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办刊 书生局长
时间：2021-04-29 20:04:10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一
良弓好张，可以及高入深；良马好乘，可以任重致远
从1947年开始，中国的解放战争形势简直是一日三变，发展之迅猛，非常人能预料。
国民党军官团于1948年春结束以后，华东局和社会部要求扬帆留在渤海参加区党委，兼任区党委社会部长，参加渤海地区的土改复查工作，并奉命纠正执行政策上的某些“左”的错误倾向。
这种工作的量度和难度都相当大，社会部几乎什么工作都要管，譬如公安工作、干部教育工作、土改复查工作等等。对于有着雄才大略的扬帆来说，工作虽忙，但忙而不乱。他思维敏捷，领导有方，将诸多的工作都安排得妥妥帖帖。为了提高干部的思想业务水平，为进城作好充分准备，扬帆的超前安排不能不说相当得体。他知识广博，思维缜密，工作中情绪饱满，深深懂得要抓好工作，不能单单依靠自身的力量，而要发动群众教育群众训练好自己的干部。于是，他在渤海惠民县办了一期公安保卫干部训练班，对外称为华东建大二分校，亲任校党委书记，要求各县的公安保卫干部除留下必要的人维持日常工作外都参加，有几百人啊！这在当时在那个地区实属创举。他为了把训练班办好，亲自讲课。
在战争岁月里，像扬帆那样负有一定领导责任的干部，工作是相当繁重的，又要抓本职工作，又要及时向上级汇报，还要深入基层深入群众搞调查研究，所以，他们在缺少现代化交通工具的情况下，一般都骑马。扬帆也有一匹马，毛色栗棕，扬帆非常心爱；他还有一位马夫，专门看护这匹千里驹。可以这样说，扬帆在训练班上许多讲稿都是在马背上斟酌拟就，到了讲台上他便能口若悬河、有条有理地侃侃而谈。他本来就有辩才，有演讲的天赋，再加上博学强记，熟悉本职业务，他把党多年来公安保卫工作正反两方面的经验教训，细细道来，不但生动翔实，而且让学员听得津津有味欲罢不能。
为了普及这种教育培训，扬帆考虑到持久性这一问题。为了解决这一重要问题，他和钟望阳同志商量，决定创刊并出版一份定名为《渤海公安》的刊物，专门刊登破案的实例和侦察工作的经验等文章。
对于办刊，扬帆在“孤岛”上海时就情有独钟。他要求这份刊物应该32开，有32页，要铅印。《渤海公安》出版以后，很受公安干部的欢迎，华东、华北各地也纷纷来订阅。在一次渤海区公安会议上，扬帆出了个题目“大家答复”，请与会的各县公安局长介绍自己办案的典型经验，，最后由他归纳作总结性发言，题目为《论犯罪和侦查》。这篇自下而上的总结实际工作经验的大文章，干部们学了听了看了都觉得有所提高。全国解放以后，浙江省公安厅专门把它印成小册子，作为业务学习的教材。
扬帆的工作点子颇多，为了把情报工作有声有色地搞好，他又刊印了一份《书报简讯》，专门送我军高级干部阅读。这份情报类简讯办得非常丰富，消息从何而来呢？扬帆在马背上想出诸多办法，最重要的，是从敌人那儿来。他要手下各县的公安机关，大量收集蒋管区的报刊。他指定4位女同志专门来整理，整理出来的材料由他亲自圈阅删减审定，还以我方的观点进行点评，很有见地。例如当时国民党召开“国大”，扬帆从蒋管区的报刊上亲自采写出消息，期期新鲜，反面文章能够正面评读，让干部们耳目一新。
这就是才！儒将之才。
作为儒将他也有雅兴。扬帆从战火中走来，也喜欢打猎。渤海地区与河北相邻，冬天野兔多，而且肥。他就带一些人去打野兔，打来野兔他亲自剥皮做帽子，兔肉则烧起营火烤着吃，改善伙食嘛，何乐而不为？他一面吃兔肉一面跟大家聊天，他学问大，什么都懂，聊起天来海阔天空，让大家听得忘掉大口吃肉了。
1948年秋，华东局要他去中央社会部汇报工作。他在西柏坡见到了中央社会部长李克农。李克农是扬帆很敬仰的首长，曾称他“百战英雄智胜敌，一身肝胆史留名”。这次，李克农听说扬帆又要管华东局社会部又要去渤海区委，身顾两头忙得不亦乐乎，就决定让他任华东情报部长，不要再当机动干部了，并亲自交代了情报部长的工作方针和许多具体任务。
二
挺进大上海前夕，他竟然审定汇编出皇皇巨著，让陈毅元帅也大吃一惊
1949年元旦，党中央号召全国人民将革命进行到底，宣告人民解放军将渡江南进，解放全中国。二月下旬，扬帆奉命率领60余名干部携带电台先行南下淮阴，更接近前线，便于着手一系列的准备工作，争取在渡江之前，把即将解放的上海、南京、杭州等大城市的概况材料汇编印刷出来，以供入城接管之用。
要汇编这些材料，困难重重。一则人手少二则时间紧。当时大军已开到江边，随时准备过江，如果渡江后才搞出来，那将成为明日黄花而失去意义。扬帆有的是组织才能。他动用上海地下党在苏北的一个工作班子，人数有100多，分成上海、南京和特务方面三个小组，把几年来从情报系统和上海、江南地下党与解放军官团收集、积累的有关调查档案资料，以及解放济南、徐州、南通等城市时，从那些城市的图书馆、文化馆中收集的有用材料，集中分类整理，进行汇编。扬帆的鼓动是另有一套的，他居然让这100多位同志每天工作14小时，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编写完成了。在这一个多月里他也日以继夜地策划、审阅、审定这些资料。为了赶印，扬帆将材料分送济南、徐州、青州、苏北等印刷厂，在半个月内就把这三十六册资料全部印刷出来，内中有政府、军事、党派、社团、财政经济、金融、公用、工务、教育、卫生、交通、官僚资本企业、国民党中央军政驻沪机构、国际性的单位等部门系统，从上至下的历史沿革、人员、地址、电话号码、有名人物的公馆都有详细记载，连上海各区的保长名单都有，对特务和警察更有专册。
可谓“万宝全书”！
这皇皇巨著，在大军渡江前和上海解放前，在山东青州和江苏丹阳分发给军以上和有关的接管干部。他们拿到后都特别高兴，觉得对接管心中更有数了。
接着，扬帆又把在苏北淮阴赶印出来的《上海概况》共三十册，发给大家阅读。
陈毅司令员对这些皇皇巨著大加称赞，对扬帆说：“你们呀为上海接管工作立了一大功啊！”
扬帆说：“还是人民的力量大呀！我们能这么快地完成汇编任务，除了直接参加工作的同志辛勤努力外，还应该感谢上海、南京、杭州和江南等地的地下党及情报系统的无名英雄及时提供材料。”
陈毅拍拍扬帆的肩胛，由衷地说：“你也辛苦呵！审稿定稿，抓这项工作，肚皮里没有点墨水不行啊！”
扬帆印出如此多的可以“按图索骥”的资料汇编，在解放军中引起很大震动，人人都知道军中有位大秀才，编出来的书里什么都有，使得预先要接管上海的人员按照汇编里的部门可以事先熟悉有关情况，可以准备出接管方案，使入城时各司其职，工作有条不紊。
与此同时，百忙之中的他带领几位同志驻到丹阳，带的一部电台继续大搞情报工作。他们从上海方面获得了国民党汤恩伯部在上海的工事设防的具体材料，立即送交第三野战军司令部，这对我军进攻上海非常有用。
三
书生局长，意气风发，提倡将相和，把新生的上海公安工作搞好
重回上海。
这对扬帆来说，的确有点往事似流水，点点滴滴都让人深深回忆。然而，今非昔比，昔日在白色恐怖下为了拯救苦难中的中国，从事着生命攸关的地下革命工作；而今，却作为人民的公仆作为旧社会的掘墓者到这十里洋场来搞建设来为老百姓掌好权。
扬帆与李士英、梁国斌一起代表军管会公安部于1949年5月28日正式进入福州路上海警察局宣布接管接收。接收是顺利的，但问题成堆。尽管解放军有5个军分驻在全市，但敌人利用当地的地痞流氓和大量的散兵游勇，以及从外地逃来的许多特务、反革命分子和还乡团等，乘新生政权刚刚成立之际，大肆进行破坏活动，制造混乱，混水摸鱼。
扬帆分管反特工作，工作量非常之大，他日以继夜地扑在工作上。然而，文人爱文，痴心不改。他对搞《渤海公安》以提高干部的业务水平是情有独钟的。所以，在接收旧警察局不久，他就指示手下工作人员李蒲军创刊一本公安刊物，取名为《人民警察》。其实，《人民警察》就是《渤海公安》的延续。当时的《人民警察》虽然没有漂亮的装帧，但它内容丰富、活泼、厚实，对工作很有指导性。
《人民警察》于1949年7月7日创刊，创刊号上有刘长胜和饶漱石题辞，扬帆主动写了序言，陈毅司令员亲自挥毫题了刊名。
扬帆的序言写得非常精彩，言简意赅，意味深长。新四军中都知道他是北大才子，在第三野战军中也知道他文才惊人，现在他办了《人民警察》，李蒲军当然盯住他，要他在百忙之中，每期为刊物写一篇1700字左右的文章，刊发在封面上。
扬帆说：“为啥要每期？偶尔为之就可以啦！”
李蒲军说：“啊哟！扬局长，写区区一点东西，对您来说，一挥即就，而对我们刊物来说，就字字千金啦！”
“你这么看得起我？好！写！不过，你可得时时提醒我一下，因为我事情一多就会忘掉。”扬帆与李蒲军是相熟的，曾一起南下徐州，在火车上，扬帆没有领导架子，与同往的同志笑谈人生，十分融洽。
李蒲军知悉扬帆的才子脾气，说好的事决不改变。但作为市公安局的领导，工作繁忙，要遗忘也在所难免。于是，每期要出版前，他就打电话去提醒。这电话一般都在周六打，让扬帆利用周日休息天写一写。扬帆果然决不食言，周一上班，他总会应约将稿子送到李蒲军的办公室里。扬帆写的文章，字字珠玑，精辟入里，让人赞叹。有趣的是，给他这个版面，他能写得正正好好，一字不多一字不少，完全无需编辑删减和压缩等等加工。
这就是水平。扬帆他深深懂得写文章的堂奥。
他在上海市公安局局长这个职位上，不可避免地要常常在大会上作报告，在小会上作指示，统筹全局、运筹帷幄。每周一上午8时，他就在福州路市局8楼会议室召集科、分局长以上干部开会，每次开会，他从无发言稿，也无须秘书为他拟定发言稿；但他不是无的放矢地指手划脚，而是有成熟的腹稿——在香烟壳子上写了几个字，作为一种提示，然后可以侃侃而谈了。
扬帆的发言从无八股程式，而是风趣、生动，针对工作上的问题，会引经据典，一针见血地触及问题的本质，常常让与会者悚然引起警觉。扬帆开会，总把会议的气氛调和得既严肃又轻松，这主要由于他学问深，能够用最适当的语言来叙述，譬如他批评我们有些同志在日常工作中不作深入调查，到了基层也是走马观花，就运用了京戏《玉堂春》中一句唱词：“喝一杯香茶就动身”，既生动又实际，引得大家笑了起来。又譬如他批评有些同志工作有些拖沓，就引用唐诗“白发三千丈”，来说明让人等得实在难以忍受……
扬帆的讲演才能，委实不是一般领导同志可同日而语的。他是才子，是书生，腹中的才气会情不自禁地“冒”出来，诗化了他的发言，点缀出他的领导艺术。
扬帆的领导才能还表现在他当局长时批阅文件上。每天晚上，是他批阅文件的铁定时间。一大叠文件在他手里像被流水洗涤过一般，将文理不通、错别字等一一改正，有时还稍加润色，让人耳目一新。他批示的文件都能做到言简意赅，可操作可执行可贯彻，更让手下同志记得住。
作为书生局长，他有许多与众不同之处。有一年春节即将来临，同志们辛苦了一年，理该慰劳一下大家。扬局长就在福州路公安局北部7楼上大摆酒席，宴请科、分局长以上的干部。
那晚的气氛热烈呵！新中国诞生以后的紧张工作在这一个晚上有了情绪上的释放。大家都起身向扬帆敬酒。高兴啊！扬帆则来者不拒，痛饮，再痛饮。他本来就是海量，在新四军军部，在上海孤岛时期，在北大求学，在与日酋密谈时，在国民党军官团……只要形势需要工作需要，他完全可以用酒来联络彼此的感情，也可以慰藉自己欢悦的心情。而如今，战争岁月过去了，人民翻身了，新政权成立了，新上海公安工作做得很有成绩，同志们都工作得很辛苦，作为市局局长他有理由把酒当歌。那晚，他喝酒喝得好多好多，以前，他喝多了酒会醉，可这一晚，他居然没醉。
宴席散后，他兴致勃勃地向大家宣布：“同志们，在我们庆祝新中国成立，迎接新春佳节之际，我请大家到天蟾舞台去看京戏《将相和》。”
局长请客看京戏？！顿时，宴会大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将相和将相和，在保卫新政权建设新中国的关键日子里，将与相要的就是团结一致！我们公安局的上下干部要的就是精诚团结啊！
扬帆的殷切期望都在这出京戏里，让大家永远难忘。
扬帆这位书生局长，尽管在上海市公安局局长职位上时间不长，但他的才智他的情操他的为人至今令人难忘。他的戎马一生并非本文所能一一涉及的。但是仅仅才气这一点上，斯人已逝，才气长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