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老杨的婚事（小说）
时间：2021-03-22 04:01:17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本篇小说的主人公是我的邻居老杨。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喜欢较真的主儿，为了强调老杨的合法身份，我认为应该冠以“公民”二字，故而称其为公民老杨。文中不时地插入“我”的一些琐事，意在学习王小波先生的一种写法。至于涉及到某局某人，全是小说本身需要，绝无攻击瓶毁之意。希望看这篇东西的男士和女士，勿嫌赞烦，更不要对号入座。
暮秋入夜，月朗星稀。
像这种不热不冷不明不暗的夜晚，最适合夫妻们做床上运动了。遮掩的窗帘里面不时传出女人快活的吟叫，把孤独的夜行人闹腾得心里发慌。
路灯也瞌睡了，惺忪着发出昏昏的光，把一街筒子空气弄得像一池污蚀的洗澡水。
公民老杨就像一条掉了鳞的病鱼，懒洋洋地从池子的那头游来。他听着含混不清的喘息和呢喃，想，妈的，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浪个熊呀。他索性用食指堵住了耳朵眼。快到家门口了，他忍不住自言自语：人都说光棍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咋没人说一个人睡好全家不困?公民老杨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很有创意，他苦笑了一下，说：王素梅呀!
想到了王素梅，公民老杨的眼皮忽地就跳了一下，腿脚拖拉得更加厉害了。公民老杨掏出钥匙开门，摇了一下头，怪笑着咧咧嘴角，一宇一顿地说：王、素、梅。
截止到今天上午，王素梅还是别人给公民老杨介绍的对象。换个说法——现在不是了。而公民老杨是很舍不下她的。
公民老杨的前妻十年前就去世了。当时女儿还小，公民老杨怕女儿受了委屈，没敢提再娶的事儿。如今女儿考上大学走了，一年半载也难得见上一面，公民老杨就觉得心里很空，格外的空；空极了。出门一把锁，进门一堵墙，做饭洗衣倒还不怕，就怕没一个说话的。公民老杨就找了曾经给他提过媒的朋友老张，说出了他的心事。旁边有人开玩笑说：老杨，这么多年了，你那家伙还管用吗?公民老杨老脸一红，挠着头皮嘿嘿地笑：硬、硬朗着呢。老张的老婆就将王素梅介绍给他了。几年前王素梅死了男人，因为不会生育，收养了一个男孩儿，十三岁了。王素梅不忍心撇下守寡熬儿的婆婆另嫁，就对媒人说，俺不图有钱有势，就想找个能撑门户的倒插门儿。公民老杨认为自己很够条件。快五十岁的人了，也不求再生一男半女，她能不能生养无所谓，反正自己有一个亲闺女了。至于倒插门，他曾犹豫过，但他女儿说：爸都啥时代了您还这样封建!于是也就不再在乎。后来的事，错就错在公民老杨当初不该忽略能撑门户这四个字，他笑着对老张说：太平盛世，谁咋着谁呀，撑啥门户?事实证明，他过于天真了。
王素梅比公民老杨小四岁，虽说不太漂亮，但还丰满。媒人张嫂趁王素梅不在意，捂着半个嘴角对公民老杨说：漂不漂亮关了灯都一个味儿。公民老杨会意地笑了。见面以后就再也放不下王素梅这三个字了，有意无意总忍不住叫上一声，一叫，心里就甜滋滋的。
这种经历我也曾有过，所以我写到这里一点也没有嘲笑公民老杨的意思。男人嘛，免不了都有点活思想。这或许正是孙子兵法中美人计的理论依据。这一计谋在历次战争中屡试不爽，故此孙子兵法才得以广泛传扬。据说，这兵法在各个领域都很奏效，故而招惹得全世界的政治家、军事家和心理专家都潜心研究，并身体力行，乐此不疲。公民老杨并没有埋头研究过这个东西。这并不是他不关注祖国文化，而是他学问太浅，小学都没毕业，他连兵法里面的字都认不全，叫他怎么研究?公民老杨很是懊悔。哎呦王素梅啊!公民老杨常常在深更半夜不明不白的被身下黏糊糊的东西惊醒，然后就胡思乱想，许久许久才能入睡。公民老杨就想，管他三七二十一，这事得赶紧办了，不然，可真要成太监了。
见罢面都快十天了，王素梅一直不长不圆地拖着，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公民老杨心里就一直很不踏实。公民老杨想，这事不能总靠媒人，干脆我亲自找她。于是，次日天不明他就爬了起来，转了几道街，才发现一个理发店开了门。剪了发，刮了脸，连耳朵眼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临了，又拿着头油喷了又喷，对着镜子前看后看，左看右看，一直到后面的顾客不耐烦地瞪了又瞪，公民老杨才不得不付钱走人。草草吃了早餐，买了两兜水果，就到王素梅家去了。
王素梅的家住在南大街十字路口往东第三条胡同，屋山上开一爿小卖铺。公民老杨凭着见面时王素梅不经意的描述，几乎没有打听，很容易就找到了。对于自己喜欢的人和事，公民老杨是很留心的。这有点像我，别看我平时大大咧咧嘻嘻哈哈，一到关乎我亲爱的人的利益时，我身上的每个细胞都会超常调动起来。二十年前，我和前妻正在热恋，有一次，她无意中说她小时候有一种叫做肉桂糖的东西很好吃，可惜再也买不到了。我就暗暗记下了这件事。直到十几年后的一个傍晚，我加完班疲惫地骑车往家赶，忽然隐约听见身后的小巷里有人叫卖肉桂糖，一个激灵，赶紧返了回来。尽管前妻苦着脸埋怨说味道大不如以前，我还是心里美滋滋的。后来，这块二斤多的肉桂糖被她扔进了垃圾箱。
王素梅几年前就下了岗，在自家屋山上开了个方窗，卖些日常用品和儿童食品之类，倒也能应付她一家三口人的生活。
孩子上学去了，王素梅和婆婆在家。
王素梅的婆婆是个很明事理的老人，她见公民老杨提着礼物，又看见媳妇不自然的样子，就知趣地躲到了一边。这让公民老杨很满意，说起话来就顺畅了许多。没聊几句，公民老杨就弯弯曲曲地进入了正题。王素梅面对公民老杨坐着，红着脸低声说：不中，现在不中。
王素梅脸红的样子让公民老杨很感动。这几年男女都讲开放，女人会脸红的不多了。深受感动的公民老杨陡觉阳气上升，不由得往前挪了挪椅子。有啥要求，你尽管说。公民老杨音调很柔，这种音调很多年没从他喉咙里出来过了，连他自己也觉得意外。
你知道俺男人是怎么死的吗?
不、不知道。公民老杨有些吃惊，他不明白王素梅忽然提出这个问题有何用意，诧异地望着她。
他，他是被累死的。王素梅说着就流出了眼泪。
王素梅说：大前年，县里要搞开发区，说俺的房在控制区，碍事，不由分说就推倒了，又限俺半月清理干净。那房才盖了三年哪!眼看着变成一堆碎砖烂瓦，俺两口子心疼啊。那时候还不给补偿，婆婆气得住了医院。我伺候婆婆不能脱身，他舍不得花钱雇人，就一个人连天加夜地用架子车拉，连气带累，落下了吐血的毛病。后来，又瞒着我努劲盖了现在这几间房，墙还没干，他就……
王素梅泣不成声接着说：前几天接到通知，说这儿又要修啥路，俺这宅子又碍事了。你说说，这地是县里给找的，房才盖好，说扒就扒，还讲不讲理?
公民老杨心里酸楚楚的，眼睛里也蒙上了—层水雾。唉，人背了运，喝口凉水也塞牙。黄鼠狼光咬病鸡。
过了一阵，见王素梅哭声停了，说：听说今年县里下了文件，按面积给一定补偿，你知道吗?
听说了，在城外划二分地，仨核桃俩枣的给几个钱，别说盖房啦，连扒房费都不够。
王素梅说着又上了气，声音渐渐高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