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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事 一些事一些情节目

    时间:2020-03-24 07:45:37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雅意学习网手机站

      那段日子�,只要母亲在北京,每天早上,我拎着饭盒打的到上地车站,乘地铁十三号线到西直门。然后步行五百米到北大人民医院。在那�,我强颜欢笑,与母亲聊天,或躲着母亲,在楼梯上与父亲商量下一步怎么办。十点钟,我再原路返回。到了下午五点钟左右,我再次来到病房。苦痛和无奈像铅水灌注于心头。母亲刚过六十岁生日,对我来说这过于残酷了。母亲生病期间,我每天谎话连篇:医生说,你今天比昨天好多了;以前的医生诊断错了,现在的医生说,你只是腹膜炎而已;你胖了。等等。我还给母亲讲笑话呢。对一个人最大的安慰,就是告诉他,有人比他还不幸,但这一点在母亲那�却不能奏效。我只能给她讲笑话。我吃惊于我讲得越来越自然。她也给我讲笑话。我后来想到,母亲留给我的最大的遗产,除了承受力,大概就是讲笑话的能力。
      母亲从未向我提出过什么要求。生病之后,母亲有一次对我说,她什么都放心,就是不放心我身边没有孩子。当时我和妻子已经决定不要孩子了。但那天,我回到家�,把母亲的话讲给了妻子。妻子说,那就赶紧生个孩子吧。我最大的安慰是母亲看到了这个孩子。母亲在一次化疗之前,坐在那�抱着孩子看了又看。她已经没有力气抱着孩子站起来了。我拍了很多照片。关于母亲和孩子。后来妻子把那些照片洗出来了,我赶紧把它们收藏了起来。我不敢看那些照片。
      积蓄终于要花光了。能报销的药是不管用的,管用的药是不能报销的,除非你有一定的级别,这是国家的规定。虽说在别人看来,家�也算小康,但转眼之间就堕入了困顿。向人开口借钱,需要极大的勇气。坐着咣当咣当的地铁,我揉着太阳穴在想,就跟那些曾向我借过钱的人张口吧。我想到了一个富人,有一年春节前,通过朋友找到我,向我借了十万元,为的是给闹事的员工发奖金。她承包的工程跟中国能源战略有关,涉及到核电站呢。十万元对她来说实在不值一提,微如尘埃,以致她后来都忘了。一次在朋友的饭局上偶然见面了,她才突然想起来。那就向这个朋友借钱?要是借十万元,是不是太露骨了,好像在提醒对方什么?我就说能不能借五万。她正陪人在讲课,给员工上课,是国学课,说一会儿打电话过来。我没接到她的电话,接到的是她的短信。她说她很抱歉,手头的现钱都给国学大师们支付讲课费了。直到母亲去世,我再没有向人张口。
      母亲生病之前,我正在写一部小说,已经写了十七万字。我在书房�贴了一张纸。很无厘头地写着:写长篇,迎奥运。2006年4月底。我背着电脑从写作间出来,在北大西门外面,有一辆车突然迎面驶来。我来不及躲闪,高喊一声:完了。我被撞出了几米远。我清晰地听到了围过来的学生、民工、游客的谈话声:他还喊了一声“完了”。耳膜很疼,那种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后来是我自己爬到了路边。那些学生、民工和来北大旅游的人吓得连连后退,好像我是幽灵。我摸摸自己的腿,好像还是自己的;拍拍自己的脸,好像还是自己的。司机并没有下车,副驾驶位置上还坐着一个人。我靠着马路牙子坐了一会儿,从车的后排下来了两个人。那两个人,目光非常生动,同时又非常冷静,令人想到“静默观照”这个词,这可是中国文化中的关键词。他们说,上车去,带你去医院。我没上车。上车之后,我还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我还告诉自己,不要记住那个车牌号,免得徒增烦恼。当中隔了两天,弟弟打电话说母亲身体不适,但不要紧。我瘸着腿,连夜赶回济源。当时我还以为,几天之后我就可以坐回到书桌前的。
      我们陪母亲从济源来到郑州。一待就是四个月。事情远比我预料的严重。我和弟弟们被击垮了。为母亲主刀的医生是托一个律师朋友找到的关系,那位律师朋友是医院的法律顾问。手术之前,我还是遵守了潜规则。在手术前的谈话中,医生对助手说,昨天晚上喝多了,一块瑞士手表丢到洗浴中心了。他说那个洗浴中心是多么好,多么好,进去就碰见一群“小妞儿”。他的讲述,令人想到《红楼梦》。带他去的,当然是病人家属。然后他拿出一张纸,让我在上面签字。那是法律文书。ABCD很多条,但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如果手术失败,与医院无关。怎么可能与医院有关呢?那是你的命不好!我签字,我接受命运的安排。签字的时候,我把一个装钱的信封放到了桌子上。他只是用胳膊轻轻一拨,就把信封拨进了抽屉。可是,你遵守了潜规则,他们却不会遵守最起码的规则:他们连刀口都缝不好!由获得过各种荣誉勋章的医生缝合的伤口,让后来的众多医生目瞪口呆。
      我接母亲来到北京,母亲在北京前前后后住了一年零三个月。先是寻求治疗方案,然后是化疗。一个化疗周期结束,休息了一个星期,母亲就急着回到河南。在家待上两个星期,我再把母亲接来北京。在北京,我去的最多的地方,除了西直门北大人民医院,就是东直门,那�有个退休中医,据说曾给宋庆龄看过病的。
      父亲的头发很快就白完了,我的体重下降到一百零八斤。这个数字好啊:一百单八将。一将一斤而已。母亲坚持要回到济源。在济源的医院�又住了半年多。后来我常想,如果不去郑州,不去北京,母亲可能还会多活一年半载。我太相信昂贵的科学了,太相信过于昂贵的中国科学了,太相信世界上最昂贵的由中国的白衣天使们操持的西方医学了。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记得从山脚下挖出来的那些土,多么新鲜的土啊。从远古到今天,那些土从来没有人动过。土�竟然有贝壳,说明这�曾经是大海。沧海桑田经由母亲的骨殖,一下子变成了共时性存在。那些新鲜的土啊,它们的颜色有如煮熟的蛋黄。火化后的母亲变得很轻盈。缓缓落人墓穴深处。很快,那�将再次长满野草,荆花和野菊花将再次盛开,群蝶飞舞,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母亲头枕青山,长眠于此,而她脚下的那一小片空地,将是我的葬身之所。哦,母亲,总有一天我会到您这�来的,可您却再也不能到我这�来了。
      有两年半的时间,我再没有打开过那台电脑。母亲死去三个月之后,当我试着去完成那部小说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原来的语调了。有好长时间,我觉得世界上没有一种语调属于我。有时候我想,我可能会用一生的时间来寻找一种新的语调。那是一种怎样的语调呢?我想起在花鸟虫鱼市场上看到的一幕:卖金鱼的人把长了白毛的金鱼捞出来用水冲走。水顺着水磨石地面流向了门。可是那条金鱼却被门缝挡住了,挡住它的其实不是门缝,而是它鼓起的眼球和比身体还要宽阔的嘴巴。它还在观察,它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它有着怎样的语调呢?如果另一条鱼看见了这一条鱼,它们应该有着怎样的语调呢?
      母亲去世快两年了。只有一次,我梦见了母亲。我知道是母亲,竭力想看清楚,却怎么也看不清楚。看不清楚,我也不愿醒来。可我还是醒了。醒了以后,嗓子很疼。有几次,我梦见一个人正在原野上奔跑,正在爬树。他还是个顽皮的孩子呢。那个爬到树顶的孩子却突然倚着云端,开始思考什么叫生,什么叫死。一条蠕动的毛毛虫。一片被毛毛虫咬过的留下了月牙形痕迹的叶子,都会引发他,无夯的思考,他眼圈很热。那个人是我吗?不是我,那又是谁呢?
      我不乐观。从二十世纪走出来的中国人,怎么可能乐观呢?但我也拒绝悲观。虽然母亲的死,使我从此置身于死神的有效射程之内,但我依然谨慎地保持着对人的美好愿望。我的手机�储存着一些短信,是朋友们在我最困难的日子�发来的。有一次手机丢了,我紧张坏了,好像是我被手机丢了。当我找回那只手机的时候,我赶紧打开收件箱,翻看那些短信。哦,在那一刻,我就像前面提到的那条鱼,它好像又回到了鱼缸中,并想象着桃花潭水。嗨,不说了,不说了。
      (选自2011年第5期《小说界》)
      原刊责编 陈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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