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伊拉克到阿富汗:美国反恐战略评估
时间：2021-06-27 12:00:23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摘要：奥巴马执政以来，美国反恐战争重心转移到阿富汗。与小布什不同，奥巴马反恐面临三重挑战，即振兴国内经济、结束反恐战争以及应对新兴大国群体的崛起。阿富汗战争久拖不决，奥巴马增兵重蹈前苏联覆辙，陷入泥潭而难以自拔，伊拉克战争的混乱局面继续在阿富汗延续，成为消耗美国力量的另一大困局。2010年中期选举败北之后，奥巴马的权力基础被削弱。在反恐战争第二个十年，阿富汗战争与美国经济的衰弱一道将继续加速美国在全球的衰落。
关 键 词：奥巴马政府；反恐战略；伊拉克战争；阿富汗战争；美国霸权
文章编号：1673-5161（2011）02-0061-07中图分类号：D815.373 文献标识码：A
自冷战起，美国霸权战略的根基是主导欧亚大陆。美国政府的政策目标分化了欧亚列强，同时以军事优势围困中俄这两个“巨人”[1]。反恐战争原本隐含着美国这一根深蒂固的战略图谋，但与此战略构想迥异，恐怖主义却成为与美国霸权较量的最强劲对手。伊拉克与阿富汗位于欧亚大陆的心脏地带，处于东西方文明交汇的“分隔线”。两千多年来，这块亚洲腹地的冲突由来已久，形成天然的“死亡地带”，号称“帝国坟墓”。反恐战争使美国陷入了亚洲腹地这片地缘政治流沙，牵制了两任布什政府，也使奥巴马新政陷入困境。美国在阿富汗、伊拉克的军事行动充其量只是缉拿恐怖分子的追缴行动，或是对巴格达的武装进军，却演变成一场久拖不决的持久战争。持续的混乱动摇了单极体系的根基，拖垮了唯一残存的超级大国，它对美国的战略牵制以及对新兴大国崛起的影响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这个超级大国的衰落已成为盖棺定论。
一、混乱的反恐战争
在单极独霸的幻觉中，美国过于迷信自己的武力，导致盲动和放纵。美国依仗军事威力四面出击，借反恐之名行扩张之实，在大国权力消长的敏感时刻投入一场军事博弈，在战略缺失的危机中步步沦落。美国将与政治化的伊斯兰力量之间的对抗简化为军事较量，有其穷兵黩武的自然需要。可以说，反恐战争是美国与自我的精神之战，美军疲于奔命，不衰不止。
1.反恐战争的战略误区
二战后，核武力渗入美苏权力争夺形成核威慑下的冷战均势，核均势成为冷战政治的主宰因素。大国军事竞争从此丧失了由来已久的战略意义。大国战争传统上是大国浮沉的根本手段，新霸权的上升与旧霸权的衰落通过战争手段戏剧般地实现，攻城掠地的势力范围争夺是大国权力扩张的不二途径。在核均势之下，由于大国不能运用军事手段直接打击竞争对手，军事较量与地缘政治争夺不能生成直接的战略效力，军事手段退化为外交筹码。美苏竞争陷入持续半个多世纪的冷战僵持，陷于殊死无情的战略对耗。经济力量支撑大国持久争夺的财富基础，具有终极决定性意义。美国依赖经济的创造力在一场持久的大国对耗中拖垮了苏联，美苏竞争最终取决于社会经济的活力，这一事实已被冷战的结局所证明。
由此可见，单极体系潜藏着根本缺陷，具有强烈的过渡色彩。苏联解体并未终结大国核均势，单极体系与反恐战争即在这一宿命下展开。美国不能剥夺列强的核武库，建立真正的帝国控制，美国强权于是陷入尴尬境地，注定了扮演悲剧性角色的命运。由于核均势在大国关系中遏制了美国的军事优势，使它陷入无用武之地。美国超强的军事力量客观上需要敌人来释放军事潜力，美国强权即塑造出恐怖主义这一敌人，但事实上美军是在与自己的“影子”作战。恐怖主义使用暴力手段达成政治目的，它缺乏国家实体和统一的权力重心，其极端思潮和保守主义意识形态，使它拥有决心和生命力，从而满足美国需要无限敌人的渴望。但是，反恐战争缺乏清晰的作战目标与合理的战略期望，有着根源于美国军事尴尬的强烈动机。[2]苏联解体之后，由于没有任何力量可以牵制或抗衡美国的超级力量，现实的逻辑只能是：等待经济力量的缓慢变迁侵蚀削弱美国的力量优势，或无休止的扩张稀释美军力量、挫败美军锋芒，恢复大国间自然的力量平衡。恐怖主义释放出美国的军事暴力。借助反恐战争，美国向传统军事帝国迅速蜕变，迸发出一股貌似强大的总体性力量。在这一力量的幻觉之下，美国本能地延续以军事威慑成功压倒冷战对手的旧模式，以武力拓展霸权，踏上了以军事扩张寻求权力优势之路，重蹈了传统帝国衰落与苏联崩溃的覆辙。
美国踏上反恐之路，背负新兴大国崛起的强劲压力，战略上腹背受敌。伊拉克战争更是“画蛇添足”。在攻占喀布尔之后，美军没有追歼塔利班残余，而是以“莫须有”的罪名发动伊战，最终陷入无法脱困的消耗战。欧亚腹地传统意义的地缘政治要冲历来是大国逐鹿的焦点，但在后冷战时代以经济为核心的竞争中几乎丧失了战略价值，在此维持有限的军事存在不产生任何战略效应。伊斯兰极端力量陷美军于无用武之地，挫伤了美军战略士气，冲淡了美国对潜在力量中心的战略压力，引而不发的武力威慑不复存在，美国赚得小胜，输了大战略。出兵阿富汗迄今十年，新兴大国纷纷脱颖而出，而美国同时陷入两大泥沼。
关于奥巴马政府在阿富汗的反恐战略，学界研究成果颇丰，如金良祥的“解读美国反恐兵力部署政策调整”[3]32-37，刘锦前的“浅析美国‘阿富汗—巴基斯坦’反恐新战略” [4]38-43等，但对其作深入的学理研究仍有较大空间。
反恐战争在欧亚大陆的死亡地带制造了权力真空，打乱了自然的权力秩序，成为恐怖主义滋生和蔓延的温床。美军劳师远征，对内违逆民意，对外被视为占领入侵。阿富汗地形险固，有长期冲突战乱的历史，缺乏根本有效的治理，长年战乱、陷入瘫痪的社会成为塔利班势力蔓延的策源地。伊拉克是多重力量争斗与宗派倾轧的国家，美军摧毁了强权下的统一秩序，催生了大量走投无路、铤而走险的动荡因素。经过七年多的血腥战争，伊拉克未能实现长治久安。在萨达姆政权崩溃的混乱中涌现的各色武装拥兵自重，教派争夺依旧，形成新的安全隐患。以“基地”组织为纽带，伊拉克与阿富汗形成联动，反恐战争势成“黑洞”。
美国失误的政治与军事措施加剧了反恐混乱。美国将民主改造当作医治恐怖主义的良方，按自己的观念判断阿富汗和伊拉克国家和人民的利益，用自己的选择塑造两国重建。这种思维在战略文化迥异的伊斯兰世界南辕北辙。美国推翻了有效维持政治秩序和社会运转的中央集权，推行多元民主，催生了动荡的弱势政府，成为恐怖暴力不断的根源。美国在阿富汗局势尚未稳定，就匆忙发动伊拉克战争，致使塔利班养成气力；在伊拉克局势粗定时，不顾什叶派、逊尼派和库尔德人对立掣肘、拥兵自重的隐患，又将战场重心东移。这种浮躁轻率之举，既表现了战略上的短视，也凸显了美国国力透支、捉襟现肘的窘境。
反恐战争时代崛起的新兴大国，要实现单极体系向多极世界的过渡，崛起成为真正的世界强国，必须面对一大战略性缺陷：即对美国首次核打击构成可靠的核威慑。俄罗斯核力量在后冷战初期曾是确保全球战略稳定的核心力量，源自俄罗斯核实力的下降及中国核力量现代化步伐的迟滞，核力量对比失衡，俄中及整个世界，都笼罩在美国的核阴影之下。反恐战争使新兴大国得以增强其核力量的规模和戒备程度，制衡了美国的核讹诈。
2．反恐战争的灾难性后果
反恐战争重温越战噩梦。它改变了美国行使霸权的方式——美国借助于赤裸裸的军事暴力展示威力。越战惨败使美国用兵节制审慎，但这一传统被冷战的胜利埋葬了。越战使美国经济滑坡，美元霸主地位遭受重击，改变了美苏争夺的态势；反恐战争凸显了美国军事上的局限，动摇了美国军事赖以存在的经济基础，毁灭了美国在世界政治中因冷战胜利而生成的道德权威，美国霸权的道义基础与信仰根基被摧毁。可以说，越战毁灭了美国借两次世界大战打造的军事威望，反恐战争摧毁了美国因冷战获胜而铸造的无敌威名。持续20年的美国战略进攻期结束了，战略主动权转移到新兴大国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