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长诗选章) 妻长绝浮生歇11章
时间：2020-03-25 07:16:59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陈星光，生于1972年11月。主要作品有诗集《月光走动》和《浮生》。穿行于市声、月光和山野间，以梦为马，以诗为寄。现居浙江永康。 2
这个无用的人，反复写下疲倦的心灵。
写得真实又有何用？如果不能求得安宁。
他在虚无中浪费了光阴，留下叹息和失败的命运。
他在空气中寻找支撑，抓住一片云。
6
去见梦中情人，竭力按下胸中小兔兔。
你轻唤我――时间，多么残酷的敌人，
美已悄然罩上落寞的光晕。
看似说得平静，我们是朋友。
多少波涛在相距一尺的空气中隐忍。
办公室有人，我说普通话语，
倘若无人，也只说普通话语？
问近日可好，问各自女儿暑期教育，
问共同的画家朋友。
不说人世沧桑，不说婚姻只是亲情和责任。
不说思念如酒，浸满每一个日子。
你送我到楼梯，我不敢说爱字，
只说现在请你也请不动了。
你不发一语。看不到你的心。
妻子反复问询我和你的细节，
没看见我翻阅一本书掩藏的黯淡心情。
她知道，我只是单方面的爱情，
她并未过分担心，只是好奇心。
7
和妇人在床上缱绻。孩子像只水獭逗弄她的玩具熊。
苍茫人生温暖的安慰。
聊起到企业实地走访，她是银行客户经理。
问及老公何处高就，只能说是小人物，混口饭吃。
不敢说他是个诗人，溺于长短句，
不懂潜规则，失败得彻底。
8
她轻易地完成一个又一个空翻，大呼小叫我们看她。
她的纤纤玉指，开始流淌莫扎特和肖邦。
她哼唱很多流行歌曲，虽然大多不解其意。
我爱与她斗嘴，分享意外和成长的童趣。
她今年八岁，大名陈羿霏，小名丫丫，
是另一个我，树干上的嫩芽，永远未完成。
9
碰到一个人，紧握着手，迭声问好，
却再也搜索不出他的姓名。
给一个人打电话，热烈地自报家门，
只有几句冷冰冰温吞吞。
放下电话，怅然若失。
从来就是孤单的人，孤单到，想爱，都不能。
11
小地方，不可能有大灵魂？
我们都已是社会中坚的年龄。
人生百般浮尘，早已先后来临。
我还在写诗，只是再无以前的
激情和天真，笔下的文字
常无奈而颤抖。
你可还有研习书法的宁静？
从寒门子弟，到领导干部
你的付出，想必不会少于
又跑完一千个一万米。
还好我们相见还有热忱的笑容。
时间并未加速我们从相知到陌生。
还可以敞谈心仪的女人，
还可以裸体相陈，
还是兄弟，一起在这山顶，
笑谈月白风轻，
白云深处安放一颗心。
14
如果只有你是火焰，是否会燃烧到永久。
最高的星辰，伤人伤得最深。
人世从来不公平，可怜了自尊。
那擦干眼泪的人，留下了琥珀――
一颗破碎心！
15
我有焦虑的喘息，绵绵不绝的喷嚏。
一个时代普遍的病症。
抽烟。自渎。为虚假的美，伤痕累累。
我知道药方是什么，但为何无能为力？
这真实的虚无，此恨无绝期……
18
天如大锅盖，我们都是热锅上的蚂蚁
盼着一场大雨浇下来。
人到四十，渐被烤熟，还有多少谜底未揭开。
在更老的人身上看到未来的日子。
我们哼咻在回家的旅途。
暴雨马上降下来，挥动着亿万条鞭子。
25
有些认识，是为了摒弃。
我在第二次，就杀死了你。
永远是相识的陌生人。
我的孤独不是你的孤独。
原谅我沉默以对。
29
“在这个时代，有人读你的东西，是最高的赞美。”
“很多人上来看看，不发言。”
“只谈风月，不能触及底线。”
“大家都拿出来最好的，就是花园。”
34
虚名何用？只是自欺，或者欺人。
贫穷的才华，宁静的苍凉。
孤寂中点亮一盏灯。
太多人过着无意义的人生。
转眼已黄昏。
而我无能为力。而我未曾游历。
一只饭碗钉牢单薄的人生。
35
他固执地伸着一只手，几枚硬币
在手心凄凉鸣叫。另一只，携助扭曲的双腿
竭力保持身体的平衡。
即便没人走过，他也执着地伸着，仿佛
寒风中一根枯瘦枝丫的颤抖。
他的眼神，有满满的祈盼
和倔强的自尊。
他是那么矮啊，四面都是高楼，
二十几岁，满脸沧桑，
不到一百公分！
38
我承认，诗人是虚弱的一群。
无权，无钱，无贵。睁着一双幽怨的眼睛，
固守贫穷的精神。
一只卑微的饭碗击败一个纯粹的诗人。
48
什么时候，我已变得不再热忱。
不想再跟陌生说话。
以前，恨不得和每一个路过的人握手，我是著名的
天真。
现在，我的表情，大多是淡的，看不到内心的红与黑。
68
微小的雪喜爱在乡野停留。
为寒冷披上白且薄的棉被。
一年将尽，活着的人又少了一轮。
逝者守着一片山。
我的脚步匆匆,
带回一袋雪，宛若纯净。
71
有人走了，再不回来，
积雪覆盖了他出发的道路。
这样的夜里有人沉默，有人哭泣，
都在孤单的漆黑里。
73
还有书还没看完
还有诗没有写下
还有人没有遇见
还有出发尚未抵达
还有月亮并未圆满
81
我想在初春的细雨碰见一个女孩
未经尘世污染，没有苦闷辛酸
所有醒来的花草都向她招手
淡淡地，款款地，一柄花伞是一朵盛开的茉莉
走过咖啡厅、书店、商厦、公园
我突然看见了她，如火焰温婉一闪，点亮沉寂心房
82
六十多岁的父母像两只渐渐衰老的鸟
汗水苍黄，一滴一滴垒成三层的窝巢
贫穷岁月省下的铜钱都变作砖砖瓦瓦
环绕村庄越来越浓的绿色
一只只青蛙弓起灰褐，顽强蹦跳着
94
你停留在某个逝去的夏天。
让我仰望、谦卑、沉默。
在每一个思念而软弱的日子里，
你渐渐虚幻，回不到
最初的相约。
美有一张圣洁的脸。
98
鸟没有多少清爽的自由
可怕的美把它占据
消瘦的后悔不改积习
它在鸣叫单薄的往事
101
一匹马和一只鸡有爱情吗？
鹰和小鸟热烈交谈？
满满一桌的人，近在相抚，
却多么遥远。
没有一首诗能阻止坦克，
没有一首诗能竖起楼房。
诗中早无颜如玉，
花朵在权贵和金钱的床上开放。
不能被强奸。不可希望。
卑微的人，活着是残酷的，
唯有时间带来公正的安排。
103
你到来，依旧沉默，落寞在脸。
你我始终隔着一个人，或几个人。
你时不时偷看时间，像我偷偷瞟你的眼。
你只是不忍拒绝。
圣洁的美，诗人早已无缘。
出来看你开上了奔驰车。
我是叶芝，你是毛特・岗，我还没有写出相称的诗篇。
104
无用的才华洒在浪游的路上。
我们是少数的人。
花朵和忍冬兀自生长、凋零。
呼吸，在自然和语言的归隐。
雨点打在并不强壮的身上。
看见。说出。
说与不说，又有什么不同？
105
灯光打在水面，一柄柄黄金的剑
悬垂宫殿。
人民如鱼群江边游走。
点燃一支烟，像遥远的星。
他人即是洪荒宇宙。
106
夏天像一颗子弹呼啸。
浓绿搂着村庄醒来。
一面湖水，云雾相逐。
几缕阳光，一树鸟声。
采茶女此起彼伏的叫喊
加深了乡村亘古的寂静。
107
当我说出我爱你
谁能理解语言背后的孤寂？
113
晨起洗脸，突然发现
水有绵厚的清冽，
还有，嫩嫩的笑声。
脸和手都爱上了它。
透明的光升起。
114
天色暗下来，把人压向低处。
一场风暴即将刮起。
关上门，不开灯，
仿佛幽暗是一种保护。
深深陷进几首诗做成的椅子里。
电话时时把我拉起。
陡然发觉是在办公室，
无法逃避。
人，为什么要一日三餐，为什么
还要名利。我，终究是一只
被美伤害的虫子。
115
有时候，爱有一件残暴的外衣。
爱也是沉默中隐忍的东西。
一个男人的爱，在残暴和沉默后面哭泣。
119
雨下在夜晚。
雨下在寂静乡村黑黝黝的夜晚。
雨中的灯，渴睡人的脸。
打湿一个人，他倚着旧门框。
在孤独里，世界依然太挤。
132
午睡醒来，丫丫和妻
互相看着眼睛――
恬淡的梦境。
父亲在穿堂的风中睡着了，
伴着几只母鸡下蛋的宣告。
母亲在太阳叮叮当当的
烧灼中收拾碗筷。
乡居已造到二层，
一艘船终于闯过了暗礁。
乡邻贫穷的眼红里，
每块砖都有烧焦的味道。
人生已到中途，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像妻子的叮嘱：开车，一定要慢。
我的方向，我卑微的航道――
越来越清晰。
144
一个人跑到江边看流水，
抿紧了嘴唇。
雨落着，雨在抽烟。
渐渐消失的温度，
沉默中深陷。
147
半夜醒来，月光像白马脚上的铃铛
它要去草原，唤我同往
而我的喉咙有小白鼠在风箱
一只小鹰和小鸭生死存亡的较量
我坐起，一个做不得主的君王
148
为什么要在一次次
美的自渎里求得短暂安宁？
不是一首诗的血
一片雪的泪
一声鸽哨抹平了伤痕？
在你的寂静里满是淋漓的雨声
一支烟渐渐熄灭若隐若现的疼
151
一首诗无法阻止
一个人的疲倦
他在哀乐里躺下来
没有抚摸是恰当的安慰
沉默是动荡不安的海
能看见什么光亮
又一个浪头扑面打来
这是什么时代
蚂蚁死在无望的路上
152
从梦里一次次醒过来
疲倦的眼睛望向窗外的灰暗
黎明何时到来？
是否习惯了顺从和忍耐？
从青年走到中年
从春天走到冬天
数着伤痛，抵达平静和永恒？
153
只有这雪配得上你无言的孤独。
早已不屑诉说，
大地上奔走着巧取与豪夺。
美从来易碎，因而是虚妄的。
一代一代，
只有悲哀像永无休止的河。
我只是过客，在这人世
能留下什么？
在漫无所终的旅途，
我的仰望，曾与你片刻相遇。
157
读几页菲利浦・拉金，
就滑入下午的睡眠。
本来他就倦了，
晚上还要牌桌上战斗，
他要休息，让身上的光强些。
终于活成了一个闲人。
时光的镜子写满虚妄。
从梦中慢慢醒来，
他起身插上电饭煲，
又着手晚饭菜蔬的选择。
还有一些名利，把四十岁纠结。
离他的归去，要开三十分钟的车。
诗歌终是浓烈的寂寞，
在梦中，还有各种事物等待着。
159
现实令人沮丧。
写得好也没有用，
它只喂养看不见的伤。
喝着喝着，就哭了。
他们看不起你，
你却无力强大起来，
多少光芒死在黑暗的大地上。
冬天马上又要来了，
你是否准备了温暖琴房。
孤单的麻雀
蹦跳在凄冷的田野上。
162
镜子碎裂，
看见自己的脸。
你我之间，不是星期六，
就是星期三。
168
午夜听雨，仿佛巨大的裂帛。
笼罩万物的寂静――
沉醉。满足。
长江中下游再不喊渴，
鱼翻了个身，欢欢游入
大湖深处。
被雨洗过的鲜亮绿色
宛若幸福，微微颤抖。
让我重新爱上
这百孔千疮的世间，
一个婴孩爱他的甜。
169
积水渐深
我渐渐发霉 融化
坐在这里
不知先把哪里清理
活着就是
枝枝蔓蔓
在孤独里
一截一截丢弃
173
一个下午听齐豫，请原谅，我的软，
中年了，要的是深情的抚慰。
虽然那么少，那么少，
少于南方的一片雪，少于平安夜
无处可去，满满的
孤寂和空虚。
“你在读叔本华吗？生存早被他说透。”
“以前我也读。到了这岁数，已不敢再读，
不然会抑郁而死。”
“社会太过现实冰冷。”
“有什么办法，遍地卑微。”
“平安夜快乐吧，我们都会死于心碎……”
174
一天天就像一片片树叶
轻轻飘落，
再也回不到树上面。
他有一个妻子，一个女儿，
命运把他们紧紧相连。
情人？只是想想而已。
父母都是卑微的农民，
他是最底层的小吏，
不得不痛苦，只好清醒地麻木。
他写诗，记下这个时代的荒诞和羞耻。
曾有的理想惨淡虚无，
闲适光阴成为日子的意义。
177
命运让我成为一个诗人。
我还爱着。
也许，明天就不爱了。
也许，要爱上一辈子。
178
漫无边际的冰
抱紧最后的光
雪花纷纷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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