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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佛壁纸 [黑暗佛]

    时间:2019-04-21 03:15:37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雅意学习网手机站

      黑暗佛  L君和他的前妻M小姐是大学同学,虽是同学,但原本关系了了,两人出身不同,一个官宦之后,一个边远山区山民之子,双方都不在对方的视线之内。况且M小姐非常内向。大学期间,同班同舍的女生们恋爱谈翻了天,她却一直波澜不惊,独来独往。舍友劝她,你也谈一个吧,可不能白读了一回大学。M小姐只是微微一笑,不反对也不辩解。“是不是你早有了呀?”“哪里……没有的。”M小姐仍然微笑。大一的时候,M小姐这样笑,舍友们觉得她清凉可爱。可是到了大二、大三,她们知道了她的家庭背景,M小姐再这样笑,她们就觉得她心里一定另有他想,也许就是一种鄙视。大家就不太高兴了。这样下来,M小姐虽说整天洁身自好,貌似轻松,有时看起来却不免有了些落落寡合。
      M小姐虽说与同学有些隔膜,但也相安无事。如果不是后来学校闹鼠患,M小姐可能也就这样平平静静、单单纯纯地离开了大学。偏偏大四刚开学,成群结队的老鼠肆无忌惮地光临M小姐她们的宿舍。老鼠咬破她们的蚊帐,啃坏她们的书籍、衣服,甚至有一回,掉进了M小姐的暖瓶。女生天生惧怕老鼠,何况如此张狂,其他舍友因为都有男友,纷纷出去租借房子,一一成功逃难了。M小姐也想过这条出路,无奈孤身一人,没有她们反应迅速,就这样,一时有些迟钝的M小姐在这一天夜里陷入了困境。她不敢回宿舍,就在校园论坛发出了求救帖子:谁有灭鼠良方,请予救援!这样,偶然看到帖子的L君连夜赶到了M小姐的宿舍。
      “你们不知道,老鼠是赶不尽、杀不绝的,我们老家有句话,‘鼠一、猫二、狗三、猪四、羊五、马六’,老鼠一个月就出一窝,你怎么赶?”L君目光如炬,“我们农村有个说法,‘老鼠倒壁佛’,你没看见老鼠躲在洞里的样子,在暗处,老鼠是贴墙端坐着的,它们用前爪托住下巴,想啊想,外面的人到底要怎样对付我们呢,哈哈,他们要下鼠药了,他们要用老鼠夹了……你看这样子像不像佛?”
      “我们得给它们烧香求它们去别的地方!”L君边对M小姐说,边点燃了一支香烟,口中念念有词,“老鼠佛老鼠佛,你去别处讨生活!”
      这一夜老鼠奇迹般都消失了。——太神奇了!M小姐是城市后代,几时听过这么好玩的说法,几时看见一个人用一支香烟就把疯狂的老鼠哄走了?就这样M小姐爱上了L君。
      M小姐一毕业就火速下嫁L君。(有意思的是,她的舍友们的爱情在毕业前纷纷告败。)结婚以后,L君向M小姐坦白交代了驱鼠真相:其实他是开玩笑的,那天学校已经统一投放了鼠药,老鼠都奔赴它们最后的晚餐去了。M小姐微微笑了。
      故事本该就此结束,就像大多数人平淡的一生一样,“从此L君和M小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可是有一天,一只小老鼠突然造访了他们家。——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按照常理,老鼠是不会跑到M小姐他们那样的高尚小区的。——M小姐恐惧老鼠,尖声大叫。L君刚好在家,勇敢的他一步步把老鼠逼进了厨房。他们家厨房经过了精装修,连一个缝隙都没有,老鼠无处可躲,就上了墙,墙壁光滑,老鼠掉了下来。老鼠顺着墙角逃窜,一次次撞到了门、窗、墙角,一次次从灶台、冰箱上摔了下来……L君一直站在紧闭的厨房玻璃门后跺着脚,惊慌失措的小老鼠一次次做着无谓的逃窜。
      最后,小老鼠终于七窍流血而亡。
      M小姐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L君虐鼠的整个过程,她的脸上慢慢失去了血色。
      在老鼠死去的那一刻,M小姐做出了离开L君的决定。
      这个故事我是听来的,有关L君和M小姐的爱隋故事,可能多有谬传之误,不过我一直对“老鼠倒壁佛”的说法心存好奇:在黑暗深处,老鼠是不是真的像佛祖一样端坐冥想?
      生则为有用之人
      我曾经在一所乡村中学担任过几年语文老师。那是我青年时代最为压抑和灰暗的日子,所以,离开那里之后,若不是别人有意问起,我自己压根就不愿提及。
      郑美兰是在我几乎忘记了我的教师经历之后突然出现的。有一天,有人在我的博客上留言:老师,我是郑美兰,你还记得我吗?
      我没回复。几天之后,她给我留在博客上的信箱来了信,信中附有一张上半身近照。我看了,似乎有点印象,就回了信,问候了她的近况。很快的,她又来了信。一来二往,我对郑美兰的记忆略有恢复,对她的生活、工作情况有了一些了解。郑美兰是我的第一届学生,她说她的作文一直得到我的表扬。(这一点我毫无印象)。郑美兰说,以前她对“未来”,对“理想”这样的话题毫无认知,相反,由于个子矮小,而父亲又比较歧视女孩,她一直比较自卑。“是因为‘语文老师’您的影响和启蒙,让我从少女的蒙昧状态中跳了出来!”(我听了呵呵一笑。)郑美兰又说,受我鼓励,她后来学业大有长进,而受我影响,她最后成为一名老师。有趣的是,她说,“老师,您知道吗?我现在就在母校当老师,他们说,我现在坐的这个靠窗的位子,就是您当年坐过的!”
      我听了颇为感慨。想起自己当年心猿意马的教师经历,心中不免有些羞赧。我回信表达了自己的内疚,说出了隐藏内心多年的一些无奈,大意是老师当年选择离开,是因为心中存有别的志向,比如写作,向往大地方等。郑美兰回信说,“老师,我理解您。老师曾经说,‘生则为有用之人’,而老师本来就是大有用之人!”
      “生则为有用之人”?我曾经这么说过吗?这话听起来像是一句哲学名言,可我怎么也想不起出处了。
      郑美兰又来信:老师,可是我现在很困惑。您说“生则为有用之人”,当年我受您鼓励,努力离开了农村。——您知道我个子矮小,我当年是多么害怕干农活。可现在,我又感到自己变成了一个无用之人。我努力地要成为一个好的老师,可我总觉得离您当年的水平非常遥远。而现在的学生,跟他们谈理想谈未来,他们只会哄堂大笑。家庭也是这样,老公在乡镇,以前觉得乡镇好,现在乡镇没什么事好做,他天天只会在家里打电脑游戏。老师,您一定要帮我,您要告诉我,现在我要怎样努力,才能成为一个有用之人?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这封信,拖了些日子。郑美兰又来了信:“老师,我想离婚。”我有些震惊,劝说了一番,无非是一些老掉牙的陈词滥调。过几天,郑美兰又来了信:“老师,我想当面去请教您一些人生问题。”   我没有回复,装作没收到她的信。她也不来信了。我却平添了一些担忧。但因为杂事纷扰,渐渐把郑美兰忘了。
      几个月后,那所学校的一位老同事嫁女,我应邀出席了酒宴。酒席开始前,我装作不经意地向学校老同事们问起了郑美兰。
      “郑美兰啊……”他们相互对望一番,欲言又止。
      我就没问下去了。
      隔一会儿,他们忽然向我背后望去,一个个挺兴奋的样子。
      我转头去看,看到了我多年前的学生郑美兰。奇怪的是,郑美兰一点都不矮小,就是在婚宴这样美女如云的地方,她甚至都有点鹤立鸡群的样子。
      郑美兰怎么说自己是个无用之人呢?
      事实不胜雄辩
      有个女人来电话,声音甜美。“我是许小丽。”她自报家门。“许小丽?”“老同学,你忘记我啦?”
      我压根想不起来,我当年上的那个破师专一个班级140人,女生将近100人,若不是相貌出众或爱出风头,根本不为我重视。不等我继续沉吟,她更直接地帮助我回忆:“不爱说话的,福清的,坐你斜后面的……”“是不是那个不爱吃芫荽的,脸白白的?”“呀,我不爱吃芫荽你怎么知道?就是我!”
      我怎么会知道!我不过是顺口胡诌,女孩子大都不爱吃芫荽。当然,“脸白白”也是我的虚晃一枪。女生的脸大都“白白”,即便“黑黑”也没人勇于承认。
      “小丽,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我假装惊讶。
      “我去日本了,你不知道吗?”
      这一点看来不假,我们班福清长乐那边的同学大都喜欢去日本。师专毕业,我虽不经常与同学联络,但多少也有些耳闻,谁谁出去i发了,回来投资,亏了,又出去了。谁谁介绍谁谁出去,到那边却闹翻了,回来了又走到了一块,合股开了公司,云云。不在一地,恍若传说。
      “国内变化真是大啊!”电话里的许小丽感叹道,“你在做什么呢?”
      “没做什么,散仙。”
      “我在日本的时候,从网络上看到写文章的黎晗,是你吗?”
      “哦?”
      “地球村嘛,日本就是隔壁生产队。”
      呵呵,我笑了起来,不爱吃芫荽的女生原来也有幽默感。
      “当作家好啊,参透人生。”许小丽说。
      “人生怎么参得透?参透了,人生也就结束了。”
      “你结婚了?”许小丽突然问。
      “是啊。”
      “为什么要结婚呢?不应该和俗人一样的。”许小丽说。
      “什么道理?”我问。
      许小丽没有直接回答我,突然改变了话题。
      “很多事,你听起来是这样,而真相却是那样。你信哪个?”
      “我们活着,很多时候,是不需要真相的。”
      “不需要真相,真相自己就会消失不见了?”
      “真相是真相,活着是活着。”
      “可是当真相开始威胁你的活着,这时,要不要真相?”
      “譬如?”
      “譬如人家说你有一个孩子,可凭什么说那就是你的孩子?”
      “DNA可以检测嘛。”
      “你只能依靠别人来验证,这很可笑。你的孩子,你生的,却要别人来验证。父母和孩子本来是应该能够相互辨识的。”
      “我孩子当然认得谁是她亲爹爹。”我突然觉得有些恼火。
      “譬如孩子出生以后,你们从未见面,现在人家告诉你,那里,广场上,那一群孩子中有一个是你的。可你能一下子从中辨认出哪个是你的孩子吗?”
      “这当然不可能。”
      “是的,所以说,父母与孩子之间,并无先天的默认本能。父子关系,母子关系,靠的只能是社会契约和后天感情,这就是无数被掩盖的真相中的一种。”
      “可是,这和作家的婚姻选择有何关系?”
      “以上推断说明:繁殖无意义。你是作家,本来应该参透个中真理。”
      我哑口无言。
      “以后再聊吧,反正我从日本回来了,在上海瞎待着,有的是时间。”许小丽收了线。
      我真的有个同学叫许小丽吗?接过这个电话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一直心存疑惑。这个电话之后,许小丽再也没有主动跟我联系,我试着往她打来的号码回拨,对方说他是一个单身公寓的物业公司。我原本对老同学不是十分热情,但因为许小丽,我主动和老同学特别是出国回来的做了一些联络。许小丽跟我说,她是到日本留学的,边打工边留学。打的工很轻松,打工是辅,留学是主。可有的同学却说,她撒谎,她就是在打工,一直在打,没进过一家大学上过一天课。还有的同学则严肃地质问,她什么时候去过日本?我在日本怎么从来没碰见过?
      最让我震惊的消息是:许小丽确实去过日本,但她在那里从事了很不光彩的职业。
      轻度近视
      罗晓辉想换眼镜想了有一年。罗晓辉的眼睛近视,但不严重,按上一回配镜时测的,左眼是300度,右眼是350度。这样说其实不准确,300度、350度是指他眼镜镜片的度数,但人家问他,阿罗,你老这么趴在电脑前看东西,眼睛会坏掉的。罗晓辉就笑笑说,不会的,我左右眼都才300度多,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人家听了也笑笑,300度还不够坏啊,好像没戴眼镜的都可以跑到电脑里去上班了。
      罗晓辉本来并无换眼镜之意,除去睡觉、洗脸、洗澡,那副老眼镜一直好好地戴在他脸上,仿佛是他身上一个熟悉到被淡忘的器官。有一天吃饭的时候,妻子李雪莲在他对面提醒他:你的眼睛本来只是“轻度近视”,别搞得像老科学家一样,能不戴眼镜还是不戴吧。罗晓辉有点困惑地从眼镜后面看李雪莲。李雪莲继续说道:书上不是说了吗,眼镜老戴着视力会下降。罗晓辉辩解道:我上回配眼镜的时候,人家都说了,要经常戴着,眼球才不会紧张。“我看是你人紧张,而不是什么球紧张,”李雪莲接着说,“上回?上回是哪一年的事了,你去的是什么破眼镜店!”
      罗晓辉看李雪莲脸色不好,慢慢摘了眼镜。“嗯,真的不错呀,碗里的热气也不会蒙眼睛了。”
      “虚伪,”李雪莲撇撇嘴,嗔道,“你看你,老戴着眼镜,眼睛凹得像古井了。说了还不听,才三十出头的人看起来有五六十岁。”
      “戴着你反对,摘下又反感。”罗晓辉在心里嘀咕道。
      这以后,罗晓辉养成了一个习惯,凡所李雪莲在场,他一般都摘下眼镜。而在外面,就是和朋友吃火锅,水汽密布了镜片,他也没摘下来。可是这样摘摘戴戴、装装卸卸的,罗晓辉原来和眼镜的亲密关系被破坏了,终于有一天,眼镜从桌上滑下来,在地上磨出几个划痕,镜腿也受了伤。从那天起,老眼镜在他脸上别扭起来。罗晓辉有了换一副眼镜的念头。   “这回一定要换个好的,你别一个人偷偷去,我陪你去。”李雪莲强调道。
      “不就换副眼镜嘛,这么夸张。”罗晓辉咕哝道。
      “你呀,就是邋遢,”李雪莲责备道,“眼镜仅仅是眼镜吗,眼镜是戴在你脸上的,又不是装在你口袋里。一副眼镜,不仅要有实用功能,还要有审美作用。你看你现在这副眼镜,怎么看怎么委靡。少废话,等我有空一起去。”
      罗晓辉想想李雪莲讲得有理,就耐下性子等她“有空”。可李雪莲是个大忙人,李雪莲和罗晓辉一起在政府机关上班,但罗晓辉是副主任科员,整天清闲得只顾上网,而李雪莲是科局正职,忙得连报纸都没时间翻。李雪莲忙,罗晓辉等她一起换眼镜,这一等,一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有一天,李雪莲加班,罗晓辉在机关附近散步,刚好等到她出来,夫妻俩就走在了一起。春暖花开,夜色温柔,李雪莲忽然温存地靠紧了罗晓辉。罗晓辉转头看李雪莲,脸上多少有些木讷。这时候,李雪莲突然想起了换眼镜的事,当即拉着罗晓辉去了一家眼镜连锁店。
      眼镜很快就配好了,李雪莲看着罗晓辉戴着新眼镜的样子,高兴道:“你看看,换了副眼镜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夸张。”罗晓辉咕哝道,把旧眼镜装进了新镜盒。
      罗晓辉换了副眼镜,本来罗晓辉对他新眼镜的审美效果是有些期待的,但办公室的同事一个都没发现。这样新眼镜戴了几天,罗晓辉就把旧眼镜带到了单位。
      罗晓辉有了两副眼镜。他分得很清楚,在家戴新眼镜,一到单位就换上了旧眼镜。
      过些天,李雪莲到罗晓辉单位谈事,顺路兜进了罗晓辉办公室。罗晓辉惊愕地看着李雪莲,轻度近视的眼睛在旧眼镜后面睁得大大的。
      奇怪的是,李雪莲没有发现罗晓辉的旧眼镜,跟罗晓辉的同事开了几句玩笑,李雪莲走了。
      罗晓辉侧耳听着妻子的脚步声嗒嗒远去,顶一顶鼻梁上有些别扭的旧眼镜,又趴到了电脑前。
      婚纱摄影
      “新娘请把身子靠近一些,对,再靠近一些。”春天的郊外,摄影师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幻,“新娘请集中精力,闭上眼睛,对,再把头压低一些。脸上的表情要出来,对对对,要有一种陶醉的样子。”
      在反复调整和漫长的等待之后,摄影师手中那部据说来自英国的照相机终于咔嚓一声,拍下了他们的第一张婚纱照。
      “师傅你说,我是不是比她有感觉?”新郎脸上有一种让她觉得很奇怪的得意神情。
      摄影师看了一眼新娘说:“主要是新娘还不够放松,多拍几张感觉就出来了。一般拍婚纱照新娘都比新郎要容易进入状态。不过你先生的神情、动作确实非常到位,他是一位非常有表演天赋的先生。”
      “表演天赋?”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问摄影师,“你是说拍婚纱照需要表演?”
      摄影师一时有些语塞。
      “当然是这样了,”新郎抢着说,“你瞧师傅提醒我要有陶醉的样子,我马上就想到了濮存昕做的那个葡萄酒广告,这么一想,我的感觉就出来了。师傅你说我这样‘感觉’对不对?”
      “应该说这样感觉是对路的,”摄影师点点头,对他解释道,“婚纱摄影本来就是一个艺术品种,艺术嘛,就需要一种表演的成分。你们不妨把这当做拍电影,新郎是男一号,新娘是女一号。这场电影拍的就是你们俩相爱的种种感受和体验。”
      “对,就跟拍电影一样。”新郎显得很兴奋,“我们是演员,是主角,师傅是导演。我们今天是在外景地,女一号,你准备得怎么样了?你……”新郎愣住了,摄影师的眼睛里也充满了惊讶,两个男人都被她的样子吓呆了。
      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没让眼泪流出来,但是她煞白的脸色,在春天明晃晃的阳光下,斑斑驳驳的,让人触目惊心。
      “亲爱的,你,你怎么了?”新郎的声音让她听起来似曾相识,她弄不清是在哪一部电视连续剧里,还是在大学话剧选修课上,曾经很真切地听过哪一个男主角对女主角这样说过。
      “没,我没事。”她神情恍惚,好像自己也在背哪一段台词。
      “可你的脸色白得吓人。”
      “没,我没事的,”她极力掩饰着,“刚站起来,头有点儿晕。”
      这时候,忽然从他们身后的小树林里飞出了一只尾巴长长的彩色鸟,鸟儿扑打翅膀的声音把她和摄影师吓了一跳。她的身子往新郎靠去,她几乎失声叫了出来。当新郎宽大有力的双臂把她拥住时,摄影师刚好摁下了照相机的快门。
      一幅摄影佳作诞生了:那只长尾巴鸟此刻正飞越这对新婚佳人的头顶,它的五彩颜色和罕见的长尾巴,被永远保存在了这张照片的右上角。
      “真美啊。”摄影师恋恋不舍地放下机子,眼里好像蒙上了一层水雾。她从刚才的失态中恢复过来,声音变得清脆湿润:“哇,师傅,你把那只鸟拍下来了?”
      “千载难逢!真是你们的幸运,这是一幅能得奖的好作品!”摄影师沉浸在抓拍成功的喜悦中,一时显得有点语无伦次,“你们要为这张照片加钱的,不,不要,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
      新郎被他的话搞得糊里糊涂的,他弄不明白,一只鸟的飞过跟他们的婚纱摄影有什么关系。
      “这个摄影师有点莫名其妙,”新郎偷偷对新娘说道,“刚才他拍的是什么啊,我们又没有补妆,又没有准备。还说要加钱!”
      她偷偷笑了。是啊,一只鸟的飞过有什么值得惊奇的呢。
      液化气
      上海回来的沈先生喜欢散步。多冷的天,他都要下楼到街上来,围着围巾,戴着帽子,顶着风漫步。他走得不快,是名副其实的散步,和那些以锻炼为目的的人们不同。那些人要么碎步快走,埋头匆匆赶路,间或停下,伸伸腿,弯弯腰,做白鹤展翅状,或双手舞动如陀螺,这样那样的,动作夸张;要么倒着走,又怕撞到行人和电线杆,就边走边梗着脖子往后一瞥一瞥的;还有的活动范围小,用心专注,比如老张,几个时辰就对着一棵树张牙舞爪,看他嘿嘿有声,出手快且狠,落在树身上却又特别温柔,人们都说他是咏春拳传人。和这些把全身关节弄得嘎嘎响的街坊邻居不一样,沈先生就是喜欢在街头随便走走,很放松的样子,走走,碰到熟人就停下来,和白鹤、陀螺、老张他们聊上几句。原来白鹤、陀螺、老张他们各忙各的,沈先生停下来跟其中一个闲聊的时候,其他人就会停止运动,围过来一起聊。有时候气氛融洽,有时候又会有一些幅度不大的争辩。而沈先生总是在别人聊开来的时候,又悄悄走开了,慢慢消失在了街道拐角。   转悠一圈回来,沈先生手上多了围巾、帽子,头顶热气袅袅。有人就说,别看我们蹦蹦跳跳的费力气,其实真正懂得养生的是沈先生。人家这么说,老张听了不服气,往树干上拍了一掌,整棵树微微一颤,老张说,要强身,练咏春,光靠走解决不了问题。人家听了都笑了。老张转过身,看到沈先生就站在他身后,笑吟吟的,却像个无声无息的影子。老张的身子,就像中了一记咏春拳似的微微颤了一下。
      “沈先生是个绅士呢!”人们都这样说他。也是的,夏天的时候,沈先生出来散步,从来不像街坊那样光膀子。
      沈先生原来是干什么的?好事者问。
      我们也不知道,问老张吧,老张跟他熟。
      “谁跟他熟,胡说!”老张光着身子,拿刚才脱下的背心擦汗,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再问白鹤、陀螺他们,也都摇头说不了解。一个倒走的刚好路过,就插话了:“听说是上海那边的一个编辑,犯事了,提前病退回来了。”“犯了什么事?”人们追问。倒走的却摇摇头,梗着脖子继续往前去了。
      这时候又一个倒走的路过,看大家关心沈先生,就很踊跃地透露了一些细节,说是跟一个送液化气的好上了,被上海婆赶了回来。
      “一个大编辑居然跟送液化气的好上了?”
      “大上海真是无奇不有,送液化气的也有女的?”
      “跟谁好不好,非得跟‘液化气’?液化气危险啊!”
      说什么的都有,眼见得沈先生远远地漫步过来,大家都停下不说了。
      沈先生走到大家跟前,气不喘,额头微微有汗,太阳穴鼓鼓胀胀的。老张停住拳脚,装作不经意地跟大家提起了液化气提价的事。大家就从石油价格聊到了全球金融危机。
      沈先生很悠闲地听着,微微点着头,趁大家不注意,又走了开去。
      老张赶上他,在他背后问:“沈先生,你家气用得快不?”
      “我家用电磁炉,液化气不安全。”沈先生不停脚,轻轻说着,去了。
      “液化气确实不安全!”等沈先生走得看不见了,大家都咯咯咯咯笑了开来。
      其实用电也不见得安全。这不,几天后的一天,因雨不利户外运动,老张就在家里练拳脚。他也真是的,哪里不好练习,偏偏拿电插头做假想敌,嘿一声,出招没收住,把手掌烧焦了。
      不过老张这下反而名气大了起来:电插头并没有电源裸露,老张怎么可能触电呢?看来他真的是有真功夫,掌中有气呢!
      “是真气,不是液化气!”老张举着烧焦的手掌,得意道。
      假肢
      李德昌的一条腿高位截肢,但一般人很难看出来他是个残疾人,就是我们这样的老朋友,也老是忘了他究竟是左腿不好还是右腿不好。这全然得益于他那条假肢的高科技含量。
      李德昌的遭遇,想来让人感伤。十几年前,李德昌二十出头的时候,他的身体如果不用壮牛来形容,就只能直接说他是一只豹子了。李德昌读的是农林学院,分配来我们镇上农机站,算是专业对口。但是他平日的工作并不做农业服务,由于特长优势,他来的第二天就成为我们镇篮球联队的主力。我们县那时候的县委书记喜欢体育运动,县里经常搞乡镇之间的体育对抗赛。李德昌打篮球出色,来的第一年就带队为我们镇捧回了联赛亚军。我们镇党委书记知人善用,推他为镇团委副书记,负责全镇文体活动。团委副书记是两委接班人,毕业才几个月就进入后备梯队,李德昌让同龄人羡慕死了。
      李德昌负责的全镇文体活动,当然不仅指篮球,实际上他也热爱文学,这也是我跟他成为好友的直接缘由。那个时代我们镇上和我一样的有志青年不少,有的善歌,有的能言,有的跑步特别出色,还有个把女子,刺绣技能出众。由于年轻的李德昌主抓文体,我们自然都团聚到了他身边。这是我们最好的青春时段。
      可惜好景不长,第二年,李德昌患了脉管炎,大脚指头黑了一块,原先轻敌,等到严重已来不及,只好切掉一条腿保命。这是命运捉弄人,命运捉弄李德昌,也捉弄我们,很快的,那个有志青年团伙作鸟兽散。李德昌残疾,殃及我们镇的文体事业和我们的美好理想。
      李德昌截肢,惊动了县委书记。书记十分痛惜,他赶在离开书记位子前,出面为李德昌安排了以后的生活(比如让镇里出资为他购买轮椅、安装假肢等)。李德昌后来结了婚,事情惊动省里媒体,编发了《轮椅上的婚礼》一文予以表彰。当然新闻的主角不是他,而是他喜欢刺绣的妻子。
      李德昌娶妻生子,回到农技本行。这是原任县委书记的意见,书记说:“‘三农’关乎国家稳定,你还是干老本行的好。”
      十几年过去,老友相聚,语多感慨。回忆起李德昌当年的篮球雄姿,都说他最坚强。李德昌也高兴,喝高了,开始胡言乱语。“没啥区别,就是不能打篮球了。”“当教练倒是绰绰有余。”“你看我不是把孩子也生下来了吗?”
      别人也喝高了,就问,李德昌,真的没区别吗?比如夫妻生活?
      “知道你们阴暗,告诉你们,没区别的,就是老婆辛苦一点。”李德昌哈哈大笑。
      酒后气盛,大家商量再做点什么。争来争去拿不定主意,就说,老书记定,老书记说干啥就干啥,今晚尽欢尽醉。
      “我们去做脚摩吧!”李德昌说。
      都喝高了。一致同意。把李德昌抱上车,呼啸而去足摩夜店。等到纷纷脱了鞋子,躺倒了,把脚放进泡脚桶里,才突然醒悟过来:胡闹,李德昌洗什么脚,他一条腿是假的!
      那边,李德昌已经跟小妹吵了起来:“为什么不能洗,假肢不是腿吗?谁说假肢不是腿!”
      我们赶紧过去劝(都光着脚丫,水从小腿肚上滑落下来):算了吧,待会儿把机械烫坏了。
      “不行,这条腿她说不能做。这条腿怎么了,这条腿不是腿吗!她凭什么不做!”李德昌不肯罢休。
      “你欺负人!”那小妹哭着跑了。
      “你才欺负人呢!”李德昌气咻咻地把那根假肢放进了滚烫的泡脚桶。
      宋朝的眼泪
      迷上收藏之后,我曾经暗暗发过宏愿:收足500只石雕狮子,实现一种寄托。——《佛说太子瑞应经》中提到:“佛初出时,有五百狮子从雪山来,侍到门前,故狮子乃为护法者。”佛家故事还说,佛陀一落地便开口做狮子吼:“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狮子是外来瑞兽,中原并无此神怪之物。佛家文化传人中原后,中原造像中才有了“狮”的内容。由东汉而今,民间工匠们雕狮,都是一半凭借口口相传的工艺经验,一半肆意发挥自己的想象,随物赋形,巧夺天工,由此形成了“有一千双手,就有一千只狮子”的奇观。
      “五百狮子雪山来”:一个美感、动感都达到极致的画面,华美、雄浑、惊心动魄……但我对狮子神性美学的着迷只延续了28次。一天,我在一个刚认识的叫老黑的藏友家里看到了让我吃惊的一幕:他家车库、客厅、房间、饭厅、厨房、卫生间、窗台、露台、门口公共楼道上,全是千姿百态的狮子!
      我颇为惊讶,问,老黑,你收这么多石头狮子干吗?老黑笑笑,好玩嘛,没干吗。我问,你转不转?老黑再笑,不转。我再问,我手头也有一些。他只哦了一声。我有些不乐,很快就告辞了。
      隔天,我问圈子里的朋友,你们知道吗,老黑专收石头狮子。他们笑了,你才知道啊,老黑收了很多年了啊。“我看他那些不怎么见老!”我恶狠狠地说道。“都是一些草狮,田间地头捡回来的。”他们附和道,“老黑那人爱吹牛,说他有一只宋朝的,阴天要下雨前,那只狮子一只眼睛里有眼泪。”“是吗,左眼还是右眼?”“左眼吧。”“老黑收石狮子干吗?他转手不?”“老黑啊,他的东西都要到外面去的……”
      过几天,我碰见老黑,忘记了他的傲慢,主动给他递烟,我问:“老黑,听说你有一只石狮子会预报天气。”“是啊,是啊!”老黑得意道。我问,是左眼还是右眼?老黑想了想,说,右眼。我哦了一声。
      我很快对“500石狮”的宏愿失去了信心,转而专注竹木文玩。老黑是老手,钱多,人精,路子广,我哪是他对手!
      时不时地还会碰上老黑,我总是不经意地问:“老黑,你石狮子还在不在啊?”“在啊!当然在啊!”“收到多少了,够不够500?”“500?记不清啊。”
      前一阵子,我忽然听说老黑的石头狮子全部出手了。我虽对狮子已不如先前那般痴迷,但也暗暗心疼了一番。前几天刚好遇见老黑的一个朋友,我仔细问了一番。
      “你说老黑的狮子啊,”那朋友神秘道,“我说了你别传出去,神了呢。原来韩国人过来看货,都定了的,价钱听说不错。”
      “后来呢?”
      “后来没卖给韩国人。”
      “那他不是都出手了吗?”
      “呵呵,我说神了嘛。那天老黑要给它们打包,忽然看见那只会预报天气的,两只眼睛里都是水!”
      “要下雨了吗?”
      “那几天天好得不得了!”
      “哦……”
      “后来呢?”
      “后来老黑把他的那些狮子都捐给了市博物馆。听说还奖了20万元,钱都到手了。老黑赚了一笔,原来都是草狮嘛……”
      我赶紧跑回家看自己那28只狮子。很遗憾,它们的眼睛里空空的,连一滴水都没有。
      孔雀是怎样睡觉的
      “孔雀是怎样睡觉的?”真是奇怪,自从紫光小学来了两只孔雀,我们小城的人都爱问这个无聊的问题。
      紫光小学为什么会有孔雀?据说是一位重要的校友赠送的。几年前,紫光小学百年校庆办得风光,收到了许多校友捐赠的礼物,其中最吸引人眼球的,就是这一对孔雀。孔雀来自千里之外,由一位身份特殊的校友赠予。——在外省,他已经官至副部。校庆纪念大会上,专程护送孔雀前来的部长秘书,代表部长对这份礼物作了一番阐释:部长求学紫光期间,承蒙恩师激励,一生影响至深。那位已逝的恩师曾经对部长说,“君乃禽鸟中之孔雀也,自当努力奋飞翱翔!”这对孔雀,代表了部长对母校的感恩之情,自然也有与师生共勉之意。在场的校友和师生闻听此话,很是感动,掌声瞬间响彻校园。
      部长送来的孔雀,一公一母,身材高大,羽毛绚丽夺目,姿态优雅高贵。紫光小学对之珍爱有加,特意在操场一角为它们盖了小屋,并指派一位自然课老师暂停教学工作,专司孔雀饮食起居。孔雀吃什么?孔雀对气温的要求如何?如何保持孔雀羽毛的光洁度?据说自然课老师也是个门外汉(小学的自然课老师往往非生物专业毕业),为之他颇费了一番心血。好事者还传言,这位老师因为用心照顾孔雀,甚至耽误了恋爱佳期。这可能是个讹传,一个小伙子那么爱孔雀,不可能没有姑娘爱上他的。不过我们猜想,照料孔雀绝非易事,缺乏经验是一(养孔雀和养八哥肯定不一样);心理压力是二(校友的美好愿望不可亵渎,说不定哪天部长校友就会突然光临母校);耐心坚持是三(既然养了就要一直养下去,把孔雀当成学校精神的一种象征)。
      孔雀是怎样睡觉的?据说单是这个简单的常识就让那位老师摸索了半个月,后来有语文老教师提醒,“良禽择高枝而栖”,大家这才觉悟过来:和鸡鸭不同,孔雀必须站在枝头才能入睡。没有枝头,它们就彻夜不停地走来走去。
      原来如此啊,大家觉得有趣,纷纷传了开来。毕竟我们是小地方,一般的人从未见过真的孔雀,这样大家就利用接送孩子上学的机会,跑到紫光小学一睹为快。有的人还迷上了孔雀,即便是周末,也要特意大老远跑过去看孔雀。
      算起来孔雀来紫光已经好几年了,随着时日过往,大家对之渐渐失去了热情。有一天我参加一个婚礼酒席,刚好和紫光小学的一位老师同席,我突然想起了孔雀,随口问起,碰巧他就是那位专职照顾孔雀的自然课老师。有意思的是他居然姓孔。我看小孔老师好脾气,就多问了几句。
      “那对孔雀还在吗?”
      “在呀,都已经孵出小孔雀了!”
      “是吗?真是神奇。”
      “不过,孔雀只会下蛋,它们懒得孵化。”
      “那咋办?”
      “只好请母鸡帮忙。抱窝的母鸡好贵,一只都要一百元。”
      “呵呵,小孔雀长得怎么样?”
      “很可爱呀,像小鸡。”
      “哦,好玩,什么时候才长出孔雀样?”
      “会飞的时候哪。”
      “你们的孔雀不是关着吗?怎么飞?”
      “我啊在它们的脚上绑根绳,让它们在校园里飞。每天孩子们放学后,我还带它们在校园塑胶跑道上散步呢。”
      “散步?”
      “把脖子绑住,像遛狗那样。”
      像遛狗那样遛孔雀?同桌都笑了起来,连称开了眼界。
      我又问了好多关于孔雀的常识,小孔老师一一认真做了解答。可惜后来我喝高了,忘了问最关心的问题:孔雀到底是怎样睡觉的?
      责任编辑:宗永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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