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尚武【张尚武变形记】
时间：2020-02-14 07:29:35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冠军流浪汉” 编者按： 2001年北京大学生运动会上，张尚武迎来了他的辉煌时刻。在男子吊环和团体比赛中，他各收获一枚金牌，风头仅次于拿到4枚金牌的郭晶晶。
而十年过后，他却成了靠街头卖艺混饭吃的“流浪汉”。
他出没在北京西单或者王府井地铁站，做着普通乞丐望尘莫及的动作：180度双手支撑倒立，或是一个标准的托马斯全旋。脚下，放着一个讨钱的口袋，外加4枚伤痕累累的奖章。
2011年7月14日中午，北京，王府井地铁站A出口。
一整套托马斯全旋做完，人群中立刻爆发一片掌声，叫好声。被围在中央的矮个子青年站起身，抹了把脸，冲人群喊了一句，“现在该相信我是世界冠军了吧！”
他，张尚武，的确曾是世界冠军。
十年前，在北京举办的第21届世界大学生运动会上，从未参加过国际大赛的张尚武刚好顶替伤势中的李小鹏，并夺得吊环个人冠军，又与邢傲伟、杨威等一起夺得男子体操团体冠军。突然而至的荣誉，使得张尚武一度被冠以“体操界的黑马”，名头响亮。
然而，仅仅相隔四年，2005年张尚武退役时，已成“体育界的耻辱”。
从冠军到窃贼
今天再面对记者时，张尚武并不讳言自己的行窃与服刑经历，他说都是生活所迫。张尚武自称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父母离异，父亲至今还在监狱里坐牢。
五岁时，张尚武进入河北保定市业余体校，因为表现优异，12岁入选国家体操队，六年后站到了人生中的巅峰――大运会冠军。
得了冠军后，张尚武给昔日教练打电话，“好多记者采访我！”媒体热捧、国家和省里的庆功会接踵而至，不过张尚武清楚，一块大运会金牌，分量没多重，只有奥运会、世界锦标赛和世界杯的冠军，才能登上国家体操队的冠军榜。
18岁的张尚武信心满满，次年1月再次征战世界大赛。不料，在比利时根特举行的第32届世界体操锦标赛上，他只获得双杠第六名和团体赛第五名。张尚武说，那段时间他已经感觉到跟腱疼痛，但世锦赛后教练依旧坚持让他训练，在一次训练腾空后落地时，“嘣”的一声至今印刻在他脑海里，“当时心里一凉，知道肯定是跟腱断裂”。张尚武脱了左脚上的袜子，至今可见当时手术后留下的伤痕，“缝了40多针”。
休养十个月以后，张尚武不满教练的训练计划而退出了国家队，回到河北省体工队。张尚武说，“尽管教练安慰我恢复好了还能回国家队，但我心里清楚这样的大伤基本上不可能了。”
但据省队里的教练回忆，张尚武“仍以冠军自居”，同队里的教练有矛盾，2005年6月张尚武从省队正式退役，选择拿一笔补偿金自主择业。据报道，获得大运会冠军后，队友已发现张尚武有偷窃行为，并且常夜不归宿，和女朋友在外同居，多次受到违纪处罚。国家队规定，队员满22岁方可恋爱，而退役时他还差几个月才满22岁。
家人和队友称，张尚武拿到补偿金后就消失了。
这段时间里，张尚武大都在河北省内活动，在石家庄行窃，在天津河西区偷自行车、 汽车，甚至拦路抢劫，成为公安局的“熟客”，最长被拘留两个月。
2007年7月，张尚武在北京先农坛体育运动技术学校盗窃笔记本电脑、手机和现金共计三万多元财物，被宣武区公安分局抓捕，并供认曾先后在丰台区光彩体育馆、西城区什刹海体校等地多次盗窃。他对体校学生的作息规律很熟悉，专挑体校下手，甚至“故地重游”过自己曾经训练的八一体工队。
由于之前近三十次的犯罪和最后一次的大额偷窃，张尚武获刑3年零10个月，今年4月刑满释放。在监狱中，张尚武读了不少书。他告诉记者自己喜欢读《资治通鉴》，欣赏朱元璋这个人物，因为后者也有着“穷苦的出身”。
从囚犯到红人
4月12日，张尚武身揣100元钱走出了河北衡水监狱。他先回了趟保定，眼见爷爷的病情加重，父母那里也得不到温暖，“对于我父母，我有些失望”。于是他到了石家庄，再转道天津、北京，这与当年的行窃路线完全一致，“只是因为熟悉，虽然心里有恨，但不是为了抗议，”张尚武说，“退役后不应该头脑发热，走上犯罪的道路。不管任何原因、困难，都不是犯罪的理由。”
出狱后他发誓再也不做“梁上君子”，准备效仿城市街头的流浪歌手，卖艺。
张尚武把地点选在人流较大的西单、王府井等地铁站，找块干净点的地方，把当年领奖的照片、与杨威、邢傲伟的合影，还有几块奖牌一溜儿排开摆在自己面前，有人驻足看热闹，张尚武就跟人家说自己是世界冠军，但是没人相信。只有当他表演完瞬间倒立或者托马斯全旋，人群才会叫好喝彩。凭着当年的“老底”，张尚武每天能挣几十块钱生活费，晚上找个医院睡空地上，被赶出来的话就花十块钱在网吧待个通宵。
今年5月，张尚武在地铁4号线动物园站入口处卖艺，引得不少路人围观，甚至堵塞了地铁口，遭到巡警多次劝阻，因“扰乱公共秩序”被公安部门行政警告。6月，他在4号线西单站以倒立方式乞讨，又因“扰乱公共秩序”被拘留5天。
后来面对媒体时，张尚武说，自己卖一天艺，挣一天钱来养活自己，并希望用乞讨的钱为从小相依为命的爷爷治病，“能够通过这个机会引起各地群众和政府部门或者体育局的重视，能给退役的运动员更多的帮助”。
7月14日晚，网友“-浪风”将张尚武卖艺的照片上传至新浪微博，很快转发过万。
第二天，媒体迅速介入。蜂拥而至的记者令张尚武惊讶，“我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关心和关注我。”
接下来的几天，张尚武再也没有出现在地铁口。
他红了。
就在张尚武卖艺乞讨引起广泛关注后，那些悲情的退役运动员们再一次被挖了出来：前职业篮球运动员黄成义、前举重冠军邹春兰、前马拉松世界冠军艾冬梅、前技巧运动世界冠军刘菲……
运动员“退无所依”的老问题，再次成为人们的谈资。
张尚武说，退役时他也想去进修，被校方拒绝；也干过餐馆服务员、养老院护理等工作，“在专业队的长年训练让我全身伤病，尤其是两条腿跟腱都断裂，干活久了就有比较大反应，就会脚疼，腰疼，头也会晕”，长期训练造成了腰肌劳损和颈椎问题，“普通人最多是肌肉疲劳，而我是内伤”；1.51米的矮小身材，想做保安也做不了。
此时，有媒体称张尚武的悲剧“源于体制弊端”，事关体育、教育和社会保障体系。
在舆论的高潮中，7月17日下午，张尚武在网友“-浪风”的陪同下去银行办卡，后者用手机上网在微博上直播办卡过程，公布了卡号，表示接受社会的爱心捐赠。张尚武也对多家媒体呼吁，希望媒体多帮自己宣传，筹集社会捐赠。
“你根本无法想象他有多红”
公布卡号的这条微博很快遭到网友的质疑，被指炒作、趁机敛财。随后，“-浪风”以不妥为由将该条微博删除。
而媒体采访的对象远不止张尚武本人，一些问题在体操协会、国家及河北省体育局、张尚武的家人那里得到不一样的回应。新华社称张尚武事件“既是个人悲剧，也是制度之殇”。此时全国媒体已经全面介入，外媒法新社也报道了该事件。
据某网站称，7月16日下午，多家媒体苦候张尚武三个多小时后才得知，张已被南方某知名周报的记者接去另一家酒店专访，后者续付了张所在酒店的房费。某媒体人也告诉本刊记者，曾在追逐报道张尚武事件的过程中与同城媒体发生摩擦。早在15日晚，“-浪风”也在微博上说：“众多的媒体为了寻找他们的新闻点，开始不断掐架。”媒体开始了对“红人”的抢夺战。
每天有几十家媒体轮番采访张尚武，“昨晚两三点钟才做完采访，我只有四个小时睡觉”。找他的人太多，他的手机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关机状态，开机时也常挂断来电。
这一场舆论焦点会否是张尚武处心为之，会否有炒作的成分？不少细节问题还需要张尚武的正面回应，然而此时张尚武变得异常谨慎，面对稍嫌尖锐的问题时不发一语，甚至打断提问的记者，拒绝接受采访。
追踪张尚武的媒体间开始流传，“张尚武接受采访，记者要排号”，而排到号的记者发现，张尚武有撒谎之嫌，性格多变，一些问题被证伪后马上改口。原本持同情态度的舆论开始倒戈。
7月19日下午，张尚武终于接起了本刊记者的电话，他表示愿意接受本刊采访，并约好晚9点在他住的左安门附近的酒店见面，不过后来他又改口说，还是9点半吧。据知情人称，当晚张尚武要去央视录制《东方时空》，录制时间在9点钟结束。
本刊记者如约抵达酒店，但张尚武并未归来，1个小时后有几家媒体打了退堂鼓。酒店服务员说，前几天也有一些记者在此蹲点。本刊记者在被爽约三小时后离开。
第二天，一位媒体人对本刊记者说：“你根本无法想象他有多红。”
“抓住走红机会”？
据知情人称，7月20日上午，张尚武退房，离开了位于左安门内大街的酒店，并且“回收”了剩余一天的房款。在接受媒体采访的这四五天，他均住在这家已付账的酒店，“接见”各路媒体，一边与河北省体育局协商他的工作安排，另外还有外界对他的援助计划。陈光标表示可以万元月薪聘用张尚武当私人教练，杨扬创办的“冠军基金”ACP项目也表示愿意帮助张尚武。
疑点也开始蔓延。
张尚武说，卖艺行乞是为了给爷爷治病。但家人表示从未收到过他的钱。张尚武说一直未和家里人联系，包括这段时间，但据媒体报道，母亲史慧芳亲口承认，他专门给家里打电话要她珍惜这次“走红”的机会。
而7月17日下午，张父从保定赶到北京来探望张尚武，后者表示拒绝见面，但最后还是在宾馆里与父亲谈了半个小时。这个场面被多家媒体见证并在第二天报道，还拍了照，但张尚武后来表示并未和父亲见面，称“照片都是合成的”，即使是在19日晚央视的节目上也说 “不知道”这件事。张尚武之前所称的正在服刑的父亲怎么又出狱了（因抢劫杀人罪被判15年，2009年出狱），他也说不知情。
张尚武说，自己跟腱断裂所以很多体力活都没法干。但据一位前运动员称：跟腱断裂完全不影响正常生活，篮球、足球都能踢，只是运动能力肯定不如过去。也有网友举证：双人滑名将赵宏博就是在跟腱断裂修复后，复出并与搭档申雪取得了冬奥会的冠军。
对于退役时省体育局给出的补偿，张尚武最早对媒体说是一万多，后来又称三万多，而协议上白纸黑字写的是63220元。在对质的过程中，张尚武最终改口承认是六万多。
关于这六万多块钱花在哪儿了，张尚武在最初的采访中说：“大多用于给爷爷治病，他有脑血栓，很严重。”但后来却在其他媒体上说，至今也不清楚花在哪里了。
17日，面对网友的质疑，“-浪风”在微博上发表声明：“我不是张尚武的经纪人，也不是所谓的幕后推手，截至下午我见到张尚武的时候，他还没有经纪。”
据报道，与“-浪风”有过接触的记者称，“-浪风”曾做过媒体和广告策划，是个精明人。而山东某媒体联系“-浪风”时，后者不接电话也不回短信，但第二天该媒体再次发短信询问捐款账号，“-浪风”立马回电话。
18日，中国体操协会在国家体育局的网站上回应：张尚武“2003年因伤病和多次严重违纪被调整回河北省队，后被八一队调入试训，亦因违纪等问题被退回”，而北京体育大学取消了张尚武的学生资格同样是因为严重违纪。
在面对质疑时，张尚武也公开表示已注销银行卡号。
“远未结束”？
已经是服装店老板的艾冬梅在得知张尚武事件后说：“更多的退役运动员在自食其力，顽强拼搏的体育精神也让运动员们都坚持这样做。张尚武的落魄更多的还是其自身原因。可毕竟他曾是体操冠军，为国争过光，希望他能得到应有的帮助和关心，重新振作。”
也有体育界不愿透露姓名的权威人士称：张尚武的悲剧主要原因并非中国体育的相关制度原因，而是“他的心理存在先天缺陷和问题”。
如今，张尚武更愿意谈论的是将来而非过去。
19日下午，张尚武在接受多家媒体群访时称：“我不会受到外界的影响，现在自己的事不会跟父母商量，因为我自己有独立的想法。”此时的他一改之前的迷茫，相当自信。
张尚武很在意网络上对他的争议，他向一家媒体询问“有多少正面的，多少质疑的”，并表示绝不再接受采访：“就像股票一样，股价快涨到头了，再接受采访就要跌了。”
到了20日，张尚武信心十足地抛出一句：“我要做自己的品牌！”
21日下午，本刊记者拨通张尚武的电话，他的声音明显有些沙哑。“这段时间太累了要休息两天，昨天还去了医院呢，扁桃体都发炎了。”随后表示不再接受当面采访。
本文发稿（22日）前，本刊记者再次与张尚武通话。他以一声欢快的“Hello”招呼记者，并谈到了未来的规划，他希望能够一边上学，一边办健身房或者健身俱乐部。资金方面，陈光标的那个援助他“不太敢奢求”，“冠军基金”的援助计划尚在接洽。张尚武也不忘表示：还是希望媒体继续关注，帮忙宣传来筹集一些。
挂断电话前，张尚武意味深长地说：“其实这件事远未结束。”
推荐访问:尚武 变形记 张尚武变形记 变形记杨杰 张尚武地铁卖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