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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饮流年

    时间:2021-04-29 00:00:28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雅意学习网手机站


      许多事早就忘记了,许多事记得却不想再记得。去记忆中翻腾有时候有味,有时候又并不是使人怡然的事情。
      下面这些片断,乃柏立女士寄来她父亲的书稿《柏原流年》所引起。
      我能回忆的只能是一些寻常小事,与他共过事的老同志特别是南下前就和他一起工作过的人,才能写出轰轰烈烈岁月里有意思的经历来。
      我最初进的那家工厂,在上世纪50年代初几度易名。我进去时叫湘翰印刷厂,那时还没解放;一解放就叫湖南省人民印刷厂,后被划规新湖南报社管辖,改称新湖南报印刷厂;最后从新湖南报社分出来,称湖南省新华印刷厂至今。
      在这家工厂还是新湖南报印刷厂的时候,我们厂里的青年工人星期六喜欢去报社跳交际舞(就是这样叫的,叫跳交际舞)。第一次工会组织我们去跳舞都不懂是怎么回事。吃晚饭时高音喇叭已经通知全厂职工,“想去报社跳交际舞的同志七点钟请到操坪集合,整队前往”。那次由杨治凡出面组织。杨治凡做校对,厂里唯一的知识分子,一个热心肠的人。只有十几个人,杨治凡见我穿的蓝布内裤旧背心说,“去换条长裤吧,也不好穿背心。”
      报社新建的大楼在经武路。三楼南头的会议室,在星期六就做了舞厅。报社到底是报社,放的唱片比厂里的高级。我不大跳,多半坐在一旁看和听。那时我十二三岁吧?女同志对这年纪的男孩子提不起兴趣来。好在还有两个比我年长一两岁的师兄,我们坐厌了就去舞池边边上一二三。
      有回舞会上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二十几岁还是三十几岁搞不清楚。从看见他起我就一直盯着他。整个舞会放光了,至少我是这样感觉的。他身膀直挺,舞步刚健,我这才晓得交际舞可以跳得如此优雅。和他比,其他人多显得粗笨;比方跟我同车间的一位年轻师傅,他一下舞池就使人想起类人猿。
      但我景仰的这个人来得少,好像不过一两次,后来竟至无影无踪了。
      这个人就是柏原。一个风标颖彻的伟丈夫。
      当然,我知道这个名字是在多年之后,大体是在经历了两件规模空前的大事之后,这两件事一件是反右,一件是大跃进。
      工厂从柑子园搬到了湘春路。厂门朝南,对面是妇幼保健院。大门后的水泥通道宽敞,两部大货车并排着。大跃进时这条通道上东边是一排炼钢炉,职工同志们把家里的烂铁锅、瓮罈盖、火钳捐献出来了,我们为超英赶美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一位老师傅说了一句“这也炼得钢”?他就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大鸣大放时这条通道上只见大字报,也是在东边。说这是帮助党整风。大字报栏的上方有好长一绺大红字,写着“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
      有人动员过我写大字报,要我表现积极点。在工厂里我是落后分子,确想趁机充积极,但我对党实在一点意见也没有,写不出来。
      人们措手不及,大鸣大放演变成反右。运动尾声时,工厂揪出了杨治凡这个右派分子,还挖出了一个反革命集团。反革命集团的成员是几个舞瘾特别重的人。他们几个人平日惦记着周末的舞票,于是分工搞舞票,有某人是“外交部长”,某人是“联络部长”的玩笑话。这就成了铁证。这就成了反革命集团。工人不会划右派,没有学历不是干部不够资格当右派。这几个喜欢跳舞的人是成了团,要不成团,只会打成“坏分子”而不致于“反革命”。
      幸亏我写不出大字报。不然,坏分子!比右派难听得多。
      说起这些事,其实是模模糊糊的,先后次序都可能搞错。这是吃了不写日记的亏。我不写日记是没什么好写,初一十五差不多;再一个原因是写不好字,痛苦的是我偏晓得字要怎样才叫好。看着自己一手猫呕的字,抑制了提笔的兴致,所以我这辈子没有日记。
      柏原有日记,把他打成极右分子的材料都出自他私下里写的字。他的日记中记了一句恩格斯的话:“不相信一切神圣的东西。”这证明了他的“反动透顶”。整人的人有一套上纲上线、分析提高的技术,看是什么人,欲加其罪的人就是喊“社会主义万岁”,他们也能分析出“狼子野心”来。
      1958年春节过后,新湖南报社宣布了对右派分子的处理。柏原的处分是最重一级:开除党籍,开除公职,送劳动教养。他听到这样的处分很平静,报社编辑部有半数人是右派,老战友老领导是右派的不乏其人,他要不是右派反倒会有些尴尬。
      他被送去株洲劳动教养。在前后差不多的日子里,全国有近百万受过完整教育、智力充分发达的人被送去劳动教养。
      柏原于新事物也有盲点,他只晓得劳动改造不晓得劳动教养。到劳教所后搞清楚了,劳动改造有刑期,劳动教养不定期,说你教养好了就放你走,说你没教养好就留下来再教养教养。
      那阵子我们总是碰到“史无前例”的事。“自然灾害”也凑在一连串的“史无前例”之后来了。我们吃不饱,我们嘴馋,容易买到的只有自来水加糖精做的冰棒。水肿病使我们都胖了,一街的胖子猴起手吃冰棒。冬天里长沙市街头,上下飞舞的不是落叶,比冰棒更冰的风,卷起满城冰棒纸团团转。好像就在这奇观过去后不久,柏原解除了劳动教养,摘掉了右派分子帽子,他以摘帽右派的身份到我们工厂来了。我们这就认识了。他还像我多年前初见时一样清朗,没有逆境中的窘逼相。
      他先在工厂的红专学校教高中语文课,后来又在红专大学教中文。我是工人,要上班,星期日或他没有课的晚上,我们有时在一起。那时他住经武路,一栋两层楼还是三层楼的红砖房。从北面的侧门进去有一条过道,右边是楼梯,楼梯下狭长的小问,就是他的书房兼卧室。我想过那是他自己用木板隔出的天地,也可能是申请来的原来放置扫把、拖把、戳箕的杂屋。楼梯对面四四方方的大房,住着他妻儿五口,紧邻的西面也是同样的房子,住着邓钧洪夫妇和他们的天才儿女们(其子邓晓芒现为武汉大学哲学系博士生导师、中华外国哲学史学会常务理事、《德国哲学》主编;其女邓小华今天是名作家残雪)。
      邓钧洪是新湖南报社原社长,一位耿介的知识分子;寡言,多数时间沉默,或许是无法中断的沉思。
      他们是老战友。从冀察热辽中央机关报《群众日报》起他们就在一起工作。
      柏原穿过两道封锁线到达解放区之初并不在群众日报社,那时群众日报是李锐当社长。有一天,李锐传来口信,希望能在报社见一见柏原同志。不久,他们在报社见面了。再不久,柏原调到了群众日报社。
      群众日报社曾派一个由四个人组成的记者团赴锦州随军采访,邓钧洪是领导,柏原是记者团成员。现在两位都成了迷途流荡、思斗升之水不得的涸鲋,相视无言的时候多。虽然他们不再是党员,在心中,在思维习惯上,纪律仍然有约束力。他们只能在一个狭窄的空间思考。
      从前文士落魄,可以疏狂,可以放浪,他们却放浪疏狂不得。学生时代植根于心灵深处的信念犹存,无论遭到怎样的贬斥,也做不到身心直下透脱。就说被送去劳动教养,人家是把你扫地出门,视你为敌,而在他们心里,或许还有这是组织安排的想法。
      我们蜷缩在楼梯下聊天,柏原坐床,我坐蛤蟆凳。他读书、备课、改作业都在床前的小条桌上。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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