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初美国的大国合作外交及其国际联盟计划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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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末20世纪初,世界经济一体化达到了空前的高度,国与国之间利益紧密地交织在一起,这使伍德罗•威尔逊相信,19世纪末20世纪初存在一个真实的国际利益共同体,国与国之间的利益关联犹如街坊邻居。出任总统后,威尔逊在豪斯的协助下,将自己的国际利益共同体政治理念付诸国际关系领域,推行大国合作方针,最终形成国际联盟计划。
[关键词]威尔逊;豪斯;大国合作;国际联盟
[中图分类号]K71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518X(2009)12-0100-05
张澜(1969—),男,江西科技师范学院历史文化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美国史。(江西南昌330013)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美国威尔逊政府内政改革的经验与教训”(项目批准号:07CSS004)和高教人文社科项目“美国现代社会转型期间的社会思潮”(项目编号:LS0705)的阶段性成果。
伍德罗•威尔逊为美国制订的通过大国合作建立集体安全体系来管理世界的外交战略,对1920年以来的美国和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的发展产生了非常深远的影响,对其外交思想的研究经久不衰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威尔逊外交的目标是:通过大国合作,将世界政治和经济生活进行有效组织,实现美国对世界经济和政治的领导权,通过组织化的国际社会集体的力量来确保世界安全。研究威尔逊的美国学者一般认为,威尔逊1916年5月27日在“促进和平联盟大会”上的演讲标志着美国外交政策的本质转变,但是很少有学者把这个转变视为威尔逊一贯坚持的大国合作计划的完善。笔者认为,建立国际联盟是威尔逊国际利益共同体思想指导下的大国合作计划发展的结果,在威尔逊思想深处不存在本质转变。
一、大国合作计划的思想基础
任何一个国家外交政策的制订都是一种政治思想或观念的反映,而且常常是政策主要制订者思想的反映,这在伍德罗•威尔逊身上表现得特别突出。他认为:“总统权力的最伟大之处就是对国家外交事务的控制,这种控制是绝对的。总统拥有不受任何限制的动议权实质上就是绝对控制外交事务的权力。”[1](P12)可以说,威尔逊政府的外交很好地体现了威尔逊本人的国际政治思想。
所谓大国合作计划,就是世界大国在国际事务方面相互合作,控制进程,确保世界长治久安。众所周知,国家间交往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合作是因为具有共同的利益诉求。那么,20世纪初,大国之间有没有共同利益呢?或者说,当时是否存在国际利益共同体呢?
威尔逊确信,20世纪初期国际社会存在明显的共同利益。因为,“它不同于18世纪的世界,也不同于19世纪的世界……现在的整个世界已经变成了一个单一的街坊,每一个部分都变成了另一个部分的邻居,没有一个国家能够独自生存和发展,邻里关系的职责和任务被赋予了每一个国家”[2](P18)。基于上述判断,威尔逊得出如下结论:“合作是现代世界一切行动的法则……和平本身成了世界各国考虑的一件大事。”[3](P135)由此可见,他确信国际社会存在着实实在在的共同利益,确信国际共同利益塑造出了一个国际利益共同体,确信为了共同体的存在和发展,合作不可避免、和平至关重要。这就为大国合作计划的提出奠定了思想前提。
威尔逊将国际社会成员的关系比喻为邻里关系,暗含了要对国际社会进行有序管理的思想。因为,邻里关系的处理必须遵循一国之法度与道德的约束。但是,民族国家内部有效实施的社会管理与控制措施是否适用于国际社会?国际社会是一个无政府世界,对它进行有效管理可能吗?这取决于当时的国际社会是否客观上需要一个管理组织,是否客观上存在一个国际社会公认的、发挥领导作用的国家。
威尔逊认为,当时的国际社会客观上需要一个管理组织以协调各国的利益。因为,现代工业积累起来的巨大力量既可以推动社会进步,也可以带来毁灭性的破坏。如不加以控制,任由这些本可以促进社会进步的力量沿着错误方向发展,就有可能毁灭现代社会。诞生于近代商业资本主义时代的欧洲均势体系,只是一个区域性的国际关系协调机制,它无法适应20世纪现代工业资本主义生产体系的需要,而大国全球竞争可能造成的规模巨大的冲突,客观上需要一个全球性的国际组织,以协调和限制各个大国追求国家利益的无序行为。威尔逊相信,社会控制原则①既然能够有效规范国内的工业资本主义,那么,它同样也可以适用于国际社会。
那么,哪一个国家在20世纪有能力领导国际社会呢?威尔逊宣称美国有这个能力和资格。他认为,美国“面临一个新的时代,在这个时代中,显然我们(美国人)将领导世界”[4](P85)。就硬实力而言,美国的工业产值已于1894年跃居世界第一;就软实力而言,美国式民主的政治感召力在当时的世界所向披靡。故威尔逊的自信不无道理。
机缘巧合的是,威尔逊在总统选举过程中认识了爱德华M.豪斯。由于在内政外交方面的见解与威尔逊几乎完全一致,豪斯被威尔逊视为另一个自我。②豪斯自然很快成为威尔逊的心腹,为威尔逊政府的内政外交出谋划策。威尔逊在上任前夕认真研读过豪斯的政治小说《行政管理者菲利浦•德鲁》。小说主人公、独裁者菲利浦•德鲁建立了以盎格鲁——萨克逊团结一致为基础的国家联盟,废除保护关税,摧毁托拉斯,设定个人所得税以及建立统一的金融制度。[5](P256)威尔逊政府后来的重大内政改革和外交战略与小说内容惊人的相似。的确,威尔逊很早就意识到美国必将在20世纪领导世界,但是,对于如何实现这一宏愿并无明确的主张,更无具体的实施方案。豪斯小说中的国家联盟设想为威尔逊政府提供了外交战略框架,将威尔逊关于美国领导世界的宏观战略设想具体化为可操作的战略规划,只要国际条件允许,就可以在微观层面具体实施。而当时欧洲局势对美国利益潜在的巨大影响,客观上要求美国对欧洲的紧张局势进行调停,为此,豪斯建议威尔逊实施大国合作外交,将美国领导世界的宏愿推进到微观层面的具体实施阶段。也就是说,威尔逊素有一展政治抱负的雄心壮志,而豪斯则为他设计了一个操作方案。
二、大国合作计划与世界政治大国地位的确立
美西战争之后,美国虽已崛起,但并非世界政治大国,无法进入国际政治的核心圈,美国无缘欧洲事务。然而,20世纪初期日益恶化的欧洲局势为美国的影响力渗入欧洲提供了机会。所以,当豪斯提出大国合作外交设想时,威尔逊显然意识到了美国由此进入国际政治核心圈的前景,并利用没有官方身份的豪斯来具体实施这一计划,从而也践行了“总统拥有……绝对控制外交事务的权力”[6](P68)的政治主张。由于该计划的提出者和主要实施者是豪斯,因此,可以称该计划为威尔逊——豪斯计划。
豪斯与威尔逊最初的想法是要促成英美德在门罗主义上达成协议,促成英德谅解。[7](P239) 这显然是要将美国单方面的政策变成世界大国的共同政策,彰显了美国的政治野心。1913年5月9日,豪斯对德国驻美大使伯恩斯托夫谈论他的世界大国合作计划时说:“如果这几个国家(英德美日)联合起来,将能够永远影响整个世界,除了维持每个地区的门户开放和机会均等外,他们还能保障和平与荒芜之地的适当开发。”[7](P240) 这个计划的政策目标是:一、进入国际政治的核心圈,规划未来的世界;二、使全球市场自由开放,为美国商品鸣锣开道;三、缓和大国利益冲突,维护和平;四、共同剥削弱小国家和地区;五、调解英德冲突,维持欧洲均势。经过周密的前期准备,1914年4月,豪斯前往欧洲调停英德冲突。6月1日,豪斯受到德国皇帝威廉二世接见。威廉二世对大国合作计划很感兴趣,认为英德美合作是“进步的基督教文明的唯一希望”[7](P255)。威尔逊得知威廉二世的反应后非常兴奋。因为,德国皇帝的态度客观上承认了美国有资格调停英德矛盾,认可美国介入欧洲事务,反映了美国对国际政治心脏地带的欧洲具有影响力,等于是给了美国一张进入国际政治核心圈的入场券,如果英国也做出同样的反应,美国的世界政治大国地位就牢固确立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