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识美人txt风荷游月 跨国探戈:华生美人与美生华人

　　罗素·邓肯　　Russell Duncan　　美国富布莱特杰出教授，丹麦哥本哈根大学跨国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出版有《当代美国》《多元美国：现代美国文化掠影》《1865年以来的美国历史》等。
　　我游历颇多，近年来我发现的一个真相是：中国人和他们的后代在世界各地开店和创业。如在非洲最穷的国家莱索托，从首都马塞卢向西驱车两小时，在地球最边上的山里，你也会发现一个由四个中国光棍开的餐馆，名曰“四喜”。餐馆如乱丛中的一块绿洲，所谓的“川菜”也没有成都的那样好吃，但却富有中国味。开店的人赚不了几个钱，但（这一点很重要）却向当地人传播着中国文化。因此当许多学者在著书立说评论中国的金融优势、军事竞争和政治策略时，中国崛起的实力也体现在其国民、移民模式以及他们的技术上。在希腊的塞萨洛尼基，中国人依靠布匹、珠宝和饭店的盈利建起了一个自己的社区。这一传统可以回溯到两千多年前始于西安的“丝绸之路”，它把中国贸易和西方文明的源头希腊文化连接了起来。
　　在21世纪，从1979年开始的改革开放起，三十年来，最能体现龙的力量的是：中国人无处不在。 到2020年，据估算中国在国外就业的人数将达到一千万人。当然，中国国内眼下近三千万人的自西东移可以说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移民潮。这个话题很有趣，亦很重要，但却非我在本文要谈的主题。
　　让我们把目光投向更广阔的世界范围吧。有分析家预言，在2012年，中国将会有两千万人（这不包括五千万或更多到香港、澳门和台湾去的人）出国旅游。如果世界上的195个国家都可以去，那就意味着每个国家会有102,564个中国人入境。由于去年中国人实际上可以入境的国家只有80个，那么每个国家的入境人数将达到250,000。这个人数还不包括早就遍布全球的大量海外华人、交换留学生、商人和外交人员。这一切都将提升中国的地位和实力。正如中国在更多的了解世界，世界也正在更多地了解中国。
　　中国人活生生的无处不在，让许多小国家觉得有威胁，因为这些小国家害怕变革，不知道全球化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但就美国而言，旅游和学生人数的增加不是威胁，而是件好事。中国移民的增多对美国不仅是有益，而是相当的有益。
　　从历史上讲，自19世纪40年代起，在当时的“中国佬”以准客人的工人身份被美国暂时接受，但却一直被疏远，被当作另类，成为“永远的外国人”起，中国人就在为美国作贡献。他们历经百年的屈辱，不仅成了美国人，而且是美国公认的“模范族裔”。虽然“模范族裔”的称号只是消灭了阶级和种族问题，但却使华裔有了地位，是一种可喜的转变。
　　在2012年，一个清晰的事实是大多数在美国的华裔都是在国外出生的。所以人们将这些最新到来的移民准确地命名为新第一代移民。老第一代移民是从1848年至1965年到美国的华裔，他们被认为是最孤立的开拓者，是寄人篱下的一代，或者说是单身代，几乎没有大的家族。这一代人也没有香火兴旺的后代。滥猖的种族歧视和1882年的“排华法案”，意味着直到1943年该法案被废除前，几乎没有人能进入美国。法律禁止华裔与白人通婚，而被隔离在“唐人街”这一现实，使得这一代移民成为被美国最高法院一位法官所言的“异乡人”。另外，自从1949年共产党胜利后关闭对外的门户，到1979年的对外开放，老第一代移民的经历与眼下的新第一代有着天壤之别。
　　在很多方面，中国人移民美国的原因和任何别国的移民一样。经典移民理论曾经提出过著名的“推拉模式”，有人因无可名状的理由被自己的国家“推”出，因受吸引而被“拉”到接受国。移民不管是出于自愿抑或是作为奴隶、学徒、难民、政治避难、寄居或自由经纪人，主要是因为经济条件、安全保障和家庭关系。当然移民要克服诸多困难，不同的年龄、种族、性别、历史事件和政治身份都会影响移民。 然而，正规移民的新模式形成是由大批无须他人帮助就在美国立业、并非依靠传统迁移链的人来完成的。老第一代移民和新第一代移民的共识是在美国拥有机会一展身手。在《美籍华人》一书中，历史学家邝治中和杜桑卡·米塞耶维奇写到对于21世纪的大多数移民来说，融入其中与获得公民身份并非至关重要。不管如何，全球化使移民潮愈演愈烈。在中国人中，移居国外已成为一种文化时尚，从2010年的人口统计看，中国已位居移民美国的第二大国。（参见表1）
　　表 1. 2010年美国移民最多的国家以及人数
　　
　　1墨西哥 11,711,103
　　2中 国* 2,166,526
　　3印度 1,780,322
　　4菲律宾 1,777,588
　　5 越南 1,240,542
　　6萨尔瓦多 1,214,049
　　7古巴 1,104,679
　　8韩国 1,100,422
　　9多美尼加 879,187
　　10瓜地马拉 830,824
　　11加拿大 798,649
　　12英国 669,794
　　13西班牙 659,771
　　14哥伦比亚 636,555
　　15德国 604,616
　　所有其他国家 27,174,627
　　合计World Total 39,955,854
　　（*中国的移民总人数包括香港、澳门和台湾，要是算上越南和泰国以及其他中国移民较多地方，这个数目无意会更多)
　　
　　长期以来，中国移民一直是国际移民的主要来源，其中大部分是来自南方沿海的广东、福建和浙江省。有学者认为美国的印第安人是在一万年前越过白令海峡的中国人或蒙古人的后裔。还有学者认为美洲是在哥伦布到达新世界的前几十年被中国人发现的。但大多数研究人员认为中国人移民美国始于1848年在加州发现黄金。当时，中国盛传有关金山和缺人手的故事，成千上万的中国人跨过太平洋来到了美国。从1848年到1882年，大约有三十七万男人和少部分女人自愿或是被迫从珠江三角洲的广州来到美国，为了荣归故里，他（她）们寄居在加州淘金。 　　由于广州从七世纪时起就是一个国际港口，广州人深知环球贸易的重要。是他们开启了加州的渔业贸易，帮助美国修建了横跨大陆、连接大西洋和太平洋的铁路；在纳帕谷耕作，甚至被南方的种植园主输入到美国南方替代美国内战结束后被解放了的黑奴。面对种族偏见和歧视，为了赚钱和养家糊口，这些移民在西海岸、纽约、芝加哥和波士顿开洗衣房、餐馆和进出口公司。
　　从1882年到1943年，“排华法案”扼杀住了移民，而那些寄居或被困在美国的中国移民则主要集中生活在“唐人街”——一个被学者们认为是削弱隔离或授权居住的少数民族聚集区。历史学家让·普佛泽尔（Jean Pfaelzer）说加州的白人残忍地清剿田野、矿区和渔船上的中国移民。滥用私刑，使得幸存下来的中国移民没有出路，不是逃离加州就是为了寻求保护而聚集在一起。历史学家安德鲁·吉奥瑞（Andrew Gyory）则令人信服的争辩说，“排华法案”与其说是劳工之间的内讧，倒不如说是政府官员为了选票和政治利益而打出的一张玩世不恭的“种族牌”。
　　到了二十世纪初，人们发现了一个法律上的漏洞，即美国公民在国外生的孩子就有美国国籍，任何有正规出生证的人就可以合法进入美国。1906年，旧金山大地震后，政府的大多档案被毁，一下子冒出了好多使用假档案的“纸上儿”。1924年，美国国会的《种族法案》制定了移民配额制度，规定每年进入美国的亚裔移民只能有大约2000名，其中几乎没有中国人。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在美国和中国结盟抗击日本的时候，情形有了很大的改观。在一万三千名华裔青年加入美国军队后，大多数美国人才开始认为美籍华人“勤奋、诚实、勇敢，聪明、有信仰、且很务实”。1943年，美国国会通过了《排华法案废除案》，很多中国人成了自然的美国公民。（《1943年排华法案废除案》Chinese Exclusion Repeal Act of 1943)，又称《马格努森法案》(The Magnuson Act)，代表华盛顿州的美国联邦众议院众议员华仑·格兰特·麦吉·马格努森(Congressman Warren Grant Maggie Magnuson)为在美华人提出了废除积压在他们头上长达六十一年的一系列《排华法案》, 提议恢复在美华人的民权和公民权，此提案得到了美国国会的认可与通过。 ——译者注）
　　两年后，美国国会通过了《战时新娘法案》，华裔将7,449名妇女带到了美国，使华裔社区的光棍圈出现了“婴儿潮”。当毛泽东在中国内战中战胜蒋介石后，这一潮流即被截流和堵塞。大多数能移民到美国的中国人来自台湾、香港、澳门和其他国家。朝鲜战争和“冷战”期间，由于中美长期的紧张政治局势，几乎没有中国内地移民。据统计，今天生活在美国的华裔只有十分之一是老第一代移民。
　　新第一代移民占目前居住在美国华裔的百分之六十，超过只占百分之四十在美国出生的老一代移民。至少到2020年，华生美人仍将是移民中的大多数，如果目前的移民数目持续下去，时间也许会更长。这些人的孩子（即美生华人）占美国华裔的百分之二十五，且大都在十八岁以下。新第三代已经在路上了。还有很多未统计的，如果算上被称为是非法移民的未登记在案者，新第一代所占的百分比毫无疑问会更大。
　　新一代移民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重建种族区、多元文化生活、融合模式和民族区域政治。女人多过了男人，在所有的移民群体里，有自己房子的人中国移民最多。这些移民与中国的关系紧密，新的活力以及人们日益对“中国特色”的接受与他们的多国身份感相吻合，超越了对祖国家园的简朴爱国心。
　　世界秩序理论认为，移民是资本主义、全球化、生产需要以及劳工市场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美国一直在依靠国外无技术的工人，这些工人也心甘情愿为挣微薄的工资牺牲自己，但实际上他们的工资比在自己国家干其他活要多。另外，发达国家的高薪和职位对周边地区有技术的工人也有吸引力。企业家、风险资本家和大公司的老板则在环球经济连接在一起的国家中奔波。
　　美国在四十五年前开始放宽政策，不再将“国民出身”当作是否能移民的一项关键指标。《1965年移民法案》提出的配额范围是东半球十七万人，对每个国家的配额是每年不超过两万人。美国公民的家庭成员入境不受此配额限制。其后的立法允许台湾可以多两万人，而对香港的配额则在不断变化，1994年到1997年配额上升到25，600人。
　　对于中国内地来说，1965年的移民法提供的许多机会原本可以使很多人移民，但当时的“文化大革命”（1966—1976年）限制了他们。1979年，在邓小平和卡特同意中美关系正常化后，中国人务实、不懈地利用各种渠道移民，这些人现在是新移民中的领军人物。中国人到美国的入境签证至少是世界上其他国家的两到三倍。在这移民的大军中，还有不受人数限制、持短期签证的学生、外交人员和旅游者。从1979年到1989年，八万多名学者从中华人民共和国入境到美国，其中很多人把自己的身份从学生和旅游者转为美国永久居民。
　　1986年的《移民改革和控制法案》和1990年的《移民法修正案》进一步扩大了移民数目，使其增至目前的675，000人。家庭团聚签证不在其列。还有55，000名各种不同的通过抽签决定的入境签证。政治避难者和其他避难者也在增加移民的人数。 在美国居住很久的非法移民大赦计划所赦免的人也不再其列。 “新投资移民”的永久居住签证（即投资一百万美元，至少在美国雇佣十名雇员）为美国带来了有钱人，再加上特殊的商务签证，2000年是195，000人，这些举措使受过高等教育或技术娴熟的工人最多可在美国呆六年——六年后便可申请永久居留权。在所有的商务签证中，中国人占大约9%。
　　
　　表2. 每十年获得在美国拥有永久居住权的移民人数
　　
　　中国内地 香港 台湾 合计
　　1960-9 14,060 67,047 16,657 97,764
　　1970-9 17,627 117,350 83,155 218,132 　　1980-9 170,897 112,132 119,051 402,070
　　1990-9 342,058 116,894 132,647 591,599
　　2000-9 591,711 57,583 92,657 741,951
　　2010 67,634 3,263 6,785 77,682
　　媒体援引受教育程度，工资收入以及中产阶级的经济地位数据，经常将美籍华人描述为美国的模范少数族裔。但这一描述却忽视了其族裔的多样性，模式化将所有的华裔，如CBAs （Chinese Born Americans 华生美人）和ABCs （ American Born Chinese 美生华人）都描述为比别的族裔更有才华、更勤奋和成功的人。显然，那些来自广州和福建的目不识丁的移民，其背景与来自大都市商界的台湾人不同，也和来自上海精英家庭的学生不同，与ABCs 也有区别，故这样描述让人不免尴尬。
　　在2006年，华裔家庭的年均收入是62,705美元，而美国白人家庭的年均收入为48,451美元。受过大学教育、年龄在25岁以上的白人收入则在62,185美元，但对于与其教育程度相当的华人个体来说，这不过是玻璃天花板，他们的收入只有55,571美元。（glass ceiling：玻璃天花板：指设想的一个界限，人们可以通过这个玻璃天花板看到自己的目标，但由于种族歧视或性别歧视却无法实现，类似我们所说的“水中月”——译者注）
　　美籍华人是亚裔在美国历史最久人数最多的人，也是除亚洲之外中国人最多的国家。其来源是60%来自中国大陆，16%来自台湾，9%来自香港。在所有的美国亚裔中华人占25%，其中有十分之七为美国公民。美国的人口普查显示到2010年，在美国至少有400万美籍华人，另有八十万到一百万各种合法短期身份的华人，包括学生和旅游者。
　　这其中有很多引人注目的悲剧。最悲惨的是1993年的“黄金冒险号”事件。在经过从泰国到非洲，再到美国的数月海上旅途后，“黄金冒险号”载着286名中国非法移民来到了距自由女神不到数英里的新泽西。有10人在游上岸的途中被淹死。因为移民是付过钱的，因此这是走私，不是贩卖人口，虽然有媒体为了煽动像19世纪时的“黄祸”恐惧将其混为一团。
　　表 3. 1890-2010华人移民美国的统计数目
　　时间 人口 在美国出生的%
　　1890 107,475 0.7
　　1900 118,746 9.3
　　1910 94,414 20.7
　　1920 85,202 30.1
　　1930 102,159 41.2
　　1940 106,334 51.9
　　1950 150,005 53.0
　　1960 237,292 60.5
　　1970 436,062 53.1
　　1980 812,178 36.7
　　1990 1,645,472 30.7
　　2000 2,858,219 31.0
　　2006 3,565,458 32.7
　　2010 4,200,000* 33.3*
　　大多数美籍华人聚居在四大都市区：纽约，新泽西—宾夕法尼亚；旧金山—奥克兰；洛杉矶—长岛和波士顿—昆西。眼下的局势是在扩散。从2000年起，怀俄明州、田纳西州、南达科塔州、爱达荷州、衣阿华州、印第安纳州、阿肯色州、缅因州和俄勒冈州的移民上升最快。
　　在新第一代移民中，其中四类在1989年以前的移民中数量和质量上都名列前茅。这四类是：跨国商界人士、留学精英、福建移民和被收养的儿童。
　　社会学家艾娃·莫拉瓦斯卡Ewa Morawska 把跨国商界人士（英文缩写为TBC，英文全称为Transnational Business Class）称为是将来移民潮中的前卫分子，这些人是商人和知识分子，不是难民。这类人常常是不像以前的中国人那样在美国挣钱支撑在中国的家，而是在中国挣钱养活在美国的家。这类人肯定不属于华裔中的“疲倦、贫穷和扎堆”者，这类人也不会面对公开的不友好境遇。他们将自己称为“太空人”或“阿尔戈群雄”，（阿尔戈群雄Argonauts：古希腊传说中，同伊阿宋一起乘“阿尔戈号”去寻找金羊毛的一群强壮、勇敢的年轻人——译者注）是国际航班乘客的中坚，哪里都可以生活，所以一般都住在机场附近。跨国商界人士和大众移民以及以前概念中的家庭移民不同，不是蜗居在城市里的“唐人街”，走由“穷到富”的路，而是在其事业的鼎盛期移民，心里和职业素质都很好。这类人选择归化，成为有国籍的正规移民而非半移民；选择享有所有的民主权利和自由。这类人大多数与美国的私人关系不多，很多人拥有中美双重国籍。
　　跨国商界人士不依靠以前的“唐人街”体系，如家庭和商会组织。而是组建自己新的民族、社会、文化和政治团体。其成员在中美已获得相当的认可。这些人在美国的投资大，在中国内地的“外国”投资亦有很高的比例。这些投资提高了中国两国的生活水准，也为底层的工人提供了就业机会。
　　新第一代移民中的第二类是大量来自中国的留学精英。中国学生有一句口头禅是“镀金”，意思是获得国外著名大学的文凭。2009年至2010年，在美国留学的690,923名国际学生中，来自中国大陆和台湾的学生占23.5%。全球市场明显的评估是，受儒家思想深厚的文化价值观对教育、舍得和社会责任的重视以及家庭战略的压力，所有华裔中25岁以上的人一半都受过大学教育。新第二代25到34岁的人中，73%拥有学士学位。很多学者认为这是因为“团体力量”和家庭荣誉，而非个人目标。全美大学中入学注册签证群体中领先的都是有中国血统的学生。这些学生是美国未来公民中的人才，是“模范族裔”中的佼佼者。 年青一代的美籍华裔学生一般都是在自己的社区上公立学校，但学校一放学，成千上万的学生就会花好几个小时（包括周六和周日）在全美注册的800多所中国语言学校里补习。这些课外项目是民族机构为了孩子们学习汉语、通过参加各种活动加强自己的民族认同感而提供的社会支持。其结果是文化上的再创造和个人的民族身份或多元文化身份的认同，而非传统上的被同化，这也是在增强中国的软实力。 　　日裔社会学家特里达·丰田发现，几乎所有的中国人都“一心”认为上大学是其进入本民族外宽广的全球社会系统的路径。社会学家周明说得更直接：“奇哉！中国饭店打工仔和裁缝的孩子比美国中产白人的孩子还出色”。比如在纽约，中国移民父母比当地的白人父母受教育少，但学校里中国孩子的辍学率却是最低的，仅为1.1%， 而白人为5.2%， 黑人为16.3%， 波多黎各人 为22.8% 。
　　但个人歧视依然有，从历史上看，当美籍华裔学生的分数高时，大学的门槛也就高了。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政府对哈佛大学的调查显示，亚裔学生要比白人学生高出112分才能入学。而伯克利大学接受的白人学生综合申请素质次于亚裔学生。即便如此，胜出的还是美籍华人，与只有百分之三十的美国人受过大学教育相比，多一半的华裔至少受过四年的大学教育。
　　还有一个越来越多的现象是所谓的“降落伞儿童”，（降落伞儿童parachute kids指那些从小就到国外接受教育，或被送到国外的小留学生，他们的生活起居一般有人照顾，但是父母仍然留在本国——译者注）年龄在8岁到17岁之间，住在美国，父母却不在美国。这些孩子实际上是被不在美国的父母，或是“太空人”的父母“寄养”在美国。父母觉得要是自己的孩子在美国上中学，就会有上美国大学的优势。这些父母也有自己预防不测的“保险政策”，那就是尽量为孩子谋得双重国籍。要是孩子有望，就继续投资。在这群人中，大约有90%接着上大学并获得学位，而相形之下，美国人上大学的平均律大约在50%。
　　新第一代移民中的第三类是来自台湾海峡对面的福建移民。目前，这类人是来自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数最多的打工者。过去三十年来，福建人花钱偷渡，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大约是一人两万美元，在二十一世纪时是一人八万美元或更多。对于福建人来说，移民只有偷渡一条路，因为美国法律规定下的两万名签证指标都被有官方关系和高学历，或者是二者兼有的人占去了。个人偷渡或有组织的偷渡，如安排交通，提供假证件等每年偷渡的非法移民有10万人。福建人知道要是没有蛇头，就没有机会去美国。
　　福建移民通过各种关系和移民通道到达纽约，并主要聚居在“唐人街”。一位移民说，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福州人谈论的只有一个话题，那就是美国。“我听说那里的一切……是遍地黄金的天堂。”有人说：“华侨回来（到福州），花钱如流水。 ”一位记者报道说：“大家都疯了。整个地区都狂热了。农民放下了农具，学生扔下了课本，工人丢下了工作，人人都在谈去美国。” 这些人相信只要一到美国，不管有没有合法证件，只要一喊“独生子女”“被迫结扎”“我是基督徒”和“民主”，就会被允许避难。布什政府曾颁布过与这些相关的法律条文。总体看来，这样做风险很大，大多数非法移民都把寻求避难当作最后的一步棋——那就是被拘留等待遣返。进入二十一世纪，随着薪水和工作环境的提升与改进，福建移民的人数已开始回落。
　　另外一个原因是，即便是到了美国，很多人也没有成功。美国移民中的财富和流动并不平等，大多数时候，福建人还是处在最低层，从事各种各样的低收入工作，被迫卖淫，加入黑帮，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其中的一个例子是王莲花（音译），1989年她在福州买通蛇头，伪造证件，绕道去了美国。跟别人一样，她是从香港到泰国，再到玻利维亚，再到墨西哥渡过格兰德河，与人接头，偷渡到纽约。在沦为收入较高的妓女前在一家制衣厂干活。1999年，她的结论是：“美国不是天堂，是地狱。”
　　对于那些伪造证件，没有钱，英语差、又没有多少技术的福建移民来说，到达美国后，华人社区可以提供饭馆、制衣厂和家政等工作时间长，工资低的工作。社会学家周明解释说，要是从家庭收入战略来说，不讲究个人平等，这些工作在其同仁中提供的钱足够了，要是严格按美国标准劳动法条例，就不会有工作的机会，这些工作帮助了那些历经艰难来到纽约的移民家庭度过了难关。但邝治中和杜桑卡·米塞耶维奇的观点不同，他们认为这些移民是“被囚的打工族”，常常遭受非人的待遇，要求“每天工作超过十小时，每周工作六天，没有加班费，没有节假日，也不能有病假” 。这些“穷人”成了永远的弱势群体，没有机会翻身，不可能拥有美国永久居民或国民进入正规工作场所的条件。过去的三十年来，在华人社区出现了两个阶层，一个是极其显眼的中高阶层，一个是最不起眼的服务阶层。
　　到2004年，成为美国公民的福建人，加上其ABC（美生华人）孩子，已经垄断了饭馆的外卖业务。他们开设大型的自助餐厅，制衣厂，家庭汽车旅馆；经营巨大的农贸市场，组建建筑公司，创建长途汽车公司，在华人社区销售中国特产。到2010年，仅餐饮业一项其雇员就达到了40万人，同时在剥削和接济自己的非法移民同胞。一位业主实打实地说：“我还没有听说过有福建人在纽约找不到工作。”社会学家赵晓剑（音译）引用福建人心知肚明的三条道理可以解释他们在美国的生活：祖籍相同抱成团，决心“拧成一股绳”；勇于冒险，并在千变万化和意想不到的境遇中能屈能伸。
　　新第一代移民中的第四类是那些因为无依无靠、无权无势和年幼反而如愿的孩子。这些人来自中国的孤儿院，大多数来自广州。由于“独生子女”政策和很多地方很穷，中国孩子便被西方一些家庭收养。从1991年起，美国人收养了55，000名中国孤儿，并将他（她）们带到了美国。仅2009年一年，美国公民就收养了3,256名中国孤儿，其中女孩2432名，男孩824名。这些新美国人都生长在年均收入在8万美元的家庭。 英语是这些CBAs（华生美人）的第一语言，因此这些人一到美国就享受到的ABC（美生华人）境遇比其他移民有优势。
　　当今的美籍华人和中国移民虽然形形色色但却不乱。华人社区是非法和没有技术的移民后盾。越来越大的华人社区，如加州蒙特利公园的“华人贝弗利山”、纽约的法拉盛华人社区已使新第一代移民将自己的成员推上了美国社会的最上层。与华裔经济相关的产业包括大量的、为ABC, CBA和非法移民在全美谋求工作的劳务公司，上百家与中国内地和台湾有联系的房地产商，为新第一代和非法移民排忧解难的法律事务所，上千所教授汉语和中国传统文化、大学入学考试补习和其他各种让人生畏的助人成功的课外学校。
　　在当下的美国，福建人和其他各地的中国移民依旧在发展自己的体系，有雇主管吃住，工资低、源源不断的稳固打工者。非法移民拥有其他群体无法竞争的经济流动性。故在“不利因素”下，歧视反而造就了流动和同化的途径，使华人社区挤满了小业主。由于不能合法工作，大多数非法移民只能在华人社区打工。
　　跨国和职业阶层也在壮大，吸收学生精英和国内企业家。这些在“金山”实现了自己多年来人生梦想的人有：艾滋病专家何大一，大提琴家马友友，建筑大师贝聿铭和林璎，小说家谭恩美和汤婷婷，电影导演王颖 、陈冲、林诣彬和李安，雅虎创始人杨志远，YouTube视频网站创始人陈士骏，剧作家黄哲伦，七位诺贝尔奖得主包括美国能源部长朱·史提芬，政治家有美国商务部长加里·洛克，美国劳工部长赵小兰，宇航员焦立中、王赣骏和卢杰，时装设计师王薇薇和吴季刚；电影演员刘玉玲，维克托·王和王盛德，以及在各行各业中的许多成功人士。
　　在我强调新第一代移民的正面时，美籍华裔历史上棘手的种族问题和种族歧视依然存在。民意调查中美国白人大多认为华裔是模范族裔，在于是华裔问人家对自己的看法的时候。显而易见，新第一代移民从美国人的这一看法中获益颇多。但早期华裔是“永久的外国人”依旧体现在福建人是“被囚的打工族”，这种观点每当中美关系在台湾、汇率、诺贝尔奖和其他问题上出现摩擦时就会被放大。许多批评家会严斥华人聚集地，批评在这些人们“粘在一起”的地方非法居民太多，仅够温饱的艰辛薪水，堵住了美国社会中其他人在外面工作的门路。
　　眼下，对于“入侵者”“殖民者”“中国候选人”的抱怨以及 “要英语、要家庭、信上帝，要国家和好邻居”的呼吁相对来说不多。在2009年，百分之八十的美籍华人说在美国“对自己的机会感到乐观”。随着华裔人口的增长，我们值得回想一下华人作家李翊云的故事中一句儒家的话：“人生的意义在于奉献。”但2012年的美国总统大选会使人们越来越关注中国，关注“中国牌”，关注我们的生活中两个最重要国家之间的博弈。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即中国人在美国和世界各地无处不在，不论他们在鹰的土地上永久居住或是暂时栖息，都会继续扩大龙的力量。对于未来的世界和平与普世规范来讲，基于人与人之间的互动，超级大国和正在崛起的大国之间的相互支持胜过一切。对于两国人民之间的这场跨国探戈本质，中美政府的领导人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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