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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岁前后小记

    时间:2021-04-27 12:02:43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雅意学习网手机站


      十八岁已是久远的过往。那是1960年,即在华师一附中高中毕业的一年。记得高三下学期要填写家庭情况表(为高考做“政审”准备),我写上“父亲冯永轩”,政治面貌“右派分子”,这已经决定了我的高考结局。表交上去以后,不料被教数学的班主任贾老师叫到数学教研室去,平日和善的贾老师相当严肃地说:“冯天瑜,你家里还有问题没有写进表里。”我说:“除了父亲是右派,我家没有别的问题。”贾老师说:“你有一个哥哥冯天璋是‘反革命’。”我说:“三哥在天津大学水利系读书,还是共青团员,怎么是‘反革命’呢?”贾老师操着江西口音斩钉截铁地说:“上边正式通知学校,‘现行反革命’冯天璋,最近已被逮捕。”我想起,三哥确有四五个月没有给家里来信,但家里尚不知出了这么严重的问题,而“上边”却把消息通告我这个中学生弟弟的所在单位,当时真有点毛骨悚然。几年后才获悉三哥出事的原委:三哥与几位天津大学、南开大学(两校紧邻)同学经常一起晚饭后散步,闲谈中对“反右”、“反右倾”多有批评,同行的一位女同学喜记日记,把大家聊天内容详载其中。这位女生正与一个华侨同学谈恋爱,而“上边”怀疑那个华侨是外国派遣特务,于是突查其女友,抄到日记,但其中全无男友“特务”证据,却发现冯天璋等人批评“反右”、“反右倾”的大量言论,于是意外抓到一个“天津大学—南开大学学生反革命集团”。
      我深为正直的三哥的遭遇担忧。1963年我读大三,三哥已摘除“反革命”帽子,留劳教农场劳动。暑假期间,我去天津小站农场(清末袁世凯“小站练兵”地)探望他,与来自北京、天津各名牌大学的“劳动教养”学生一起生活十多天(白天下田,晚上天南海北纵谈,当然,不议政治),深感这是一群何等聪慧、何等有思想的兄长,有些人自此与我成了相交多年的朋友。
      十八岁的我,面临的局面不妙:父亲是“右派”,加上三哥又成了“反革命”,因而全然无意高考,准备放弃,在老师、同学劝导下,勉强乱填高考志愿表(近年获知,当时高考录取基本上与学业、品行无关,考生分为四类:政治条件最好的入名牌大学,可进保密专业;次等的可入一般大学;三等为“五类分子”子弟,只能入较差学校,“右派”之子的我,当属此类;四等为“杀关管”人员及在港、台任职人员子弟,不予录取)。之后两三个月,班上同学“擂功课”,紧张备考,我则继续躲在湖北省图书馆读托尔斯泰的《复活》、狄更斯的《双城记》……精神有所解脱,世界何其开阔,高考得失何足道哉。
      少年时代的生活细节大多遗忘,但十八岁时在特定的氛围中读文学名著的情景,连同此前八年(十岁至十八岁)间在湖北省图书馆泛舟书海的经历,还历历在目,鲜明如昨。
      我的母亲张秀宜(1901—1971)多年做中小学教员,1949年到湖北省图书馆工作,直到1962年退休。我是五兄弟中最年幼的,大概也是随慈母左右时间最长的一个。自小学三四年级起,我每天从武昌实验小学步行半小时,穿过立有孙中山铜像的阅马场,到绿树掩映的蛇山之麓、抱冰堂下的省图食住。开始两年,多在儿童阅览室看小人书,《三国演义》、《水浒传》、《说唐》、《说岳》、《希腊神话》、《三个火枪手》一类连环画是我的最爱,除熟记那些引人入胜的故事外,还因连环画的导引而迷上人物白描。有一段时间,我的课本、练习簿的空白处都画满中、外英雄豪杰的造像,连解手纸也未能幸免。这种随手画人物的习惯,一直保持下来。近三十年在国内外参加学术活动,留下一批中、外文化人的速写。被画者常问,你是不是接受过美术专业训练?我说没有,是小时候在湖北省图书馆儿童阅览室养成信笔涂抹的习惯。
      大约从小学六年级开始,主要是在初中和高中阶段,我又成为省图成人阅览室的常客,每天放学归来,包括星期天,大都泡在阅览室里(省图只在周一休馆)。这得感谢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中学教育尚无沉重的课业负担,即使像我们读过的初中的武昌实验中学、高中的华师一附中这样的重点中学,功课在校内自习时便可做完。我对考分又一向不大在意,母亲也从未因我某次考分高而表扬、考分低而责备,没有为课业施加压力,故我放学后便自由徜徉于省图的书廊之间。那种纵游书海,与应试无涉,没有被功利心所污染,唯一的驱动力是兴趣、好奇,堂皇言之,是求知欲望。中年时读到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中的名论:“人们是由于诧异才开始研究哲学……人们追求智慧是为了求知,并不是为了实用。”回想自己少时读书经历,竟与古希腊哲言相暗合!惭愧的是,中年以后阅读,多是为了课题研究而找材料,各类图籍大多被分割、拼合成了为写某书所要用的资料长编,昔时那种悠游于名著佳篇之中的陶醉感,以及对名著的整体把握,实在是久违了。近年我多次下决心,一定要摆脱中年读书的异化状况,复归少时读书的本真情态。然而,逝去了的过往,还能重拾吗?但总该努力一试吧。
      在嗜书者那里,“心游万仞”“思接千载”的文学女神往往最早降临。忆昔少年时,湖北省图书馆群籍中,首先令我形诸舞咏、心驰神往的,是中、外文学名著。《三国演义》等讲史小说,《水浒传》等英雄小说、《西游记》等神魔小说,《红楼》等世情小说自然读得烂熟。林教头风雪山神庙的悲壮、秦琼卖马的无奈、岳飞枪挑小梁王的神勇,都使人摇情动魄;曹操得天时、孙权得地利、刘备得人和,也略有领悟,最初的“历史观念”大约由此获得。
      以初中二年级为端緒,另一扇知识之窗豁然敞开:苏联、法国、英国、德国文学,如磁石般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在那一相对禁锢、封闭的时期,这些名著打开了一个个孔隙,可以窥探广远、深邃而又新奇的外部世界。少时的阅读刻下的印象实在真切,屠格涅夫描绘的林中狩猎、转型时期父与子两代人之间的精神冲突、农奴木木的悲惨遭际;列夫·托尔斯泰铺陈的俄法战争壮阔场景,安德烈公爵战死前仰望苍天的冥想,皮埃尔苦苦的精神探讨,《复活》中聂赫留道夫的自我拷问;陀斯妥耶夫斯基抒写的彼得堡白夜飘荡的那些敏感而又病态的魂灵;契诃夫对孤儿万卡一类底层人物的深切同情,对专制政治和市侩风气的揭露与鞭挞,都与我得之于中国传统的民本思想和忧患意识交相呼应。而萧洛霍夫展开的顿河草原上葛利高里们的血战,阿列克塞·托尔斯泰表现的十月革命前后知识分子的“苦难的历程”,则与当时从教科书上获得的革命史观颇有相异之处。巴尔扎克精工细描的巴黎社会,葛朗台的吝啬、高里奥的晚境凄苦、拉斯蒂涅的名利追逐,皆以艺术典型永记心际;司汤达《红与黑》展开的法国王政复辟时期贵族与第三等级的矛盾冲突,狄更斯刻画的阴暗的伦敦下层,德莱塞揭示的纽约金融界和艺术界,浮士德博士的渊渊哲思……不仅提供了美学感受,还多有社会史的认知收获。以后读到恩格斯对巴尔扎克《人间喜剧》的评价:“在这幅中心图画四周,他汇集了法国社会的全部历史,我从这里,甚至在经济细节方面(如革命以后动产和不动产的重新分配)所学到的东西,也要比从当时所有职业的历史学家、经济学家和统计学家那里学到的全部东西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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