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字 美国联邦政府赤字、经济增长与前景展望

　　［内容摘要］就在欧洲主权债务危机呈蔓延之势时，美国联邦政府的巨额赤字又成为新的关注点。从美国收支结构看，美国联邦政府刚性支出比例较大，而收入来源有限，因此削减债务难度很大。同时，计量分析也表明，经济衰退是财政赤字的根本原因。从国内生产总值组成部分的贡献度看，美国个人消费不振制约了经济持续增长，其原因可归结为家庭收入增长缓慢、家庭财富缩水、持续的产业结构调整以及人口老龄化。基于此，笔者认为，美国经济增长前景不容乐观，联邦政府的财政状况在未来两年内难以实现根本性好转。
　　
　　［关键词］美国政府；财政赤字；经济增长；前景分析
　　
　　作者简介：王应贵（1965―），男，南京财经大学金融学院 （南京，210046），教授。研究方向：国际经济、金融市场。
　　姚 静（1987―），女，南京财经大学金融学院(南京，210046)。研究方向：国际金融。
　　
　　一、引 言
　　从多种角度研究美国经济一直是国内学术界和实务部门的热门题材，研究文献也比较多。次贷危机后美国经济面临着新的现实问题和挑战，本文仅选取有关美国联邦负债与经济增长的近期文献作简单地综述。钟伟、谢婷认为，西方社会人口老龄化问题加大了政府的社保支出，从而限制了经济增长；美国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会引起国际竞争性滥发国债，于经济复苏无补，最终成为通货膨胀的诱因。［1］胡翠、许号元、萧琛认为，美国政府和家庭负债增长较快，导致对外负债迅速增加，美元的国际地位、国内产业结构调整以及美元资产的吸引力构成了负债经济增长的主因。［2］李建伟、杨琳在分析了美国主要经济指标走势的基础上讨论了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对经济增长的有限影响，并从更广的视角探讨美国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对贸易赤字、商品价格、美元汇率和国际资本流动的影响系数。［3］张军、厉大业的研究则基于一般均衡条件下的代际预算约束模型, 结果表明，由于在1955-2010年期间美国名义GDP增长率平均为6�7%，公债名义利率平均为4�6%，公债名义利率低于名义增长率2�1 %，因此得出了美国公债具有较好的持续性。［4］万宏等人从虚拟经济角度研究了美国次贷危机，认为金融业的高负债率发展与公众部门的偿还能力不足是危机的根本原因。［5］更早些时间，陈宝森从储蓄投资关系探讨了全球经济失衡问题，认为美国政府、企业和家庭的储蓄率偏低，投资缺口由国外储蓄来弥补，最终形成了美国的巨额外债。［6］
　　最近几年，主权债务危机备受国际机构的关注。Stephen G� Cechetti、M S Mohanty 和Fabrizio Zampollil利用经合组织18个成员国1980-2010年全社会负债数据研究了负债与经济增长的关系，发现当政府负债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超过85%左右，公司负债比例超90%，以及家庭负债比例大于85%时，负债会拖累经济增长。［7］Kumar,Manmohan S�和Jaejoon Woo基于发达经济体和新兴市场经济体40多年的面板数据并充分考虑经济增长的其他决定因素，实证检验最初债务与后来经济增长的负向关系，发现两者之间的比例每提高10个百分点，人均实际国内生产总值就下降0�2个百分点。［8］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发布2011年4月的《全球金融稳定报告：可持续的金融稳定》特别关注欧洲、美国等发达经济体的债务水平，警告巨额负债对包括美国在内的发达国家构成风险。
　　美国联邦财政赤字恶化是近两年的新问题。因研究缺乏有力的数据作支持，任何关于财政赤字对经济增长的负面影响的研究均显得无实际意义。与已有研究文献不同，本文讨论了美国联邦政府的收入来源构成与支出流向，把联邦政府支出分为常规部分和非常规部分，从而探讨削减财政赤字的难易程度。
　　二、美国联邦政府的收入与支出结构
　　美国联邦政府的财政赤字由来已久，从1980年至今31年里，除了1998、1999、2000、2001年4年外，其余年份均出现了财政赤字，但最近两年的发展趋势尤其令人担忧。美国联邦政府2008、2009和2010财政年度的赤字占当年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分别为-3�2%、-10%和-8�9%，显然不具有可持续性。①虽然国际社会没有就财政赤字的警戒线形成共识，但欧盟的《马斯特里赫特条约》和《稳定公约》的趋同标准还是具有较大的参考意义。为维护区内的经济稳定，条约要求成员国的财政赤字不得超过当年国内生产总值的3%，累计负债不得超过60%。以此标准衡量，美国过去的30余年里有36个财政年度的赤字超过3%，尤其是1982-1988、1990-1993、2002-2003和2008-2010连年超指标。美国的联邦财政赤字近几年趋于恶化，1991年总负债与当年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向上突破60%，时隔9年后于2000年度才又回到60%以下，但好景不长，2003年度再次向上突破60%，之后逐年上升，2010年度达到了令人恐慌的93�2%。
　　简言之，财政政策就是涉及政府收支与税收制度的公共政策。美国联邦政府的财政收入有5大部分：个人所得税、公司所得税、社会保障和退休缴纳、消费税及其他收入。虽然这些收入来源占财政总收入的比例历年有所变化，但整体相对稳定，个人所得税为最大收入来源，约占45%；社会保障和退休缴纳其次，约占35-40%；公司所得税所占的比例不大，约10%左右，其他收入所占的比例约5%，消费税最少，近几年不足4%。顾名思义，个人所得税和公司所得税是个人和企业缴纳的收入税。社会保障和退休缴纳比较复杂，主要包括老年和遗属保险、住院保险和残疾保险，分别占该项总收入的63%、21%、10%；其他收入所占比例较小，包括铁路工人社保账户、联邦雇员退休基金和失业保险，其中失业保险约占5%，另两项收入均不足0�5%。消费税仅针对某些特定商品和服务（主要包括运输、机场、烟草和酒类）。美联邦政府的其他收入项为遗产和馈赠税、海关税和美联储上缴国库的盈利，前两者各占四分之一，后者独占一半。
　　美国联邦政府的支出名目较多，但按支出功能可分为人力资源、国防、利息、资源及其他。自1980年以来，美国联邦政府的支出结构发生了重要变化。其一，人力资源开支迅速提高，由期初的53%上升至2010年的69%。其二，国防开支稳中有降，由期初的22�7%下降至2010年的20�1%，但第二次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前的几年里一直维持在16%左右。其三，资源开支比例下降较快，由期初的11�2%上升至2010年的2�6%。其四，受益于低利息环境，美国联邦政府利息支出所占的比例整体呈下降趋势，现仅占总支出的6%左右。最后，美国联邦政府的其他方面支出基本保持不变，占总支出的比例始终维持在5%左右。从细节看， 2010年人力资源支出总额为2�38万亿美元，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6�4%，其中主要支出项目有社会保障（29�62%）、收入保障（26�08%）、医疗保险（18�93%）和健康保险（15�47%）；较次的支出项目包括教育、培训、就业和社会服务（5�35%），以及退伍军人福利与服务（4�54%）。美国国防开支庞大，2010年总额为6936亿美元，占当年国内生产总值的4�8%，军事运作与维护（39�79%）、军事人员开支（22�45%）、军备采购（19�26%）和研发及测评（11�10%）为其主要支出项目。
　　拨款方式或许更能说明美国联邦政府削减赤字的难易程度。美国联邦政府财政支出分为两大块：国会年度拨款和强制性支出，前者为可常规支出，或弹性支出，即获得拨款的部门可以自由支配；后者无需国会批准而受法律制约的非常规、自动支出或硬性支出。自1980年以来，年度拨款占总支出的比例呈下降趋势，由期初的46�8%跌至2010年财政年度的39%，而硬性支出的比例由53�2%上升至61%。弹性支出中，国防开支占19�9%，非国防开支占19%。国防开支不赘述，非国防开支主要涉及教育（3�2%）、交通（2�6%）、卫生（1�9%）、司法（1�5%）、退伍军人（1�5%）、国际事务（1�3%）等。硬性支出中，社会保障（20�3%）、医疗保险（12�9%）、医疗补助（7�9%）、利息支出（5�7%）、失业救济（4�5%）、联邦雇员退休与残疾支出（3�5%）、食品补贴（2�5%）、退伍军人（1�7%）等支出几乎用尽了所有的预算资金。换言之，美国联邦政府削减财政支出的对象首先是常规支出，非常规支出的削减空间取决于经济增长。
　　三、美国联邦政府财政赤字与经济增长
　　美国联邦政府的财政政策具有逆经济周期特点，即经济增长时财政赤字会逐步缩小，但经济处于衰退时，财政赤字会扩大，特别是经济出现大的滑坡时，财政赤字会达到难以持续的规模。如前文所述，1982-1988、1990-1993、2002-2003和2008-2010这些年的财政赤字比例连续走高，而此时美国经济处于衰退期，最近一次衰退尤其严重。美国的社会福利水平不及西欧，但受凯恩斯主义思潮以及供应学派的影响，历届政府在经济增长放慢时通过扩大公共支出弥补私人消费的不足，并以减税为大旗在政治上收获人心，其结果政府赤字不断扩大，致使美国政府的信用等级遭受极大挑战。美国各种社会保障法律也决定了联邦政府的财政政策特点，即经济衰退时社会保障、医疗保险、失业救济、食品补贴、教育、培训及就业服务等方面的支出会自动增加，经济衰退时间越长，硬性支出越多，财政赤字越发严重，消减赤字更加困难，在政治上更加不得人心。在支出增大的情况下，美国联邦政府的收入却因经济衰退而减少，个人所得税和社会保障与退休金是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随着失业人数增加，税源基数减少，联邦政府收入减少，而支出却增加，结果便是财政赤字规模象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按占经济的比例计算，美国联邦政府的税收跌至自1950年以来的最低水平，现有四千多万（每8人中就有一人）接受食品补贴券。
　　为了量化财政收支与经济增长的长期稳定关系，本文选取1950-2010年期间美国国内生产增长速度和联邦财政盈余或赤字的年度数据，共122个。美国经济发展数据为实际国内生产总值的年增长率，取自于美国商务部经济分析局网站；联邦财政收支余额表示为当年的财政盈利或赤字与当期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取自白宫管理与预算署网站。为了量化两者之间的关系，本文先检验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协整关系，结果见表1。以检验水平0�05判断，因为似然比的值32�11> 15�41, 3�50 　　
　　 人口老龄化也是美国经济发展面临的突出问题。根据2011年5月美国人口普查局公布的统计概要，即将或已经进入退休年龄的人数增长较快，55-59岁年龄阶段的人数由2000年的1347万人上升至2010年的1966万人；60-64岁年龄阶段的人数由1081万人上升至1682万人；65-69岁年龄阶段的人数同期由953万人上升至1244万人。由于物资条件、医疗技术条件的改善，美国人口寿命延长，70岁以上的老人也由2000年的2548万人上升至2010年的2783万人。⑥人口老龄化意味着现在在岗人员的社会负担加重，也意味着政府的社会保障支出会继续增加。美国联邦政府的医疗保险计划涵盖65岁以上老人，而医疗补助计划的对象为穷人和没有收入的人。联邦政府社会保障开支为65岁以上（通常须工作10年）按月发放的社会保障金支票。2010年，美国有5400万人领取社会安全金，交纳社会安全金税的美国人有1�57亿人。在领取社会保障金的人群中，4400万人领取养老金福利，1000万人可领取残障养老金福利。由此可见，政府的支票是老龄公民的重要收入来源，随着更多的人进入退休年龄，美国政府的社会保障金支出只能是有增无减。
　　五、经济增长的前景展望
　　美国财政赤字的硬性支出所占比例很高，因此削减的难度较大。美国个人消费低迷，劳工市场极其疲软，房地产市场在谷底运行，人口老龄化日趋严重，企业不愿意扩大再生产，联邦政府必须扩大支出以弥补市场经济的需求不足。但是，联邦政府的财政政策是否见效？巨额赤字是否妨碍经济增长？是否具有可持续性？日本和欧洲几国有先例，但美国国情不同，无法拿他国的经验和教训作比较。就业市场疲软，大量的失业人数成为经济完全复苏的最大障碍，也是美国政府最闹心的事情。在经济增长乏力的情况下，美国联邦政府必须维持或扩大财政支出以帮助家庭和企业度难关，还要向各州政府伸出援助之手。各州的国内生产总值中，联邦政府的开支平均达20%左右。按占国内生产总值的份额算，加利福尼亚州（13�1%）、得克萨斯州（8�3%）、纽约州（8%）、佛罗里达州（5�1%）、伊利诺伊州（4�5%）、宾夕法尼亚州（3�9%）、新泽西州（3�3%)、俄亥俄州（3�3%）为8大经济强州，但是除佛罗里达州、得克萨斯州和俄亥俄州外，其余5州也陷入了财政危机中。
　　回顾近二十多年来的美国经济发展，每一次较长的复苏都有新的经济增长点。自上个世纪90年代，房地产价格按每年7%速度增长，造就了持续十多年的房产市场繁荣；信息技术革命引爆了全球对信息技术的投资，美国获得了近十年的可持续增长的最佳时期。最近一次的经济增长始于2003年初而止于2007年末，其推动力源于房地产市场的持续升温、美国本土安全和军费开支增长、原材料及能源价格大幅上涨和银行业的表面繁荣，增长的基础比较脆弱，不如前一轮增长厚实。那么下一个经济增长热点是什么？美国的财政政策作用似乎已经走到尽头，美联储的货币政策也陷入了流动性陷阱，起初的效应在逐步减弱。毕竟联邦基金利率水平几乎接近零，并且联储主席伯南克还承诺超低利率水平将维持至2013年上半年。新近推出的措施调整美联储所持有的国债期限结构，即在2012年6月底前卖出期限为3年或以下的价值4000亿美元国债，用所得款项购买等量的期限为6年至30年的中长期国债，以维持较低的中长期利率水平，减轻负债家庭的债务负担。
　　国内环境不畅，但国外环境更加恶劣。欧洲主权债务危机始终是挥之不去的阴影。冰岛、爱尔兰、西班牙、希腊接连出事，意大利也出现麻烦。跟美国一样，英国的财政赤字也非常庞大。日本穷于应付国内的经济麻烦，其负债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早已超过200%。金砖5国的经济发展前景看好，但经济总量有限，而且与美国的想法不尽一致。其中，中国与美国经济关系较为密切，但美国对输出中国的商品和服务限制过多，影响了两大经济强国的正常经贸往来。美国国内消费疲软，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难有更大作为，国外经济麻烦不断，2012年大选在即，美国政客们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在未来两年里美国经济增长会陷入不稳定状态，财政赤字规模不会实现根本性扭转。
　　
　　注 释：
　　
　　① 白宫管理与预算署（office of Management and Budget）, 历年预算报表，http://www.whitehouse.gov. 除非另有说明，本文所引用的预算、收入和支出数据均出自该网站。
　　② 美国商务部经济分析局（BEA，Bureau of Economic Analysis），http://www.bea.gov/national. 除非另有说明，本文所引用的美国国内生产总值和各州国民生产总值数据均出自该网站。
　　③根据美国劳工部公布的消费品价格指数计算的结果。
　　④美国联邦储备理事会Z1 报告( Flow of Funds Accounts of the United States)，2011年9月16日公布。除非另有说明，本文所引用的美国收入数据均出自Z1报告。
　　⑤美国劳工部及美联储圣路易斯分行，经济研究数据，http://www.dol.gov/national；http://www. research.省略/fred. 除非另有说明，本文所引用的劳工数据均出自这两家网站。
　　⑥美国商务部人口普查局，2010年年龄与性别组成（Age and Sex Composition:2010）, http://www.census.
　　
　　主要参考文献：
　　
　　［1］钟 伟，谢 婷.美国持续量化宽松政策和主权债务危机［Ｊ］．国际经济评论，2011（1）.
　　［2］胡 翠，许号元，萧 琛．美国负债型经济增长的成因分析［Ｊ］．世界经济研究，2010（ 8），
　　［3］李建伟，杨 琳．美国量化宽松政策的事实背景、影响与中国对策［Ｊ］．改革，2011（1）．
　　［4］张 军，厉大业．美国政府债务长期可持续性分析［Ｊ］．国际金融研究，2011（8）．
　　［5］万 宏，杨 成．论当前资本主义经济产生的根源［Ｊ］．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科版），2011(7).
　　［6］ 陈宝森．美国债务经济与全球经济失衡［Ｊ］．世界经济与政治论坛，2007(3)．
　　［7］Cecchetti, S, M Mohanty and F Zampolli (2011):“The real effects of debt", Bank for International Settlements Working Paper, No 352, September 2011
　　［8］Kumar,Manmohan S., and Jaejoon Woo （2011）：“ Public debt and growth", 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Working Paper, No 174, July 2010.
　　［9］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2011）:“Global Financial Stability Report.", http://www.省略
　　
　　U.S. Federal Budget Deficit, Economic Growth and Prospect
　　Wang Yinggui１ Yao Jing２Abstract:As the European sovereign debt crisis is spreading, the huge deficit of the U.S. federal government is catching the attention of global investors. Judged from the compositions of receipts and outlays, the sources of receipts are quite limited and the outlays are mainly entitlements, thereby making it hard for the government to reduce the deficit. Our analysis confirms that economic recessions are the major causes of huge budget deficits. The contributions made by various components to GDP show that weakness in personal consumption, mainly attributable to slow pace of personal income growth, shrinking family wealth, ongoing industrial outsourcing and population ageing, is checking the economic recovery. The thesis concludes that while the prospect for U.S. economic recovery is not optimistic, the federal government will not accomplish a fundamental turnaround in its deficit-reduction efforts.
　　Key words:U.S. Federal Government; Budget Deficit; Economic Growth; ProspectAnalysis
　　［ 收稿日期： 2011�10�16 责任编辑：单丽莎 ］
　　［中图分类号］F830�9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306(2011)12-004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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