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之旅”在典型人物纪录片中的运用——以《雪莲花开》为例
时间：2023-06-30 21:45:02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肖珺 王中伟
（塔里木大学人文学院 新疆 阿拉尔 843300）
典型人物报道是对具有突出性和代表性的人物进行强化报道从而实现报道的思想意义、教育意义和指导意义的一种具有社会主义特色的报道模式。纪录片是塑造典型人物的重要载体。但是，部分纪录片对于典型人物故事的叙述，长期以来依照一套固定的叙事框架，通常强调勤劳刻苦、舍己为人、无私奉献等品质，但是这些优秀品质是如何炼成的，或者说，典型人物的成长历程本身即典型人物的优秀品质是如何形成并合理呈现的，这一本应被重视的话题在纪录片领域内的讨论却相对较少。本文尝试结合“英雄之旅”理论对主人公的成长旅程展开分析，以期对相关创作提供可能的借鉴或启发。
瑞士心理学家荣格认为：“原始意象或原型是一种形象，在历史过程中不断重现，凡是创造性幻想得以自由表现的地方，就有它们的踪影。”对于叙事性作品中核心人物是否具有较为一致的功能或类型，不同学科领域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研究兴趣。
俄国民俗学家、民间文艺学家弗拉基米尔•普洛普曾运用结构主义理论对俄国民间流行故事进行梳理和归纳，最终撰写完成著作《民间故事形态学》。普洛普认为人物是叙事的基本要素，并从多个故事及其构成元素中概括出了31个恒定不变的功能和7种人物角色。普洛普认为，民间故事中登场的人物往往是功能性人物，而与人物相关的情节可以视为功能的相加，功能在数量、秩序上具有稳定性。
加拿大文艺理论家诺斯罗普•弗莱则提出了“英雄的千人一面”之说，即英雄经历由探索和启悟组成，在成为英雄之前，主人公往往要有三个阶段的经验，即分隔、考验和重回社会。弗莱认为，自古至今几乎所有的英雄成长故事，都可以置于这个公式之下。
美国比较神话学研究大师约瑟夫•坎贝尔提出了“英雄之旅”理论。他通过对东西方的神话故事进行整合比较，发现二者在故事层面上都会有相同的原型，即“英雄之旅”的模式是具有世界性的。在每一个文化中，英雄之旅的细节虽不尽相同，但它们在根本上却没有区别。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该理论被广泛运用到美国好莱坞电影之中，有研究者甚至认为：“成功的电影一定具有其神话学的原型意义”。
迪士尼公司的剧本指导克里斯托弗•沃格勒在坎贝尔的理论基础上，将神话学中的“英雄之旅”简化为更为通俗易懂的十二个阶段，即主人公经历的正常世界、冒险召唤、拒斥召唤、见导师、越过第一道边界、考验（伙伴、敌人）、接近最深的洞穴、磨难、报酬（掌握宝剑）、返回的路、复活、携万能药回归。同时，沃格勒也对故事中的人物进行了不同的划分，总结出了英雄、信使、阴影以及导师等不同原型，这些原型对于故事叙事具有极为重要的作用。
“原型是具有一定稳定性的、典型的、反复出现的情节，具有约定俗成的语义联想，其根源既是社会心理的，又是历史文化的。”由此可见，原型具有历史的传承性和社会的普遍性。原型中饱含着人类历史发展过程中所留存下来的经历以及独特的思想上的碎片，重演着历史的脉络，而以原型所建构出来的新闻话语往往更加能打动受众，促使受众引起共鸣。过往研究大多运用“英雄之旅”分析国内电影，基于事实创作的纪录片尤其是具有“典型”意味的人物纪录片可否借鉴该理论，尚未见到相关研究。
《雪莲花开——对口援疆纪实》（以下简称《雪莲花开》）是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创作的一部反映新疆各族人民创造美好生活、建设美丽新疆的大型纪录片。该片通过讲述不同时代不同行业的代表性人物故事，展现了对口援疆政策下新疆社会发生的重要变化。本文将以《雪莲花开》为对象，以沃格勒所提出的三幕、十二个阶段为基础，探讨作为“英雄”的主人公的“成长历程”能否参考“英雄之旅”理论，以期能够为典型人物纪录片创作提供可能的参考。
（一）第一幕即“启程阶段”的分析
第一幕中主人公的首要任务是离开日常生活的世界，去往一个未知的世界。这是冒险之旅开始之前的准备阶段，主人公在该阶段中提升技能，获得进入非常世界的“钥匙”。
第一阶段：“正常世界”。英雄成长的故事中，故事的序幕大多会选择打破主人公熟悉的环境，让他走入一个与日常生活完全相反的陌生世界。在《雪莲花开》中，20世纪50年代，杨永青在上海拥有富裕且安稳的家庭，生活安逸而富足，原本可以选择外出留学来获得更好的学习环境与人生机遇。医生陶勇、吴登云在当地拥有丰富的医疗资源，并且也拥有进一步发展的机会。
第二阶段：“冒险召唤”。“冒险”分为个人使命和社会使命，个人使命是主人公出于自我愿望，而社会使命讲述了主人公应该通过牺牲而实现的社会价值。“召唤”包括主人公的心理诉求、国家主流意识形态及相关政策的号召。20世纪60年代，在上山下乡的国家建设潮流之下，医生陶勇接收到了国家建设新疆的号召，杨永青则接收到上山下乡的政策的感召而选择奔赴新疆，而吴登云则是毕业之际收到了老师的建议。
第三阶段：“拒斥召唤”。主人公在此时还没有全身心地投入冒险，正常世界仍旧对于他来说是舒适区，因此通常会犹豫不决、拒斥召唤或者表露迟疑。医生陶勇从湖南来到新疆将面对气候条件的不适应；
杨永青会担心爸妈是否会阻拦她前往边疆；
吴登云则是担心刚毕业的自己的前景以及能力问题。
第四阶段：“见导师”。主人公会在旅途开始以后遇到重要的导师，这也是旅程的一大关键点。在现实世界中，导师可能是亲人、老师、具有权威性的专家学者等，他们会帮助主人公面对未知的恐惧。吴登云毕业之际得到了老师的建议与支持，鼓励他来到新疆找寻工作机会，老师不仅给予了他求职的资源，也从心理与技术层面为他进行指导；
杨永青得到了家里人的理解与支持，而在农场也获得了周总理的言语鼓励，思想上的鼓励让她能从容坚决地开启这场冒险之旅。
（二）第二幕即“经受考验阶段”的分析
第二幕为在冒险过程中经受考验和取得报酬的阶段，这时主人公正式进入了冒险环节，故事与冒险之旅正式拉开了帷幕。他必须在这种奇幻的、极其不稳定的环境中经受一系列的考验并活下来。
第五阶段：“越过第一道边界”。主人公第一次完全进入了故事中的非常世界。途中也可能会遇到“边界护卫”。边界护卫可能是人，也可能是难以越过的考核。对于杨永青而言，需要适应新疆的气候条件与落后的基础设施。对于陶勇和吴登云而言，当地极度缺乏的医疗资源以及大量繁杂的病情对于他们都是一道极具挑战性的考核。只有在克服生理以及心理上的不适应之后才能融入非常世界，开始后续的冒险之旅。
第六阶段：“考验、伙伴、敌人”。英雄跨越第一道边界后，会面临新的挑战，结识志同道合的伙伴与敌人。陶勇被分配到新疆某县城工作，面对极为有限的医疗条件，她与同乡好友一起努力不断提升技能，而当地极度缺乏的医疗物资与落后的基础条件无法为不幸患病的志愿建设新疆的年轻人提供治疗，最后被无情地剥夺了生命。作为乌恰县唯一的医生，吴登云需要面对大量疑难杂症以及做义诊时崎岖难行的交通条件，在生理与心理层面都需要自我克服与强化。杨永青在新疆从事农业技术推广，而她与她的小伙伴们扎根在此几十年不断攻克着技术难题。
第七阶段：“接近最深的洞穴”。主人公来到了险境的边缘，这是非常世界里最危险的地点。在偏远落后的地区，落后的交通条件成为医治过程中的阻碍，吴登云医生在来到乌恰县时需要独自一人骑马来对地区内的人们进行健康检查与医治，接近了当地医疗事业发展限制中最大的危险，而自己的专业技能如何应对各种疑难杂症也在不断考验着他。陶勇医生所处医院中极度缺少的医疗资源对于救治病人无法提供基础性的保障，让她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杨永青在农场中为农业增产问题需要投入大量精力，当地的气候条件如何培育优质品种是最直接的考验。
第八阶段：“磨难”。主人公会直接面对人生中最大的恐惧，个人命运将到达一个“至暗时刻”。从内地来到新疆，准备建设新疆建设祖国时将遭受最大的磨难便是生命健康难以得到保障。医生陶勇在援建新疆时，同乡好友不幸患上严重的伤寒与肺结核却只能在太平间进行隔离抢救，最终不幸病故。好友的离世于她而言是心理与精神上的双重打击。吴登云医生面对最大的考验便是一个小患者重度烧伤危及性命之时，在麻醉剂等药物缺乏的情况下他选择忍痛提取自己的皮肤来进行移植，最终挽救了小患者的生命。他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完成这次重要的手术，术后他也意识到了医疗资源缺乏等问题。
第九阶段：“报酬”。主人公在经历了重大的考验之后，收获了心理与物质上的成长与补充，提升了自我技能。吴医生在经历了生死考验之后医术更为扎实，为当地人民的身体健康提供专业性的保障。而以他为人物原型进行改编的电影也得到了国内的关注，同时致力于为当地培育一支专业的医疗团队而努力。陶勇选择学医之后便留在了石河子医院，她选择扎根在这片土地上，为改善当地的医疗条件和医治更多的病人而努力。杨永青则因为扎根农场幸运地见到了周恩来总理，总理的关心与鼓励让她们为农业技术的发展注入了动力，收获了人生中珍贵的记忆资源。
（三）第三幕即“回归阶段”的分析
英雄之旅的终点是归来环节，经历一系列的磨炼浴火重生，获得了一个全新的自己。在坎贝尔的叙述中，伴随英雄的还有一定程度的奖赏，这种奖赏可能出自物质层面，也可能出自精神层面。
第十阶段：“返回的路”。这一阶段，主人公因为在非常世界完成了闯关以后掌握了宝物，冒险之后个人素质得到了极大提升，着手于返回正常世界的决定。在纪录片中，吴登云医生已经工作了几十年到了退休的阶段，老伴与家庭等待着他的回归，而乌恰县医院的建设却始终让他挂怀。所以他需要放手于年轻人的同时也定期回访，为开启陪伴家人、享受退休生活而准备，开始了回归正常生活的路途。而杨永青扎根新疆30余年在回到上海后，始终牵挂援疆岁月，与知青好友共同整理知青名录并出版成书，在书籍未完成之前一刻也无法安心回归退休生活。
第十一阶段：“复活”。主人公在非常世界经历了死亡这般危险的挑战与考验之后，从中获得了生理与心理上的重生。在经历各种冒险与各种困难之后，主人公心理更加成熟，各项技能也是得到了质的提升。吴登云医生为上千人看病治疗后收获了骑马、更扎实的专业知识、更多人的关注并且为当地培养了一支年轻现代化的医疗团队。而退休以后依旧会定期寻访，为年轻人提出参考性的指导与建议。杨永青为当地的农业发展培养了多种高产值农作物，专业知识的掌握更为深厚。而陶勇医生通过学医在保障了自己的健康的同时也为当地人民的健康安全提供了医疗保障。
第十二阶段：“携万能药回归”。主人公从非常世界历经重重磨难回到了他熟悉的正常世界，只有他获得了万能药或是技能教训，他的这趟英雄之旅才是具有意义的。万能药或许只是一些知识和经历，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对大家有所帮助，这是英雄故事讲述中的最终结局。吴登云医生逐渐地回归到了老伴一直期待的退休生活之中，而他的医术资源与使命感都传授到了下一代医生手中。杨永青为知青及其后代提供了具体真实的资料搜集，为还原那段艰苦岁月提供了资料证明。陶勇医生从医几十年极大改善了当地的医疗建设状况，拯救了更多人的生命，也找到了人生归属地。
通过上述分析，可以发现“英雄之旅”理论可以适当引入于典型人物纪录片的创作。“英雄之旅”理论为人物纪录片提供了一种合理、稳定、完整的创作思路，通过主人公在冒险旅程中发生的决定性瞬间来刻画典型人物在不同阶段的成长和变化，从而完成主人公历险的全过程。这一主人公成长历程的完整呈现，为其优秀品质的树立和传播提供了有力、可信的注脚。
习近平总书记曾在第三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上指出：“要多层次、全方位、立体式讲好新疆故事。”援疆故事作为新疆故事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正是全方位讲好新疆故事的有力尝试，是各族干部群众守望相助、携手奋进的最好证明。人，永远是故事的核心，是故事得以成为故事的根本。作为奔赴新疆、建设新疆、留恋新疆甚至扎根新疆的援疆人物的故事，《雪莲花开》中主人公们的“英雄之旅”为典型人物纪录片创作提供了一个良好的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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