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豪赌,以黄庭坚之名】 黄庭坚最有名的诗
时间：2020-02-14 07:22:36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写下《砥柱铭》十年之后,再次遭到流放的黄庭坚一贫如洗,“世道之颓,吾心如砥柱”,他不知道,将近一千年后,人们已经不再琢磨世道颓与不颓的问题 公元1094年春,即北宋绍圣元年,黄庭坚因修史获罪,被贬涪州别驾(按:州刺史的佐吏)。年底,年近50的诗人卷起铺盖,从陈留出发,南下江陵,西进三峡,由巫山过江,经施州、黔江,一路颠沛流离,终于在次年四月抵达谪地――黔州(按:今重庆彭水),住进乌江边上的开元寺,开始了他晚年的流放生涯。
也就是在那一年前后,在一张长达8.24米的“澄心堂”大纸上,他用行楷抄录了唐人魏征的《砥柱铭》的正文,加上题跋82行共407个字,说“世道之颓,吾心如砥柱”,送给朋友杨明叔,借以抒怀。
他当然料想不到,卷轴辗转于宋元明清历代收藏家的手中,26则题跋和钤印使其“增长”至近15米,民国时流入日本的“有邻”博物馆,此后被一个台湾收藏家购得,最终,在时隔915年之后,现身于北京,成为后世人新近最热衷的话题之一。
6月3日11点15分,经过68次竞价,《砥柱铭》在保利春拍夜场上被一槌定音――价格是:3.9亿元,加上12%的佣金,总成交价4.368亿元。这一成交价刷新了五年前“元青花鬼谷下山大罐”在伦敦佳士得拍卖行创下的2.3亿元成交世界纪录,成为最贵的中国艺术品。这也是中国内地拍卖市场17年来诞生的第一个中国艺术品成交世界纪录。
或许从这一刻起,关于中国书画的拍卖价值,再也不是“能否过亿”,而是“能过几个亿”,因为,即使在同一场拍卖会中,除了黄庭坚的《砥柱铭》,还有元代王蒙的《秋山萧寺图》拍出了1.366亿,元代钱维城的《雁荡图》拍出了1.299亿的天价。
“4.368亿人民币的价格并不算贵,”证明《砥柱铭》为真迹的专家、台北故宫博物院指导委员傅申说,“未来也许还会更贵。”
就在去年的11月22日,明代吴彬的《十八应真图卷》拍出了1.69亿元,创下当时中国书画最高价格。今年5月17日,张大千的《爱痕湖》则拍出了1.008亿元,实现了近现代书画首次突破亿元大关。按照全球权威财经杂志《经济学人》的说法,得益于中国藏品热和全球艺术市场的跃进,中国俨然已经取代法国,成为继美、英之后世界第三大艺术品市场。
但是,4.368亿元的价格,无论如何用“艺术无价”来说明都难免遭到质疑;广州美院美术史系教授李公明说:“说竞买者的行为是源于对艺术品内在艺术价值的热爱,或者说他们深深地认为收藏艺术品代表着一种高雅的生活方式,不能说没有这种可能性,问题是他们之中有多少人会真的如此扪心自问呢?”
这是一个没有办法回答的问题,至少,《砥柱铭》的新主人不会表态――公众甚至连他是谁都从无得知。在场的记者只看到,当晚的《砥柱铭》以8000万起价开拍,从最初100万的进价阶梯,拍到1.4亿时进价阶梯变成1000万,到2.2亿时还有新买家加入。最后,场内千余名藏家都在看着两位电话委托者“飙价”,直到一方胜出。
李公明进一步质疑,当收藏界为此一片欢呼时,背后上演的是不是“一场越演越烈的与艺术无关的资本豪赌”?他说:“在房地产和股市相继疲沓之后,由于看好人民币升值前景,热钱会大量涌入艺术品市场;以目前汇率竞买艺术品,当人民币升值后再抛出,既赚到人民币升值带来的收益,同时又可以赚到艺术品价格上涨带来的价差。”
著名收藏家马未都的解读则通俗许多:天价拍卖“跟这些日子的经济市场有关系。其他两个市场:一个是股市,一个是楼市。这两个市场基本资金都不再进入,资金转移到艺术品市场,这是一个很正常的现象”。
也许,这不是一个外行人可以理解的话题。就像是当晚的拍卖师刘新惠宣布“在场的每一位都成了历史的见证者”时,大概没有多少人会关心,在写下《砥柱铭》十年之后,再次遭到流放的黄庭坚一贫如洗,在贬地宜州居然连一间民居也租借不到,最后只能躲进城楼上的一间潮湿而狭窄的小屋,聊以度日。在一个小雨消暑的夏日,他喝了几杯小酒,醉醺醺地坐在凳子上,把双脚从栏杆中间伸出屋外淋雨,回过头对来访的朋友范寥说:真是畅快啊,我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畅快过!
那是他最后的日子。将近一千年后,人们捧着《砥柱铭》,已经不再琢磨世道颓与不颓的问题,相反,他们挥动着手中的资本大旗,狂欢。
伪装成雨伞带进监狱
一幅被烧毁的黄庭坚长卷
水天中__文
1949年以前的中国,黄庭坚的书法十分火热,个中原委,在于黄庭坚有一个坚定的“粉丝”,那就是蒋委员长。蒋介石书法学黄庭坚是当时官场的常识,于是许多政要都成为黄山谷的拥戴者。
有一件黄庭坚的书法作品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那是在“反右”以后“文革”以前。一个寒冷的夜间,有个中年妇女到煦园看望家父。她是鲁大昌之女鲁敬,带来一件古代书法作品,最外面装裱成雨伞式样,里面是黄庭坚的行楷长卷。我至今记得那轩昂郁拔、雄放瑰奇的笔迹,仿佛“照亮”了昏暗的房间,屋里变得分外安静。鲁敬讲明来意,她是受其父叮嘱,来求水老先生题跋的。父亲看过卷轴,神色庄严地谢绝在上面题写,他说他不是不写,是不敢写。他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在流传千古的前贤珍迹上着墨。但鲁敬说他父亲已经被再次抓进监狱,这一次进去凶多吉少。最后她以父命难违说动了父亲,父亲磨墨选笔,毕恭毕敬地在长卷后隔水空白题跋纸上写了他拜观的心得。从鲁敬在寿山堂灯下展开长卷,到父亲题跋、盖印、收起,不超过一小时。在这一小时中,我只是在旁边看着,但它留给我的印象是如此之深,及今思之,犹在眼前。
鲁大昌是甘肃军阀,以曾在腊子口围堵长征红军而进入史册。现在书刊、网络上有不少与他有关的资料。记载说他“1949年兰州解放时逃居岷县,被人民解放军捕获管押。劳改期间,因病保外就医,1962年10月1日在兰州病逝。”这些资料大多都遗漏了(或忽视了)鲁大昌是一个书画收藏家。他虽然出身行伍,但对书画艺术怀有极大的热情,他与家父的交往也与此有关。当年张大千自蜀中西行兰州、敦煌,鲁大昌的支持赞助起了决定性作用。张大千过往兰州,就在鲁家住宿。我听说鲁大昌还曾为张大千送过一位侍妾。那年看过黄庭坚书法长卷之后,我父母还议论鲁大昌收藏黄庭坚书法,说不定与张大千有关。
如是我闻,黄庭坚长卷的结局极具“中国特色”:文化大革命开始,鲁敬受其父株连,也被捕入狱,关押在甘肃平凉监狱。她入狱时除了身上穿的衣服,只带了一把“旧雨伞”。在女囚中她年纪较大,认罪服法还过得去。只是每到深夜,其他女囚熟睡之后,她常偷看那把“雨伞”。鲁敬的行为被同囚室保持着敌情观念的女犯人看到眼里,立即向管教人员告密,说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鲁敬就偷看暗藏在枕头里的什么东西――大概是变天账(注:指被推翻者梦想变天后要追回的人和财物的记录)!
在犯人集合点名的时候,监狱管教人员警告鲁敬,立即交出暗藏的变天账。经过一番解释之后,鲁敬拿出并非变天账的那把旧雨伞。管教人员当众打开,流传了1000多年的铭心绝品,便展现在文化大革命高潮期平凉监狱的一伙罪犯眼前。“在革命人民大‘破四旧’的时候,竟然将封建垃圾带进无产阶级专政机构!”公安人员勒令鲁敬当众撕毁黄庭坚书法长卷,并点火烧为灰烬。
今天的收藏界大概没人知道这件事,他们会联想:“那也是好几个亿的东西啊!”我不知道烧毁黄庭坚书法长卷是哪一年的哪一天,但我绝对知道那是一个历史性的日子,不论对于中国书画史、中国文化史还是中国人的心灵史,那都是一个历史性的日子。(摘自《中国文化报》总第5397期)
注:水中天,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艺术评论家,其父为水梓,在社会科学、佛学、诗文、书法上颇有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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