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医改 [“神木医改教父”罢官记]
时间：2020-02-14 07:24:56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像我这样下台的,实际上就是被贬” “当官的坐高档车,住五星级宾馆,吃山珍海味,没人说什么,为老百姓搞个免费医疗就不正常了?” 自六月开始,国内众多论坛上都出现了名为“全民呼吁:让郭宝成留在神木!(全民免费医疗缔造者或被解职)”的帖子,引发众多网友跟帖挽留,而百度贴吧“神木吧”中,居然还有来自河南、山东、河北、四川网友的“力挺”。
9月10日上午11时,这个民间评价很高、官场争议不少的官员站在了世博论坛的讲台前,他发言题目是“推进城乡一体化”,一个谈论了很久的老话题。
2009年3月1日,这个不起眼的男人在籍籍无名的陕西省神木县给这个“老话题”注入了新内容:在全国率先推行全民免费医疗改革――占总人口99%以上的本地户籍人口凡在指定乡镇医院住院开支200元以上,县级医院开支400元以上部分,均由县财政埋单,最高报销额度可达30万元。
“简单一句话就是,我们县里面的农民、市民、职工、干部,包括县委书记,只要交了一定的农卡费用,其他费用全部免费。我们的农民和国家公务人员一样,在这一领域里享受到了公平待遇。”
照旧还是一口浓浓的陕西口音,照旧还是听上去“土得掉渣”的发言,尽管只有短短十来分钟,但照旧还是数次被掌声打断。
唯一不同的是,此时的郭宝成,不再以“陕西省神木县委书记”的身份站在讲台上。
郭宝成罢官
其实,调任的决定早在三个月前就下达了。6月11日,刚接受完新华社记者的采访,郭宝成就被一个电话叫到榆林市里,市领导对他说:“省里说你年龄大了,组织决定任命你为榆林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当天下午的市委常委会上就宣布他不再担任榆林市委常委、神木县委书记。
对此,感到“很突然”的郭宝成在会上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这个人大的官衔我不要,给我一个副厅级调研员就行,我到基层做调查工作去。”
在榆林市人大的官方网站“榆林人大网”上,郭宝成于7月3日被榆林市第三届人大第一次会议选为常委会副主任,但在其后市人大的多次会议及活动中,均不见郭出席的相关记录。
外界有人将郭的举动解读为“罢官”,郭宝成对此并不否认:“说得好听点是正常的调动,是‘退居二线’。但像我这样下台的,实际上就是被‘贬’。”
既然是被“贬”,滋味当然不会好受。
北宋庆历年间,范仲淹在岳阳楼上留下 “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的句子,九百多年过去,酷爱书法的郭宝成在绍兴兰亭,挥笔写下“仁者爱人”的横幅。当有记者问及心情,他说自己“伤心倒说不上,只是原本打算再做一点事情的”。
如今让郭宝成在骄傲和遗憾之中纠结的神木,当年同样留下过范仲淹的慷慨悲歌:“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在这首著名的《渔家傲》词中,“孤城”即是神木。
关于神木地名的由来,则和西汉张骞有关。相传张骞出使西域途径此地,正当赤日炎炎,人困马乏,便下令在路旁的三棵参天古松下歇息,很快入梦的张骞驾一叶小舟泛入天河,得织女款待,获赠一块织机石并郑重收于袖中。梦醒后,张骞举手整冠正要继续赶路,却发现沉甸甸的袖筒里,正是那块织女亲赠的神石。
后来,此地便因这三棵神奇古松得名,被称为神木。而当年织女赠给张骞的那块石头,似乎也预示着若干年后,此处将会因为一种叫做“煤”的黑色石块而腾飞。
1982年,陕西185煤田地质勘探队在神木、府谷、榆林一带,发现了极其丰富的煤层。近三十年过去,在神木76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已探明煤炭储量500亿吨,储煤面积达4500平方公里,且煤质优良、埋藏浅、易开采,保守估计最少可以开采200年。
给领导出难题
郭宝成的“底气”正是来源于这串与煤有关的数字。
1997年12月,郭宝成从佳县副县长任上调到神木任县委常委、副书记,当时神木还是一个国家级贫困县,三年后,郭宝成被任命为县长,又过了两年,神木才脱掉头上那顶“贫困”的帽子。
2005年,50岁的郭宝成当上了神木县的“一把手”――县委书记。五年间,他给神木百姓带来的,绝非仅仅只有医保一项“免费的午餐”而已。到2009年,神木县域经济综合实力位居全国第59位。宝马、奔驰、保时捷等高档轿车在神木街头并不鲜见,而一些地段好的房屋,价格比起省会西安来也毫不逊色。
主政五年,郭宝成力推民生政策改革,一是从小学到高中实行12年免费教育;另一个是全民住院实行“免费医疗”。这两个先于东部发达地区实施的“免费政策”,让地处西北一隅的神木一时成为舆论的焦点。
对此,郭宝成坦言自己就是这些改革的“幕后推手”:“在中国,还是一把手政治,很多事情都是一把手说了算。碰到一个好的一把手,是老百姓福气;换言之,则劳民伤财。”
过多曝光于聚光灯下显然并非郭宝成的本意。2009年3月1日,开始实施“免费医保”政策的第一天,县委常委会就定下一个规矩:半年不说话,先干,等条件成熟后再向社会公布。
保密的对象,甚至还包括郭宝成在榆林市和陕西省的上级领导。“领导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同意了,其他县怎么办?不同意,我这不就白忙活了?”用官场的话说,这叫“给领导出难题”。
不料,在医改推行两个月之后,神木还是没有挡住蜂拥而至的媒体,起初的报道还比较客观,可随后就越来越负面,“医院人满为患”、“神木财力不济”、“大锅饭”、“乌托邦”的评论满天飞。
郭宝成也承认,新政推行的前两个月确实有点乱,到医院看病的人太多,但这完全是因为“政府欠农民的账太多,以前老百姓没钱看病,现在看病不要钱了,谁不往医院挤?”
郭宝成想方设法解决这个难题的同时,媒体还是把难题出给了他的上级领导。中央电视台 “新闻1+1”一期名为《神木:免费“午餐”的味道》的节目中,某评论员说道:“我觉得生活中好多事情是听上去很美,不一定做起来很美,一个再美好的愿望如果没有一个美好的制度去约束,甚至有可能事与愿违。”
中央媒体的批评让领导们很下不来台。当年5月中旬,榆林市紧急召开常委会议,在会上批评了郭宝成,认为神木在这个事情上捅了娄子,抹了黑。
郭宝成拿出了事前为医改所做的一年零三个月的调研数据,证明目前的一切状况早已在考虑之内。这还不算,他还在会上撂下一句狠话:“如果出了问题,我一个人承担,摘我乌纱帽。”
郭宝成还记得当时同僚幸灾乐祸的一句话:“你神木是个县,明显味道不对嘛。”官场潜规则呼之欲出。对此,至今他仍愤愤不平:“中国人就是这样,当官的坐高档车,住五星级宾馆,吃山珍海味,没人说什么,为老百姓搞个免费医疗就不正常了?”
不管怎样,随着进一步放开记者采访,强调推行免费医疗的决心,这场由“免费午餐”引起的媒体风暴终于还是渐渐平息了下去。
免费医保何去何从
在郭宝成看来,媒体挑战的只是“神木模式”初期阶段的一些弊端,这些弊端完全可以通过时间和经验的累积而得到改善。而钱,则更不应成为推行“免费医疗”的阻碍。
今年1月16日,在北京领完“2009中国改革年度人物”的奖杯之后,被问及“神木模式”有没有在全国推广的意义,郭宝成曾说:“压根儿也没想向别人推广,因为这是根据我们的需要,实实在在为老百姓办的事,无需宣扬。”
而如今“退居二线”的老郭则说出了真心话:“过去我当书记时不好说,现在我可以坦白地说,中国任何一个县域,都可以推广、借鉴神木模式。保障水平可以因地制宜,穷一点的地方报销水平可以低一点。”
郭宝成算了一笔账,一年的免费医疗算下来,全神木县近40万人,总共花了1.5亿元,人均只花了400元。“现在中国哪个县,哪一年拿不出1.5亿元?少修半条路,少建一个宾馆,什么钱都有了。”
郭宝成对高级宾馆的反感由来已久,早在还是神木县长的时候,他就曾在建医院还是建宾馆的问题上和时任县委书记意见不一。老郭的逻辑很简单:“建宾馆有什么用?花那么多钱建好了还不是给一些富人和官员用,老百姓有谁会去住?”
后来,宾馆和医院同时上马,但宾馆中途停下了,因为县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大多数反对。而投资2亿元的县医院,有的医疗设备甚至比省里有名的大医院的环境还要好,成为了日后推行医保改革的重要保障。
而对于神木医改会不会因为他的离去而“人走茶凉”的忧虑,郭宝成给出了不容置疑的答案:“神木全民免费医疗肯定会往前走。这是一项让千千万万百姓获益的政策,谁敢说取消它?老百姓首先不答应!”
9月13日,神木县委常委扩大会议正式宣布免去郭宝成中共神木县委书记职务,由雷正西接任。值得注意的是,在新任县委书记雷正西的表态发言中,“低调”成了日后工作的第一守则。
推荐访问:神木 罢官 教父 “神木医改教父”罢官记 郭宝成与神木医改 神木医改周年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