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求变_古巴变天
时间：2019-05-12 03:23:44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古巴领导人一般不提古巴是在进行改革，而强调目前古巴所做的是在“更新社会主义”。实际上“更新”就是改革，但古巴不愿意重复别人使用过的名词。 半个多世纪以来，社会主义的古巴一直屹立于加勒比海，在美国的鼻子底下“求生存、谋发展”。美国的经济封锁、贸易禁运、外交孤立和军事威胁没能压垮它，东欧的剧变和苏联的解体也没能动摇它。古巴是世界上现存五个社会主义国家中唯一一个不在亚洲的国家。
2006年7月底，近半个世纪来一直是党政军第一把手的古巴革命领导人菲德尔?卡斯特罗（简称卡斯特罗）因病将大权暂时移交给他的弟弟劳尔?卡斯特罗（简称劳尔）。2008年2月24日，通过选举，劳尔当选并就任古巴国务委员会主席和部长会议主席，正式接替卡斯特罗的最高行政职务。三年后，在2011年4月，古巴共产党召开六大，选举产生了以劳尔为第一书记的新的中央委员会，卡斯特罗不再担任党的最高领导。至此，古巴党政军最高领导顺利完成了权力交替。
劳尔执政以来，特别是在古共六大后，古巴全党全民认真落实六大通过的《关于党和革命的经济和社会政策纲要》（简称《纲要》），“更新”古巴的经济模式。由311条政策组成的《纲要》，在坚持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强调国有企业是所有制的主要形式和继续实施全民免费医疗和免费教育的同时，提出了精简机构、下放权力、扩大企业自主权、允许和鼓励个体经济、大力发展农业、实施粮食与食品进口替代战略、取消不必要的供应与补贴、逐步取消购物本和货币双轨制，以及逐步实行党政分开、政企分开等重要政策措施。
劳尔多次强调，要进行“结构性和观念上的变革”。最近五六年，古巴发生了一系列重大变化，但值得一提的是，古巴领导人一般不提古巴是在进行改革（reforma），而强调目前古巴所做的是在“更新（actualizar）社会主义”。古巴主管经济的部长会议副主席穆里略强调，“古巴不会进行经济改革，而是进行不向市场让步的古巴社会主义经济模式的更新”。一位古巴著名学者对笔者说，中国在进行“改革”，越南在进行“革新”，而古巴在进行“更新”。实际上“更新”就是改革，但古巴不愿意重复别人使用过的名词。
那么，古巴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这些变化会产生什么影响？
【变化之一：大幅减少国有部门冗员】
古巴全国人口1123万，约有劳动力500万，其中420万人（84%）在国有部门（包括各部委及其下属单位和国有企业）就业。2010年9月13日，古巴政府宣布，到2011年3月底，在半年时间内，国有部门将有50万人下岗，其中约25万人将从事个体劳动。自2011年1月4日起，古巴国有部门正式开始裁员，先从糖业部、农业部、建设部、公共卫生部四个部和旅游业开始，然后波及其他部门。2011年9月和11月，古巴先后将糖业部和邮电总局改制为企业集团。
然而，劳尔在古共六大所作的报告中承认，减少国有部门冗员的工作遇到巨大阻力，因此减员的工作不能操之过急，但也不能停顿。2012年5月1日，古巴中央工会总书记瓦尔德斯对《工人报》记者说，到目前为止，已减少冗员14万人，2012年计划再减少11万人，到2015年共减少国有部门冗员50万人。这意味着，原来打算在半年内完成下岗50万人的计划，已推迟到2015年完成。
古巴减少冗员的办法是：在国有单位（如工厂、机关）成立评委会，由该单位党支书、行政负责人（厂长或其他）、工会主席和职工代表等人组成。职工在考评时，对自己的业绩进行陈述，然后由评委提问，最后由评委评议并最终得出去留意见，报上级领导审批。政府向下岗人员提供务农或去建筑业等急需劳力的部门就业的机会。一般下岗人员只能拿到一个月的工资作为补偿，一个月后，如不愿意去政府提供的就业岗位，则可自谋出路，干个体。即使工龄满30年的下岗人员，最多也只能领取5个月的工资补偿。
2012年4月27日，古巴官方主要媒体古巴电视台播放了一位名叫阿列尔的经济学家评论，批评劳工部在裁减国有部门冗员时“暗箱操作”、“不透明”，这在古巴是十分罕见的。
【变化之二：个体户激增】
如今，在首都哈瓦那和大小城镇的主要街道两侧，都可以看到星罗棋布、熙熙攘攘的小商小贩和门面不大的饭店、咖啡店、修理店或裁缝铺等。古巴政府于2010年9月24日出台了新的政策，为个体户开放了178项经济活动，放宽了限制。但政策规定，个体户必须缴纳个人所得税、销售税、公共服务税、社保费；如果雇人，还得缴纳雇工税等。平均税率将高达25%至45%。2011年一年内，政府颁布了与个体户有关的10项法令和60多项决定，进一步放宽了政策。如一开始规定，个体饭店只能允许最多12人同时用餐，后来允许20人同时用餐，根据修改后的规定，允许50人同时用餐。过去经营餐馆只能由本人和家庭成员，现允许雇用少量非家庭成员。过去只允许在服务性行业从事个体劳动，现允许私人进行食品加工、酿酒、修理汽车和电器，生产和销售鞋子、手工艺品、家庭日常用品、生日和宗教用品等。最初规定个体户不准雇工，后规定178项经济活动中有83项可雇工，随后又允许全部178项经济活动都可雇工。
由于政策的放宽，古巴个体户激增，从2010年底的157371户，增加到2012年3月的371200户，翻了一番多。其中75%从事餐饮业，其次是运输、出租房屋、出售农产品等。2011年12月，政府先后通过法令，将原国有理发店、美容店、各种修理店、照相馆等承包给原商店的职工，并将这些商店的职工转为个体户。
不久前，古巴国务委员会副主席拉索说，再过四五年，古巴非公有部门的产值将占国内生产总值的40%～45%。这表明，古巴政府决心在最近几年里大力发展个体经济，以解决下岗人员的就业和解决国计民生问题。目前个体户面临的主要问题是没有批发市场，原料来源得靠自己；国家征收的税收负担过重，对个体劳动仍抱有成见等。
【变化之三：逐渐取消计划供应购物本】
古巴自1962年起实行配给制，对每家每户发放购物本，凭本供应廉价的生活必需品。21世纪初，一般每人每月6磅大米、6磅糖、1.5磅芸豆，2～3个月每人半磅食用油、7个鸡蛋，每人每两个月一块肥皂和一块香皂，每人每45天一支牙膏，每人每月1盎司盐，每人每天一个小面包；7岁以下儿童每人每天1磅牛奶；不管是否吸烟，每人每月4盒香烟等。凭“购物本”购买所有以上商品只需花30～40比索。 凭本定量供应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民众，特别是低收入民众的基本生活物资供应。但是，政府为此每年得拿出10多亿美元进行补贴。古共六大通过的《纲要》规定，政府将逐步缩小配给供应制的范围和品种，并最终取消购物本。这有利于终结历史遗留下来的平均主义政策带来的诸多弊端，有助于减轻政府的财政负担。事实上，在六大召开前，政府已取消了芸豆、食盐、糖、香烟、肥皂、香皂、牙膏等的配给。这些商品不再凭本供应后，现在在市场上敞开销售的价格，比凭本供应时高出5～10倍。因此，对约2/3没有外汇收入的家庭来说，加重了经济负担。由于这一制度直接关系到每个古巴人的基本食品保障，是否取消引起重大反响和激烈争论。劳尔在六大报告中承认，民众对取消计划供应购物本的意见最多，购物本肯定是要取消的，因为每年需要大量财政补贴，国家已不堪重负，但将逐步取消。
与此同时，古巴政府开始削减不必要的公共事业补贴，如关闭免费职工食堂等。
【变化之四：允许承包土地】
农业问题是古共六大的重要议题之一，也是古巴经济模式更新的核心之一。
古巴有可耕种土地660万公顷，其中360万公顷土地闲置或没有充分利用。一方面是农田无人耕种，另一方面，古巴每年都得花费15亿美元左右进口粮食和食品。为改变这一状况，2008年7月10日，劳尔签署第259号法令，允许农民承包闲置土地，给农业生产者以更大的自主权，以增加农业生产，减少粮食进口。根据法令，个体农民可承包13.42至40.26公顷的土地，期限为10年，到期可延长。对合作社和农场承包闲置土地的面积没有上限，承包期限为25年，到期后也可顺延。在闲置农田承包方面，据官方统计，到2010年底，共有11万农民和1700多个合作社或农场承包了约120万公顷土地。到2011年底，原闲置农地的80%已承包给17万农民、合作社和农场，但目前已承包的土地仍有相当部分未很好地开发利用，此外，还有不少土地尚未被承包而无人耕种。主要原因是古巴缺乏农业生产资料供应的市场，农民所需的农具和农业机器等生产工具、农药、化肥等的供应得不到保证，农产品的收购不及时，价格过于低廉，从而影响了生产积极性。因此，土地承包的效益并不显著。劳尔在古共六大闭幕词中承认，“尽管2008年颁布259号法令以来至今土地承包的状况还可以，但是，依然还有数十万公顷土地等待劳动力去开发”。他说，古巴正在修改259号法令，对那些生产效益好的农民将允许他们承包更多的土地。
【变化之五：为私人买卖住房、汽车开绿灯】
2011年9月28日，古巴政府颁布法令，解除了近半个世纪的禁令，为私人买卖汽车开了绿灯。此前，只允许买卖1959年以前生产的老爷汽车。
同年11月初，政府又颁布法令，允许住房买卖和转让，但限制一户最多只能占有两处房子，一处在市区，另一处在郊区。由于古巴大部分居民收入有限，买不起房子和汽车，所以禁令解除以来，交易并不兴旺。
此外，2011年11月，政府允许银行向个人发放小额贷款，并决定给个人建房或修房有困难者发放补贴。自2011年12月1日起，取消国家对农产品收购后销售的垄断，允许农民直接将农产品销售给旅游饭店或旅游公司。目前政府正在研究放宽对公民因私出国的限制。
从以上几个方面的变化看，虽然古巴依然强调以计划经济为主，但实际上，已向市场经济迈出了一步。这些变化，受到了多数民众的拥护，与此同时，也有一些党员和群众，对扩大个体户、取消购物本等措施存有疑虑和意见。
【面临的困难与挑战】
除了美国长期的经济封锁、国际金融危机等外部困难和挑战外，古巴国内目前面临的主要问题有两个，一个是高层领导年龄偏高，领导干部青黄不接——古巴目前第一、二、三把手年龄均已过八十；二是经济增长缓慢，老百姓的吃饭问题没能很好解决。2009年古巴经济增长1.4%，2010年增长2.1%，2011年增长2.7%，均未完成原定增长的指标。古巴这几年的经济增长率均不到拉美地区经济增长率的一半。另外，古巴经济严重依赖委内瑞拉，如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的病情恶化、委2012年10月的大选结果出现逆转，将对古巴经济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此外，尽管古共六大仍强调今后古巴的医疗和教育还是全民免费的，但一部分领导人和普通民众认为，这种大包大揽的制度已使古巴财政不堪重负，造成不必要的“浪费、挪用资金和盗窃的现象”，医疗卫生和教育制度的改革也势在必行。
目前古巴党和政府已经认识到上述问题，正在采取相应的措施加以解决。
古巴不少民众经常在一起议论“后菲德尔?卡斯特罗时代”或“后卡斯特罗时代”，但没有人否定卡斯特罗兄弟，特别是老卡斯特罗给古巴带来的独立、民族尊严、主权和平等。许多古巴人高兴地认为，菲德尔?卡斯特罗的康复对古巴人民而言是民族的骄傲。卡斯特罗现在仍经常发表他的思考文章，并不时会见到访的外宾。前不久，他会见了100多位日本客人和智利共青团代表团。2012年4月初，古巴全国人大主席阿拉尔孔在回答法国记者提问时说，卡斯特罗现在虽然不担任任何具体职务，但在一些战略性的重大问题上，仍起决策作用。而对于启动目前这场模式“更新”的继任者劳尔，多数古巴人认为，他的的确确在使古巴发生“真正的变化”。但与此同时，他们又毫不掩饰对工资低、物价上涨、生计艰难的抱怨和对下岗的担忧。
总之，古巴正在发生不小的变化，面临国内外不少的困难和挑战，但古巴“更新”社会主义经济模式的前途还是值得期待的。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荣誉学部委员、拉丁美洲研究所研究员、博导）
原载于《同舟共进》2012年第7期，转载请注明出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