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动物消费：伪ＣＰＩ的繁荣】 如何保护野生动物
时间：2020-07-30 07:28:23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1978年，范志勇踏进了东北林业学院野生动物专业的大门。30年后的春天，坐在世界自然基金会（瑞士）北京代表处的办公室里，范志勇头发已经花白。“30年之内消失的物种不少，我们能够直接感觉到的就是白鳍豚，基本上是我们这代人眼睁睁地看着它进入灭亡。”
在他的记忆中，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时候，华南虎在中国还有很多地区分布，包括北京在历史上也有过。“那时还有打虎英雄。”如今英雄犹在，华南虎却不知所踪。
强身壮面子的“灵丹妙药”
“需要地龙几斤？最近地龙的货源比较紧张，不过请放心，我们酒店的货绝对能够保证。做法还是照旧吗？地龙骨和茯苓一起煲汤，肉红烧，地龙血炒饭……”广州的一家高档餐厅，每天生意都异常火爆。地龙，就是国家二级重点保护动物――穿山甲。餐馆自知违法，菜名非常隐讳。比如“大鸟”、“大白鸡”指鹰、雕，“大蛇”则指巨蜥。
“吃野味的都是熟客，这是酒店的潜规则。”一家酒店的老总说，“生人点吃野味基本会被一口回绝。”
民间观念中果子狸养阴补肾，梅花鹿补血壮阳，龙虱固肾壮阳……北京的张盟在七八年前第一次品尝到真正的野味。“是出差的时候客户带着我去的，把穿山甲血淋到饭上，特别的败火”。
一个“补”字，从古到今，道出了我们这个民族对野生动植物的基本态度。作为深谙民族传统文化的大师，金庸的小说里救命丹药，无不是千年的雪莲、万年的芝草配制。
在中国大多数人的潜意识中“吃”是非常重要的，民以食为天。所以，中国人见面会问“吃了没有”。有社会学家认为这种潜意识的产生，是因为中国社会传统上是一个食物资源相对匮乏的社会。
一位北京市民说：“好几十年前，野生动物的意义就定位在食品上，实用性比较强。那时候饭吃不饱，这些都属于食品的补充，是饿出来的。”
“历史上，野生动物是满足人类动物蛋白需求的主要来源。但现在家禽家畜已经能够满足人们的这种需要，而野生动物已经到了不保护就要灭亡的地步。”范志勇痛惜在中国食野味成为炫耀性消费的象征。
穿山甲、猫头鹰，以及被广州人称为“五爪金龙”的巨蜥，是在广州最为流行的三种珍稀野味。猫头鹰每只加工后售价约1800元；巨蜥每斤至少100元。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这样描述他偏爱野味的心态：“野味有药用价值，可以进补强身。更重要的是显示身份的方式。”正是有些权力部门的消费者，为非法经营的酒店、市场撑起了保护伞。
在范志勇曾经暗访过的广州几个野味市场是野生动物贸易集散地，表面做着合法生意，暗地里成为非法走私的中转站。诸如雕、穿山甲、巨蜥，天上飞的、地上爬的，要什么有什么。只需一个电话货就送到。
到底每年有多少野生动物进入了广州及附近市场？广东省野生动物救护中心表示：仅2006年共接收、救护各类野生动物约11万只(头)。一批走私货物5小时内就能从广州分散到珠三角各城市的酒店终端。
野生动物是否真是人间仙丹？2003年，SARS疫情之后，声讨滥食野生动物成为一致的声音。乱食野生动物导致疫情，SARS不算第一个警告。早在1976年扎伊尔就爆发了埃博拉病毒,这个病毒是由当地居民吃猴子而来。然而，随着SARS病毒在全民攻势下被打压之后，食野味之风，又悄然兴起。“一辈子总要试一次的。你说果子狸带病毒，那我就不吃果子狸咯。”一位广州市民说。
猎奇、虚荣、大补以至畸形的消费心理，让范志勇预感到野生动物先天的悲剧命运。
难以抗拒的财富诱惑
2002年，当时在国家林业局工作的范志勇在当地管理站工作人员的协助下，进入河北留史镇暗访野生动物贸易。留史毛皮市场是亚洲最大原料皮集散地，皮毛购销、皮革加工在留史起源于春秋，发展于明清，繁荣于改革开放。
“如果没有熟客引见，在留史是一无所获的。”范志勇解释道，在留史镇，店面仅是一个展示的平台，真正的交易是在后台。事实上，商户都知道自己从事的买卖是非法的，所以他们要审核来者是不是打入自己内部的“敌人”。
在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因动物保护观念的抬头皮草销售量一度走下坡。然而，人们对名模辛蒂克劳馥代言的“我宁愿裸体，也不穿皮草”反皮草运动的记忆渐渐淡去，在皮草业者的积极包装和促销下，充满了华丽、高雅与野性的狐皮大衣，充满了黄、橙、蓝、红水貂条纹的时装……又逐渐成为时尚界的新宠。
随着中国经济发展和对外开放，西方皮草业加速东进， 中国大陆逐渐成为全球最大的皮草供应国。
2005年2月以来，境外动物保护组织以及国内外媒体指责的矛头纷纷对准河北肃宁县尚村镇。动物保护组织在网上公开了一份采自这个毛皮交易市场的录像：狐狸和乌苏里貉在意识清醒的状况下被以木棍、铁棍敲击头部，或是将头朝下重重往地上摔。动物没断气或是昏厥时，剥皮工人开始他们的程序。整个过程中动物不断哀嚎、挣扎，甚至有的动物直到全身毛皮被剥光还没有死亡。
“活体剥皮只是个别现象，大部分养殖场对动物采取的是养殖业传统的处死方式。”范志勇认为对没有死亡的动物剥皮是很危险的，因为大多数皮毛动物都是肉食动物。另外也是很不人道的。“我不排除一些小作坊为降低成本而用这种方法，但这里更多还是一种文化使然。”中国的饮食文化讲究个“鲜”，所谓鲜就是离死亡时间短，同理，从刚死或还没死亡的动物身上获取皮草自然质量更为上乘，能卖到更好的价钱。
肃宁县财政从2002年的8000万增至2004年的2亿多元，毛皮业已成为肃宁强县富民的支柱产业。中国皮革协会强调了一个现实：对于我国普遍还不富裕的农村地区来说，特种养殖对于某些地区的农民来说，这些经济动物就是他们的命根子。如此大的市场已很难说清其对地方经济与劳动就业的深刻影响。
发展经济动物拉动地方经济，也算一个不错的主意。但人们不仅热衷皮草，更热衷野生动物身上的皮草。对皮毛动物的消费中25% 到 30% 是取自野生动物。很多野生的物种 , 尤其是一些濒危物种正被推向灭绝的边缘。“地球不是在变暖吗，为什么人们对皮草的需求反而增加了？” 范志勇很不解地敲了敲桌子。
被暴利套牢的野生动物
据联合国环境规划署预测，到2050年，约有半数动植物将从地球上消失。在国家濒危物种进出口管理办公室工作时，范志勇每年负责审核野生动物及其产品的进出口，发现其中手续有问题的1/4到1/3的贸易是非法的。人们肆无忌惮地乱捕滥杀各种动物，使地球生物正面临第六次大规模物种灭绝。人类所造成的物种灭绝速度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快，仅非洲大象，20世纪70年代末有130万头，十几年后就只剩下65万头。
虽然1989年我国《野生动物保护法》实施以来，野生动物资源情形发生了很大变化，但还有很多人对保护野生动物法律、法规知之甚少，保护意识淡薄。“甚至曾经有执法人员问我，‘不就走私两张老虎皮和几斤虎骨吗，中国也需要，何必小题大做？’如果被查获的是两公斤海洛因，你看看他的反映是什么。”范志勇苦涩地笑笑。
高额利润使贩卖者不惜铤而走险。“和卖毒品一样，货丢了不要紧，只要人不被抓了。”一位摊主说。
随着警方打击力度加大，贩卖野生保护动物越来越隐蔽。在市场里，许多人都是同乡、同族，外人几乎无法藏身。广东省野生动物救护中心一位科长说：“我们去执法时，刚进大门，一大帮人就呼啦啦地涌过来，砖头飕飕地飞来……”
“如果养殖条件下能维持自身发展需求且有一定消费市场，不至于对野外同类资源造成破坏，我们不反对消费野生动物。但现在有多少野生动物供我们消费呢？”
范志勇称自己搞不明白经济问题，“内需刺激经济发展？难道越高额的消费越能拉动经济？”范志勇很疑惑，大自然的资源是有限的，资源不够用怎么办？借贷！从后代借贷？从别国借贷？宁夏的鸟少了,不知不觉间，天牛泛滥成灾，最后，很多地方的杨树被砍得干干净净；青海的鹰和黄鼠狼少了，老鼠成了草原的主人……现在中国的野生动物消费已被认为是邻近的东南亚国家和地区生物多样性急剧降低的主要原因之一。
“不是不可渔，是不可竭泽而渔！” 他味深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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