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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一个不写诗的女诗人同衾共枕

    时间:2021-04-26 12:04:48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雅意学习网手机站


      1981年夏天,我和四川诗人孙静轩、唐大同、傅仇等人,受到邀请,去当时号称亚洲第一大坝葛洲坝参加通航典礼,乘指挥船游览库区并进行几天采访活动。行前的晚上,我和妻子去看电影《巴山夜雨》。影片中有一段主人公乘轮船穿过三峡去宜昌的场景,我对妻子说:“明天我到重庆以后,就要乘轮船从这条水路到湖北宜昌,葛洲坝就在那里。”
      “唉,”妻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下好了!我在梦里头好顺着这条水路来看你了。”
      嗬!她这话多么富有诗意!可我妻子是个文盲,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起,更不懂得什么叫诗。
      她是在我落难的时候和我结婚的。那时我们这支直属省公安厅的劳动教养筑路支队正在珙县修铁路,我们这个大队负责轿顶山10公里大隧道的南段工程施工。这段线路长,地质结构复杂,并时有瓦斯冒出,我和两个难友,负责近5公里线段整个工程大队七个工程队全部电器设备的设计、安装、运行、维护工作。
      在这方面,劳教队的管理干部对我非常看重;但另一方面,我又坚决拒绝去当告密者,这可是解除劳教摘掉右派帽子的决定性因素,因此,那些管理干部又十分怨恨我。按照劳改劳教部门的规举,凡是我这种技术过硬、又是“花岗岩脑袋”,没有直系亲属的人,哪怕是在解教摘帽之后,也应当“留队就业”,关你一辈子。
      1968年,文化大革命中造反派们争权夺利激烈,一时无暇顾及我们这些“死老虎”,劳教队管理干部中有好心人,给我出主意,叫我请个假回自贡随便找个女人结个婚,我姐姐也多次哭着求我:“你十三岁就去参加革命走南闯北,老了骨头总该埋在家乡吧?”无奈,经人介绍,我有了这个小我十四岁、矮小瘦弱面有菜色的农村文盲小妻子。结婚以后,每年她只能到我工地住上几天。
      工地上有几间极为简陋的家属房,她来了我还得照常上班,晚上听集体训话两个小时。她不会看书,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过得十分枯寂。晚上我回到家属房,我们之间无“恋爱”可“谈”,她便缠着我给她讲故事。我那时候抽一种极亷价的飞马牌纸烟,就着烟盒上那个长翅膀的马的图像,随口就给她乱编起来,以后又是什么龙呀、虎呀、猪呀狗呀胡诌一通,她听得津津有味眼放光芒,俨然一个幼儿园的小女孩。
      大女儿出生一岁多,她抱着孩子来工地探亲,比以前又瘦弱许多。农村贪困,没有副食品供应,奶水少而且稀淡,孩子多靠包谷羹羹喂养。这次来探亲,姐姐给了她一斤粮票,去换回一斤肥儿粉。有天中午我下班回家属房,看到她神色惊恐,问她出了什么事情?她呐呐地说是隔壁家属房,有个娃儿没奶吃哭得造孽,她把女儿吃的肥儿粉一半送给人家了。
      说完这话,她扭身缩肩、用双手护着头,准备挨我一顿狠揍:自家女儿没吃的,你还拿去送别人?这对农村的男人们来说,揍你一顿是当然的反应。
      这情景,叫我心酸、心疼。我一把抱住她,连连亲她,“幺妹,你心肠真好!我真爱你!”
      看上去,这与诗无关;但,真无关么?
      1984年,我们右派劳教中队被押往永川西山劳改茶场继续改造。不需要电工,我终于在年底获准“清放”回我妻子所在的自贡市胜利公社光明二队。以后,二女儿三女儿相继出生。妻从小就教育她们,一根草一朵花都不准糟蹋,它们都是活鲜鲜的生命,有思想有感觉有感情的生命,只是说不出话来。
      看上去,这与诗无关;但,真的无关么?
      贫贱夫妻百事哀。但我和她却活得充实。我在后来写的一首《献给妻子的情歌之二》中,描述过当年的情景:“我是含冤的罪人,你是贫穷的村女 /我噙着历史的苦涩,你披着田野的清香/命运,盲目而专横地把我们捏在一起 /仅仅为了有一个家,一个古老而卑微的愿望 //让人们讥笑吧,这“没有爱情的婚姻”/相依为命,流尽汗水为了谋生的口粮/ 泥泞的山路,不是月下花前的幽径 /饥寒紧迫,哪来海誓山盟的时光/ 只是,冬夜的破棉絮里我用胸膛为你煨着双脚 /烈日黄土坡上,你用身躯为我遮一片荫凉 /辗转于困顿之中,我们的年华迅速消逝 /回头一望,它却亮彻了爱的辉煌 ”。
      当年,我万念俱灰。多年以后我才发现,正是她以这种博大的爱,培育了我后来写出的诗。全身心地投入热爱一切生命,这才是诗的起点!
      风风雨雨,一晃就过了几十年。
      今年12月8日,是我们结婚47周年。那天晚上临睡前我和她靠在床头玩手机,突然想起了是这个日子。我随即收到了她一条短信:“加建,你太忙了,留点时间给自己呵,你要保重身体!”
      这可能是世上距离最近的电子通讯。
      2011年我带她到中缅边境旅游,她给几个女儿女婿都买了玉貔貅。后来我在网上给她买了个白玉小的,我买了个黑玉大的。前天晚上半夜她突然对我说,“你听:嘟、嘟。我的小貔貅在叫我了。我把它放在电脑桌上那个红匣盒子里,它出不了气,在叫我呢!”她立即下床把小貔貅取出来放到桌上,再听了听,对我说:“哈,它不叫了。”
      我一时也进入了迷幻状态,真地感受到那活鲜鲜的小小生命,感觉到这十二月份的天气,它一个人躺在桌面上,有些孤寂、有些冷。
      早晨起来,我找了个纸盒做了一个精致的小房子,里面用手巾做了一个松软的床垫,临睡的时候,我把她的小貔貅和我的大貔貅相抱着,让他们两个睡在床垫上。
      我对妻说:“你听,他们两个在说悄悄话呢!”
      万物有灵论是个哲学话题;但它真的与诗无关吗?
      诗人,是一种生存状态,它和写不写诗没有多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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