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盛宴 饕餮盛宴
时间：2020-02-27 07:35:32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一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投到我的课桌上,我左手臂上那只浅粉色的蝴蝶文身瞬时鲜活起来,刺得我眼睛好痛,它终于抵挡不过阳光的诱惑,淌下苦涩透明的液体。
窗外的天空中又有飞机飞过,不知道这架飞机又载着哪个离家出走的妈妈,飞向哪里?
回头去看成子川,他正枕着胳膊睡觉。风吹过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这样好看的少年,如果不是因为我,他的人生会不会不同?
放学铃声很不合时宜地响起,教室顿时变得嘈杂起来,我听见子川大声地喊:晓诺,回家了!
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心翼翼地躲过每一个变换的指示灯,阳光很好,只是,我,子川,没人有心情欣赏这样灿烂的阳光!好天气或坏天气,于子川,于我,并没有什么不同。
高二末,还有一年,我就要随着那一道飞机云的弧线,降落在地球的另外一边。到那个时候,我希望子川眼里的天空,是蓝色的!
其实我们是有理想的。子川的理想,是做一名出色的画家。而我的理想,是倾我所有,补偿我亏欠成子川的一切,就算穷尽了我的一生也在所不惜。
二
看似平静的日子,在一个暖风徐徐的午后被打破,成子川去上美术辅导课。在上课前一刻钟突然有人在后门喊:秦晓诺,成子川打架了!
我慌张起身就往画室跑,他怎么可能?
当我气喘吁吁地赶到画室,彩色的颜料和干净的纸张一地纷乱,一个男生被大家拉着,脸上和胳膊上满是紫色的淤痕。成子川嘴角渗着血,眼里露出愤怒而无助的神情。我的心顿时疼起来,我从没看到成子川这个样子!
成子川,你看什么看,你这种色盲根本就不配拿画笔!我要是你就自己滚出画室!
男生的声音打破僵持的沉默,当然,也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我终于明白,为何一向温和的子川会冲动地挥起拳头。尽管,他的拳头并不强大!
男生很快被众人请出了美术室。成子川的身体微微战栗着,他的眼泪终于没能逃过地球的引力,和鲜红的血丝纠结在一起,像一幅年久了的水墨画,这样的画面,硬生生地,请下了我的眼泪。
如果不是那场大火,现在的我们,是不是也像别的孩子一样,过着单纯快乐的日子,无忧无虑地欣赏生命中每一个过往的美丽景色?
只是,如果时光回得去,我宁愿是我的世界失去颜色!大火在我的身上只留下了一个粉色的文身,而留给子川的纪念,是梦想被残酷摧毁后,散落一地的绝望碎片。我把它归结于我的过失,这样深刻地伤害一个人,居然还可以恬不知耻地霸占着他的所有温暖。
三
男生是校理事的儿子乔洛宇,在打架事件的第二天我去找了他,我向他道歉请求他不要把事情闹大。他很爽快地答应,交换的条件是,我陪他看一场电影。
放学,子川去茶餐厅打工,我便去履行与乔洛宇的约定。如果不是为了子川,我真的不想与这个言语恶毒的男生有任何瓜葛!
原来你就是那个蝴蝶文身的女生。乔洛宇缓缓地说。我继续向前走,并不答话。
其实,那天是我错了,对不起。身后的乔洛宇轻轻地说。我回过头,正好撞上他闪烁的目光。
那天他与我打架,是为你!他吐了一口气说。
知道吗?每天的训练课子川都画一个手臂上有蝴蝶文身的女孩,他画得很漂亮,可是女孩脸上从来都是阴郁的表情。我就开玩笑说这女孩从来不笑,一定是丑八怪吧!只为这句话,他和我动了手!后来你来了,我看到你手臂上的蝴蝶文身,知道子川每天刻在脑海、印在心里的,就是你!只是,我也喜欢上了你,那天说的那些话,只是单纯地为了损他面子!
乔洛宇一口气说完,最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感觉脸上凉凉的。乔洛宇,你知不知道,你揭开的这个伤疤,是我秦晓诺这辈子都还不清的债。
对不起秦晓诺,我只是想得到一个和他公平竞争的机会!他的眼神黯淡下来,嘴角微微颤抖着。
乔洛宇你觉得它漂亮吗?我伸出手臂,蝴蝶立刻清晰起来,展翅欲飞的样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凄美绝伦。
他重重点头,不容置疑的肯定表情。
可你知道吗?它曾经是一块丑陋的伤疤,是成子川拿着离家出走的母亲留给他的钱,把它变成了一只美丽的蝴蝶!而子川,却错过了治疗眼睛的最佳时间!我秦晓诺欠成子川的债,一辈子都还不完。所以,这场戏,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公平!我的眼泪爬满脸颊,感觉心一阵一阵地疼。
对不起,秦晓诺。他不知所措地绞着手指,惊慌地看着我。
没关系,只是,对不起,电影不能看了,我回去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秦晓诺,请转告:成子川是我最好的朋友!乔洛宇的话轻轻灌进我的耳朵,不轻不重,不疾不徐,刚好,能听清楚。
回家,子川的房间闭着,他的房门旁边是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爸爸和阿姨幸福地靠在一起,身后站着笑得无邪的我和子川!我们是一家人,却毫无血缘!爸爸车祸而亡,阿姨离家出走,这个家,只剩我们两个。
子川有时会看着照片发呆,不知道是在想念阿姨,还是在怀念曾经的自己!
第二天,成子川与乔洛宇和好,下课时他俩肩并着肩,很亲密地在讨论问题。我喜欢这样的解决方式。
两个人变成三个人,我和成子川,都多出了一个朋友!乔洛宇与我们不同,他很多时候像一个单纯的孩子,不知忧不知愁。天气好时他就说,秦晓诺今天太阳真灿烂,如果你总是挂着微笑,一定会把太阳比下去!我看子川,他偷偷地抿着嘴笑着,他的眼睛里,有阳光,灰色的,阳光!
四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加拿大寄来的信件多了起来,妈妈催我快点过去生活!我总是偷偷避开子川回信!高三了,子川他们很忙,又有美术加试!他的房间总是堆着很多画纸、颜色,像彩色的童话世界!只是这种颜色的判断,对于子川来说,太过于残忍!
我卡上的人民币终于超过了六位数,妈妈说,她已经完全准备好,只等着我过去,母女团聚!我终究是要离开子川的吧,这是我为了补偿他而付出的代价!用离开换取他眼睛的健康。这也是一种交换,妈妈用人民币,来减轻她良心的谴责!
美术加试如期举行。我等在学校门口,子川他们出来时,我已经把手里的纸巾握湿。乔洛宇先出来,他兴高采烈地对我笑。与此同时,子川也出来了,不同的是,他的脸色很难看!乔洛宇说,考试的色盘真讨厌,连标识都没有!瞬间,我就想到了子川在考场上不知所措的尴尬样子。
我和子川没参加乔洛宇的升学宴,这样强烈的对比,完全可以使子川的坚韧顷刻崩溃!可是耐不住他软磨硬泡,我和子川去车站送他,他抱抱子川,然后抱抱我说:不管怎样,你们要好好地在一起!我点头。他又说:其实,有些东西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繁华,晓诺,记着,你,子川,要释放你们眼睛里的阳光!
洛宇的火车徐徐开出车站,他的侧脸在车窗里倒映出倔强的弧度,原来,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段伤,只是,有些隐匿了,而有些,放大了。我第一次为这个男生流了眼泪!因为听见旁边的子川说:洛宇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坚强,他是个孤儿,理事是他的养父,他培养他,可是,从来不肯给他父爱!这是压抑在男孩心里十年的秘密。
子川最近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终于有一天,他叫过我。他的眼睛爬满了血丝,头发乱乱。
晓诺,你什么时候走?他的嗓音沙哑无力。
什……什么?我惊慌失措,没明白他的意思。
还是不肯说吗?晓诺,我一直等着你先开口,可是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说?子川被自己的质问弄湿了眼睛。
原来,子川都知道!
如果离开我,你会快乐,那么,我就不会觉得亏欠你什么!如果离开我,你会微笑,那么,请你快点离开我的视线!子川一字一顿,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不,是我欠你的!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的眼睛就不会看不到颜色!
可是晓诺,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你欠我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子川的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悲伤,透过空气,狠狠地落在我疼痛的心上,那个地方,有温柔的,灰色阳光。
成子川,他从来都没有,恨过我!
不肯放开的,一直都是我自己。成子川用他的眼睛,教会了我――爱,一直都是默默地付出,即使自己已经伤痕累累,也不会去索取,哪怕一点点的回报!继母带来的那个男孩,一直都是爱我的!那么那么多爱,被我不知不觉地挥霍了那么久!终于明白了,即使子川的世界是黑白的,他的眼睛里却终究有阳光!而我,一直带着沉重的枷锁,封闭着自己的心。
那么,我唯一的选择,是不是,就这样,一直陪在他身边!
晓诺,去吧,去解开你和妈妈之间的心结,不要让遗憾遮住你心里灿烂的阳光!你要做最好的,秦晓诺!!
原来,子川一直都是了解我的,甚至,胜过我自己!
五
飞机直上云霄,在机舱里,我只能默默感受着,我和成子川之间,渐行渐远的距离。
我把那10万元悄悄地放进子川的画架上,我知道那并不是最好的补偿,可我还是希望可以帮助他,实现他的理想。
加拿大的阳光很温暖,在这里待了三个月,妈妈对我很好,可是,对子川的想念却日益增加!妈妈有次说,晓诺你回去吧,我知道你想念子川哥哥。妈妈自愧不如,是妈妈太自私了!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她忏悔!虽然我曾经恨过她,可毕竟我的生命,是她用半条命换来的,短暂的离开,让我们更加明白了亲情的定义。
第五个月,收到子川的信,报纸上有子川的画得奖的消息,画上,一个瘦弱的小女孩伸出一只手臂,上面是美丽的蝴蝶文身,小女孩望着大大的太阳,露出甜甜的微笑!画的名字很好听:蝴蝶盛宴。
子川说:因为画得了奖,他被加拿大著名的多伦多大学美术系破格录取!
第一次被美好的天气影响了心情,我的嘴角牵出一个微笑。
原来,心中有爱,即使你的世界是黑白的,也可以看到美丽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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