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外来词_当代汉语中外来词的多维视角分析
时间：2020-03-27 07:38:07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外来词是时代的印记，带有鲜明时代特色。它折射出特定的社会发展轨迹，反映着中西社会交流和文化交融，体现了汉语词汇发展和变化，在日常生活和文学作品中使用广泛。作者以探讨新流行外来词为出发点，阐述外来词特点，探讨外来词发展，对外来词义类、词汇意义变异等若干问题进行具体分析，并提出自己的观点，以期促进语言学界对于外来词研究的进一步发展。
[关键词]义类；语素；变异；外来词；词类转用
[中图分类号]Ｈ０３５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４－５１８Ｘ（２０１１）１１－０２５３－０４
何干俊（１９６５―），男，中南民族大学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社会语言学、汉语国际推广。（湖北武汉 ４３００７４）
一、引论
外来词又叫借词，与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科技密不可分，是现代汉语词汇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人们语言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成员。汉语有吸取外来词语传统，早在周朝初期，就已产生借用外来词现象，先秦两汉时期，又有一批外来词随着“丝绸之路”融入汉语，出现外来词语进入汉语新浪潮。改革开放之后，由于经济、文化等方面变革、媒体的发达、科学技术的发展以及国际交往的深化，社会发生了巨大变化，表示新事物、新概念的新词术语层出不穷，大量外来词也随之进入汉语中，其速度之快、种类之多、形式之丰富，史无前例。外来词进入汉语，越来越渗透到广大群众生活里，不会损害汉语发展，正如王力所说的：“汉语大量的吸收外语的词汇，对汉语的本质毫无损害。语言的本质是语法构造和基本词汇，而基本词汇是具有不可渗透性的”[１]（Ｐ５２８）不仅如此，它还丰富了汉语词汇，增强了汉语表现力，拉近了东西方语言距离，给语言生活增添了靓丽色彩，使汉语呈现出崭新面貌。
于根元指出：“人们的沟通是文化的沟通，人们的交际是文化的交际。语言的沟通和交际也是文化的沟通和交际。”[２]（Ｐ１７２）就外来词而言，它产生于各个领域，是文化接触和扩散的结果，也是语汇中特殊而敏感、变化极快的词语层面。进入２１世纪以后，在汉语面临大变动、大开放背景下，日益增多的外来词引起了学术界广泛兴趣，分析和研究外来词的使用特点、来源、存在的问题、问题的原因成为语言学领域一股热潮。从新流行外来词入手切入词汇学研究，是语言动态研究发展的必然要求，有助于探索汉语原有体系下新的组合形式，从而为汉语词汇研究提供参考；同时，有助于进一步加深对中外文化交流方面理解，从而发掘出沉积在民族心理结构中的深层底蕴。
二、汉语外来词的义类
外来词流行广泛，使用频率高，涵盖社会多个方面，反映人们日常生活、社会活动、自然现象，涉及经济、文化、科技等领域。据考察，按语义联系对外来词分类展示有以下几类情况：（１）服装领域，如耐克、迷你裙、Ｔ恤衫、贝雷帽、布拉吉、阿迪达斯；（２）教育领域，如托福、托业、习得、研修、Ｕ势界、雅思、大学院、短期大学；（３）食品领域，如派、料理、芝士、曲奇、色拉、奶昔、寿司、刺身、培根、坦普拉、汉堡包、威士忌、百事可乐；（４）医药领域，如Ｂ超、ＣＴ、休克、绷带、ＷＨＯ、ＡＴＰ、ＨＩＶ、ＳＡＲＳ、维他命、转基因、艾滋病、干细胞、爱克斯光、埃博拉热、微创手术；（５）体育领域，如爬酷、完胜、完败、双赢、德比、ＮＢＡ、ＭＶＰ、ＹＯＹＯ、ＦＩＦＡ、马拉松、乌龙球、保龄球、拉力赛、蹦极跳、ＣＢＡ联赛；（６）经济领域，如波波、按揭、融资、减仓、洗钱、物流、看板、杯葛、产经、量贩、仙股、盘跌、低迷、企划、熊市、ＷＴＯ、ＣＰＩ、ＣＢＤ、欧佩克、新登场、基尼系数；（７）娱乐领域，如秀、桑拿、粉丝、玩家、攻略、写真、粉丝、艺能、ＰＫ、迪斯科、恰恰舞、迪斯尼、米老鼠、爵士乐、卡拉ＯＫ、ＫＴＶ、吉特巴舞、忘年会、嘉年华、格莱美奖、拍拍垃圾；（８）科技领域，如黑客、ＩＴ业、引擎、克隆、纳米、戴尔、饭Ｑ、英特网、Ｄ字头列车、Ｅ摘客、ＣＰＵ、ＤＯＳ、ＣＤＭＢ、ＥＤＲＯＭ、特洛伊木马、多普勒效应、终端服务器；（９）社会领域，如３Ｑ、小巴、香波、血拼、银座、谷歌、泊车、猎头、贴士、秒杀、ＡＡ制、新干线、干物女、丁克家庭、旗舰店、自助餐、拇指族、ＳＯＨＯ、销品茂、闹太套，等等。尽管以上分类难免带有一定主观性，但还是比较全面、细致，能够大致反映出外来词流行的实际状况。
三、汉语外来词的特征
外来词为语言生活注入新的活力，在使用上形成了自己的特色。考察它的特征可以从词类转用、译名并存、孕育新语素三方面进行。
首先是词类转用。词类是根据词的意义和词的语法特点相结合来划分的。外来词进入汉语后，要适应汉语自身的特点，经过改造并最终完全吸收为我所用，与本语词融为一体。[３]体现在语法上，不少外来词自动放弃原有的语法属性，改变了语法性质，在汉语中出现新用法，在词类划分方面呈现出新状况，在结构层次上也有所变化。如“德比”是名词，进入汉语以后，衍生出动词用法，取得了动词语法功能，“两支球队即将德比”，“德比”转类后，形式上没有复杂化，信息含量却得到提高，交际效果更趋理想。“ｉｎ”在英语中是介词，进入汉语中，能够作为形容词使用，受副词修饰，可以说“很ｉｎ的搭配”，“观点很ｉｎ”。
其次是不同译名的并存。反映特有事物或现象需要恰当的语言形式来表达。然而，同一个外来概念进入汉语后却出现如何选用音同音近汉语词的问题。用汉字转写转不胜转。秀－骚、小费－贴士、芝士－奶酪、布波－ＢＯＢＯ、印客－ｉｎ客、幽浮－飞碟、桑拿－桑那、香波－洗发水、比基尼－三点式游泳衣、因特网－英特网、吉尼斯－基尼斯、拍拍垃圾－拍拍拉齐、Ｅ－ｍａｉｌ－电邮、电子邮件、伊妹儿、伊美儿、伊媚儿。有学者统计，ｈｙｄｒｏｑｕｉｎｏｎｅ有４３种不同的汉语译名。[４]外来词与异名同实相伴而生。造成不同译名并存至少有四方面原因，即一是由于外来词不同翻译方式，如音译和意译并存；二是不同华人社区在教育、生活方式等方面差异；三是汉语方言的复杂性；四是个人选择汉字的不同。
译名不统一造成了更多异形词，没有交际价值，对于书面表达是一种赘疣，是一种无值变体，因而制约了语言的健康发展。正如冯志伟指出的：“在外来概念的翻译中，容易出现同义译名，这就是同样一个外来概念，被翻译成多个译名的同物译名现象。这种现象往往使得读者和用户无所适从，造成译名使用的混乱。”[５]
再次是孕育新语素。词语的借用不是原封不动地照单全收。输入汉语的外来词，进入词汇系统后，必须根据汉语特点经过一番改造和创制。与古汉语外来词相比较，新流行外来词中有些记音汉字本来只是表示音素的字符，但在使用中，却逐渐获得了固定意义，成为外来语素，从而具备构词功能，能够作为构词成分参与构造新词，形成新的词语模。基于外来语素参与构造新词的活动不同，可以分为以下几种不同的类型：（１）义标脱落，音译担当。如“酒吧”中的“吧”是ｂａｒ的音译，“酒”是意译补加前置，然而在使用中“酒”逐渐脱落，“吧”具备了语素功能，通过与其他汉语语素结合，产生以“吧”为核心语素的向心复合词，如嚼吧、来吧、爽吧、烫吧、眼吧、氧吧、球吧、茶吧、冰吧、串吧、冲吧、陶吧、网吧、泡吧、吧员、吧台、手工吧、钢琴吧、绘画吧、音乐吧、表演吧、玻璃吧、咖啡吧”，等等。现代汉语中的“吧”是语气词，与“吧”族词中的“吧”语音相同，但后者“吧”的词汇义与它在汉语中原来的任何一项词义都无关，它代表意义类属单位，起表示类别作用，词义的变化经历了从“实”到“虚”的发展过程。以“吧”形成的固定模槽的词语有批量生产特点，能产性得到显著提高。（２）音节省略，以较少的字代替较多内容。“巴士”是“ｂｕｓ”音译，在使用中，“士”被省略，字符“巴”承载所在词全部词义，成为类词缀，通过类推原则，与其他表示具体概念的语素结合成词，构成“快巴、大巴、中巴”。这一类外来词词形醒目，义类显豁，便于理解和识记。音节省略是语言经济原则的表现。采用更少的能指符号、用尽可能少的语言形式表示尽可能多的语义内容，可以使汉语表现出高度简约性。[６]外来语素“巴”是译音结果，是按照省力原则由缩略而构成，表意完整，达到简约的目的，与它在汉语中原来词义无关。（３）音节语素化。“秀”是“ｓｈｏｗ”的音译，由“秀”构成的词语有“走秀、选秀、作秀、秀风、卡秀、时装秀、真人秀、魔术秀、玩具秀、晚装秀、赃物秀、互动秀、汽车秀”。与前两类不同的是，“秀”是单音节单纯词，表义性强，能单独使用；同时能产性强，可以作为语素构造新词。
类推是词语能产的直接动力。在模仿类推心理机制作用下，外来语素进行组合替换，构造新词，表现出较强的类化倾向，这说明外来词已经完全进入汉语词汇，与本族词融为一体；另一方面，也体现出汉语强大的“汉化”外来词语的内在动力，显示了新时期汉语的兼容性和多元性。
四、汉语外来词的词汇意义变异
词汇创新是自然语言基本属性。外来词进入汉语词汇后，受社会、文化、经济环境等方面影响以及语言系统支配、韵律机制作用，在语义方面出现一些改变。与印欧语语义变化研究相比较，考察汉语外来词词汇意义改变，从义位角度出发可以分为词义范围扩大、词义范围缩小和词义转移三种情况。
“扩大”是指外来词本有固有称说对象，然而在运用中原有形式被赋予新义新用法，概括对象增加，应用范围更加广泛，涉及的对象从物到人，语义出现泛化。“克隆”原意为无性繁殖，在使用中，它不但借用原义，还派生出原本的复制品的意思。“难道银行卡被克隆了，就该储户自认倒霉”（《武汉晚报》，２００９年４月２７号）。句中的“克隆”指的是“复制”。它的新义是通过以相似性为基础的隐喻来实现。借助隐喻的联系，“克隆”词义逐渐翻新，使用范围不断扩大，原来的单一性和专业性得到突破，但其核心语素并没有发生变更。“杯葛”原意为抵制，后派生出孤立的意思。“这件事情不是杯葛的”，“杯葛”在句中语义转化为“与其他事情没有联系”。“杯葛”的新义是在其原意基础上进行的合理引申，新义产生以后，旧义依然存在，保持着其自身独立性。
与前者相反，“缩小”是指外来词由一般的意义变化为表示个别的意义，属概念变成种概念，词义外延由大变小，义项从原语词的词义范围内减少。“Ｃａｒｔｏｏｎ”在英语中有三个义项：（１）连环漫画；（２）动画片；（３）草图、底图。而外来词“卡通”只保留了义项（１）、（２），义项（３）在汉语中消失了。
还有一部分进入汉语中的外来词，义位由一个语义场转入到另一个语义场，词义由一个范围移动到另一个范围，表示的概念也不一样，从而发生根本性变化。“转移”可以是意义、指称对象转化，也可以是动作、词性转化。“酷”原意为冷峻，在使用中，引申出“好的、很棒”和“时髦、吸引人”的意思。“如果驾驶浪迪的话，也符合身份，给人很酷的感觉”（《潇湘晨报》，２００７年１０月１８号）。这里的“酷”表示“时髦”，与相应的英语词义大相径庭。“迪斯科”原意为唱片舞会，在使用中可转化为健身操。“应根据各自的体质、兴趣和爱好，积极参加一些体育活动，如做操、打拳、慢跑、散步、爬山、登高、跳老年迪斯科、练气功等”（《江南都市报》，２００５年１０月１３号）。句中的“迪斯科”表示健美操，与相应的英语词的词义完全不同。
五、汉语外来词的未来发展趋势
外来词活跃于语言生活中，给汉语表达提供了新平台，同时和社会发展密切相关。分析外来词未来发展趋势可以从规范问题和字母词两个层面进行。
首先，外来词规范问题日益凸显。语言系统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动态系统，处于变动之中。外来词在给传统汉语词语注入新活力的同时，也给传统汉语词语带来了不少负面效应，使语言呈现出一些不规范和不稳定现象。汉语词汇有双音化趋势，造词理据性强，在外来词类型上，往往以意译为主。然而，近年来，音译词数量有所上升，甚至一些已有的意译词也为音译词所替代。音译词保留源语读音，外来味浓，可以直接伴随新事物的发展，但缺乏语义联系，求音不求义，有可能破坏汉语词汇系统性。王力认为：“意译是正常的办法，音译是变通的办法，如果滥用音译，也就是滥用外来词，因为那样是表示汉语词汇贫乏到不能从基本词汇的基础构成新词。”[７]外来词在借入词义的同时还借入词的读音。由于译介方式不规范，干扰了正常理解，消解了汉语神韵，违背了语言使用目的。
吕叔湘指出，“在当前的语文工作中，首要的工作是促进现代汉语的规范化，也就是促进标准语（文学语言）的确立和普及。”[８]（ Ｐ１２－ ２３）外来词具有社会性，有着强劲发展势头。在尊重不同类型外来词现状的前提下，对包括音译词在内的外来词进行规范，仔细推敲，对外来词产生的原因、功能、交际效果作出细致、冷静的分析，作出正确的评价，能够顺应社会和语言本身发展趋势，有利于外来词生动确切地表情达意、发挥自身的社会功用，从而减轻词汇负担，使外来词朝着健康方向发展，产生积极的社会效应。
其次，字母词进一步增加。历史上，汉语词汇系统吸收外来词基本上都用汉字来表示。字母词大致出现于１９实际下半叶，但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处于停滞状态。改革开放以后，字母词处于活跃状态，数量逐渐增加，使用领域明显扩大，呈现出种类多元的特征。方块汉字是一种表意文字，自产生以来，始终没有从直接表现世界的图形中摆脱出来，汉字传统理论六书揭示了汉字结构规律和特点，然而在分析字母词构成上确显无力。字母词的产生和发展是必然性和偶然性的统一，是汉语对自身缺陷的弥补。它在借入时由于借形，因而改变了只用汉语语言材料创制外来词的局面，使汉语词汇出现以纯汉字词语为主体包括少量非汉字词语状况。Ｆｏｒｓｔｅｒ在《变化的英语》中指出：“当社会生活发生渐变和激变时，作为社会现象的语言会毫不含糊地随着社会生活进展的步伐而发生变化。”这句话可以同样用来解释字母词的存在和发展。
词汇是一个开放系统。使用字母词是时尚的表现，同时也是一种话语策略，体现出简洁明快的语用价值。在字母词的观点上，有些学者认为，字母词扰乱了汉语语言环境，是文化消解力弱化的反映，是“混乱现象”和“不健康倾向”，会带来“污染”，主张对字母词采取禁令，一律禁止使用。语言系统具有自我净化能力，字母词使用的局限性有待于人们在语言实践检验中不断加以弥补和改进。实际上，汉语词汇发展不仅表现在新词的增加、或者新义的变化，同时也表现在形体的改变上。[９]字母词构词简洁、书写便利，从长远看，符合汉语用法演变的基本规律。不少字母词已经成为汉语基本词汇的合法成员，为权威的《现代汉语词典》所收录。语言接触和词的借用相伴而生，词汇的互相借用是语言接触最常见的结果。从根本上突破了“汉字本位”的字母词具有一定的表现力，记录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突破了六书分析汉字结构的传统理论，丰富了汉语词汇，影响到汉语构词模式，在汉语词汇发展史上具有重要意义。
[参考文献]
[１]王力．汉语史稿（修订本）[Ｍ]．北京．中华书局，２００１．
[２]于根元．应用语言学理论纲要[Ｍ]．北京．华语教学出版社，１９９９．
[３]徐通锵．汉语的特点和语言共性的研究[Ｊ]．语文研究，１９９９，（４）．
[４]刘泽先．Ｈｙｄｒｏｑｕｉｎｏｎｅ的汉字译名有４３种！[Ｊ]．香港．语文建设通讯，１９９３，（２）．
[５]冯志伟．同义译名研究刍议 [Ｊ]．词库建设通讯，１９９８，（１６）．
[６]吕叔湘．大家来关心新词新义[Ｊ]．北京．辞书研究，１９８４，（１）．
[７]王力．论汉语标准语[Ｊ]．中国语文，１９５４，（６）．
[８]吕叔湘．吕叔湘全集[Ｍ]．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２．
[９]杨必胜．试论“港词北进”[Ｊ]．语文建设，１９９８，（４）．
【责任编辑：张 丽】
推荐访问:多维 外来词 汉语 当代汉语中外来词的多维视角分析 汉语中的外来词 汉语中的外来词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