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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西风凋碧树

    时间:2021-07-12 04:01:41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雅意学习网手机站


      编者按:《昨夜西风凋碧树》是一篇很能发人深省的好文章。作者以通俗朴实的语言,确凿具体的事实和作家特有的对生活细致透彻的观察,叙述他在反右派运动中的经历,他的困惑、无奈、痛苦和无告中的感悟,使人读来如同身受,而且刻骨铭心,难以忘怀。看似平实的述说,却有震憾人心的力量。所以本刊破例地分两期全文刊载这篇近6万字的长文。
       作者徐光耀是我国当代著名作家。1938年,13岁参加革命,当了小八路,在残酷的战争环境中,刻苦自学,抗日战争期间就写过不少反映抗战的报道和文章。1947年入华北联大文艺学院文学系学习,毕业后,留校作研究生。全国解放以后,又进入以丁玲为所长的文学研究所深造。著有《平原烈火》、《小兵张嘎》、《四百生灵》、《少小灾星》、《喜剧系列》等作品。1983年任河北省文联党组书记;1984年代主席;1986年当选河北省文联主席。现已离休。
      我自小喜欢听故事,13岁当了小“八路”,此习不改。后来受多了火线英雄的感动,也练着写故事、编故事,于是成了作家。从作家再发展,便很自然地成了“右派”。
      说“很自然地成了”,即指“命中注定”,故事之成为故事,都出在必然性和偶然性的交叉路口上。
      因不想让读者太痛苦,也为减轻我的痛苦,顺手取了讲故事的方法,这样可以大家轻松一点。当然,也难免忽地“激昂”一下,或跑跑“野马”,原则是不离开大题,而事实则保证字字准确。
      
      一、祸源
      
      如果不是傅作义一个偷袭,夺去了张家口,则当时解放区的“华北联合大学”也就不必急惶惶地千里行军,迁到我们军分区来了。然而他们迁来了,且驻在我们分区附近——距辛集不远的一片乡村。我那时在分区“前线剧社”当创作组副组长,由于写过几十篇抗日报道和故事,很方便的得个机会进了文学系,插班(大家已上过一年多课了)学习。陈企霞就是系主任,一下成了我的老师。这是1947年的事,我22岁,正当上进心特强之时,于是专心听讲 ,拼命读书,8个月毕业后,竟因学习成绩优秀而立了一功和一小功(那时立功分三级:大功、功、小功),是文学系的最大功臣。这给老师们留下了深刻印象,也给自己展现了一片光明,可也开启了我的祸端。
      建国之后的1950年,丁玲奉命创办中央文学研究所(后改讲习所)。我当时刚出版了长篇小说《平原烈火》,由于写的是共产党打日本,党的声望正高,小说颇有点影响。丁玲必是也看过这本书,所以一经我申请入读,所里就表示欢迎。还在开学之前的两个月,我就脱下军装,搬进了鼓楼东大街103号,兴头十足地跑进跑出,为所里帮办杂务。所长丁玲尚未露面,就急切地盼她快来上任,以一睹这党员大作家的风采。那时,不管什么,凡是党的,都感觉着崇高可贵——谁知在这快快乐乐中,又种下了第二桩祸根。
      1953年,我刚从文研所毕业,便下了乡。一则,那时党的过渡时期总路线说,农业合作化是建设社会主义的“必由之路”,作为一名党员和军人,理当在这条路上冲在前头;其二,丁玲曾劝诫我:“要忘掉自己是一个作家”,踏踏实实到生活中去锻炼,“一时写不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永远写不好”。于是我带着军职,跑到故乡大清河北的雄县,作了三区区委副书记,分工专管互助组和合作社。这个“猛子”一扎就是三年,日日与农民“三同”,付出了很大辛苦,以致我第一个孩子出生,也没有顾上去看。
      在这三年的最后一年,文艺界出了一桩大事,忽地打出个“丁陈反党小集团”来,我的两个老师——丁玲和陈企霞,一下子全成了“反党分子”。我是回京取薪津才听到这个消息的,脑海里像打个炸雷,怎么,他们都是老地下党员了,我穿开档裤的时候他们就在革命,又都在圣地延安“浸泡”多年,从文章看,又都是党的事业、党的威望的铁杆维护者,平时接触中,并没有听到过他们一句哪怕是很小的牢骚,怎么?怎么?……
      我还没有“怎么”清楚,单位通知去参加中宣部召开的党员大会,并指定我在会上发言。可我连丁、陈犯的是哪几条,还未听到正式传达呢。然而,言是必须发的。我是13岁入的党,那时已有17年党龄,自幼听党的话听惯了,党向来没错儿,既然说他们反党,那必是反了。我是他们的“得意门生”,先肃“流毒”也是理所当然的。
      中宣部的党员大会有几百人参加,当然是批判“丁、陈”。印象至今深刻的是部长陆定一的讲话,他说,文艺界什么都“嘻嘻哈哈”,政治上吊而郎当,不知道严肃。他的尖锐措词和疾言厉色,使我身上直冒冷汗,深愧自己的迟钝和麻木。在几个声讨之后,我被点名上台——真抱歉,不是有意掩饰,我确乎记不起当时说些什么了,总之,是抓住“一本书主义”这个词儿,没头没脑地骂了一顿了事。
      故事有波澜起伏才好看。仅仅隔了一年,1956年,我结束下乡生活,回到北京,写关于合作化的长篇。人也由华北军区调到总政文化部创作室来了,和胡可、杜烽一同住在前外西河沿大耳胡同15号。其时已有风传,说丁玲、陈企霞不服反党之说,正向中央告状。我这个人较孤僻,生活面很窄,不是党组织发的话,也不认真听,只伏案搞我的创作。是在夏季的某一天,侯金镜来我们小院串门儿。他原是老“抗敌剧社”,华北军区文化部副部长兼文艺科长,我们的老上级,现正做张光年的副手——《文艺报》副主编,消息自是灵通。我们又知道,侯金镜一向很敬业,有思想,作风严肃,从不信口开河的。果然,他坐下不久便说:现在有件事搞“被动”了,中央已经批下来,要求“重审”“丁、陈反党集团”,作协党组整天在忙这件事,很紧张。随后,他又亮了两个观点,其一说,党内斗争是不宜使用压力的,因为后果常弄得很糟糕;其二,“还是时间解决问题”。
      这段民间闲话,触发了我的一些思想活动:一个,丁、陈真的“告状”了,而且现在要“重审”;第二,党内斗争不宜使用压力,很对。可这句话听来新鲜别致,也许不是侯金镜的发明,会不会是更高层人物的话?由此想到自己经历过的“运动”、“三反”、“五反”、“肃反”等等,无不使用过压力,以致每次“运动”后期,都须特别挂个“复查”、“甄别”阶段,以便把打错的“洗”出来。一个人忽被打错,当然很痛苦,但痛苦而能洗清,究竟比冤到底强得多。于是想,丁、陈果真被错打,岂非已有出头之日了吗?谁知这一想不要紧,从心理上又种下一桩祸根了。
      
      二、自然陷坑
      
      干脆就把“丁、陈反党集团”定成铁案,别搞什么“重审”,其实倒是件大功德,至少可挽救相当一批人,也省了把很多人牵进来共演一台翻滚大戏。可是,故事的必然性是通过偶然性推进展现的,这才使人眼花缭乱,生动有趣。
      我隔在军队创作室的小小一隅,本与以丁、陈为中心的大舞台不相干的。尽管“重审”之风强劲,连周扬也承认1955年“斗争过火”了。可我们创作室没有谁对此热心,大耳胡同15号三个人,都在埋头于自己的作品:胡可正围着戎冠秀酝酿构思,杜烽在忙于为剧本《英雄万岁》煞尾,我呢,沉在农业合作化的故事中,大绞脑汁。搞创作的人经常挨的批评是“不问政治”,大家都不愿惹是生非。
      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阶级斗争”还是来敲门了。头一桩,联大同学李兴华(时任《文艺学习》的编辑)打来电话说,陈企霞被关一年多,新近放了出来,因扣发工资,家属无措,搞得十分狼狈,快下雪了,连件过冬的衣服都没有。你是联大同学中出过书的,能不能把稿费分一点出来,给老师解决件大衣?我想,恩师有难,同学高义,自己确有稿酬,给件大衣又扯不上是政治问题,干嘛推呢,便问需要多少,答曰二三百吧。我让他派个人来,取走了三百元人民币。
      刚进入小说,又来了其二,还是为钱。这回是联大女同学,在文学系时是我的学习小组长,为我一向崇敬的。她进门就说,陈企霞苦死了,简直家翻宅乱,鬼哭狼嚎,已到了过完今日不知明日的光景,要我立即“周济”几百元。这次,我犯了一点嘀咕。我是个俭啬人物,对自己也很苛苦,刚出了三百元,怎的这么快就“苦死了”?而终竟使我担心的,还是怕“翻案不成”,被扯进什么“集团”里去,过去的“运动”已有过不少实例。于是便犹豫说:钱呢,可以给,但须向我的支部汇报一下,看看组织的态度,以免将来发生什么变化,大家说不清楚。
      这个女同学一听就变脸了,很愤慨地责我“忘恩负义”,颇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我很尴尬,仿佛真的“忘恩”了。但她还是给我找了个下台阶,变通说:“这样吧,你把钱借给我,与陈企霞无关!我总没有反党吧?你也用不着去支部汇报了。”
      巧的是我刚刚得到一笔稿酬,四百元,还未及存入银行。她拉开抽屉,一把全抓走了,出门时还特别叮嘱我:“不要告诉任何人,陈企霞你是知道的,若知道钱是同学给的,他会退回来。”我向来做人可靠,点头保证。
      这两笔钱,后来都判了“资敌”的罪名。什么是“资敌”?现在的年轻人已很生疏了。当年在抗日根据地里,谁若把根据地出产的棉花、粮食等贵重物资弄到敌区去卖,一旦抓获,往往判为奸商,要枪毙的,罪名便是“资敌”。
      真正决定我命运的是1956年年底。创作室文书夏信荣亲自登门,送给我一个大信封。信封上卡有十分显眼的“绝密”大红戳,背后粘着三联单式收条,收条号码是“1266”,打的日期是“1956年12月1日”,小夏让我在三联单上签字,然后撕下两条,留下一条,走了。
      我回进屋中,小心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中国作家协会党组给我的信,字迹很清秀,像是女同志所写,信末盖有“中国作家协会”“代”字章。还附着打印好的文件,都是丁玲写的:一,《我的检讨》;二,《给中宣部党委的信·重大事实的辩正》;三,《辩正材料的补充》,总计约有三万字。
      我必须把党组这封信抄在下面,虽说破坏了讲故事的风格,为准确计,也顾不得了。
      徐光耀同志:
      去年作协党组扩大会议所揭发的关于丁玲、陈企霞等进行反党小集团活动的问题及事实,经中宣部党委指示,目前正进行调查对证。关于丁玲同志的历史问题,现已审查清楚,除她过去所交待的问题外,没有发现新的问题,现有几个有关丁玲同志的问题,请你协助提供材料,问题如下:
      (一)有人说:过去文研所学员中曾流传着文研所是丁玲创办的说法,对这一问题,你是否能提供出具体情况,如系何人说,何人传,你和其他学员对这结果是如何理解的?说文研所是丁玲创办的,这是否就是说在学员心目中,只知有丁玲,不知有党?据你了解,丁玲在学员中的影响如何?你和其他学员当时对她的看法怎样?
      (二)有人说:丁玲散布过“一本书主义”,提倡骄傲等资产阶级个人主义的思想,你是否听到过?你和你所熟悉的学员和其他同志是否受过这种思想的影响?你对此问题的看法如何?又,丁玲曾在某个会上提出你的《平原烈火》比《日日夜夜》只低一点。她是在哪个会上谈的,什么情况下怎么说的?她是否在鼓励你的骄傲情绪?对你有何影响?此外,有人说,丁玲从苏联回来后曾对你说人要写出一个作品来才行,她的意思是否向你宣传“一本书主义”?她当时怎样谈的?你当时的理解和现在的看法如何?
      (三)有人说,丁玲在文研所宣传和培养个人崇拜,张凤珠也在学员中散布了一些助长个人崇拜及有碍团结的言论,你是否知道这些情况?请提供详细材料。
      (四)有人说,文研所在丁玲的把持下,不要党的领导,党和革命的空气进不去,你是否也有此感觉,能否提供具体事实?你的看法怎样?
      (五)中宣部讨论停办文研所时,据你所知文研所派了哪两个学员列席了中宣部的会议?由谁派的?如何布置的?关于这一问题,在当时学员中有些什么反响?你是否听丁玲同志在学员中散布过不满中宣部的言论?
      (六)据你了解,丁玲在学员中的影响如何?丁玲曾给你一些什么不好的影响?你对丁、陈反党小集团这一问题的看法如何?
      附上丁玲同志的辩正材料及检讨各一份,请你看后提出具体意见或看法。
      上述问题,务请于12月7日前以书面材料交给我们为感。
      作协党组(盖章)
       11月30日
      看完信,首先涌上头脑的有三条:一,作协党组以“绝密”方式向一个党员调查材料,说明事关重大,未可等闲对待;二,信上屡称“丁玲同志”且说历史问题没新发现,看来“反党”定性或许有变;三,问题提得十分具体,说明“查对”得认真而且仔细,很像要实事求是。于是我心上欢喜,以为“老八路”作风又回来了,党毕竟伟大、英明、正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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