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简主义与枯山水在景观设计中的应用和发展
时间：2022-11-18 16:55:03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蒋小雪
（四川农业大学，四川成都 611130）
极简主义（Minimalism）又称作极少主义、ABC 艺术，但都没有精确的定义，是20 世纪50-60 年代以美国为代表兴起的一个艺术派系（Minimalism Art）。1959年，弗兰克·斯特拉展出他的黑色系列（Black Paintings），意味着20 世纪中期极简主义的诞生[1]。
1.1 极简主义艺术运动的兴起
关于极简主义艺术创作和理论探讨兴盛于20 世纪60 年代，彼时极简主义理论的运用多体现在雕塑作品的创作中，其表现形式倾向于单一或重复的几何规则形状，材料大多选用机械化生产的大批量工业制造品或是艺术家指导工人制作的现成品[2]。其间诞生了许多极简艺术家，以卡尔·安德鲁、丹·弗莱文、唐纳德·贾德等为代表。极简艺术将作品元素削减到最基本的抽象成分，作品在意象空间的概念不由艺术家定义，而是通过真实存在激发观者对作品的思考，以自主形成对作品的建构，最终观者的身份也在无意中转换成为创作者[3]，这与追求艺术家自我情感表达为主的抽象表现主义不同。
极简主义艺术注重物理世界的存在，固守表面意义，材料就是材料，色彩即使是上色了亦无特殊含义，并且其展出方式是放弃基座与画布，正如“what you see is what you see”。这样的艺术与古典主义、印象派传统绘画艺术本身所传递的意图相违背，于是当时遭到许多人的反对，当时的艺术批评家迈克尔·弗雷德在《艺术与物性》（Art and Objecthood）就对极简艺术进行了强烈的批评，认为极简主义是不自然的戏剧化风[4]。1968 年，批评家罗伯特·平卡斯-维滕新造了术语“后极简主义”，其设计理念是对极简主义的继承与发展。极简主义已成为20 世纪后期艺术的基本词汇，几十年来，极简主义在艺术家与艺术批评家不断创新、辩论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不可否认实践、批评在某种意义上都促进了极简主义的发展。
1.2 极简主义景观设计
极简主义景观的内涵深受中国的留白艺术、水墨画与道、儒、佛等在艺术、哲学、宗教上的影响，西方文化中几何规则、对称、透视美学及哲学等直接影响了极简主义景观的外显特征。其中，彼得·沃克是当代颇具影响力的景观设计大师，也是将极简艺术与景观设计相结合的代表人物。受到古典园林的精确度和几何感、极简艺术的“纯粹”和早期现代主义3 种艺术思想的影响，在彼得·沃克的景观设计项目中都蕴含着古典的历史感、秩序简洁的布置形式等特征[5]。
极简主义景观设计特征表现在：空间上注重光线的布置、空间节奏的表达，多用几何的线条、单纯的色块合理布局；
在材料运用上，多选用现代材料，如大理石、玻璃、钢架等，辅以传统的石材、木材等；
注重不规则的植物配置与工业感十足的建筑所对应的自然与秩序的对比；
极简主义景观善于利用植物四季的变化，营造多变的自然；
追求抽象与客观存在，强调作品的真实存在，建筑有纪念碑式意趣。
枯山水字面意思为“干枯的山与水”，又叫“假山水”，所谓“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其源于缩微式园林景观，多见于朴素、小巧的禅寺，大部分所呈现的是一种静谧、亲近自然的状态。
2.1 日本枯山水艺术溯源
日本传统园林受到中国文化的影响，公元538 年，日本就曾派人到古代中国学习文化与技术，其中禅宗主张顿悟、明心的思想也逐渐影响了园林艺术。又因日本是四面环海的岛屿国家，工业资源匮乏，台风、地震等自然灾害不断，让人们认为美好事物转瞬即逝，存在生存忧患意识，在美学范畴上产生了“物哀”与“侘寂”的感思[6]。日本人崇尚自然与简朴，发展了同样遵循自然、崇尚简朴的枯山水园林艺术，被西方设计界认可，其营造形式与思想也极大地推动了西方极简主义园林的发展。
关于枯山水的记录，早期出现于平安时代的造园专著《作庭记》：“于无水无池处立石之庭园”，这时的枯山水只是指代没有水的庭园。直至明治时代，《园艺考》《日本名园图谱》等书中才开始沿用“枯山水”一词，但也只是对《作庭记》中的枯山水作了重复阐述，并未明确指出枯山水的造园形式[7]，而作为“庭园样式”的枯山水在室町时代前期已开始萌芽[8]。枯山水造型特征形成因素复杂，其中禅宗思想、山水画景物留白以及岛国自身文化背景对其形成与发展的影响最为深远。
2.2 日本枯山水造园特色
不同于传统的池泉庭园，枯山水景观以砂石代表江河湖海，砂石所形成的纹路代表水波纹，天然石块代表山岩、岛屿，偶尔也包含苔藓、草坪或其他自然元素。通过置石表达“心性本净，见性成佛”，观者可在限定的视线内形成湖海、岛屿、山峦、石涧等多种山水景观的冥想。为避免变化的元素，在植物配置上通常多用常绿树而少用易逝的花卉，植物修剪严格。枯山水景观具有明显边界，除了打扫及维护的人员，其他人员不可进入，有“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意味。如室町时代的龙安寺庭园，被称为历史上禅宗庭园的代表。龙安寺石庭中每一砂石草木都凝聚着禅宗思想，静坐于龙安寺观台，人们得以静下内心杂念，最终达到外部世界与内在心灵的相通，从而达到空灵含蓄、单纯平静的境界。
3.1 日本枯山水景观与西方极简主义景观的区别
在意境营造上，枯山水在意境上更追求景物的寓意，为僧人或观者提供思考，追求“悟”，而极简主义景观主要为大众创造适合休憩游乐的舒适之地。在材料的选择上，枯山水景观主要选择天然元素，体现自然意境；
极简主义景观多用现代工业材料，体现现代工业感与艺术感。在景观空间界限上，枯山水景观划分了明显的边界，观者只可远观不可进入；
极简主义景观没有设置边界，观者更有体验感，形式上多是规则的几何形态，充斥着工业化的现代感。
3.2 日本枯山水景观与西方极简主义景观的联系
联系是都具有客观普遍性与特殊性，两者都为满足人的需求而追求营造意境，枯山水所崇尚的禅宗与极简主义在追求“简”上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枯山水中纯粹的空间布局和造型处理，正如观者能够通过极致的音乐、绘画、文学表象探究其精髓从而引发思考。
随着时代发展，世界更像地球村，极简主义与枯山水的景观设计表达在各国的实践应用中不断碰撞并不断创新发展，在世界园林设计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促进了现代景观发展，如彼得·沃克设计的极简主义景观；
哈佛大学的唐纳喷泉，枡野俊明设计的日本枯山水景观；
麴町会馆、瀑松庭等。但极简主义与枯山水的艺术表达运用于当下现代景观设计中，仍面临着新的挑战，各国设计师发掘内在特色，关注其精神内涵与造景意境，又融入传统文化与现代艺术的精髓，结合地方特色与现代人的需求，使极简主义与枯山水艺术的运用朝向多样化发展。
4.1 苏州博物馆新馆
苏州博物馆成立于1960 年，1999 年著名建筑师贝聿铭设计了苏州博物馆新馆。贝聿铭立足于江南古典园林特色进行创新，将现代建筑与地域特色文化相融合。苏州博物新馆在色彩上采用契合当地民居灰、白两色为主，造型上多采用几何图形，如六边形、菱形等，显得既时尚又传统。材料选用玻璃、钢材、大理石等现代建筑材料，为营造环境氛围，以类似苏绣的布料笼罩大片的玻璃，营造出朦胧中更有东方含蓄之美的意境。在博物馆中庭，以白墙黑瓦为底，假山和植物倒映于一大片清激的水中，水、影叠起，错落有致，使观者在每个角度都能观赏到不同的“山水画”。这里在较小的空间中灵活地结合本土地域文化，运用枯山水庭院风格小中见大，以砂石模拟山川湖海营造禅意、简朴、静谧的意境，使观者身临其境，感受强烈的时代感，也感受苏州韵味[9]。
苏州博物馆的设计体现了极简主义艺术与日本枯山水艺术，有机融合了中国传统园林景观元素，体现了极简的极致，在较小的空间传达了枯山水效应，扩展了东方园林的艺术魅力。
4.2 日本播磨科学公园城
播磨科学公园城地处本兵库县，早在1980 年兵库县重工业发展停滞不前，西部播磨技术城设想被提出，位于兵库县西南部的播磨科学公园城被选为先行试点。兵库县政府邀请了众多世界知名设计师，其中包括彼得·沃克与科研院所、企业多方合作，从景观环境、基础设施、产业创新入手，成功打造了一个科学城标杆。播磨科学公园城中心庭园主要由沃克等设计师设计，有火山园、松园、旅馆庭园3 个庭园。火山园中，彼得·沃克将小草丘序列化、规则化排列，合理处理草坪的绿色柔软质感与波浪形山丘的柔美线型。在小草丘上装饰顶端有红色灯泡的柏树，整齐地排成一列方队，给人以严肃感、秩序感。穿过草丘与建筑群便可见到松园，一块平整的草坪和砂砾路绵延于松树下，一组成栅格形式排列的平坦水池，穿插在草地和砂砾路之间，水池倒映树、人、天空，一片静谧的景象。旅馆庭园则紧临会议大厅和旅社，由一大片砂海构成，中间安置了一座“石山”和一座“苔藓山”，在2 座山之间，2 条路交叉延伸至建筑，一条是由条石构成的路，另一条则是由圆木构成的路[10]。
可以看出彼得·沃克作为极简主义景观设计大师，在园林设计中大量运用了砂石、山丘等元素，能看到日本传统园林的影子，因为进入20 世纪90 年代后，他对日本园林有了学习兴趣，并且得出了研究成果，也因为在某些层面上，极简主义景观与日本枯山水景观的设计思想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
4.3 城市中的屋顶庭园
现代大都市中的高楼大厦都有极简主义建筑的影子，在社会日趋复杂的今天，为人们营造了简洁、极致的空间，近年来，因枯山水景观节约资源又能营造独特的氛围，带来了纯粹与静谧。因此，在人们的需求下及中外设计师恰到好处的规划设计中，得到了运用与发展。如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屋顶庭园，设计师用砂砾、黑色橡胶、雕塑石块、仿真黄杨等建造了以枯山水为灵感的屋顶庭园，为钢筋混凝土筑成的都市建筑带来新的视野。在芝加哥也有一个类似的枯山水屋顶庭园，其中为了减轻楼层负荷，在砂石的材料选择上进行了考量，选择了轻质的人工混凝土材质。在国内上海市长宁区生态环境局的屋顶庭园，也参照了枯山水的风格，园中用竹栅栏划分区域，以砂石铺地，栽种多种绿植与苔藓，摆放石灯笼、洗手钵等物件。
中国现代园林要与时俱进满足人们精神、物质上对人居环境的需求，要在继承传统移步换景的中国园林艺术特色的同时，创新融合发展东西方园林的各类造园模式。极简主义与枯山水在追求自然与人之间的恬适关系上，也受到了中国设计师的竞相学习，如何汲取两者特点进行景观设计值得思考，因此，结合国内外优秀设计案例作出以下观点：
5.1 要重视生态环境，低碳环保设计
城市发展迅速是一把双刃剑，在带来经济增长的同时，产生的空气污染、固定废弃物污染等环境问题不容忽视，将生态可持续发展理念融入景观设计中，能为人们创造更宜居的环境。
5.2 巧妙结合新型材料与传统材料
极简主义与枯山水景观元素较为简洁，在材料上做出创新会有不一样的效果，而比起钢筋混凝土材料呈现的冰冷感，传统的砂石、原木等传统元素能给人以亲切感与温暖感，新型材料也会在节能、绿色、低碳、耐磨、硬度强、新颖美观等功能上带来不一样的感受。
5.3 结合地域特点，抓住设计重点
每个地域在地理环境、人文背景、产业特色、建筑风貌等层面上都有其特殊性，在设计时不能照搬优秀案例，应提取地域文化符号，从观赏、休憩、娱乐及当地特色等角度考虑，巧妙结合极简主义与枯山水造园艺术特色创新当地景观。
极简主义与枯山水对园林景观设计具有深远影响，它们是一个时期、不同历史背景下的产物，如今在多种角度分析曾经那些看似荒诞、无意义但却影响甚大的艺术品都是得益于“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二者都有深厚的文化内涵和审美思想，在现代园林景观设计中，也可将中国造园艺术特色与二者相融合，探析国内外优秀园林，充分利用地域环境特色与文化背景演绎更独具特色的景观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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