叙事方式带来了很大的影响，在描述死亡、苦难的过程时，在笔触之间往往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他对野蛮、恐怖、不信任、暴力、血腥等场景的真实再现，可以说早期的生活经历让余华失去了对生活和人性的信任，尤其是长时间的暴力经历使其悲剧意识逐渐增强，造就了如今残酷的叙事风格。
4.2 文学作家的思想影响
在余华的文学创作以及思想形成过程中，受到了川端康成以及卡夫卡的重要影响。在余华创作初期，其写作思想、风格等受到川端康成的深度影响，甚至将其作为其崇拜偶像。川端康成的小说最大的特点是对细部描述较为突出，让余华感知到了细部叙事的感染力，并在其小说创作中进行了大量体现，如《竹女》《男儿有泪不轻弹》等作品中，都设计了大量的细节描写，营造了唯美的叙事基调，但是叙说的却是充满感伤的情感，实现了人物心理的详细化描述与呈现。但是相对于川端康成的作品而言，余华小说的叙事风格更加倾向于直白化，这是因为在早期的小说创作中余华更加侧重对叙事形式的深度探索，利用直白的倾诉，述说深度的情感经历。而在余华小说创作中期和后期，受到奥地利小说家卡夫卡的重要影响[7]。卡夫卡在小说创作中，往往对客观秩序嗤之以鼻，甚至对其进行吴无情颠覆，让余华茅塞顿开，启发余华可以在小说叙事上进行大胆想象，突破了叙述形式的障碍，通过对现实秩序的颠覆，余华在小说创作中真正感受到了内心的自由，使其敢于对一切经验、常识进行大胆怀疑，并遵从内心。这种影响在其小说《四月三日事件》中得到具体呈现。在其创作后期，余华更加注重对作品内容以及精神内涵的探索，尤其是在其《许三观卖血记》中，对创作主体进行解放，对人类最深处的灵魂进行探究，实现了叙事风格上的转变，小说中的悲剧观日渐形成。
4.3 现实的影响
生活是一切艺术的主要来源，文学创作源于生活，又是对生活的升华。在现实生活中，作家可以获得源源不断地获取创作灵感和写作素材。余华与现实生活之间的紧张关系，更是进一步推动了余华的文学创作，并通过文字创作表达内心，解析社会。余华了解一位以组织人们卖血来获利的人，这种生活见闻触动了其内心，激发其对《许三观卖血记》作品的创作灵感，并以此为切口表达其内心的悲剧性救赎[8]。很多时候，现实生活的真相是很难让人接受的，它是丑陋的、阴险的，温暖的东西往往难以触及。在其作品中写道：“友爱和同情只是作为情绪来到，而其他不好的事实则是唾手可及”。这往往是作家对现实的真实感受，并通过作品中的失望与批判来表达其内心体验。余华就是通过真实的心态对现实丑恶进行认识和揭露，才在其作品中表现出浓烈的悲剧色彩。
5.1 对真实的人性进行呈现
余华小说往往是通过人物刻画，对人性本恶的本质主题进行呈现，意在对人生的难以掌控以及命运的灰暗主题进行深刻表达。
在余华的经典作品《在细雨中呼喊》中，余华借助孙光林的回忆与记述，向我们展现了复杂的、各种各样的人性，并启发着我们对人性展开深度思考，对隐藏在人性后的悲剧进行探究。孙光林生活在一个穷苦的家庭，父亲因为物质上的不富裕总是愁眉苦脸，心情阴晴不定。孙光林的父亲将自己的父亲看作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时常对父亲没有好脸色，最后甚至因自己的父亲迟迟不死而气急败坏。站在人性的角度看，这是人性的悲剧。孝是中华传统美德，但在这部作品中，余华通过这个角色，向我们描述了人性、优良美德的迷失，以及因这些迷失所带来的悲剧。通过孙光林的记叙我们得知，年迈的老祖父甚至要为了一口吃食和自己的儿子斗智斗勇，这引人深思。余华在这部作品中向读者动态展示了生命诞生、生命挣扎、生命毁灭的过程，深入刻画了生之勃发与死之战栗，每一句、每一笔都充满着摄人心魄的悲剧力感。
余华小说作品往往充斥着暴力，这是人性恶的最直观、最本质的表现和来源。余华认为这是人类命运的根本归宿，痛苦和磨难是人类必经之路，这也是在余华作品中充满绝望、失望的根本原因[9]。余华对真实的理解，即真正的血腥，死亡也不是神圣的，在其小说叙述中，认为死亡、暴力、血腥是世界的基本现实和内在本质。余华在小说创作时，把自己当作客观记录者，不掺杂人为情感道德的基础上对残忍的故事进行刻画，他这种对悲剧苦难的冷漠态度，是他期望对真实意义上的苦难进行客观展现，也为读者预留更多自我反思的空间。
5.2 人文关怀的真切表达
余华在其小说中，往往采取极度夸大的形式进行现实叙事，并利用人物的毁灭来达到体现人类悲剧的目的。在这种颠覆性的创作形式中，往往会对英雄形象进行重构，如利用直白的表述方式展现其木讷、冷漠、困苦的平凡人本质。在这种不可逃避的悲剧性宿命论中，表达了对世界、人生的悲观失望态度，但是仔细阅读可以从中体会到隐含的人文关怀，利用刻画的悲剧性人物形象体现悲剧意识，并通过这种途径引导人们对当代社会现实进行觉醒和反思，以更加全新的角度对人生意义进行探索[10]。余华通过作品创作，体现出了独立的精神品格，并通过作品创作实现对生命意义的内在探究，实现对人的精神的持续性重构，是中国文坛上的一面独特的先锋旗帜。
5.3 对现实的记述与对社会的思考
苦难与悲剧总是形影相随，文学中的悲剧多由现实中的苦难造就。在余华的作品中，自然灾害、人为的破坏与杀戮，这些天灾人祸造就的悲剧随处可见。余华的经典作品《活着》中，少年时期的富贵不懂生活艰苦，好赌好玩，自由放荡不善经营，后来又逢时代动荡，社会巨变，地主、富农遭受打压。自身性格的缺陷与时代的命运最终造就了富贵的人生悲剧及其家人的悲剧。站在中国人追求阖家欢乐、四世同堂的思想角度看，富贵的一生是极其悲惨的，富贵的母亲、妻子、儿女及至孙辈，在他们短短的人生中，多是苦难多于欢乐，悲剧是他们人生的底色。主人公富贵与他的妻子，经历了生活的磨难、物质上的穷困，后来又面临丧子之痛。这对夫妻就如孤单站立在旷野中的树木，始终在被动接受人生的暴风雨。凛冽的风、豆大的雨、霹雳的闪电在他们的身上刻上了一道道深刻的印记，使得他们伤痕累累，无力生还。
富贵的儿子，一个单纯清澈、善良热心的男孩，在如花的年纪死在冷冰冰的医院。在这个少年身上，死亡是突然降临的。有庆不知道自己滚烫的血液会被大量抽走，在他血型匹配成功后，还高兴地说：“要抽我的血啦”。他的热心献血最终导致了他的死亡，比起一个穷苦人家的穷小子，县长夫人的生命要更重要，他们毫无怜惜、毫无担忧地将大量血液从有庆身体里抽走，当有庆因大量失血倒在地上时，医生也只是蹲在地上拿听筒听了听说“心跳没了”，只骂了抽血的医生“你真是胡闹”。有庆的生命里充满悲剧，根本原因在于有庆出生在一个悲剧的时代。余华通过描写有庆的命运与悲剧，向我们展现了在那个时代小人物的悲剧命运。底层人物的命运都要随着大社会走，底层人物的痛苦与挣扎、期盼与呼唤，很难得到关注。
综上所述，在余华小说中，通过血腥、暴力、死亡等构筑了一个灰暗、冷漠的人性世界，充分体现了人物的悲剧色彩，并通过人性悲剧、生存悲剧、悲剧救赎等不同阶段主题的演变，逐渐引导人们对生存困境进行思考，余华小说中的悲剧观与其个人的悲剧成长体验息息相关，同时也与受到川端康成、卡夫卡等作家的作品、思想的深刻影响，造就了其独特性的悲剧性叙事风格，可以让读者在深刻的阅读体验中，对生命、人性等进行深度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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