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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突与协调:美国海权崛起与华盛顿体系的形成

    时间:2023-05-29 22:00:05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雅意学习网手机站

    刘自强,陈光辉

    (1.湘潭大学 历史系,湖南 湘潭411105;
    2.邵阳市第十六中学,湖南 邵阳422000)

    海权(Sea power)作为一个术语,最早见于美国海军史学家阿尔弗雷德·塞耶·马汉(Alfred Thayer Mahan)的《海权对历史的影响(1660—1783)》一书。《不列颠百科全书》对其定义为“海权就是海上力量,其主要目的始终是保护己方海运不受敌方袭击,并摧毁或阻止敌方的商业、军事海运,当交战国一方在部分海域能够绝对控制海运时,这个国家就被认为拥有了制海权”。可见,海权是指一个国家利用海洋、控制海洋的海上战略力量体系,它包括海上军事力量和海上经济力量两个方面,二者相互促进、相辅相成。一个国家在拥有足够的商品、商船和基地进行海上贸易的同时,拥有一支足以保护海上交通线的强大海军,才能发展海权、控制海洋。

    中国作为一个拥有1.8万公里大陆海岸线、管辖海域面积达300万平方公里的海洋大国,大力发展海洋经济符合我国经济社会发展规律和世界发展潮流,关系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进程。然而,随着中国海洋事业的大力发展,尤其是以“山东号”为代表的一大批新式舰艇的入役,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对中国的猜忌和不安日益增长,他们认为中国海权力量的崛起将完全改变亚太地区的海权格局,最终损害到西方的利益[1]。基于新航路开辟以来历任霸主均以强大的海权为支撑,且每一次霸权的更迭都伴随着惨烈的世界性战争,中国威胁伦的论调在西方社会甚器尘上。在2017年5月美国海军作战部部长签发的《未来海军》白皮书中,美国更是将中国和俄罗斯确立为“全球竞争对手”。这种做法,无疑对中国的和平发展造成了消极影响。

    事实上,并非每个国家海权力量的崛起都会引发大规模战争,美国自身便是其中少有的例外。纵观美国海权崛起历程,虽然也曾有过与他国的竞争,但却没有与霸权国家爆发直接的军事冲突,最后通过和平手段顺利实现了霸主的更迭。在这一过程中,作为美国海权发展史上的重要里程碑,华盛顿体系的形成可谓是美国海权崛起的标志性事件。

    关于美国海权崛起这一问题,国内学术界已有较为丰硕的研究成果①,这些论著从不同方面对美国海权的发展进行了深入的研究,但就美国海权崛起与华盛顿体系形成之关系研究却较为鲜见。研究美国海权崛起与华盛顿体系的形成,不仅能以美国海权和平崛起这个史实来反驳西方社会所谓“中国海权威胁论”,而且也能为当代中国海权建设提供宝贵的历史借鉴,避免重蹈历史上德、日等国发展海权失败的覆辙。为此,笔者拟从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海权异军突起、英美日海权竞争以及华盛顿体系下美国海权的崛起这三个层面对这一问题展开论述。

    自建国以来,美国就一直奉行“近海防御”战略,期望通过严密的近海防御体系保护本国的海岸线并利用巡洋舰在远海地区破坏敌国的运输线,迫使敌对国家停止战争行为。在这种战略思想的指导下,美国海军的战舰以巡洋舰为主,辅以少量的浅水重炮舰。然而,1890马汉海权论的发表彻底颠覆了美国传统的海权思想和海权战略,美国海权战略开始由“近海防御”转向“舰队决战”,全力追求海权强国地位。此后三十年间,美国迅速崛起成为仅次于英国的海权强国。

    (一)马汉的海权论与美国海权战略的转变

    1890年,马汉在他的著作《海权对历史的影响:1660—1783》一书中写道:“合理地使用和控制海洋,只是通过商品交换以便积累财富的链条中的一环,但作为中心环节,谁拥有海权,就可以强迫其他国家向它提供贡赋,并且历史也可以证明这是使国家富强的重要途径”[2]226。他以英国海权的崛起为例,论证了发展海权的两大前提:分布广泛而健康的对外贸易体系和强大的海军[2]539。他所提出的“战舰的集中运用”以及“战舰的进攻性部署”原则彻底重构了美国海军的战略体系。

    深受马汉海权思想影响的美国海军部长本杰明·特雷西(B.F.Tracy)在《海军部长报告》中写道:“美国的防务绝对需要建立一支作战舰队……我们必须拥有一支舰队,这样我们才能在敌方舰队逼近时击败他们……最后,我们必须要能够通过威胁敌人的海岸而把敌人的兵力从我们自己的海岸引开”[3]。可以说,马汉海权论的诞生,彻底刷新了美国的海权思想和海权战略。此前美国一直奉行的“近海防御”战略,更多的是一种陆权国家的思维,仅仅只是追求自己的海岸线不被对方舰队袭扰,而马汉的海权论提出以后,美国海权战略开始由“近海防御”转向“舰队决战”,美国开始面向海洋、面向世界发展,从而使美国顺利实现了从陆权国家向海权国家的转变。

    (二)19世纪末以来美国海权力量的快速崛起

    马汉对海权理论的阐述一经发表便风靡全球,并为各国政府所采纳,间接引发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世界范围内的大规模海军军备竞赛。美国本身也在马汉、西奥多·罗斯福等的推动下,以强国为假想敌进行海军建设,积极参加世界海军军备竞赛,从而推动了美国海权力量的快速崛起。这一时期,美国海权力量的崛起主要体现在如下三个方面:

    一是海军舰队的异军突起。1883年以前没有人认为美国是一个海洋国家,因为“当时美国既没有拥有一支进攻性舰队,更做不到依靠海军就能保护美国的安全”,此时美国海军世界排名甚至不如中国②。在马汉“海权论”的刺激下,1890年美国国会才授权建造3艘万吨级前无畏型战列舰(前无畏舰),从而拉开了美国海军扩张的序幕。到1898年美西战争爆发时,美国海军拥有包括5艘前无畏舰在内的128艘战舰[4],总吨位排名跻身世界第5位。随着美国海权主义的代表人物西奥多·罗斯福于1901年登上美国总统的宝座,美国海军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到1907年1月,美国海军已拥有包括22艘前无畏舰在内的144艘战舰[5],成为仅次于英国的海军大国。

    在强大海军的支持下,美国开始在国际社会越来越多地彰显自己的实力,1907年12月启动的“大白舰队”环球航行便是其中的典范。这次环球航行不仅检验了海军的远洋作战能力,还极大地震慑了太平洋对岸野心勃勃的日本,进一步增强了国民对海军的信心,从而使美国海军的发展获得更多的支持。在“使美国拥有足够的船只在大西洋和太平洋都保持一支可靠和强力的舰队”的口号下[6],美国海军在无畏舰时代进一步缩小自己与海上霸主英国的实力差距。到1914年世界大战爆发时,美国海军已经拥有包括10艘无畏舰和25艘前无畏舰在内的35艘现役主力舰[7],总吨位排名世界第三。

    一战期间,美国海军以德国海军为假想敌,继续强化海军建设。最终空前绝后的《1916年大海军法案》在国会获得通过,美国海军由此获得了包括10艘战列舰、6艘战列巡洋舰在内的186艘军舰的建造授权,总耗资达5.02 亿美元之巨[8]。虽然这一法案由于战争结束而未能克竟全功,但早已急剧膨胀起来的美国海军,已拥有各式舰船2,003艘(其中16艘战列舰,23艘前无畏舰)、士兵49.7万人[9],美国海军部长骄傲宣称:“美国海权战略家们孜孜以求的在两大洋同时拥有一支强大舰队的梦想已经成为现实”。[10]

    二是对外贸易和商船队的飞速发展。随着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开始,美国经济进入了发展的快车道,全新的生产技术极大地解放了美国的工业生产力,推动了美国海外贸易的蓬勃发展:一方面,充沛的工业产能不仅满足了国内市场的需要,也为海外贸易提供了充足的商品,促进了美国对外贸易规模的持续逐年扩大,参见表1;
    另一方面,此前在出口中占主要地位的小麦、玉米等原材料比重下降,工业制成品比重大幅度上升,1890年这一比重仅为3.7%,到1900年上升至10.4%,1920年时达到18.4%[11]517—523。

    表1 美国对外贸易总额现价(单位:亿美元)[11]439—442

    与此同时,在海权战略支持者以及相关利益集团的联手推动下,美国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扶植本国商船发展的措施:一方面,政府将部分废弃的海军船坞加以修缮改造,然后提供给资本家用于建设新型商船;
    另一方面,制定了一系列法令以加强本国商船的竞争力。在政府的扶植下,凭借美国日益强大的工业生产能力,内战期间曾遭受重创的商船队也得以重建,参见表2。

    表2 美国商船登记吨位(单位:万吨)[11]581—583

    日益扩大的海外贸易以及快速扩充的商船队给美国经济发展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从而使美国迅速积累起巨额的财富。尤其是在一战期间,美国凭借中立国身份而大发战争横财,战争期间美国年度国际贸易收入分别为17.48亿美元、31.02亿美元、34.75亿美元、24.58亿美元,储备资金总计增加13.47亿美元[11]819。到战争结束时,美国已经成为世界首屈一指的债权国,掌握的黄金占世界黄金总储备的1/2,完全确立了美国在资本主义世界的经济中心地位。

    三是海外殖民地及军事基地的建立。为了掠夺殖民地,1898年美国以“缅因号事件”为由挑起了同西班牙之间的战争,西班牙在太平洋地区的菲律宾、马里亚纳群岛,加勒比海地区的古巴均为美国所获[12]。这些西班牙开发了数百年的富饶殖民地为美国经济的发展提供了必要的市场、原料,成为美国主要的商品、资本输出场所,对美国海外贸易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促进作用。

    在这些殖民地上,美国海军先后修建了一系列的军事基地:在大西洋地区,美国主要驻扎在波多黎各的圣胡安以及古巴的关塔那摩基地,以此两地为基点,美国牢牢地掌控了墨西哥湾和加勒比海地区的制海权,墨西哥湾成为美国的后花园;
    而在太平洋地区,美国分别在夏威夷的珍珠港以及菲律宾的苏比克建立海军基地,在太平洋地区成功站稳了跟脚,开始觊觎庞大的中国市场。

    为了方便大西洋和太平洋两个方向的海军行动以“集中优势打败敌人主要舰队”[13],美国在此后通过各种手段取得了对巴拿马运河的控制权。1920年6月12日,巴拿马运河的通航是美国海权发展史上一个重要里程碑,它的开通使美国东西海岸之间的航线缩短了5,000余海里,大西洋沿岸的美国东海岸、古巴、波多黎各与太平洋海域的美国西海岸、夏威夷和菲律宾等地的联系日趋紧密。这不仅刺激了美国对太平洋地区的贸易发展,同时也极大地提高了美国舰队的战略机动能力,美国从此成为在大西洋和太平洋地区均颇具影响力的海权大国。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打破了既有的大国海权力量平衡。经此一战,强大的德国公海舰队灰飞烟灭,英国以惨重的代价捍卫了自己的霸主权威,而美国和日本则乘机崛起于欧陆之外。“在新的世界海洋秩序的形成过程中,海洋大国尤其是英、美都力争在外交舞台上为自己夺得战略优势”,在关于海军力量的平衡问题、海洋自由航行问题、对德国太平洋领地的处理等问题上,美英、美日之间龌龊不断,争斗激烈。

    (一)美、英之间的海权竞争与冲突

    在关于海军力量的平衡、海洋自由航行问题等方面,尤以美英矛盾最为突出。一战结束前后,威尔逊总统在“十四点原则”中提出了确保公海航行的绝对自由、消除各国之间的贸易壁垒、进行国际性的裁军等要求[14],但这份看似追求和平的“十四点原则”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它实质上是战后美国企图凭借自身强大的经济实力构建以美国为主导的国际新秩序、确立美国世界霸权的总纲领,所以它的提出并未得到各国的认可,在某些问题上甚至导致了英美之间的巨大分歧。

    在公海航行自由问题上,美国要求不论是和平还是战时,无论是商船还是军舰,在领海以外的任何地方都享有绝对的航行自由。此要求实际上是声讨一战期间英国海军在北海设置封锁线,从而导致美国在一战期间无缘同盟国市场的做法;
    英国对美国的这个要求嗤之以鼻,若不是英国的封锁切断了德国的外贸通道并导致资源匮乏的德国爆发革命,交战双方的命运可能会完全改写。

    在贸易壁垒问题上,美国坚持消除所有经济障碍,并建立平等的贸易条件。此举意在打开英法等国殖民地的大门,获取新的市场来进一步刺激美国海外贸易的发展;
    但在战争中欠下美国8.5亿英镑巨额债务的英国却并不愿意开放殖民地市场,她希望通过贸易壁垒来阻止美国商品对英国商品市场的蚕食,便于英国依靠对殖民地的掠夺来迅速恢复在战争中遭受重创的国民经济。

    在限制军备问题上,美国要求将各国军备减少到与国内安全相一致的最低点。这本应是最受各国所欢迎的,就连英国都曾一度计划将军费开支从5亿2百万英镑削减至原有的五分之一[15],但随着《大海军法案》实施之后美国海军实力的迅速膨胀,美国提出要拥有不亚于英国的海军力量,这无疑触及了英国的禁脔。为了捍卫自己的海洋霸主地位,英国在凡尔赛会议上仍然提出要保持英国舰队至高无上的优势地位,并且还以不参与国际联盟的建立作为威胁逼迫美国在两国海军力量的对比上作出让步。

    面对英国对“十四点原则”的排斥,威尔逊总统很快做出回应。他告诫海军部长说:“只有以强大的武力做后盾,我才能在和会上坚持我的正义”[16]342。这样,美国很快恢复了因战争结束而暂停的主力舰建造工程,预计完成后将拥有29艘战列舰和6艘战列巡洋舰[17]。对于一贯奉行“两强原则”的英国而言,战后初期英美主力舰接近2:1的这个比例是可接受的。巅峰时期的英国拥有35艘战列舰和12艘战列巡洋舰[18],即便在战时损兵折将也还保有42艘主力舰,同时还有数量庞大的前无畏舰舰队。然而,一旦美国完成大海军计划,双方主力舰比例将变成42:35,考虑到两国战舰的舰龄差距以及美舰在技术装备和设计理念上的优势,英国的海上优势几乎荡然无存。

    为了确保对美国的海上优势,捍卫自己的海上霸权,英国在财政极度拮据的情况下再度开始大建海军。英国首相劳合·乔治(David Lloyd George)放言:“大不列颠宁愿花尽最后一分钱,也要保持海军对美国或其他任何一个国家的优势。”英国寸步不让的态度使得美国海权主义者大为光火,其后巴黎和会上英法联手欺诈美国政府的行径更是使得美英关系进一步恶化。美国国会由此拒绝在《凡尔赛和约》以及《国际联盟盟约》上签字,军队也开始秘密修订针对英国的“红色战争计划”并全力建造战舰,英美关系日趋紧张。

    (二)美、日之间的海权竞争与冲突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根据英日同盟的盟约参加对德作战,占领了包括中国青岛及一系列太平洋群岛在内的德国殖民地。就这些德属领地的归属问题,美日两国在战后发生了严重的分歧。

    在日本看来,德属太平洋领地对日本的海权发展至关重要。因为在美西战争后美国便已构筑起了一条从阿留申群岛到夏威夷、经威克岛再到关岛和菲律宾的岛链,这条岛链的形成将日本的势力范围严格地限制在了太平洋西北海域,不仅限制了日本海军的活动范围,更对日本的海外贸易构成了致命的威胁,尤其是扼守在日本通向东南亚航线中途的菲律宾,从此出发的美国舰队可以轻而易举地切断日本获取战略资源的海上交通大动脉,导致日本经济的崩溃。因此,对日本而言,“只有占领德国在太平洋的岛屿,日本才能冲破美国设置的警戒线和包围圈。”

    对于美国而言,日本占据德属太平洋岛屿对美国海权事业的发展构成严重威胁。依靠在战争中夺取的德属马里亚纳、马绍尔、加罗林、吉尔伯特等多个群岛,加上日本的小笠原群岛,日本能构筑一条从日本本土一直延伸到赤道的岛链。凭借着这串珍珠般的岛链,日本不仅突破了美国构筑的封锁线,而且还反过来切断了夏威夷和菲律宾之间的联系,使菲律宾成为一处孤岛,对菲律宾的安全构成直接威胁。

    除了在太平洋岛屿归属问题上的争端外,美日两国的矛盾更多地集中在中国问题上。自1899年起美国就开始呼吁列强实行所谓“门户开放”政策,在“十四点原则”中再次重申这一要求,企图涉足中国这一庞大的市场。虽然借着一战之便,美国乘机填补了欧洲列强所遗留的空白,扩大了其在中国的利益,但日本也加紧了对中国的侵略,不仅占领了山东地区,还逼迫北洋政府签订了臭名昭著的“二十一条”以独占中国。作为一个明显的排他性的条约[19]163—166,“二十一条”自签订伊始就遭到美国的坚决反对,美国政府公开声称:“美国对于中日两国政府间己缔结或行将缔结的任何协定或约定,凡有损美国及其在华公民的条约权利或中华民国之政治或领土完整或通称为门户开放政策的国际对华政策者,一概不予承认”[19]146。

    一纸“不承认”照会显然无法阻止日本的侵略,为此美国还挥舞起了手中的大棒进行恫吓,这就是以《1916年大海军法案》为核心的海军扩充计划。该计划名义上是针对德国,但整个一战期间,德国海军主力部队都被英国死死地封锁在北海中,并不能威胁到美国的安全,因此这个法案未尝没有“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味道。作为回应,日本政府在1917年正式将“八四舰队计划”升级为“八八舰队计划”,计划保持舰龄不超过8年的战列舰和战列巡洋舰各8艘。日本针锋相对的疯狂扩军无疑被视作对美国的挑衅,美国海军部为此再度升级了“橙色计划”,制定对日作战方案。在海军部会议上,海军部长丹尼尔斯(Josephus Daniels)明确提出要“制定防御关岛、菲律宾和夏威夷的作战计划,做好准备以免受日本的攻击”[16]342。这样,以对付日本为目的的太平洋战略再次成了美国世界海权战略的核心。

    英、美、日三国之间新一轮海权冲突使得国际局势骤然紧张,战争阴云再度笼罩世界,但经历过一战几乎伤亡一代人的惨痛教训之后,各国民众已然不愿再进行一场惨烈的世界大战,于是在美国倡议下,英、日、法、意等国齐聚华盛顿召开了新一轮国际会议,就巴黎和会未曾涉及的海军问题以及远东利益纠纷进行谈判。最终,在强大的综合国力以及海军力量的支撑下,美国迫使各国达成了一系列对美国有利的协定,在国际法层面构筑了正式认可美国世界海权强国地位的华盛顿体系,成为本次会议最大的胜利者。

    (一)追求英、美实力对等

    尽管美国首倡的海军会议主题是限制军备,但实际上美国海权战略家的真实目的是借限制海军军备之名以谋求等同于英国的海权地位。基于这一目标,美国海军部提出美英海军实力对等原则,并以此为前提与英日等国进行谈判。在经过激烈的争论以后,英、美、日、法、意五国就限制海军军备问题达成一致,于1921年2月6日正式签署了《美英法意日五国关于限制海军军备条约》(简称《五国海军公约》),规定英美两国主力舰总吨位不超过52.5万吨,且单舰吨位不超过3.5万吨,主炮口径不得大于16英寸[20]250。

    在条约的限制之下,英国主力舰吨位早已严重超标,因此被迫放弃大批大型战舰。由于拥有遍及世界的殖民利益以及本身岛屿国家对海外资源的需求,英国必须在舰队中保留一批高速舰船以护卫航道,防止敌对国家的破交作战。因此在经过取舍后,英国拆毁全部的前无畏舰以及大批早期无畏舰,总数高达20艘,同时还停止4艘新锐战列舰的建造计划[20]260。最终,英国保留了4艘战列巡洋舰和16艘战列舰,总吨位55.895万吨[20]254。

    美国虽然同样拥有广泛的海外利益,但是岛屿密集的加勒比海和墨西哥湾地区离美国本土太近,在这里进行破交战难于登天,而在适合破交的太平洋地区,潜在的竞争者日本又是一个迷信于“舰队决战”的国家,其建造的一切军舰不论大小都以“舰队决战”为目标,根本不愿意在“破交作战”上浪费吨位。因此,没有护航压力的美国得以将全部的吨位投入以战列舰为主的舰队建设中,最终美国拆毁15艘老旧主力舰,废弃13艘在建主力舰[20]259,最终保留了18艘战列舰,总吨位52.58万吨[20]253—254。

    总的来说,战争经验已证明英国的4艘战列巡洋舰(总吨位12.27万吨)的生存能力极度堪忧,这些“完美之猫”们只适合用于护航。因此,英美两国实际能够投入舰队决战的主力舰比例为16:18,美国舰队在数量、吨位乃至装备等方面都取得了对英国的微弱优势。因此,正如美国海军部长在年度报告中所提及的那样:“这是海军和国会在我国历史上首次以一个与我们作为世界强国地位相称的标准去制定我们的海军政策”[21]。

    (二)寻求对日海军优势

    在追求美英海军实力对等的同时,美国也在寻求对日海军优势。因为美国在太平洋的战略是确保菲律宾安全并谋求在中国实现门户开放。不可否认的是,日本也想谋求在菲律宾和中国的利益,同时日本在中国的扩张也已经严重侵犯了美国的在华利益。因此,美国海权主义者认为必须要有足够的武装力量以威慑日本,维护美国在亚太的利益。根据海军的实践经验,一艘战列舰每航行1000 海里便损失10%的作战能力,而从珍珠港到菲律宾大概5000海里,从日本到菲律宾约1000海里,美国海军以此为依据认为必须拥有超过日本海军40%的实力,因此在谈判中坚持要求两国主力舰吨位比例为10:6。

    日本对此表示出了极大不满,坚持“日本的海军吨位限制比例为(美国的)70%是绝对必要的”[20]53。然而,此时英日同盟业已解体,同时日本的扩张也威胁到了英国在远东的利益,因而英国不愿插手美日争端,孤立无援的日本被迫答应了美国的要求。在《五国海军公约》中,日本海军主力舰的总吨位被限定为31.5万吨,被迫拆毁10艘老旧战舰,废弃6艘在建战舰[20]263,最终保存6艘战列舰和4艘战列巡洋舰,总吨位30.13万吨[20]255—256。

    然而,即便在条约中受到严格限制,日本却仍旧不肯放弃争霸海洋的野心。既然在主力舰方面受到极大限制,日本便在辅助舰艇方面苦心钻研,大力发展鱼雷技术,意图复制对马海战中的辉煌。在航空母舰技术成熟之后,日本更是研究出了一套所谓的“渐减邀击”战术以期击败美国舰队。为了遏制日本的野心,1922年美国政府取消了大西洋舰队的建制,将其所属的全部主力舰调往太平洋方向威慑日本,以期保护美国在远东地区的利益。

    (三)确保中国门户开放

    从1899年开始,美国在对华贸易问题上就一直倡导所谓“门户开放、机会均等”原则,但是由于英、法、日等相关利益国家的阻挠,“门户开放”政策从未落实。虽然在一战期间美国对华贸易曾获得短暂的发展,但此后日本通过逼迫袁世凯政府签订“二十一条”将其他各国势力排挤出中国,独占了中国市场。因此,战后美国力争将“门户开放”原则制度化和国际化,确保中国乃至整个远东的市场向美国打开大门,而战时欧洲列强的在华利益也受到了日本的侵害,故而美国的提议逐渐得到欧洲列强的一致认可。

    为了遏制日本独占中国的势头,美国首先在1921年12月拉拢英、法两国迫使日本签署了《关于太平洋区域岛屿属地和领地的条约》(简称《四国条约》),迫使存在了十余年之久的英日同盟自行解体,拆毁了日本自“1902年以来一直恃以进行大陆扩张的国际支柱”[22]。1922年2月,美国政府又召集了在华相关利益国家的会议。中国在美国支持下提出要求取消《凡尔赛和约》中关于山东的条款,同时还提出了包括各国尊重“中华民国”的领土完整以及政治和行政独立在内的十项基本原则[20]272—274。各国随后以此为基础就中国的问题进行了争论,签署了《九国关于中国事件应适用各原则及政策之条约》。在条约中,美国提出了“尊重中国主权与独立;
    保证各国在华商务实业机会均等”等几条原则[20]278—279,这些原则无不以打破日本对中国的独占为目的,遭到了日本的激烈反对。然而,在沆瀣一气的欧美列强重压下,势单力薄的日本最终屈服,“门户开放”政策由此被以国际协议的形式法律化,中国市场的大门从此彻底向列强敞开。

    中国市场的开放对美国资本家来说不啻于天赐良机,中美贸易从此迅速发展起来。1901年美国对华贸易总值为4010万海关两,1917年增长到1.55亿,1921年增至2.65亿,到1929年时达3.68亿海关两[23]。1927年蒋介石当权之后,美国再度加大了在中国的投资力度,1931年美国在华投资总额已达1.96亿美元之巨。这些投资为美国资本家带来了巨额利润,1930年美国商人在华投资的利润一般为10%—25%,某些从事特殊业务的公司能达到50%甚至300%的利润,而此时美国本土公司的利润通常只有6.2%。中国市场的开发以及欧洲战后重建所带来的海量订单推动着美国的海外贸易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美国最终取代英国成为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中心。

    (四)遏制日本对外扩张

    《四国条约》及其相关补充条约签署之后,美国成功瓦解了英日同盟并孤立了日本,解除了英日两国联手在两洋对抗美国的威胁。作为利益交换,美国也被迫承认了日本对原德属太平洋领地的占领。这条横亘在夏威夷和菲律宾之间的岛链,不仅对美属菲律宾的安全构成了极大的威胁,也对美国在远东海域的海权事业发展造成了阻碍。

    为了阻止日本对这些岛屿的进一步利用,在次年签署的《五国海军公约》中对这些岛屿的使用做出严格的限制:英美日三国同意在太平洋地区的海军基地和要塞维持现状,不得新建任何军事设施。日本所控制的太平洋岛屿,除其本土以外均在条约限制范围之内;
    但美国本土及其控制的阿拉斯加、夏威夷、巴拿马领地,英国治下的加拿大、澳大利亚以及新西兰等地均不受条约的限制[20]252—253。

    如此一来,日本虽然占领了北马里亚纳群岛及所罗门、加罗林、马绍尔等多个群岛,但是条约的限制使得日本无法在这些地区建立完善的海军后勤设施,极大降低了这些群岛的战略价值,使其对菲律宾的威胁有所降低。当然,即使在无法利用这些太平洋岛屿属地的情况下,日本仍旧对菲律宾构成严重的威胁,毕竟菲律宾离日本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反观美国,虽然条约限制下美国无法在菲律宾建立岸防设施给保卫菲律宾造成极大不便,但是关于夏威夷地区的条例使美国可以不受限制地在珍珠港大兴土木,将其建设为美国在太平洋地区的核心基地。1922年以后,美国政府为了遏制日本的扩张而撤销大西洋舰队建制,将全部主力舰调往太平洋方向并将其母港前移至珍珠港一线,珍珠港至此成为美国海军在太平洋地区的绝对核心。以珍珠港基地为核心,美国海军的控制范围从美国西海岸向西扩展了近5000海里,从而确立了美国在东北太平洋区域的海上霸权。

    纵观整个华盛顿会议,美国先是以自身强大的国力为后盾,以《1916年大海军法案》为筹码与英国交涉,迫使英国在海权方面作出让步,同意了英美海军实力对等的原则,而后又压制了日本海军的扩张势头,确保美国对日本海军的绝对优势。虽然一战期间未能遏制日本独占中国的野心,但战后美国却用“门户开放”的方式打破了日本对中国市场的独占,维护了其在中国的商业利益。德属太平洋领地被日本占领使得日本势力范围一直延伸到赤道附近,但美国的《五国海军公约》又给其套上了一层枷锁,从而遏制了日本的扩张势头,将日本海军限制在西北太平洋范围内。由此可见,美国是整个华盛顿体系下最大的受益者。通过华盛顿会议,美国不仅成功地缓和了与既有霸主英国及新兴强国日本之间的海权矛盾,而且还在扩张海军实力、发展海外贸易、建设海外基地等方面取得了相当的成就。美国在事实上已经成为一个不亚于英国的海权强国,从而实现了美国海权的和平崛起。

    自1890年马汉“海权论”问世以来,美国海权迅猛崛起。这既是美国国家安全的需要,也是美国经济发展的要求,同时也离不开美国强大工业生产能力的支持。正如历史上多次发生的那样,美国海权力量的迅速崛起引发了其与老牌海权霸主英国及新兴海权强国日本之间的激烈冲突。然而,美国能够吸取历史的经验教训,没有与竞争者进行直接的对抗,而是通过国际会议的形式与其协商谈判,最终达成妥协,避免了更大规模的冲突。华盛顿会议上的妥协虽然导致美国确立世界海上霸权的时间往后延长了近三十年,但它却通过谈判享有了和英国几乎等同的海洋权益,建立了一支不亚于英国的强大舰队。此外,美国还利用一战前后的有利形势,大力发展海外贸易,成功取代英国成为新的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中心。强大的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使得美国在世界上的影响力丝毫不亚于英国,美国已经在事实上实现了海权的崛起,成为一个海权强国。待到二战结束,日落西山的英国已经无力维持海上霸权,被迫将其拱手相让,美国这才接过英国的世界海洋霸主宝座,实现历史上少有的海洋霸权的和平过渡,成为海权和平崛起的范例。对当代中国的海洋事业建设而言,美国海权的和平崛起提供了很多深具现实意义的启示。

    首先,经济实力是发展海权的首要前提。繁荣的经济不仅是美国海权发展的推进剂,同时也是美国海权崛起的基石。没有强大的综合国力支持,美国海权的发展可能就会像日本一样中途夭折。对中国而言,在发展海洋事业的同时,必须平衡好经济与军事之间的关系,切忌像日本一样穷兵黩武而忽视经济建设。只要经济发展起来,军事建设自会水到渠成。

    其次,正确处理与霸权国的关系是发展海权的重要途径。在整个美国海权崛起的历程中,美国按捺住了自己的野心,没有挑战英国的海上霸权,从而避免了成为英国的主要打击目标,最终像德国那样烟消云散。目前,在“中国威胁论”甚嚣尘上的背景下,中国要发展海权就必须正确处理与霸权国的关系,善于化解各国对中国的猜忌与恐惧,从而保障本国海权的长远发展。

    最后,维护国家利益是发展海权的根本目的。在美国海权力量发展壮大之前,美国也曾遭受过商船被扣、侨民被杀、贸易被阻的羞辱,但随着美国海权的崛起,美国海军有能力前往万里之外维权,之后再也无人敢随便侵害美国的海外利益。对于中国而言,从近代长达百年有海无防的屈辱史到1974年西沙海战中的辉煌胜利,再到2015年也门撤侨的成功以及持续至今的亚丁湾护航行动,这些事件反复告诫我们:发展海权力量的目的是为了维护国家利益。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我国的海外利益早已遍及全球,我们必须努力建设一支具有强大远洋作战能力的现代化海军,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维护国家利益。

    [注 释]

    ①关于美国海权的研究,国内的主要论著有胡德坤、刘娟:《从海权大国向海权强国的转变——浅析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美国海洋战略》,载《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4期;
    卞秀瑜:《二战期间美国世界海权霸主地位的确立》,载《山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4期;
    解晓东、赵青海:《美国对海权的再认识及其政策影响》,载《国际问题研究》2017年第3期;
    杨震、周云亨、郑海琦:《美国海权思想演进探析》,载《国外社会科学》2016年第5期;
    曹云华、李昌新:《美国崛起中的海权因素初探》,载《当代亚太》2006年第5期;
    刘娟:《美国海权战略的演进——兼论海权在美国大国战略中的实践与作用》,武汉大学2010年博士学位论文;
    薛晨:《美国海权研究成因与变迁》,复旦大学2011年博士学位论文;
    陈永:《假想敌与美国海军建设》,载《世界经济与政治》2017年第12期等等。

    ②1883年,美国的海军力量排世界第12名,而中国海军力量排世界第7名。参阅李楠著:《美国——海洋霸权孕育的世界霸主(1775—2015)》,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18年第9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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