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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晓波小说小辑]吴晓波婚史

    时间:2019-05-12 03:25:17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雅意学习网手机站

      上班记  在南望山住了一年,身上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决定下山找个工作。我以前做过结构设计,一个电气公司让我过去面试,应聘职位是电气结构工程师。虽然我对电气知识一窍不通,但扯上结构,应该是对口的工作。面试很顺利,因为之前的工程师辞职了,急需招一个人替补上去。
      第二天就去上班了,研发部经理把以前的一些图纸交给我,让我熟悉一下电柜的结构和内部电气元件布置。所谓电气结构就是设计一个电柜,标准高宽深为2200*800*800,大致能放进去一个人。当然我说的不是放人,里面是放变压器、刀闸、传感器、加热器(或者散热器)、风扇、照明灯等各种电气元件,而我的工作就是把这些元器件布置好、定位、接线,组成一个完整的系统,通电,正常运转,产生高压电流,然后给发电站供电。
      经理安排我坐在一个男同事对面,姓周,我喊他周工,问他这边是做什么的,他笑着说打杂的。后来部门正式介绍时,我才知道他是清华大学毕业的,做灭磁系统研发。当然,灭磁和打杂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分别,我他妈知道灭磁是干什么的。
      周工天天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从周一来就一直在打盹,让人怀疑他晚上都干吗去了。在这个公司呆了一个星期,我才发现,原来那些同事每天晚上都在加班,不知道工作到几点,公司还特意安排了一个休息的房间,有床铺,有空调,晚上能住人。本来每天五点半就下班了,后来我也象征性地多呆半个钟头才回去。不过随着工作量的增多,也只能7、8点下班,有时候就睡在休息间不回去。
      当然我还发现更多的秘密,那些同事看人的眼神都不对,神神秘秘的,嘴角有一种不易发现的怪笑,搞得我都怀疑这是不是在精神病院,还是工作压力下的神经衰弱。不过你也就能理解我之前辞职住在南望山的原因了,工作就是这样,不使人麻木也会使人厌倦。
      因为电气领域我是初次涉入,需要加倍地学习和掌握,所以经常去生产车间研究各种电柜的结构设计和电路走线。一天晚上我和一个留守的师傅交流系统原理时,他向我展示了一个神奇的功能,他自己走进电柜,让我把门关上,十秒钟再打开。当我再次打开电柜,里面的人不见了,这既让我兴奋又恐惧,因为那个师傅一个晚上就再也没有出现,我找遍了公司的每个角落。
      第二天早上我才看到他,可是他对我面无表情,像是不认识似的。我试探性的提起昨晚的事,他也当作不知道。这让我更加迷惑了,我甚至自己也走进电柜,关上门,可是那晚神奇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因为我不是电气工程师,我不知道灭磁是干什么用的。
      我仔细研究电柜的结构和布置,发现里面确实有一些蹊跷,比如它留下了一个人体积空间,而一些线圈就象电影里的时空机。我甚至怀疑电柜里的风扇、加热器、散热器的功能,疑问一个接着一个,我感觉自己有点神经衰弱了,这难道真是在研究一种传说中的机器?
      还没有等我弄清事实真相,公司又发生了一件令我恐惧的事:周工不见了,而所有的人对此视若无睹,好像根本没有这个人。我不知道该去找谁解答我的疑惑,公司的每个人都象是幽灵,武汉的酷热也不能打消我阵阵寒颤。
      我觉得应该从我的前任,也就之前辞职的结构设计师出发,寻找蛛丝马迹,我怀疑他(或她)不是辞职了,也是“消失”了。我仔细研究了他留给我的图纸,终于有了重大发现,很显然他在一个隐藏的模块里给我留下了暗示。
      这是一个神秘的公司,或许将成为一个伟大的公司,但我还是决定明天辞职。第二天,当我进入华工科技园,向汤逊湖旁边的公司楼走去,突然发现,眼前视野开阔,根本没有所谓的电气公司,只有一片宁静的湖面,几只野鸭子在安详地游弋。
      将军山
      端午节前回到家,闲着没事就坐在阳台上看书。下了几天雨,天气凉爽,时有清风徐来。思考之余坐在窗前远眺,对面的将军山在烟雨中朦朦胧胧,时而露出山头,时而露出腰身,有时藏匿不现,像是一位优雅的远方姑娘,不禁让人想起《诗经·汉广》里的一句,“汉有游女,不可求思”。虽说“一苇杭之”,将军山我却只去过一次,依稀记得山上有座庙,三两僧人,安静肃穆,庙的周围却有许多墓碑,是另一种阴森却透露着祥和的气氛,至于其他,我倒记不得什么了。
      端午节这天,吃完午饭,和父亲坐在阳台上聊天,谈起屈原,粽子,其中有一说屈原是被人绑着扔进江里的。对于粽子的这个象征意义,我是第一次听闻,不禁唏嘘不已。此时将军山在雨雾中时隐时现,我突然有个疑问,就问父亲:“将军山为什么叫将军山啊?我只知道红安县是将军县。”
      “其实红安县以前不叫红安,董必武、李先念出生的时候还叫黄安,1952年才改名的。”父亲吸了一口烟,靠在墙上,吐出烟,又说,“将军山以前也不叫将军山,是后来改的。”父亲讲到这里却停住了,我看着他,欲言又止,好像还有什么我没听说过的秘闻。我说:“这个破山不会也出了几个将军吧?”
      “不是,以前叫土匪山。”土匪变成将军也是可以理解的,再说江对面就是老革命根据地江西。可父亲似乎有点按捺不住了,好像故事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60年代的时候山上死了一个将军……”(后面就是父亲讲给我听的故事,为了不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在这里特隐去死去的将军的名字,只称他为将军。)
      “将军是我们武穴的,武穴那时候还叫广济,也就是“广施佛法,普济众生”的意思。不过将军解放后就功成身退了,住在西菜园里准备安享晚年,平时种种菜、钓钓鱼,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西菜园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里曾经出过一个将军,我只晓得居正是广济人,不过他是国民党大员,后来还跟反动派去了台湾,是蒋介石的走狗。
      “66年串联,红卫兵去过他家,说他在土地革命时期错杀了一些同志,有特务间谍的嫌疑。”我父亲是红卫兵,串联的时候去过很多地方,也到了北京,见到了毛主席和林副主席。至于批斗这位将军,我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参加,不过我们也不能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待那时候的热情了。
      “到了文化大革命高潮的时候,将军被拉到了土匪山上枪决了,尸体就扔在山上寺庙后面的树林里。而更为恐怖的狂热还没有结束,当时几个姓氏帮派为了比赛谁抓的特务间谍多,级别高,居然把退伍回家的军人都审讯了一遍,据说每个帮派都抓到了师长旅长团长营长连长排长班长级别的间谍,当然大多是被强制安上了头衔,处置的方式就是拉到长江对面的土匪山上枪决。”   我以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而父亲并没有停顿的意思,他接着说:“其实叫土匪山还是将军山并不重要,我后面讲得故事你一定要记住,以后讲给你的孩子听,把人性和血的教训代代相传。”
      “你知道,我当过红卫兵,我们家世代贫农,属于红五类。可后来审查出你二爷爷当过一阵子国民党士兵,于是连累到我们全家,他们说我是红卫兵中的奸细间谍特务。我那时才18岁,被关进了牛棚,每天都要接受批斗,挨打挨饿,整个人都不成人形了,快要被折磨死掉,你奶奶就是那时候受不了打击过世的。”
      这段往事我从来没有听起父亲讲过,小时候知道他当过红卫兵还挺骄傲的,说起来小朋友都对我毕恭毕敬,我也一直以为他是一个破四旧、砸烂牛鬼蛇神的急先锋,没想到他也有倒过来被整治的报应。
      “后来你爷爷实在看不下去,为了划清界限,表明清白,一天晚上,他绑着你二爷爷,撑了一条木筏渡过江去,在土匪山上用打猎的统枪把你二爷爷就地处决了。”父亲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平和,眼神平静如一弯深邃的潭水,远远望着对面的将军山。“这件事还是我从牛棚里出来才听说的,我从那以后就没有再和你爷爷说过话了。我知道即使你爷爷不亲手杀了弟弟,造反派也不会留他活命。”
      诗曰:“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此之谓也。
      本命记
      2011年初,我从深圳落魄归来,湖北很冷,于是直接回了何桥村。之前和老娘吵了一架,被骂没有出息。而我只是辞掉了工作,又不是被辞退。回到家,她去了外婆家,暂时不想看到我。外婆八十多了,身体健朗得很,我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还老爱骂我娘,骂她没出息。
      幸好有父亲陪我,一个风雪之夜,他从大队里打了一壶谷酒,用炉子煮了一锅鱼杂碎,我们就在雾气腾腾中边喝边聊。父亲这些年并不能喝酒,早些年喝得厉害,后来高血压、胆固醇各种病一起来,差不多就戒了。我记得小时候,他一喝多就发酒疯,追着人打,最后都是老娘指挥着我们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上床,还在床头放一个瓷盆,以防他吐得到处都是。
      父亲平时话少,喝了酒话匣子就打开了,即使是在一个拘谨的儿子面前。可他讲的七分有吹牛的成分,只能当故事来听,有的事我听了不下一百遍,比如他爷爷奶奶也就是我太爷爷太奶奶葬在一起,雪天的时候,两个人坟墓的中间却不落雪。这事我没证实,坟墓在村子的另一头山上,只有爷爷一个人守在山下的小屋子里。
      又比如文化大革命的事,他沾酒必谈,多少有些炫耀的成分。1966年,父亲刚好十五岁,读高中,可那时候学校不大上课,整天挖水库修渠道,开山种菜,年轻人都耐不住寂寞,于是闹革命。父亲和同学某天半夜从学校里逃出来,半路拦下一辆车,去了县城。我问父亲,人家凭啥免费载你,父亲颇为得意地说,他们带了红袖章,而我觉得这和抢劫没什么区别。父亲又说坐火车也不要钱,他们坐了三天三夜,终于到了北京。我说火车慢也不用三天三夜啊,咱这又不是海南岛,父亲瞥了我一眼,“海南岛还要坐船,不像现在,火车头几个小时就到了。”他总爱把子弹头说成火车头。可是故事讲到这就结束了,每次父亲欲说还休,然后就要上床睡觉了,我就在床头放一个瓷盆。
      那十年间的事他一样也没跟我们讲,以至于我怀疑他是否去过北京。只是小时候,他和同事们用公款去了一趟,旅游回来带了许多难吃的果脯。我在家里的旧相册中看到过一张父亲年轻时候的照片,标志性的板寸头,穿着绿军装,挺直英俊,腰间挎着把手枪。那些旧照片本来都是日期年份的,可这张却没有,而且照片里的人看着也比父亲要高,我问他,怎么没带红袖章,父亲支支吾吾,又说我不懂。我说那枪也是假的吧,父亲就追着我要打。
      谷酒喝了大半壶,却并不容易醉,我一直认为外面的酒都不如何桥村自酿的:用一个大瓮密封着,摆在大队杂货店的门旁,买酒的时候店主拿着杆秤舀给你,还有什么比这更富有诗情画意,更何况是这么一个风雪之夜。父亲满面红光,刚讲完他坐火车去了北京,我说扶他去休息,他却突然说要给我讲一个秘密。我顿时好奇,觉得他可能要讲去北京以后的事了,于是给自己倒了一盅酒,镇定下来,开始听他回忆。
      1966年11月10日,父亲和同学在天安门广场受到毛主席和林副主席的接见,父亲说他和林彪握了手,但我怀疑其真实性,林彪是黄冈的,算是我们老乡,我小时候就听父亲说,可这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林彪后来叛变了,摔死在蒙古,也没做成主席。父亲讲到他在北京干过破四旧搞批斗,也没有什么新鲜内容,都是野史上能了解到的,年轻人的狂热根本就是青春期的躁动。父亲在北京呆了两个月,见过“大世面”,以为能干些大事,于是就回老家,准备改造农村。又是坐火车不要钱,半路拦汽车,回来也不知道搞点新意。
      我以为后面就是红卫兵造反有理的故事,父亲却开始嗓音沉重起来了:他和同学在村口分手后,往村子的另一头山下走,那时候爷爷一家还都住在山脚下。父亲一路构想着夺权后怎么批斗他的数学老师张怀才:吊起来,用教学板尺拍他脸,用圆规戳他屁股,一边手舞足蹈,像是马上就当上大队长似的。走到山间的小路上,天已经黑了。山里有好多深水坑,是当时为了防止苏联侵犯挖的,预备储藏粮食,后来不用了,就进了水。这时父亲表情沮丧,他说他掉进水坑里了。那些水坑,水冰凉刺骨,小时候我们经常往里面撒尿,当时我就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父亲瞪了我一眼,举手要打我,但还是放下了,我都快二十五岁了。
      于是我们对饮了一盅,父亲夹了两口菜,放下筷子,足足看了我十秒钟,说他有一个秘密藏了三十多年,今天趁我老娘不在,要讲给我听,以免他死后无人知晓,而且这确实是一个令他迷惑不解的事情。“今年2011年,我应该是60岁,花甲之年了,”父亲这时停顿了几秒,“可其实我只有50岁。”我心头一震,以为他喝糊涂了,信口开河。我说:“过年就是兔年,你本命年,你60了,三月初四,我和姐姐给你过生日。”父亲摆摆手,让我别插嘴,听他讲。
      “当时我掉进水坑,鼻子里进了很多水,可是脑子却是清醒的,眼睛也能看见东西,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这种体验我也有过,小时候一次老娘在井边洗衣服,我爬到她背上想骑着,一不小心翻到井里去了,那时的体验就和父亲讲的一样,好像水在人体内流通,却并不影响呼吸,老娘把我从水里拎起来,我还说没事,怪她不让我在水里多呆一会。   “掉到坑里,沉到底,等我站稳,眼前却敞亮起来。只见远处,张怀才拿着板尺和圆规朝我走来,我一想,我还没有当上大队长,他肯定是因为我这两个月没上学劳动来抓我,正准备撒腿就跑。张怀才却喊道,‘大队长’,我一紧张,以为队长也来了,要捆我游村示众,现在不跑更待何时,可没想到张怀才也跟着我跑,‘大队长,大队长’喊过不停,吓得我两腿直哆嗦,跑到村口大樟树下,绕圈转。”那棵樟树有三百多年历史,几个人合抱粗,树枝上都能睡觉,是村子的一个标志,一些大字报就张贴在树干上,来来去去的人都能看到。
      我问父亲是不是从山上摔下来,摔晕了,做的梦,或者是第二天醒来才发生的事。父亲说:“这都不重要,我和张怀才在树下跑了几圈,并没有看到大队长,心里也减了几分担心,毕竟他也抓不到我,于是我喊停,问他瞎嚷嚷喊大队长干什么,他也站住,气喘吁吁,说‘大队长,我喊你呀,你干吗跑啊?’我当时很奇怪,我怎么当上大队长了,看看袖子,发现红袖章还在,这时村里好多人都围过来了,也叫我大队长,心里似乎明白点什么,是不是我去北京闯大事,他们知道我要回来,就选我当大队长了。
      这时张怀才又说:‘大队长,我要向你作自我批评和接受批评。’村民也在边上喊道‘批斗张怀才!批斗张怀才!’于是我就理直气壮地把张怀才捆起来,吊在大樟树上,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板尺拍他的脸,用圆规戳他的屁股,村民们兴奋得都疯狂了,他们把我抬起来,往天上抛。后来不晓得是哪个鬼儿的,一把没接着,把我摔倒地上,当时也太兴奋了,直接晕了过去。”
      我开始半疑半信,问父亲,你真当过队长啊?父亲抿了一口酒,说,“我确实当过队长,不过是副的,但那也是1976年以后的事。”这我也听老娘说起过,那时外公是队长,本来想提拔父亲接班,可是父亲不争气,管不了生产,只好让他带后勤,其实也就是炒菜煮饭,所以父亲一直有这么个好手艺。“后来我醒来,发现自己趴在水坑边上,半个身子还在水下,赶紧地爬了起来,想到自己可能是在做梦,忐忑不安地往家里走。”
      “你爷爷见我一身湿漉漉的回来,给我换了件衣服,问我这些年都去哪了,干什么去了,我更迷惑不解了,我说我才出去两个月啊,你爷爷摸摸我的脑袋,也没发烧,对我说:‘你不是66年11月份出去的吗,现在1976年了!’他似乎生气我这么多年没有回家,特别强调了‘1976’,当时我惊恐不已,赶紧找了本黄历,上面分分明明写着1976年11月10日。”
      我听得有点云里雾里了,张口结舌,这不就是烂柯的故事吗?
      “后来我才知道毛主席已经逝世了,林彪也叛变出逃,摔死在蒙古国了。那以后几个月,我一直呆在家里闭门不出,细细了解世界发生的巨大变化,我不敢和你爷爷说我的遭遇,我发现他就这么老了十岁,头发也白了许多。”其实,中年白发是我家父祖辈的传统,我父亲40多岁头发也白了,如果像他讲的,也就是30多岁。父亲因为在北京呆过十年,回来后被提拔当了副队长,还和队长的女儿结婚了。我娘生于1952年,虽然比我父亲小一岁,事实上却要比他大九岁。我娘现在已是一个老妇人,可我父亲只是头发白了,身体面相却要精神得多。这一点,我一直觉得奇怪。
      我们又碰了下杯子,父亲让我扶他上床睡觉,关灯后,他在黑暗里对我说,“你要在我墓碑上刻下此事。”我让他放心,随手关上门,一个人回到火锅旁,把剩下的酒喝完,决定去爷爷那边看看,村子的另一头山脚下,沿着父亲四十五年前走过的路。路过太爷爷和太奶奶的坟墓时,我特意看了下,两个坟墓中间确实没有落雪,于是我相信世间真的有奇异之事发生。快到爷爷的屋子,我再次看到三三两两的水坑,稀稀疏疏的雪沫在飘洒、融化,父亲难道真的从这里穿越过时空之门?我问自己,水中的倒影也仿佛在召唤我,于是我闭上眼睛,往水坑里跳去……
      爷爷说,2011年了,听说2012年地球要毁灭。
      搬家记
      西绪福斯早上起来,太阳已经晒到了屁股,他的妻子煮好了稀饭,放在电饭煲里,还热着。他就着咸菜,吃了两大碗才吃饱,碗也不洗,放了三个馒头在包里,下山去找石头。那块圆石每天晚上都要滚到山下去,西绪福斯早上起来就要去山下找,然后推上来,这是他的工作,有一个老板付他工资,每天一百块钱。西绪福斯辞职以后,就一直干着这个活儿,他觉得还不错,至少可以养家糊口,打发时间,也不算虚度人生。
      他的妻子正在晾衣服,看到西绪福斯要下山,就把他叫住,让他别忘了摘几片枫叶,好做书签和装饰,之前西绪福斯就忘了好几次,如果再过些日子,枫叶掉了就得等明年了。他拿出一个馒头,咬了一口,说这样就不会忘记,然后喊他的狗跟他一块走。那条狗屁颠屁颠的,其实很不情愿,它觉得一个人推石头就十分无趣,再让它看一个人推那更是无聊透顶。它跟着西绪福斯走到半山腰,突然听到草丛里有动静,不知道是野兔还是野鸡,就“嗖”一声的跑开了,西绪福斯也不去追,那只狗笨得出奇,从来没见到它抓到过什么动物,连发春的时候都被别的狗抓破头皮,真是丢死人。
      今天天气还不错,西绪福斯估计把石头推上去也花不了四个钟头,所以他也不急着赶路,山上有很多野板栗,他找了根树枝敲落一地,不过毛毛刺有点扎人,他就用脚在地上踩,然后捡起来拨开吃,味道也不错,吃了几个,他往包里也装了一些,带回去给妻子,她可以用油炒,用糖煮,如果他的狗抓到一只野鸡,晚上就可以吃板栗烧鸡,那可真是美味之极,想想都要流口水。
      可是西绪福斯的妻子这几年一直吃素,他也好久没有尝到肉味,天天粗茶淡饭,嘴里快要淡出鸟来了。他不知道妻子为什么突然信起佛来了,那还是在他接到这份工作之前,当时他是一个律师,靠嘴吃饭,接过很多内定的案子,后来连他自己都厌倦了,就听从了妻子的建议,干起了推石头的行当。妻子说因果自有报应,可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犯有什么罪,也不觉得在遭受报应,而且他从来不相信报应这一说,比如地震和海啸。
      他发现这个工作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动脑子,甚至注意力也不需要多少,他可以边推石头边唱歌,边推石头边思考形而上学,当然,你不能唯心,因为石头还是要推的,你不推它就要往下滚。至于石头为什么会在晚上滚下去,西绪福斯才懒得管呢,至少他不用自己把它推下去,那样才够残忍哪。再说如果石头不滚下去,他就不用推石头,不推石头他就没有工资,没有工资,他和妻子就要挨饿,推石头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至少还能强身健体。   到了山脚下,西绪福斯看到一个农妇在菜园里浇粪,一股屎溺的味道飘进他的鼻子,可他并不觉得有多臭,山间的空气好得不得了,菜园里的青菜白菜长得都很旺盛,他甚至能闻到葱的香气,沁入心脾,他觉得这种田园生活,真是令人陶醉,他想他的下半辈子可能都不会离开这里了。他问农妇有没有看到他的石头,农妇却不回答,“可能耳朵聋了,”西绪福斯心里想,“也有可能是个哑巴,管她呢。”
      找到石头时刚过12点,西绪福斯坐下来,靠着石头,拿出馒头,有一个馒头已经咬了一口,他想起来要给妻子摘枫叶,刚好石头边上就有几棵枫树,不过好多树叶都被虫子咬了,而且叶子上还布满了灰尘,应该是石头滚下来激起的尘土。西绪福斯觉得这块石头似乎有灵性,好像明白他要干什么,而且它滚下山从来不会撞到树木和墓碑,也不会滚到农妇的菜地里,更没有听说过撞死过路的人,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石头。
      西绪福斯吃完了三个馒头,看到村长宙斯和会计拿着电锯和电钻往山上走,就和他们打了声招呼,问他们要干什么。会计说去看看大樟树是不是空心的,最近村里卖了很多山头,卖山之前都会把山上的树挖掉,可是那棵樟树是西绪福斯家祖辈种下去的,所以他不同意他们挖,西绪福斯说:“那棵树还是实心的,你们要是挖了,我肯定会告到林业局去。”
      “你告也没用,你有什么证据说那棵树是你们家的吗?”会计尖酸刻薄地说,“宙斯家的家谱有记载,那棵树是他们的!”
      西绪福斯确实没有证据证明大樟树是他们家祖辈种的,自从他大哥搬去了上海,家谱就再也没有续过,也不知道被扔哪里了,去年宙斯家聚在祠堂里续家谱,肯定是他们加了内容,把大樟树说成是他们家族的。西绪福斯生气也没用,他不是长子,不能掌管家谱,否则他会把整个山头都说成是他家的,当然他还是决定去林业局告状,只要公家给钉上牌子,谁也不能动那棵樟树了。不过一时半会,他们还不敢挖树,西绪福斯说:“小心石头不长眼。”
      西绪福斯推着石头往山上走,快到山顶时,他的狗又窜出来,嘴里叼着一个东西,走近一看,是只野鸡,西绪福斯喜出望外,暂时忘了如何报复村长宙斯,拍拍狗的脑袋,把野鸡装进背包,推着石头哼着黄梅戏,“到底人间欢乐多,我问天上弯弯月……”
      西绪福斯把石头推到屋子后面,突然发现他家的木屋好像要倒了,妻子正蹲在门口哭,原来木屋的柱子被人用电锯锯断了,屋顶还被钻了好几个孔,透过孔,能看见天空的星星,月亮洒下了几缕乳白色的光。他知道肯定是村长和会计来过,一会儿说树不是他家的,现在又说山头也不是他家的,这群狗杂种,西绪福斯再也忍不住了,气冲冲地跑到石头旁,辨认着村长家的方向,使劲一推,那石头骨碌碌地似一头脱缰的野马直奔下山。
      变形记
      3月8号上午,我在公司上班,正盯着电脑整理一些数据,突然来了一条短信,打开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写道:“节日快乐。”
      我猜想可能是哪个朋友的恶作剧,就回了一条:“哪位?”
      一会儿,对方回过来:“哈哈老熟呗王军啊”
      我想了想,印象中没有这个人,肯定是对方搞错了,答道:“不认识。”
      “不是吧你是李萍么”
      ?“搞错了。”最近总有人把我当成李萍,打来电话,还问我是不是李萍的男朋友,每次我总要解释半天,恼火不已。这张卡是我在一个不正规的小店里办的,没有用身份证,可能是前一位机主的号码。
      对方后来没有回,我继续看电脑,整理数据。大约十点半的时候,终于把数据整理完毕,起身上厕所。洗手间在办公室边上,办公室里就我和刘洋、张洁三个人。我进了洗手间,关上门,解开裤子,正准备痛快地释放时,一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下面那玩意不见了,我低头一看,大叫一声,声音尖利刺耳,差点晕厥过去。
      “怎么了?”是刘洋的声音,他在办公室里问我。
      我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提着裤子,转过身来,往镜子里看,镜子里的人使我更为惊愕,一张女人的脸,长发、圆脸,张着嘴,被自己吓傻了。再低头看我的胸前,肥嘟嘟的把毛线撑得挺了起来。这时,我已经忘了我是来上厕所的,赶紧系好裤子,跑出洗手间。
      刘洋、张洁都看着我,脸上却没有一点惊诧,都问我怎么了。我也奇怪,难道他们没有发现我变成了女的吗?好像我本来就是女的似的,这让我倍感疑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到电脑前,毫无心思,心里想,难道是长时间的电脑辐射导致变异,可我怎么一直没有发现呢?我问张洁:“有没有觉得今天有什么变化?”
      张洁想了想,说:“没什么变化啊,就今天是妇女节。”
      我试着提醒她,让她看着我,她却牛头不对马嘴,兴奋地说:“我知道了,妇女节国家规定放妇女半天假。”说着,她就转过头问刘洋:“刘总,是不是该给我和李萍放半天假啊?”
      刘洋看着我们,笑了笑,说:“好,今天下午你们可以不用上班了,出去逛街吧。”
      张洁高兴地鼓起掌,直夸刘洋英明,还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去,我倒想利用这半天时间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张洁却拉着我说:“你上回不是说去女人街买内衣吗?反正他们男人都要上班,你又没事,陪我逛逛嘛。”
      我不想和她多做纠缠,只好同意了,其实我也在想,如果我真的是或者变成了女人,我应该知道一些做女人的习惯,虽然我想的是明早起来又变回了男人。
      这时有人敲门,是一个伙计抱着一束花,我以为是送给张洁的,觉得妇女节送花太可笑了。可是那伙计开口却说:“李萍小姐在吗?”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左右看了看,刘洋指着我,说我就是。我茫然地问:“送给我的?是谁送的?”
      “是一位王先生,你先签收吧。”伙计说。
      我看了看标签,是王军送来的,马上想起刚才的短信,心里想着“我是李萍,我是李萍”,然后歪歪扭扭地签下了我的名字“李萍”。
      张洁在一边羡慕地笑着,说:“真幸福,什么时候谁给我送花啊。”
      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幸福,没好气地说:“给你吧,我才不要呢。”说着就把花推给张洁,张洁也不推辞,笑呵呵地说:“那我拿走了啊,放家里插着也不错嘛。”   中午在公司吃完饭,张洁就拉着我出去逛街,走在女人街上,我问张洁:“你知道王军是干什么的吗?”
      “你糊涂了啊,他可是我们的大客户,钻石王老五啊。”张洁说,“看来他对你有意思啊。”
      她又说:“把你男朋友甩了算了,天天在家写东西能有出息吗。”
      我还有个男朋友?我差点说出口来,我倒是记得有个女朋友,天天在家写稿子,已经出版了一本小说。我顿时怀疑是不是我们两个人颠倒过来了,可是她并不叫李萍啊,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弄个明白。
      可是张洁还是没完没了地拉着我,逛了这家逛那家,看了半天又不买,让我十分不耐烦,她看着我说:“你今天怎么了,平时不都是你要出来的吗?”
      我只好说身体有点不舒服,她又问我,是不是来那个了,我说:“什么那个?”
      “例假啊,你上次什么时候来的?”张洁问。
      我一想,完了,做女人怎么这么麻烦啊,只好换乱编造:“10号吧。”
      “那你买了卫生巾没?”张洁说,“我们一块去吧。”说着就拉我去超市。
      看着货架上花花绿绿的卫生巾品牌,我不知道该选哪一种,张洁问我以前用什么牌子的,我记得女朋友好像用过护舒宝,就说“护舒宝”,然后张洁把我带到护舒宝货架前,为了不引起她的疑心,我拿起一包就放在篮子里,张洁在我边上,问我怎么不买多一点,又从货架上拿出一包放了进去。
      买好了卫生巾,张洁又说去看看胸罩,我只好跟着她去,有一件水袋按摩的款式,她非要让我试试,怂恿我买,说:“你看你,都下垂了,也不知道保养。”
      在试衣间里,我一看,胸部还真有点下垂,那件胸罩穿起来也挺舒服的,就买了一件,心里想,回去送给女朋友。
      一直逛到四点多,担心路上堵车,于是就和张洁分手,各回各家。
      提着一包东西,我照着自己记得的路线往家里走,心里还真担心,自己会不会不是住在那里。世界倒是一点都没有变,山没变,湖没变,路也没变,我一直来到我租住的屋子门前,正掏着钥匙,门开了,应该是屋里的人听到我的脚步声,开门的是一个男人,不出我所料,正是“我自己”。
      “我”说:“回来了,吃饭吧。”
      我放下手中的东西,问他:“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快完工了,修饰一下就给可以交给编辑了。”“我”说。
      “好啊,庆祝一下,喝点酒。”我说着,把橱柜里的红酒拿出来,一人倒了一杯。
      “我”端着杯子,对我说:“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陪伴在我身边,感谢你。”说完一干而尽,我也替他高兴,喝了半杯。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突然想体验一下女人的滋味,也可能是喝了红酒的缘故。我把手伸到“我”的衣服里面,抚摸他,一直到下面,那玩意还在,这让我有点难过,又有点兴奋,想和他做。
      “我”却按住了我的手,说:“你还是处女,等我们结婚了,那样才完美。”
      我有点诧异自己还是处女,突然想起来这是我经常对她说的,心里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幸福,抱着他,听着他的心跳,缓缓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现自己又变成了原来的形象。她躺在我身边,瞪大眼睛,显然已经醒了很久了。她还是那个漂亮女人,从任何方面来说都将是一个好妻子。我伸手去摸她的肩膀,她哆嗦了一下,然后说:“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爱你!”我说,无论安乐困苦,衰老病死,还是变成女人。
      责任编辑⊙育邦
      作者简介:
      桂晓波,男,1986年生,湖北武穴人,现居南京,在读研究生,工科。理性和感性复杂合体,喜欢逻辑、读书,奇思怪想,爱喝酒。写作小说与诗歌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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