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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海床的秘密

    时间:2022-09-30 17:30:06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雅意学习网手机站

    张茜

    那天,毫无征兆地,我撞见了古海床的秘密。

    皮卡车驶出位于山巅的福清市南岭镇马斜村,缓缓行进在连绵不断的山脊上。猛地,折进一条陡峭下行的生僻土石路,接着又是一个急折,倒了三次,才掉过头奋力冲上一截陡坡戛然而止。再下行还要急折,我松开头顶紧紧抓着的扶手,请求下车徒步。已经望得见“马斜美人谷”,它就在前面下方很深的山坳里。

    四野静寂,只有风在耳畔轻轻呼吸,我走着,脚下足音很大,似乎有某种共鸣。驻足路沿,仔细眺望这个被人们称为美人的山谷,我按山谷的走向用手比画,竟画出一个巨大的“人”字来。心里暗生窃喜,多年野外旅行经验提示我,这里或许蕴藏着什么秘密。

    这个人字形峡谷,是由三座大山或者说三条山脉相互交叉而成,呈三角形三边相互搭建构成的缝隙。前方和左侧的两座大山没有名字,右侧为蹦山,蹦山外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我从马斜村來,似乎一路脚踏的山脉较这两座山更为低矮开阔,这也是人类能够寄居的原因所在。前方的山和蹦山雄浑高挺,因为遥远,树冠灌丛般遮盖了山体,杜鹃花丛一片片的,仿若云彩坠落。一种树木的嫩叶,银白色,浪花般跳荡在万绿丛中,引诱我恨不得能拥有珀尔修斯的飞行鞋,前去看个究竟。

    抬步间,路旁几块黑石跃入我的视线,那黑是墨染的黑,而并非真正的黑色石头。用脚尖翻过一块,果不其然,背面仍是粗粝的崭新灰白色。蹲下身来,打量石,轻轻抚摩它的黑,色已入石,并不染手。抓起石,掂掂分量,轻轻的,嗅嗅味道,一股海腥味儿钻入鼻腔。随即将石砸向另一石,石“硿”一声,分作两半,内里洁白如雪。伸舌舐之,石发火焦之力黏舌,传递给我咸咸海洋气息,摇晃万顷碧波将我霎时淹没。忽然明白,这是海的珊瑚石,是奥维德《变形记》说的——海藻接触美杜莎的血液后变成的珊瑚石。我不是仙女,无法把各种海藻抛向美杜莎那可怕的头颅。

    放眼周遭,身边的上台地侧面寸草不生,黑青海泥土皲裂。这些泥土经风吹日晒雨淋千万年,分离出盐渍,黏性,变成松糕状。指尖轻触,土块簌簌脱落,用舌尖试探,海腥味儿从遥远袭来。神奇的是,脚下这片陆地从海底升起。多少万年过去了,这片山野竟还袒露着原初心扉,蹦山那面脚下就是它的故乡——台湾海峡。忽然领悟了蹦山名字的含义。眼前幻化出地球摇晃,大西洋板块碰碰车般相撞、挤压的情景,这大西洋边缘的一块海床,贵妃出浴般脱水而出,亭亭玉立。第一个看见的远古人,惊诧地喊它蹦山,它便成了蹦山,还顺手带出一群兄弟姐妹般的大小山。马斜村紧紧趴卧在一座山峰之巅,村人说山陡,连马都是斜的嘛。思绪飞向青藏高原,联想起世界屋脊。

    回过神来,放眼四望,一块块一堆堆黛衣海石,孩童般沿路雀跃。它们是天地神匠的信使,指明这里是一本打开的自然之书。

    时值3月,山野是杜鹃花的舞台,清一色大红,一簇簇,一团团火焰般闪耀。这时身边路崖悬垂下来一丛杜鹃,与我撞个满怀。花朵挤挤挨挨不分彼此,繁星般无法数清,我摘下一朵,激情荡漾,环顾苍天白云,千峰万壑,仿佛置身远古。一汪积水,掘出一块地盘,翠玉般展现在阴凉的路崖,丝丝细流,从矮崖植被里渗透下来。突然,水里竟游出一群珍稀罕见的盲鱼来,通体透明,半寸不到,头大尾小,形似蝌蚪。这生活在黝黯、无尘的地下溶洞里的袖珍鱼儿,怎会现身这里?盲鱼有着灵敏的嗅觉,在我眼前嗖嗖飞梭。我不禁轻轻趋近,它们闪电般荡起水底浮土掩护,没了踪影,弄混一片薄薄亮水。没隔几米,路当中又渗出一汪小水,亮晶晶凝眸碧天。一只蟾蜍相中这个宝地,产下一团数十个卵泡,滑腻腻颤悠悠,宛若一串水葡萄。将这串卵泡捧在手心,一个个针尖大的极小蝌蚪,胎儿般蠕动在一间间水晶宫内。那一瞬,这弱小生灵竟勾起我满怀母性的怜惜。

    走下一道短短斜坡,迎面出现一间低矮土地庙,人类活动痕迹就此宣布结束。我站在了美人谷,也就是人字形山谷的近谷口上。

    一层层弧形梯田,涂满绿漆似的覆着一层草皮,乐章般涌向谷床。粗粝的假俭草是牛羊的最爱,几头黑色水牛,信步其间,或低头吃草,或抬头仰望山峦,思考着什么。这里距马斜村2.5公里,农人嫌远,几年前放弃耕种,梯田复回山野。道道弯曲田埂上,缀满鲜红杜鹃。绿梯田花田埂,犹如仙女头戴花环,歌舞山间。我寻着水牛走的路,它们在一条条田埂上,天长日久地踩踏出盆大的足坑,使我得以步其后尘,下到谷底。

    谷底世界别有一番风情。我的到来,惊扰了蹦山崖顶缝隙间的两只黑色老鹰,它们出动了,警戒般绕着崖顶巡飞,平展羽翼,侧展羽翼,有如一只风筝静静飞旋。远处鸟儿的奏乐也此起彼伏地响起,侧耳聆听,有清脆的打击乐,有悠扬婉转的唢呐声,没有弦乐和键盘。但这已足够。老鹰担心人的到来,鸟儿们欢迎,水牛们抬眼望我几下便不再搭理。

    一道小溪将这古海床的最凹处拉出一道浅槽,唱着歌儿欢流,碰到一棵朴树挡住去路,便随遇而安,停下脚步。它一边歇息,一边等候援军聚集,润物细无声地在树下掏挖出一片水潭。湿生植物灯芯草、菖蒲、水苔闻讯,相继而来,扎根、繁衍、成势,灵动了水景。这个水潭慢慢渗漏探索,画图般耕耘出一块块不规则的湿地、沼泽,鸟儿、水流或者小兽们,带来驴蹄草、毛茛、斑点小百合……这些水草小花守着溪流,灿烂于人字形峡谷谷底。

    这隐蔽幽深的谷底,一条深巷似的,里边的浅沼均有一指厚青苔,袖珍浮岛般。我犹如小动物般,从这些浮岛上一一蹦跳而过。被我脚踩过的地方,仿若有着魔力般,顷刻复原。

    踩着牛蹄窝登上梯田顶端,正前方山缓降下来的山脊和马斜山肩,两头对接梯田平坦的顶部,组成一艘铺着花毯的“挪亚方舟”。“船舱”里布满一块块斗大的雪白风化石和一些火山气泡石。是的,火山也曾在此。至于大西洋底板块碰撞和火山谁先谁后,还是同时进行,显然已不重要。那些白石疏松得如同一颗形状完好的烟灰,只因躲避在这凹形的船舱里,才免遭呼啸海风破坏。蹲在一块白石旁,伸手轻轻一摸,白粉黏了我满手。它还散发出浓烈的海腥气——并不是我肉眼所判断的石头,而是一块骨头,一块巨大海洋动物的骨骼。我不禁想象火山爆发时海底动物求生的残酷画面,蓝鲸、长须鲸、弓头鲸、鲸鲨……纷纷仓皇逃窜,可眨眼间就粉身碎骨。海面波浪翻涌,大爆炸激起的巨浪,极其膨胀,迅猛翻腾,团团升起,射向天空。海水汹涌着,变得浑浊不堪,打在水上的是火团子,凡是在上面的东西都向下沉去,凡是在下面的东西都奋力向上升腾……我弹跳起来,后退了好几步,可往哪儿退?这满山坡的森森白骨,涅槃而生的轻巧气泡石——椭圆的,正方形的,长方形的,奇形怪状的,大大小小。达·芬奇在《大西洋草图》中,列举了被大地吞噬、埋葬的一些城市,又指出在山上发现的海洋动物化石,尤其是某些骨头,他认为是洪水泛滥前海里的一种怪兽。他把想象的海怪形象也记录了下来,“啊,人们多次在波浪翻滚的广阔海洋中看到你!你像一座山屹立在海浪之上。你慢慢地徐徐前进,用那长满鬃毛的黑色背脊把海水分成两半。”卡尔维诺在《美国讲稿》中说:“我把这个海怪的形象交给你们,希望你们长久地记住它,记住它的外貌,记住他身上的秘密。”

    梦境般置身于这处久远到不知何年的古海床。什么力量将我带来这儿?福楼拜说:仁慈的上帝寓于细节之中。精神恍惚,一如跌入时光隧道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草地、龙胆花、野蓟、灌丛、金樱、低矮马尾松、仰天枯死的相思树丛,将人唤醒过来,我用双手逐一触摸了它们的温度。龙胆花紧贴大地,开出和大海天空同一色的花。金樱花雪白如片片云朵,花儿携着果实一起出生,尽管枝叶花果披挂铠甲般缀满锐利针刺,但谁说这不是一场冒险的生命之旅?马尾松适者生存,在这里变异到不可思议的状态。它们浑身精瘦,矮化似盆景,但一个个枝头,都坚挺饱满地竖起两根、三根甚至五根的花柱,傲立于大地。蓟花诞生于刺丛,花房厚实如锤,花瓣浓缩成丝,香气如香水“毒药”味儿。蜜蜂越过千峰万壑,成群而至,辛勤酿造。一只只纷飞的蜜蜂,后大腿上携带炮弹般沉甸甸的黄色花粉棒,一滴蚁酸化神奇,花粉变蜜糖。一坨小山般的干牛粪看似安静,被我用脚尖翻过后,只见成百上千的肥胖白蚁见光炸窝,慌乱逃窜,爬上那一棵棵朝圣般的相思树。整片相思树,在这大海的头顶,身量压缩到极致,早已是枯死状态,可它们却枝丫向天,昂首挺立,成为蚁群的避难处,也成为蚁群的食物,被不断地咬噬,然后分解、倒下、归土。

    这纯净的环境,似乎也将人分解,一日仿佛千年,千年仿佛一日。隐约听见万物都在歌唱,生命从一种美丽的形式中走出,又进入另一种美丽的形式,是为生生不息。

    责任编辑 陈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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