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长短形容词的述谓功能差异

张 婷，高再兰

(淮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形容词既具有修饰功能又具有述谓功能，朱德熙“谓词包括动词和形容词两类”。[1]形容词可以和动词一样表达述谓内容以及述谓性。形容词单独作谓语时具有述谓性，也可以在定语位置修饰中心语时表达述谓性。

单双音节形容词作定语与谓语时的句法表现，学界已做了深入的探讨。吕叔湘指出，单音节形容词在修饰名词时，主要分为三种情况，即自由修饰名词，不自由修饰名词以及局限性较大地修饰名词。[2]张国宪通过对比单双音节形容词与名词、动词搭配的差异，得出单音节形容词对名词的选择自由，而双音节名词选择受限的结论。[3]吴颖从语义特征出发，探究现代汉语单音节形容词句法功能，深入分析了“V+A单“特殊格式，并探讨了单音节形容词作定语的功能。[4]张慧芳对单双音节进行对比考察，分析了单双音节形容词的语义以及句法功能上的差异。[5]李泉对单音节形容词的组合构成以及句法功能做了详尽分析。[6]

以上对单双音节形容词功能差异的研究是本文进一步研究的基础。本文拟通过比较长短形容词在不带“的”作定语、带“的”作定语、光杆作谓语三种句法功能时的允入情况，比较长短形容词的述谓功能差异，以进一步了解词长与词语功能之间相互制约的关系。

(一)长短形容词的范围

长短形容词界定如下：第一，同素。长短形容词必须含有一个相同的语素，即双音节形容词必须包含单音节形容词的语素。如：“笨—笨拙、恶—凶恶、乏—疲乏、广—广大、久—长久”等。第二，释义。在《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以下简称《词典》)中能够相互释义，或者两者用相同或相近的词语释义。[7]以“怪—奇怪”“干—干燥”“腻—油腻”为例。

表1-1

而如“温—温顺：(温：不冷不热：～带|～水。温顺：温和顺从：态度～。)”两者在语义上不相关，不能作为同素近义长短形容词。

根据以上标准，查找《词典》获得符合要求的长短形容词107组(见附表)。

(二)形容词的述谓性

“述谓性(predication)是构成句子的一种句法范畴，表示句子内容同现实的关系。从而使句子成为用于报道的单位。既然句子内容同现实的关系必须放在一定的时间及情态(现实或非现实)方面来表示，那么述谓性就是时间、式这两个句法范畴不可分割的统一体。”[8]述谓性决定一个词或者一组词能否成为完整的语句。现代汉语表达述谓性的手段丰富多样，一是借助语词，二是借助动词的各种述谓形式来表达。齐燕荣引龙果夫指出：“在汉语里，形容词和动词具有许多共同的语法特点。其中首先是：形容词跟动词相似，可以独立地、不籍助于系词而用作谓语”，“形容词跟动词所表现的都不是事物的单纯的特征，而是或在时间上，或在强度上容许变化的特征。”[9]

现代汉语在表达述谓性上与其他语言相比有其独特的地方。形容词的主要句法功能是作定语与作谓语。作谓语时，形容词述谓主语名词的属性或状态；
作定语时，形容词述谓中心名词的属性或状态。形容词作定语有有标记与无标记两种形式，朱德熙称之为粘合式与组合式。有标记为形容词带“的”修饰名词的形式，“的”具有描写性与时态、语气等标记功能，因而有标记形容词定语的述谓性较强，无标记为不带“的”直接修饰名词的形式，前置形容词修饰名词时由于没有“的”连接，定语与中心语粘合一起，没有时态特征，述谓性弱。陆丙甫(1988)依据形容词有是否带“的”区分了非称谓性定语和称谓性定语，“非称谓性”可称为述谓性，对中心语所指事物的情状特征的表述。例如“矮的房子”凸显述谓性，表房子的情状特征；
“矮房子”凸显称谓性，表类名。[10]金立鑫( 2009) 指出：“语言结构从简单到复杂的演变，其中包括一个句子从包含单个述谓演变为包含多个述谓的过程。从言语生成角度也可以将谓语看作是从底层若干述谓结构中提升而来的，一个句子并非只有一个述谓结构，谓语只不过是若干述谓结构中被说话人聚焦的那个述谓结构。”[11]现代汉语形容词在表达述谓性时，与动词不同，由于性质不同，内部也存在着一定差异性。

(一)长短形容词无标记作定语的差异

作定语是形容词典型的句法功能之一，朱德熙(1956)从语法角度将形容词分为性质形容词和状态形容词两大类，性质形容词充当定语起修饰限定作用，一是限定属性，二是限定数量，三是限定领属。状态形容词充当定语起描写作用，一是描绘状态，二是描写性质。[12]长短形容词无标记作定语时，两种情况都具备。短形容词无标记作定语对名词的属性进行限制，起分类作用，而长形容词无标记作定语，有些表现为刻画性质，有些表现为描述状态。[13]以下对长短形容词无标记作定语的情况进行分类考察。

1.能够无标记作定语的单音节短形容词

(1)可惜遗址区内的矮建筑已被震后从废墟中滋生出来的草木覆盖。

(2)他这次扮演坏警察。

例句(1)(2)中短形容词“矮”、“坏”直接修饰名词作定语，属于无标记作定语。据统计，共有84个短形容词能直接作定语修饰名词，占总数的79%。该类单音节短形容词很多为独立性强、使用频率高的单音节词，如：“矮、大、小、坏、丑”等，该类词语义上一般拥有一个突出的义项，表达上多以该义项为主，该义项使用频率高，且在语义上有极性反义词，如“矮”对应“高”，“大”对应“小”等。语义上该类短形容词常常为表示维度等事物外在特征的词，具有直观性，容易对事物进行分类描述，因而可以无标记作定语。

2.不能无标记作定语的单音节短形容词

(3)*使用平均差误法有利于引起被试的兴趣，减少烦情绪。

(4)*通过大脑我们反映出苹果的形状、颜色、光程度等，这就是我们对苹果的感觉。

例句(3)(4)中短形容词“烦”、“光”如果替换为相对应的双音节长形容词“烦恼”“光滑”则句子成立。据统计，共24个短形容词无标记充当定语时受到限制，它们是“傲、饱、乏、烦、光、狂、闷、妥、匀、糟”等，占总数的21%，不能无标记作定语的短形容词具有以下特点：一般为描述事物内在属性的形容词，不具直观性，难以对事物进行分类；
其次，作为词的义项独立性不强，常常需要与另外语素组合构成长词。

3.能够无标记作定语的双音节长形容词

(5)它们在出现的快捷菜单中执行“编辑文本”，以给该按钮添加按钮标题。

(6)可惜这并不能长期保持一个人的美丽容颜，甚至还会以牺牲身体健康为代价。

例句(5)(6)中双音节长形容词“快捷”、“美丽”能直接作定语修饰名词。据统计，共有80个长形容词能直接作定语修饰名词，因单音节短形容词与长形容词存在一对多的情况，故长形容词为120个，直接作定语的长形容词占总数的67%，它们是“暴躁、丑陋、广大、贵重、闷热、优良、糟糕、纯正”等。有些长短形容词中，单音节能够无标记作定语而对应的双音节形容词不能无标记作定语，如：

(7)俺祖父待你那么宽厚，你却恩将仇报，对他暗下毒(*毒辣)手！

(8)另一观点是接受这种怪(*奇怪)东西，作为不同于实数的新的数，并称之为虚数。

可见，无标记作定语的双音节长词数量少于无标记作定语的单音节短词。单音节形容词的前置修饰名词时分类功能更强。

4.不能无标记作定语的双音节长形容词

(9)*一个狙击队员，几个箭步便冲到逃跑的人背后，抓住了他纷乱头发，拖了回来。

(10)*在年节假日或朋友生日之际送上一份新颖、别致的祝福，能填补平素疏远情感，给感情世界注入新的活力。

例句(9)(10)直接修饰名词作定语。有40个长形容词不能无标记作定语，占总数的33%，它们是：“暗淡、高傲、安静、陈旧、苦楚、纷乱、齐全、响亮”等这些不能直接充当定语的双音节长词具有较强的描述性功能，不能直接修饰中心语。这与单音节短形容词无标记限定中心语形成鲜明对比。

表2-1

(二)长短形容词有标记作定语的差异

1.能有标记作定语的单音节短形容词

据统计，同素近义长短形容词中，能有标记作定语(即带“的“作定语)的单音节短形容词有“矮、肥、厚、胖、美、丑、笨”等16个，占总数的15%，如：

(11)而原本被认为笨的人，却常常在最后变聪明了。

(12)即使在做日常的生活小事，如系鞋带，在矮的地方拿东西等等，也应屈膝，避免胸前屈。

这16个单音节短形容词加“的”充当定语时，对名词进行描述，如例(11)是对人的内在品行描述，例(12)对人的外形进行描述。描述性与程度性具有内在一致性，因此，描述性定语前常常可以进行程度修饰，如上例(11)(12)：

(13)而原本被认为很笨的人，却常常在最后变聪明了。

(14)即使在做日常的生活小事，如系鞋带，在很矮的地方拿东西等等，也应屈膝，避免胸前屈。

非描写性定语前往往不能进行程度修饰，如上述例句：

(15)*可惜遗址区内的很矮建筑已被震后从废墟中滋生出来的草木覆盖。

(16)*临走前他抱歉似的对我说，“我有很急事要去处理一下”。

2.不能有标记作定语的单音节短形容词

据统计，同素近义长短形容词中，不能有标记作定语的短形容词共92个，约占总数的85%，如：

(17)*卷曲的黑发，松软地从前额梳向后颈，在那打成一个滑的发型。

(18)*一条黑底带绿花围巾包着头，只露出一副俊的脸庞。

这些短形容词在与任何一个名词组合时，都不能有标记修饰中心语，但可以被对应的长形容词替换。如例(17)中可替换为“光滑的发型”，例(18)可替换为“俊俏的脸庞”。不能有标记作定语的单音节形容词往往都是语素义多于词义，语素用法多于词的用法的形容词，也就是说作为词的义项独立性不强。

3．能有标记作定语的双音节长形容词

据统计，考察的107组同素近义长短形容词中，所有的长形容词都能在定语位置自由地直接带“的”修饰中心语，如：

(19)这时，她看见在井台上，一个粗大的影子正对银杏说：“讲得好，可事先你爹还看不起你呢！”

(20)玛丽亚厚实的嘴唇一线一合，肥大的鼻子哼哼哧哧地乱响。

长形容词在有标记作定语时，显然有着更高的自由度。

以上考察可以看出，单音节短形容词无标记充当定语较自由，双音节长形容词有标记充当定语较自由。朱德熙先生(1982)将形容词分为性质形容词(大、慢、胖)和状态形容词(通红、冰凉、雪白)两类。性质形容词表示事物的属性，多为单音节形容词；
状态形容词表示事物的状态，基本上由单音节形容词派生而来，为双音节或多音节长形容词。

表2-2

长短形容词在作定语时述谓性存在着显著差异，表现为长形容词述谓性强，而短形容词述谓性弱，需要改变自身形态或添加其他成分。有标记作定语是述谓功能的体现，长短形容词都能光杆作定语，长形容词能自由有标记作定语，无标记作定语时有的受到限制。67%长形容词都不能光杆作定语。单音节短形容词无标记作定语较自由，占比79%。有标记作定语受到较多限制，只有15%。依据事物内在的、稳定的属性为标准进行分类能较好地反映事物之间的差异，性质形容词多为短形容词，对事物的内在属性特征进行分类，缩小中心语的外延，因此短形容词无标记作定语时主要对事物的属性进行区分，述谓性弱。短形容词有标记作定语时，“的”带有了描述性特征，原先具有区别性特征的短形容词不再适应新的模式。双音节长形容词能够自由地有标记作定语，本身具有状态性。[14]当然这些特征并非是稳定的、绝对的，是可以进行转化的，能有标记充当定语短形容词带有描述状态的特征，而不能有标记充当定语的短形容词则可以通过前加程度副词等增加新的内涵，向状态性游移，完成与长形容词相当程度的述谓性。

(三)长短形容词光杆作谓语的差异

作谓语是形容词另一项重要的语法功能，朱德熙认为，形容词单独作谓语并不自由，通常需要比较或对照意义的语言环境。沈家煊认为，汉语形容词中性质形容词作谓语大多是要有标记的，且不仅是单音节形容词，双音节形容词也很少单独作谓语，前面经常加“很”。[15]形容词光杆作谓语的情况较少，表示事物性状变化的形容词(带“了、过”等)以及对举结构不在本文考虑范围内。现代汉语中“名词+形容词”表主谓关系，长短形容词都有在主谓结构中充当谓语的能力，但同素近义长短形容词在光杆作谓语时存在着一定的差异。

1．能够光杆作谓语的短形容词

据统计，同素近义长短形容词中，能光杆作谓语的短形容词为42个：矮、白、沉、短、贵、快、冷、乱、忙、香、严等占总数39%，如：

(21)用于远程自主式学习与基于资的学习、协作学习、问题型学习题型学习等，适用范围广。

(22)甘地发起抢盐运动时，很多人说他心肠狠。

短形容词能光杆充当谓语，但适用范围极其有限，如检索ccl语料库共有335条“瘦”相关的光杆谓语，其中只有两条是单音节短词光杆充当谓语。绝大多数短形容词只存在常见的固定搭配中，如例句中的“范围广、心肠狠”，以及“面积广，手段狠”等。形容词的原式单音节，多述谓性不足，主要为描述事物的属性特征，且带有区别性特征，有着对应的单音节短形容词，如：“矮”对“高”、“白”对“黑”、“厚”对“薄”等，带有非谓形容词的属性特征，在形容词中较为特殊，不能单独作谓语，表现为强烈的体词化倾向，如：重的、难的、软的等。

2．不能光杆作谓语的短形容词

据统计，同素近义长短形容词中，不能光杆作谓语的短形容词为65个，它们为：饱、纯、横、静、俗、同、匀、糟等。占总数的41%，如：

(23)*敌人从两翼射来的枪弹密。

(24)*这种低俗行为源于思想俗。

单音节短形容词在单独作谓语时受到限制，一般出现在主谓谓语句中。但它们同样可以通过添加程度副词进行修饰：

(25)敌人从两翼射来的枪弹很密。

(26)这种低俗行为源于思想非常俗。

形容词单独作谓语与动词组作谓语在述谓性表达上有所不同，形容词单独作谓语，蕴含着潜在的语境，[16]即例(23)中“敌人从两翼射来的枪弹密”，而“从中间射来的枪弹不密集”，如不借助语境，这些形容词就需要另辟他境，如(25)、(26) 添加副词作为词汇作用以及语法作用，使得原先不完整的句子变得完整、独立。增强了单音节短形容词的述谓性，成为合格的谓词性形容词，从而能自由地充当谓语。

3．能够光杆作谓语的长形容词

据统计，本文考察的长形容词几乎都能光杆充当谓语，且在谓语位置受限小。如：

(27)哥斯达黎加《今日报》在文章中指出,中国队缺乏比赛经验,队伍松散。

(28)一方莲池映着无边寺里的白塔，一条曲曲折折的长廊，色彩艳丽。

朱德熙(1956)指出，谓语属于词组和句子两个层面的问题，并认为性质形容词作谓语不如状态形容词自由。该类长形容词程度上的估价已处于稳定程度，在光杆作谓语时显然有着更高的组配度，据此们可以推论出性质形容词可以经过一系列的形态变化，成为带有状态性特征的形容词，从而可以自由地作谓语。

表2-3

长短形容词光杆作谓语时也存在着明显区别，长形容词能自由地光杆作谓语，单音节短形容词光杆作谓语占比为39%，且单音节短形容词无标记作谓语时受到限制，部分单音节短形容词只存在一种或几种常见句子中，有些单音节短形容词只存在于主谓谓语句中，如：

(29)一定会端个盘子比台步，看看谁姿势优雅模样俊。

(30)有的甚至长近二米、有成人手臂粗。

例(29)中单音节短形容词只存在一种表达方式，即“模样俊”相应的还有“我乖”等，长短形容词光杆充当谓语时，除去隐性的对比语境，更多的时处于主谓结构中，如例(30)中“成人手臂粗。”以及“适用范围广、心肠狠、队伍松散、色彩艳丽”等。在对比中我们发现，长短形容词在充当定语与谓语时具有一致性，短形容词述谓性差，而长形容词述谓性强，且短形容词弱述谓性向长形容词游移可以通过标明程度性来实现，也即通过程度副词否定副词等方式实现。

(一)前加程度副词

程度副词与单音节短形容词组合，增强了其述谓性，单音节短形容词无标记作定语时，对中心语起到限制属性的作用，在加“的”之后增加了状态性特征，此时单个的短形容词不能自由地充当定语，需要加上程度副词进行限制，且程度副词的音节数量不受限制。

(31)知道你在等我的回信，所以我很急。

(32)你的话音有点怪。

沈家煊、Larson和张伯江把附加在形容词前的程度副词当作一种标记。[17-18]长形容词由于自身结构紧密，内涵义集中，因而能直接充当定语或光杆谓语，短形容词对中心语的特征描述，需要通过程度副词对中心内涵进行界定，程度副词既起到词汇作用，也起到语法作用，使得短形容词完全获得谓词性含义。

(二)前加否定副词

位于定语及谓语位置上的形容词，否定形式主要都是“不+A”,不采用“没+ A”的形式，否定副词“不”对形容词恒定意义的否定，“没”对变化意义的否定，变化意义与时、体、助词相关，形容词谓语固有的意义不包括这些变化。另一方面，也可以看成“很”的否定形式。[17]

(33)尤其是实力不厚的小俱乐部危如累卵。

(34)他认为沙中友谊不牢。

单音节短形容词受否定副词“不”等修饰，还可以在否定副词前加程度副词，加深对于中心语的否定：

(35)与此同时，他还在地理位置比较偏远、国有经济实力极不强的南方进行特区试验。

(36)已经脱困企业的基础还很不牢，多数脱困企业的盈利水平不高。

李宇明指出：“‘不+A’可以受具有程度意义的词语的修饰，但并非所有的‘不+A’都能自由地受程度副词修饰，它们的规律还不大清楚。”[19]单一部分音节短形容词已经词汇化或正在词汇化，“不+A”已成为一个整体，如”不同、不妙“等，可以与其他程度副词连用；
另一部分单音节短形容词还未词汇化，因而在于程度副词组合时受限，如“不忙、不呆、不平”等。

(三)并列形式

通过并列几个或多个短形容词，增强短形容词的述谓性。

(37)既创造了象征美和善的精灵，又创造了象征丑和恶的怪物。

(38)最末一节扁而平，形状像桨，上面长了五个小瓣。

Haspelmath等并列结构可按有无并列符分为黏合式(asyndetic)和组合式(syndetic)。[20]形容词并列结构也如此，现代汉语中，多个单音节短短形容词连用，不存在明显停顿，难以理解为并列结构，除部分固定组合如“高瘦、矮胖”等，位置不可调换，极其受限。短形容词构成组合式并列结构更加自由，如上例中的“美和善、丑和恶、扁而平”。

(一)长短形容词义项独立性差异

意义是思维与对象的结合体，具有相对独立性，长短形容词在词义的独立性上存在着差异。综合考察有标记充当定语的短形容词与有标记充当谓语的短形容词，我们发现二者的短形容词有重叠，相应的长形容词在作定语与谓语时也存在着对应，这些有标记充当定语与谓语的长短形容词都表现为词义上具有较高的独立性，或者说有个典型突出的义项，在形容词内部中属于较典型的形容词，如单音节短形容词“矮、短、香”等，多表示速度、属性、价值类；
长形容词的义项多独立完整，能独立充当句法成分，他们在有标记充当定语与谓语时，描述临时性的中心语，随着时间或者情况的变化，可以发生改变。反观不能直接修饰中心语的长短形容词，如单音节短形容词“傲、饱、乏、烦、光”等，不具备独立的义项，有的语素义更加突出，语素用法更强，独立性差，常需要依附其他语素或词才能独立承担句法成分。长形容词多表达一个完整的义项，再在此基础上添加程度副词等，只是增加了词的修饰功能。

(二)长短形容词的量性特征差异

同素近义长短形容词的述谓功能差异与量范畴有着明确的对应关系。形容词具有量性特征，[21]黄国营、石毓智指出量幅表述的是弥散量，量点表示的为固化量。[22]量幅与量点可以通过程度词来体现，单音节短形容词充当述谓功能时可以通过程度副词、否定副词、并列形式以及变化自身形态等获得程度义。其中最显著的是前加程度副词或否定副词。程度副词本身具有[+程度量]的语义特征，其量级序列可以直观反映出程度范畴的量，指明单音节短形容词所载的等级序列，与单音节短形容词的[+属性]的语义特征相切合。[23]沈家煊指出弥散量是无标记的，固化量是有标记的。[24]单音节性质形容词是非定量的，表示一段弥散的量幅。[25]受程度副词、否定副词或其他形式获得标记，在句法组配上就拥有了较高的自由度，完成了由弥散量向固化量的转变，成为固定的量点，具有量的稳定性。长形容词本身具有量级序列，表示某种抽象的属性，具有一个固定的量点。[26]不存在着程度上的差异性，程度上不具有伸缩性，无需再借助其他成分修饰，因而也就无需与程度副词、否定副词等形式组合也能表达完整的意思。

综上，同素近义长短形容词的述谓功能存在着明显的差异，短形容词的述谓功能弱，长形容词的述谓功能强。形容词具有和动词相似的语法特征，但由于其内部存在差异，长短形容词在作定语及谓语时表现为不同的句法差异，短形容词由于性质属性较强，对中心语主要起到定性区分的作用，述谓性较差，有标记作定语及谓语时，内部属性由性质向状态游移，而这过程中需要做出改变，弥补述谓性较弱的机制，也就是通过前加程度副词、否定副词以及并列形式等，使得述谓性增强，单音节短形容词程度估价低，通过变化形态后，缩小中心语外延，达到量度上稳定，增强了短形容词的述谓性，最终与长形容词在述谓功能上能保持相对平衡。语言的发展是变化的，又是在不断趋向稳定的过程，一种形式的失衡必然伴随另一种形式的弥补以达到平衡，从而实现稳定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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