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拉拉们的职场迷思|职场杜拉拉
时间：2020-04-02 07:17:46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摘要】职场小说《杜拉拉升职记》的热销表明，都市白领正以此为媒介形成群体认同。本文认为，《杜拉拉升职记》所建构的白领群体认同，不仅仅包括“我们是谁”的想象，而且还生动具体地展示了这些白领所处的微观场景――职场，因而建构了对于职场的想象与认同。具体而言，《杜拉拉升职记》呈现了三种主要的职场迷思：理性迷思、文化迷思和现代性迷思。以这些迷思为基础，杜拉拉们建构了有关都市白领的群体认同。 【关键词】职场迷思；都市白领；群体认同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2010年夏天电视剧《杜拉拉升职记》的热播，把2007年出版的《杜拉拉升职记》小说热销所带来的职场叙事热潮再次推向高峰。 在小说中，杜拉拉被明确地贴上了“典型的中产阶级的代表”标签，因而小说也被视为“一种典型的中产阶级（或‘中等收入者’）的文学想象和趣味”（张颐武，2010），反映了中国日益壮大的都市白领的群体认同。这种群体想象和认同究竟是什么？包含了哪些内容？如果把20世纪80年代刘震云的小说《单位》、《官人》视为当代“职场文学”的先声，那么从当年“新写实运动”的“小市民式的无奈和自我解嘲”（徐刚，2010），演变成当前的“职场教科书”、“励志读物”，这种职场文学的变化反映了白领群体认同的哪些变化？本文希望通过对《杜拉拉升职记》小说的解读，来剖析当前都市白领群体认同的具体内容和社会意义。 本文认为，《杜拉拉升职记》所建构的白领群体认同，不仅仅包括“我们是谁”的想象，而且还生动具体地展示了这些白领所处的微观场景――职场，因而建构了对于职场的想象与认同。职场的逻辑与法则框定了都市白领的思想与行动，也是白领群体认同的重要基础和来源。本文用“迷思”一词来指称小说关于职场的想象，并非强调其虚假性，恰恰相反，迷思有时候比历史、科学叙事更为真实地刻画了人类的心灵，是“人类组织的精神或心理层面的基本表现”（威廉斯，2005:315）。因此，职场迷思作为白领群体认同的核心内容，反映的是他们的基本价值主张。 具体而言，小说《杜拉拉升职记》呈现了三种主要的职场迷思：理性迷思、文化迷思和现代性迷思。以这些迷思为基础，杜拉拉们建构了有关都市白领的群体认同。 理性迷思 小说《杜拉拉升职记》把杜拉拉描写成“典型的中产阶级的代表”：“她没有背景，受过较好的教育，走正规路子，靠个人奋斗获取成功。”（李可，自序）。所谓“没有背景”，不仅指杜拉拉的求职和发展都与家庭无关，而且也几乎不依靠其他社会关系，比如大学的声望、同学的帮衬等。而“较好的教育”，也并不只是会完整背诵《陋室铭》、英语好，而是思路清楚（“逻辑好”）、善于学习。“成功”在小说中则表现为职位的上以及相应的薪水猛增：从初入公司的华南大区销售助理，到第一部结束时的人事行政经理，从月薪4000到年薪23万。 尤其引人注意的是所谓“正规路子”，即遵循企业的基本原则、不违反伦理道德，辛辛苦苦、勤勤恳恳的个人奋斗。正是这一点使其区别于此前的许多商战小说：它不以猎奇、揭丑的方式表现那种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商业争斗，而是积极向上的，可供学习、模仿和操作，因而也被视为职场指南、励志小说。一些处于类似工作环境的读者还将其视为“教科书”、“工具书”，以指导自己的职场实践。这种认可表明，杜拉拉的形象符合大多数读者对于自己的想象，也符合他们对于职场的想象。本文认为，这种想象的核心就是理性迷思。 理性迷思首先体现在对“个人奋斗”的表达上。小说中的杜拉拉目标明确：获得升职和加薪。虽然在不同时期具体的职位要求、薪水期待有所不同，但是目标一旦确定则全力以赴，不仅可以向直接领导讨要，甚至不惜违规越级诉求。小说还专门抽出一节，直接以杜拉拉之口表达她作为人事经理的看法：“员工最重视的事情：晋升和加薪”（P.158）。不过，与一些描写职场厚黑学的小说相比，杜拉拉们对于钱与权的追求又是理性而有度的。这种理性与度乃基于精密算计与深思熟虑，并细致地体现在为达成目标而采取的种种策略上。 职场实践过程中的理性迷思更为突出。杜拉拉所供职的DB公司是“通讯行业的著名美资500强企业”，基本符合杜拉拉的“好公司”标准（P.256）。她的五点标准强调组织的发展前景，看重管理层的专业性和执行力，尤其是组织的制度与规范，属于典型的“理性系统组织”观念。理性系统组织以目标具体化、结构形式化为特征，崇尚标准化、制度化、规范化（斯格特，2002）。在DB公司，各种规章制度健全，甚至无微不至：工作目标设定有SMART原则，谈论工作有STAR原则等，员工评价有360度评估，做事有SOP（标准操作流程）……以至于“一个人在DB想走路，先抬左脚还是右脚，每次抬多高，每步花多长时间，都可以在SOP里查到依据”（201页）。这虽是笑谈，但企业以理性构建标准的逻辑却是显而易见的。 事实上，个人理性与组织理性高度关联，组织的理性化设计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出于对“经济人”理性特征的认识与强调，而反过来理性组织的观念也极大地影响了职场白领的个人生活，比如杜拉拉30岁的爱情。这是一场“典型的办公室恋情”：有情义、有爱恋，但更多的还是理性。当杜拉拉坦陈不能因为恋爱违反公司规定而影响个人前程时，作者借其男友王伟之口表达了支持：“我是做销售的，做销售的人最开明，凡事都愿意找到利益最大化的方案”（P.176），并明确否认这样的做法“势利”。这种工作与爱情态度比较容易得到都市白领的认同，没有无间道似的惊心动魄，也没有琼瑶式的刻骨铭心，却更易于把握、更接近于他们的日常现实。 不过，个体的理性又常常消解组织的理性。杜拉拉们时常策略性地使用组织规范以实现个体特定的目表，从而把组织变成一个权力、利益争斗的场所。比如，杜拉拉用360度评估对付自以为是的下属周亮，用诚信原则赶走挑战其权威的下属帕米拉。但是，小说并未将个人理性与组织理性对立，二者虽有矛盾，但也与办公室恋情一样，常常以折中调和的方式淡化解决。杜拉拉在赶走帕米拉以后心存内疚，反而是其上司李斯特为其解脱，使其行为合理化，实现了个人理性与组织理性的相安无事、个人利益与组织利益的结构平衡。 文化迷思 从广义的文化观念来看，制度、规范、结果导向等理性主义取向都是组织文化的核心内容，除此以外，小说《杜拉拉升职记》还生动地描述了DB公司的其他较为具体、微观的文化取向。这些文化价值观念主要涉及组织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内容是通过组织各种传播文本正式言明的，有些则隐含在字里行间、举手投足之中。明言的价值观念乃文化的表层，而隐含的文化意义则反应了组织的深层结构。 与大多数现代组织一样，DB公司把文化视为一种“组织变量”，可以对它进行管理、操纵以符合组织需要，这本身亦是理性迷思的一种表征。这种严格管理的组织文化往往通过组织的各种正式传播渠道进行确立，比如写入组织规范、在员工培训时加以教导等；也可以通过非正式的方式在人际间传播，比如员工的日常交流等。从小说文本来看，DB公司有关人际关系的文化观念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尊重开明、透明公开、协调合作。 尊重开明。无论何种岗位、级别，人人都获得尊重，相互之间可以直接沟通。杜拉拉过去的上司玫瑰就曾经告诉她：“我们是美国公司，DB的文化很open（开明）的，提倡直接沟通”。而且即使生气，玫瑰也不敢骂脏话，因为“跨国公司文化强调尊重每一位员工，不兴用骂人话骂人”（P.23）。 透明公开。大多数职场活动处于公开状态，以杜绝非工作沟通。公司用大块的玻璃做间隔墙，形成透明的工作环境，以防止性骚扰。而且，在公司内部的交流很大程度上也是公开的：所有电子邮件留存备查，所有电话详单主管可能过目，等等。 协调合作。同事之间、上下级之间、不同部门之间都需要协调合作，或者用杜拉拉反复表述的词就是“建立一致性”。在进行能力评价的时候，协调沟通能力往往十分重要，甚至年终考核指标项目还包括“建立一致性”，可见组织对其重视程度。 不过，这些公开表达的文化价值观念只是反应了组织文化的冰山一角，半遮半掩于其下的是组织的深层价值观念。只有当我们对“作为符号和思想意识的传播和权力旨趣结构形成之间的关系”（姆贝，2000:29）进行深度阐释的时候，才能揭示这些深层价值，从而更加全面地理解组织文化。如尊重开明，表面上避免了公开欺辱，但科层组织普遍存在的森严等级并未有任何削减。杜拉拉刚进DB公司就明白了一般员工、经理、总监和副总裁、总裁的差别，这些等级差别不仅体现在薪酬待遇，更体现在权力的指挥棒上。所以她也知道跟玫瑰直接沟通是“找抽”；玫瑰不用脏话也照样骂人。再比如透明公开，这实际上也反映了组织监控的需要。而协调合作的目的还是实现组织目标，所谓一致性其实就是下级对上级的服从与迎合：上级“觉得重要的事情，你就得觉得重要，他认为紧急的事情你也认为紧急，你得和他劲往一处使”（P.257）。当然，运用文化的方式确实比赤裸裸的等级压制和监视控制更隐蔽、更曲折，因而也更易于接受。 值得注意的是，小说并没有试图掩盖这些组织文化表层以下的深层结构和隐含价值，而是以一种合作的、归顺的姿态接受深层文化价值，并将其与表层文化加以调和。小说多次对杜拉拉的一致性策略详细描述，毫不避讳地传授“迎合”的技巧。小说也偶尔涉及阶级问题，但都以轻巧、简单的方式加以“解决”。在一次有关道德问题的讨论中，一位销售代表提出：“公司是资方，我们是劳方，不同的阶级有不同的道德观，到底什么是不道德的？”（P.225），而杜拉拉则以“共同原则”简单地消解了这个问题：如果不能见报、令母亲感到羞耻，就是不道德，与阶级无关。不过，更多的深层价值是作为理所当然的事实而加以接受的，不需要明言或者讨论，比如等级制度、监视控制等。至于玫瑰之流的表里不一，则在一定程度上被表现为个人行为而非组织文化问题，从而有效地将矛头对准“坏人”而不是组织。从这一意义上说，这些文化迷思的确实现了组织管理的功能。 现代性迷思 理性迷思和文化迷思，实质上体现了职场白领的现代性迷思。理性系统组织观念以马克斯•韦伯的科层系统理论为核心，深刻地体现了现代性的传统。而尊重开明、透明公开、协调合作等文化理念，或者体现了理性组织的要求，或者渗透了西方启蒙运动的价值观，从而成为现代性的核心理念。透过《杜拉拉升职记》的小说叙述，我们可以清晰地体会到，现代性作为工业化、市场化、城市化的结果和表征，已经获得了都市白领的全面认同。杜拉拉们不仅高度认可职场的规则、潜规则，而且把它们看作是现代的、先进的、值得骄傲的现象加以宣扬、传播，由此也获得一种惬意的自我认同。杜拉拉在新员工入职培训时听到有关DB公司介绍时产生的情感反映，生动地再现了这种认同的需要：“一股自豪感涌上她的心头，她不由得把背脊挺得更直了一点――忠诚教育的第一步十分成功，这不仅源于洗脑者的需要，也源于被洗脑者的需要”（P.15-16）。 事实上，中国小说对于现代性的建构与传播已经有了比较长的历史，鸳鸯蝴蝶派等晚清小说就充斥着大量都市生活的细致描写，为中国的现代性发展进行了启蒙（李欧梵、季进，2003）。从此以后，现代性的书写从未中断，只是在不同的时期体现出不同的主题。不过，在经历了几十年的社会主义的现代性书写之后，杜拉拉们的现代性能够获得如此巨大的认同，着实有些令人吃惊。笼统地说它是“市场拜物教”的成功、知识分子理想主义的挽歌（徐刚，2010）也许没错，但是并不能完全解释其教科书式写作方式的成功原因。其实，杜拉拉不厌其烦、手把手传授的那些经验技巧恰好是长期以来现代性书写一直忽略的内容，这种理性主义、启蒙主义的价值在中国的许多组织中并未真正建立，职场小说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填补了空白。 需要注意的是，作为与传统对立的现代性，在小说中又经常与东西方的对立纠结在一起。现代性源自西方，“中国的现代性和中国现代化一样，既借鉴西方、接续西方，又是对西方的反抗，对西方的叛逆”（姜义华，2008:2）。而这种东西方关系在以外资企业为背景的职场小说中更为直接、具体。无论是规章制度还是组织文化，在DB公司都是来自于美国母公司的复制与嫁接，无论是主动学习还是被动适应，对于员工而言都是西化的过程。但与此同时，杜拉拉的各种策略又深刻地体现了东方式的智慧与中庸，而典型的西式做派在公司未必真正有效。DB公司是美国资本全球化的产物，但是它在中国发展的同时又见证了中国自身的壮大。这也许就是当今许多都市白领有关东西方的最好想象。同时，这种想象也表明，都市白领的欲望主体“只能在与西方的辩证法中被想象和建构”（徐勇，2010）。 最后还需指出，现代性背景下的身份认同必然是一种反思性认同（吉登斯，1998）。杜拉拉们在激烈的职场竞争环境中，小心翼翼而又不屈不挠地朝着自己的人生梦想前进。他们对于自己所处的环境高度敏感，不断梳理追问自己的欲求与目标，对照各种专业知识检视自己的行为举止，在此基础上形成有关自我的想象，而描写杜拉拉们的小说则为越来越多的都市白领群体构筑了群体想象的空间。 总之，通过描绘与展示理性迷思、文化迷思与现代性迷思，《杜拉拉升职记》表现了都市白领的职场意识形态。它获得了白领群体的广泛共鸣与认同，甚至成为都市白领群体认同的媒介与镜像。因此，解读、分析《杜拉拉升职记》之类的职场小说，也为我们理解、分析都市白领及其群体认同提供了参照。 参考文献： [1] 吉登斯（1998）：《现代性与自我认同》，赵旭东、方文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 姜义华（2008）：《现代性：中国重撰》。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3] 李可（2010）：《杜拉拉升职记》。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4] 李欧梵、季进（2003）：《现代性的中国面孔》。《文艺理论研究》2003年第6期。 [5] 姆贝，D.K.（2000）：《组织中的传播和权力：话语、意识形态和统治》，陈德民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6] 斯格特，W.R.（2002）：《组织理论：理性、自然和开放系统》，黄洋等译。北京：华夏出版社。 [7] 徐刚（2010）：《资本法则与自我的“镜像”》。《艺术评论》2010年第1期。 [8] 徐勇（2010）：《都市白领的主体建构及文学想象》。《艺术评论》2010年第1期。 [9] 张颐武（2010）：《“杜拉拉”的时代和“中国梦”的缩影》。《艺术评论》2010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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