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美学_论客家情歌的美学特征
时间：2019-04-25 03:32:56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内容摘要：客家情歌是客家社会文化和风俗民情的反映，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童心”说观照下客家情歌具有“童心美”；狂欢化视野中客家情歌张显着“野性美”。客家情歌“真诚中透露出野性，狂野中蕴含着至情”的独特美学特征与客家特有的历史文化渊源、社会地理环境密切相关。
关键词：客家情歌；童心说；狂欢化；美学特征；形成原因
客家山歌是中华民族民间文化宝库中的一丛奇葩，而这丛奇葩中最繁茂、最芳香的则是客家情歌。客家情歌植根于客家人民的生活土壤中，以他们的现实生活和思想情感为创作基础；以浓郁的地方特色，灵活多变的艺术手法，自然活泼的语言形式反映了客家人以歌为媒的风俗民情；表达了他们的思想情感和生活愿望。其中客家特有的历史文化渊源和地理环境使客家情歌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本文接下来将在“童心说”和“狂欢化”理论的观照下具体探析客家情歌的美学特征。
一.童心说观照下客家情歌的“童心美”
“童心说”是明末思想家李贽的文学理论主张。“夫童心者，真心也；……天下之至文，未尝不出于童心也”。①李贽所谓的“童心”就是“真心”，即人的率真性情和自然本性。“童心”说以探究本真为核心，以重真情为内涵，强调创造主体对自然人生的真切感受与率性抒发，具有强烈的追求个性自由与解放的意识。②其理论思维能力和艺术审美鉴赏力，不仅在当时有巨大的影响，就是在今天也仍有积极的意义。在“童心说”观照下，缘情而发、遇事而歌、随编而唱的客家情歌，不论在思想内容还是情感表达上都表现出真实、自然的美学特征，具有自然率真的“童心美”。
1.思想内容——真实美
“童心”说作为李贽文艺美学思想的核心观念，要求文学创作具有“绝假纯真”的真实美。③作为一种民间文学样式，客家情歌是客家人抒发真实情感的主要工具。客家情歌的“童心美”首先体现在思想内容的真实，客观反映客家风俗民情和人民的思想情感。
客家作为汉族的一个支系，深受传统儒家文化和封建礼教的影响。青年男女的婚事大多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由甜蜜的爱情、美满幸福的婚姻只是一种奢望。面对人性被压抑被束缚，青年们内心充满了无奈和愤恨，只好借情歌表达对自由爱情的炽热向往和追求。例：“客家山歌声悠扬，条条山歌情意长。条条唱出郎心事，条条唱出妹心肠。……想妹想家想到病，想生想死想姻缘。”（选自《广东客家山歌》，下同。）真实反映了客家人的情感状态。此外，在客家村落中，男女授受关系也受到严格界限，只有田间共同劳作时，压抑的情思才能得到释放，因此，劳动生活中男女互相倾诉衷曲十分常见：“哥一排来妹一排，妹子摘叶哥砍柴，竿针丢来还得过，眼线丢来割死伢”。阿哥阿妹同在一个地里劳动，互相眉目传情，暗送秋波，小心的试探和暗示，充满生活情趣。
客家情歌的真实美不仅指客家情歌的思想内容极为客观真实，还体现在它对社会现象、家庭生活和个人遭遇等现实事件的价值评判。如：“十八芳龄刚刚过。嫁个老公五十多，爷老母亲和媒婆。贪财贪礼害了我。”为了钱财，父母和媒婆狠心的把年轻的女孩嫁给年过半百的男人，女子为没能把握自己的婚姻而伤感，借歌哭诉自己的凄惨命运，用看似平白、朴素但却包含控诉的语言表达自己的不满，其反映现实的背后体现出的是对封建思想观念和传统礼教大胆的揭露和批判。因此，“真实性”作为客家情歌重要的美学特征，不仅表现在他能真实反映客家人民的思想情感，其揭露现实，批判现实的精神大大增加了它的艺术魅力。正如周作人1922年在《晨报副镌》上发表的《歌谣》一文中所说“民歌的最强烈最有价值的特色是她的真挚与诚信”。
2.情感表达——真诚美
客家情歌在情感表达上性情率真，具有真诚美。李贽“童心说”也提倡文章歌谣要出自真性情，艺术创作要具备“最初一念之本心”。这种“本心”就是未经污染的“自然之性”。客家情歌“深沉的情思，大胆的披露，热烈的追求，美好的想往，这一切都是劳动者本色的体现，毫无虚饰和矫情”④，她不隐晦，不掩饰，不隐瞒、不扭捏的表达感情，都是真情实感的自然流露，具有“发于至情，由乎自然”的美学精神！
例：“老妹走路莫恁快，放慢两步等到厓，阿哥有事同你讲，喊你老妹嫁给厓。”客家男子表达自己爱慕之情时直接用口语化的语言脱口而出，坦率简单，没有迂回婉转、含隐修饰。客家女孩也毫不羞涩的向恋人传达自己的心意：“阿哥要茶自己端，随你要端那一碗，有心阿哥来恋妹，哪有老妹不喜欢。”滚烫的语言，赤裸的表白，极真的情感随歌而出，没有丝毫矫揉造作，既是真情的自然流露，也是客家人旺盛生命力的自然张显。又如“妹仔敢做也敢当，不怕利刀过白霜。刀子架颈刀下过，一朝有命总爱郎。”客家女子敢于蔑视礼法制度下的清规戒律，冲破封建礼教；敢爱敢恨，敢作敢当，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率真性情，重视个体自由与情感欲望的精神让人咂舌，也让人钦佩！
“男女有所怨恨，相从而歌，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⑤客家情歌的“童心美”正体现在思想内容的的真实和情感抒发的自然真诚，具有自然率真的“童心美”。
二.狂欢化视野下客家情歌的“野性美”
巴赫金在《诗学与访谈》中论及中世纪民间文化时说，“中世纪的人似乎过着两种生活：一种是常规的、十分严肃而紧蹙眉头的生活，服从于严格的等级秩序的生活，充满恐惧、教条、崇敬、虔诚的生活；另一种是狂欢广场式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充满了两重性的笑，充满了对一切神圣物的亵渎和歪曲，充满了不敬和猥亵，充满了同一切人一切事的随意不拘的交往。”⑥客家先民在日常的社会生活中正过着两种生活：一方面是俗世封建家长、封建礼教、传统道德约束下的生活；另一方面是田间劳作时广场式的放松自由的生活。客家情歌正体现了客家人民的“双重生活”，具有鲜明的狂欢化特征。
“诗言志，歌咏言”，在田野山间这个大自然的狂欢广场上飘扬着客家人民大胆直率、执着果敢地追求爱与自由幸福的歌声。正是借助那些火辣辣、赤裸裸的狂欢化式语言，通过那些浓的化不开，酸的让人耳红心跳的词句，表达了客家人民对于封建礼教的背离和抗争，展现出他们旺盛的生命欲求；张显出他们生命原始冲动。在狂欢化视野下，客家情歌张显着一种“野性美”。 1.歌词内容——粗俗狂野
客家情歌的“野性美”首先体现在歌词内容的“野”。在田野山间这个大自然狂欢广场中创作传唱的客家情歌，具有广场语言粗鄙野俗的特征。即使其中也有含蓄的比兴，但含蓄中流露出张扬的个性，委婉中展现出狂野的精神，更不乏赤裸裸的爱情语言的直接表白。在歌词语言和内容上具有粗俗、质朴、裸露、狂野的“美”。如“阿哥坐到妹身上，当得皇帝坐天下”、“妹子约郎榕树下，月初嬲到月西斜，夜静三更露水大，有情你爱脱衣裳。”语言直白，大胆泼辣。又如“阿哥安做青石板，越轧老妹越喜欢，哥像天上一条龙，妹像地上花一丛，龙不翻身不下雨，雨不洒花花不红”把男女间最隐秘的性事大方的唱出来，野的百无禁忌，让人心惊眼热。但透过这些“野”歌，我们可以看到客家人对传统禁欲主义的的大胆反叛精神和对爱情自由的不羁追求。所谓“狂野中见真情”，体现出客家情歌的野性美。
2.客家人民——张扬野性
客家情歌的野性美也体现在客家人的“野”。作为狂欢主体，他们野性、张扬的个性从情歌中喷涌而出：“妹仔敢做也敢当，不怕利刀过白霜。刀子架颈刀下过，一朝有命总爱郎”“吩咐情哥莫心慌，天大事情妹敢当。不怕恶蛇来挡路，不怕毒蛇来开牙。”大胆、泼辣、不掩饰、不扭捏，敢爱敢恨、敢作敢当，质朴狂野。此外，客家人也借助情歌突破正常礼教所应有的度, 走向更加开放甚至粗俗野性的情感释放，如“昨夜恋妹太慌张，摸到神台当是床，摸到观音当是妹，观音莫怪贪花郎。”戏谑的拿神圣不可亵渎的观音菩萨在情歌里调侃。粗鄙的语言、调侃的语调，传递出滑稽、逗笑的生活感受。这不仅是对传统礼教的挑战，更是一种蔑视，表现出对传统礼教狂欢式破坏。在婚姻不能自主的封建礼教束缚严苛的社会，客家青年用张扬、肆意、冲动等非理性的语言的狂欢形式与传统的礼教作斗争，让人性在自由的天地中得到充分的释放，透露出满腔的真性情，质朴而又狂野，充分展现为一种无拘无束、纯真自然的野性之美。⑦
“感于哀乐，缘事而发”，客家人民在田野山间劳作时，用情歌唱出了对爱人的刻骨思念，对爱情的大胆追求，对阻挠、破坏、背叛爱情的控诉和抗争。他们既真诚质朴，发乎性情，同样又大胆热烈，狂野不羁。她们真挚朴实，直率狂野的个性外在地展现为一种野性之美，内在地凝聚成一种执着追求爱与自由的人文精神！“真诚中张显着野性，狂野中蕴含着至情”，客家情歌的“童心”美和“野性”美相辅相成，使客家情歌具有独特的美学特征和永久的艺术魅力！
三.客家情歌美学特征形成原因探究
客家情歌同时兼有“童心”美和“野性”美的独特美学特征,与客家人特有的历史文化渊源、社会生活（地理）环境、文化素养是密不可分的。
客家是由中原辗转南迁而形成的汉民族支系。南迁后的客家人大多居住在岭南粤东北的山区，过着传统的农耕生活。客家先民在南徙的时空穿梭中，既保留着中原古老汉族的优秀传统文化，又不断摒旧纳新，吸取沿途各地区各民族的文化精华。在中原文化与当地土著文化交流、融合中渐渐形成了独特的客家文化。客家情歌正是这种融合后的文化的典型：既有北方歌谣的质朴无华、表情达意的坦率豪放、充满野性和激情；也有南方表情达意的清新自然，细腻真诚，形成兼有“童心”美和“野性”美 的独特美学特征。
此外，客家情歌的美学特征的形成也与客家人生存的独特社会地理环境有关。由于能够有利于耕种的土地早已被土著人占据，南迁后的客家人大多定居在在岭南粤东北的边缘山区，过着传统的农耕生活。由于所处的环境的关系，所以每日作业于田野山岭间的，颇占多数，并且男女俱出，没有“男子事于外，女子事于内”之严格差别。”⑧客家男女共同在山间劳作，为男女一起在谈情说爱、传情达意提供了可能，而情歌就是最好的表达方式。这种生活方式、劳动环境一方面使他们与外界隔离，创造出的艺术作品具有浓厚的地方特色，具体表现为内容的真实，手法的白描，语言的粗俗，表现形式淳朴自然。另一方面，人类自然的、本能的感情在广阔大自然的田野山间释放，具有浓厚的“山”味“情”调，粗放易学，具有山野气息，富有真诚、野性之美。
最后，客家情歌的童心美和野性美与客家人的文化素养密切相关。客家情歌更多的以客家女性为主体。夫尊妻卑是客家婚姻家庭的现实。女孩小时没有受教育的机会，所接受的唯一教育就是“勤俭叔娘，鸡啼起床，梳头洗面，先煮茶汤”，就是三从四德。长大受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束缚，没有自由找寻爱情的机会，没有人生选择的自由；婚后又大多陷入繁重的劳动中，她们需要通过一个途径释放自己内心的压抑和苦闷。她们内心有着女性觉醒的意识却又因文化有限无法用高雅的言词表达，既不能像才子佳人题诗赠帕，也不会像大家闺秀娇羞作态。他们只能用最直白最朴实的野讴山谣，质朴坦然地直抒自己的情感欲望，理直气壮地宣示被社会传统礼教压抑下的爱欲。率性、火辣、以自己特有的充满野性的生命活力向道德束缚作出挑战。
注释：
①李贽：《焚书.续焚书》，岳麓书社，1997年版，第97页。
②柴玉如：《浅析李贽的“童心说”》，《群文天地》，2011年第3期。
③郑薏苡：《温州童谣研究》，浙江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13页。
④钟俊坤：《客家山歌文化研究》，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页。
⑤何休注：《公羊传.宣公十五年》,卷十六。
⑥巴赫金：《诗学与访谈》，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170页.
⑦徐长伟：《论诗经中女性的野性美》，《安徽文学》，2007年第2期，第51页。
⑧万建中：《钟敬文客家山歌研究评析》，中国民俗学网。http://www.省略.cn/web/index.php?Page=2&Ne
wsID=9640
曾艳艳，何惠浈，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学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