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英杰夫妇讨薪风波:一场没有胜利的保卫战|温岭教师讨薪
时间：2019-04-17 03:23:42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6年前，孙英杰讨薪风波打开中国体育奖金分配不公的“潘多拉盒子”；2011年年底，她的丈夫汪成荣为捍卫自己获得的149.91万元的奖金，打响中国体坛“奖金保卫战”第一枪。中国体育奖金分配制度正面临着时代的拷问……
这对在体育界出了名的老实夫妻，缘何先后身陷奖金门风波？一时间，人们议论纷纷。
体坛老实夫妻变“刺头”
残奥教练打响奖金保卫战
2011年11月，中国残疾人长跑教练汪成荣下班回到家中，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他的妻子、前中国中长跑当家花旦孙英杰关心地问：“出了什么事，这么不开心？”汪成荣长叹一口气，气愤地说：“青海体工队要我上交奖金。”“什么？上交奖金，究竟怎么一回事？”孙英杰问道。
原来，2005年，汪成荣在青海省体育局的推荐下，被中国残奥管理中心聘为教练，带队全力备战2008年北京残奥会。在那届无与伦比的奥运会上，汪成荣带领两名运动员，取得3金1银的骄人成绩。2011年10月，中国残联将149.91万元奖金打入汪成荣的个人账户。青海体工大队获知后，要求他将奖金全部上交，重新进行分配。
听丈夫说完，孙英杰不由想起自己向教练王显德讨薪的事，心头一酸。她坚决地说：“你辛辛苦苦带领队员训练，取得好成绩，获得奖金理所当然。再说，此前也没有上交个人奖金的先例，这笔奖金我们不能交。”“嗯，中残联将奖金打到我个人卡上，就说明这笔奖金是属于我个人的。”在妻子的支持下，汪成荣拒绝青岛体工队的要求。
遭到汪成荣拒绝后，青海体工大队下发《关于对汪成荣同志停职的处理决定》：“中残联于2011年10月给予汪成荣同志高额成绩奖励，但该同志隐瞒情况，不执行大队的决定。汪成荣同志隐瞒组织、不服从管理的行为，在教职员工中造成不良影响。”随即，汪成荣被停职，停职期间停发工资及福利待遇。
得知丈夫被停职，孙英杰当时就急了，愤慨地说：“这算怎么回事啊？我们运动员和教练员参加比赛，就没听说拿了金牌回来还要被停职的。他们还讲不讲理啊？”一时间，汪成荣和孙英杰夫妇陷入苦闷和恐慌之中。没想到一笔合法奖金居然成为烫手山芋，如果上交这笔钱，他们心中实在不甘，可是如果不交，面临组织上的压力和处理，又让他们感觉在青海甚至在整个体育界的未来几近暗无天日。
奖金事件被媒体曝光后，汪成荣和当地体育主管部门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汪成荣说：“北京残奥会的149.91万奖金是中残联奖励我个人的。如果国家对奖金分配有明确规定，那么我一分不留，全额上交！”青海省体工大队则认为，由于中国体育的特色，决定了比赛奖金具有“重新分配”的性质。体工队队长杨海宁情急之下，说出带有侮辱色彩的言语：“你以为这是一个人的事？多少人为你服务呢？单位不派你出去，派个阿猫阿狗出去也一样的。”
汪成荣执教的两名弟子、在北京残奥会上夺冠的张振和祁顺力挺教练。张振说：“汪教练非常称职，我们拿到3金1银，他功不可没，贡献这么大，我还以为教练立了功，肯定有表彰升职什么的，没想到反而要分他的奖金，真是出人意料。”祁顺也愤愤不平：“青海有关方面做法欠妥，奖金既然是给教练的，他们有什么理由分这笔钱呢？无故停汪教练的工作，好像违反劳动法吧？”
媒体和网友几乎是一边倒地支持汪成荣夫妇。在舆论调查中，有82％的网友认为“这笔奖金应该归汪成荣个人所有”。不过，外界也有少数质疑的声音。有网友称：“当年孙英杰讨薪，现在她老公又不交奖金，这夫妻俩表面老实，实际上怎么感觉像一对‘刺头’呢？要知道，奖金分配不公的情况在体育界司空见惯，敢于公然叫板和反抗的没几人。他们不会是想钱想疯了吧？”
“老实人”变成“刺头”！面对这样的质疑，汪成荣只能苦笑。站在舆论风口浪尖的他，不禁想起7年前，妻子孙英杰与教练王德显的讨薪风波——
禁赛讨薪接踵而来
真爱在低谷悄悄绽放
时间回溯到 2003年10月，青藏高原明亮的阳光照耀在一辆从青海驶往北京的列车上。一个短发、穿着黑色运动衣的姑娘略显疲惫地靠窗坐着。列车上没人注意到她，除了汪成荣。他一眼就认出这个沉默的姑娘就是中国女子中长跑的当家花旦孙英杰。
孙英杰出生于沈阳市苏家屯一个农村家庭，是中国田径界的传奇，15岁跟随教练王德显练习长跑，并以优异的成绩入选国家马拉松队，享有“跑不倒”的美誉，曾在2002年亚运会上包揽5000米和10000米两枚金牌，2003年巴黎世锦赛上获得女子10000米第三名的好成绩。
2003年夏天，国家田径队为了完成雅典奥运会前的高原训练，将队员带到青海多巴拉练。孙英杰的高原反应很厉害，她凭着毅力，一直坚持到训练结束。返回北京时，疲惫的孙英杰一上火车就“瘫”了，躺在卧铺上一动不动。缓过劲来后，她坐在窗边呼吸新鲜空气，仍觉得头晕、恶心。
汪成荣是青海西宁人，从小进行中长跑训练，是青海队的主力队员。这次，他去北京治疗脚伤，没想到竟然在火车上遇到体坛明星孙英杰，兴奋不已，见孙英杰精神不太好，猜到她可能是高原反应。
汪成荣拿着一瓶橘子水来到她面前，轻轻递给孙英杰：“喝这个会好一点。”孙英杰摆摆手，示意不要打扰她。汪成荣打开瓶盖，将橘子水送到孙英杰面前。孙英杰不好再推辞，顺势接过来喝了一口。冰凉的橘子水下肚，她果真感觉舒服了一些。
孙英杰感激地说：“总觉得难受，什么都不想吃，没想到橘子水这么提神。”她一口气将橘子水喝了大半。一瓶橘子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们简单地聊了起来，并互留联系方式。
2005年10月16日，孙英杰在“十运会”上获得女子马拉松冠军；次日，又在女子万米比赛中获得亚军。她的惊人状态引起组委会的注意。组委会对她进行尿检抽查。结果让人惊讶：她10000米赛后兴奋剂尿检呈阳性。
事后经过调查，孙英杰确实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误喝含有“强力补”的猕猴桃果汁。中国田协和国际田联慎重考虑后，仍然按有关规定，于2006年1月12日作出处罚决定：孙英杰停赛两年并罚款1万元，教练王德显终身禁赛。对此，孙英杰欲哭无泪。 自从火车相遇后，汪成荣一直默默地关注着孙英杰的情况。得知孙英杰被停赛，他担心孙英杰承受不了如此重大的打击，再也按捺不住，赶到北京看她。
汪成荣敲开孙英杰宿舍的房间，惊讶地发现孙英杰的手腕上正淌着血。孙英杰赶紧遮掩。汪成荣仍清楚看到，一道血痕深深地印在她的手腕上，赶紧给她包扎：“你这是何苦？”
看着昔日硬朗坚强的长跑健将如今这么无助，汪成荣不由自主地搂住她。孙英杰再也压抑不住郁积的情绪，放声大哭。
在汪成荣的劝慰下，孙英杰渐渐平静下来。汪成荣说：“你买个手机吧，以后有什么事，我好联系你。”孙英杰摇摇头：“教练不让我带手机，我也没钱买手机。”汪成荣疑惑地看着孙英杰：“你得过两个亚运会冠军和其他大赛冠军，怎么说也是个‘百万富翁’吧？”孙英杰说：“我从来不过问奖金的事，一直是教练保管。这么多年来，我从未看到过自己的工资卡，各种奖金也没有发到我手中。”汪成荣叹了口气，孙英杰和教练之间的事他不想多问，但是他建议孙英杰应该有自己独立的生活，至少思想上应该独立。
2005年年底，孙英杰的父亲孙凤有身患重病，需要一大笔医药费。孙英杰回家看望父亲：“爸，我大约算了一下，这么多年来，我的奖金大约有四百余万元。应该够你治病了。”孙凤有大喜，亲自到山海关基地，同王德显商谈此事。但是，王德显说：“你女儿的钱我暂时保管，等她退役了，我再给她。”孙凤有问：“我女儿究竟能拿到多少钱？现在我病了，需要钱治病。”王德显回答得很干脆：“不清楚。”
孙凤有多次前来索要，王德显烦了，直接避而不见。与此同时，孙凤有无意间发现女儿身上伤痕累累，便问道：“是不是王教练打你？”孙英杰默而不语。“克扣奖金，体罚队员，我要告他。”孙凤有愤怒地说。
随即，孙英杰讨薪的事件被媒体曝光，引起全国上下的关注。王德显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他主动找到孙英杰说：“告诉你的家人，不要接受采访，你的所有奖金我都会给你。另外你得公开表态，你要钱我并没有不给你。”田管中心也介入此事。孙英杰最终拿到60万元现金和位于京郊的一套住房。
孙英杰讨薪风波掀开体育界奖金制度黑幕的冰山一角。随后，孙英杰的师姐艾冬梅、郭萍、臧云杰等人也一起以王德显“侵占财产”为由，正式向北京海淀区法院提起民事诉讼；之后，著名跳水教练于芬甚至把举报信寄到中纪委，检举国家跳水队领队周继红私吞奖金……
以我开始呼吁立法
体育夫妻再登舆论尖峰
讨薪风波后，孙英杰没有选择退役，又跟随王德显回到山海关体育基地训练。2006年年初，汪成荣退役后，成为中国残疾人中长跑队教练，带领队员到山海关集训。二人在训练场不期而遇。汪成荣看到孙英杰憔悴不堪，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最近怎么样？”汪成荣关心地问道。孙英杰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串一串地往下掉。汪成荣慌了神，赶紧鼓励孙英杰说：“你马上就要解禁了，风雨过后就是彩虹，一定要坚持下去。”孙英杰泣不成声。
在汪成荣的追问下，孙英杰把衣领拉开一点，露出身上隐约可见的伤痕。她哭着说：“自从我公开讨要奖金后，王德显经常找茬对我进行体罚，跑步姿势不对要挨打，饭吃得少也要被打。”
汪成荣震惊了，根本没想到孙英杰受了这么多的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孙英杰。沉默一会，他掏出一部手机送给孙英杰，让她以后有事就打电话联系。孙英杰犹豫一下，接受了这份礼物。
2006年7月的一天晚上，汪成荣突然接到孙英杰的电话。她泣不成声地说：“我背上被王教练打得皮开肉绽，衣服脱不下来，已经一周没洗澡了，训练时一出汗就痛……”原来，孙英杰有了手机后，经常地与汪成荣短信联系。这天，孙英杰正在回复汪成荣的短信，连教练王德显走到身边都未察觉。第二天训练时，王德显当着队友的面严厉地批评她不务正业、思想堕落，并对她进行体罚。
孙英杰的哭声让汪成荣心碎，他说出考虑许久的想法：“你到云南来吧，虽然我带的是残疾人运动员，但你也可以和我们一起训练。”与王教练毕竟相处了十几年，就这样离开，孙英杰还是有些不舍。见孙英杰没有回应，汪成荣也不再提此事，只说了许多安慰鼓励她的话。
王德显对孙英杰的态度并没有好转。8月初，孙英杰无法再忍受，趁王德显前往石家庄观摩全国田径锦标赛的机会，悄然离开，投奔汪成荣。
训练的间隙，汪成荣陪着孙英杰到附近的景点游玩，汪成荣牵着她的手轻轻说：“在训练之余，你也要学会享受运动的快乐。奥运夺金是你最大的理想，我会用全部的爱支持你，帮你实现这个目标。”孙英杰点点头，露出甜蜜的微笑。
两年禁赛期满，孙英杰复出参赛，但已难复往日之勇，成绩不佳，无缘奥运。
2008年9月9日，残奥会中长跑项目开赛。汪成荣麾下6名队员参加比赛，取得三枚金牌一枚银牌的骄人成绩。队员们登上领奖台的那一刻，汪成荣落泪了，自己终于弥补了孙英杰心中的遗憾，替她完成心愿。
2009年12月29日，在众人的祝福中，穿着一套洁白婚纱的孙英杰牵着汪成荣的手，踏上红地毯，走进婚姻的殿堂。之后，夫妇二人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在西宁过着宁静而平凡的生活。结婚一年后，汪成荣和孙英杰喜得贵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2011年10月，中国残联将149.91万元奖金打至汪成荣的个人账户。2011年年底，他们在西宁市中心买了一套新房。就在夫妇俩对新生活满怀憧憬时，青海体工队的一纸文书，将他们的希望击得粉碎……
在妻子陪同下，汪成荣多次来到青海体工队，同他们协商，希望能够妥善处理此事。然而，体工队方面毫不让步，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2012年4月12日，汪成荣、孙英杰夫妇带着准备好的材料，来到国家体育总局信访办，希望恢复汪成荣的工职，明确奖金归属。如果青海体工大队坚持要求上缴奖金，或者开除汪成荣，孙英杰夫妇决定起诉青海省体育局，通过法律的手段保护自己的正当权益。汪成荣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以我为戒，呼吁立法！”
一直关注此事的中国政法大学体育法学专家张笑世表示：“对于运动员和教练员奖金如何分配，在体育法层面没有明确的规定，我国体育系统多是依据相关的行政法规或者地方行政规章来进行管理。具体到汪成荣和青海体育局的纠纷，如果最终进入法律程序的话，核心证据就是要看有无行政文件对这笔残奥会奖金作出规定或约定。”
没有立法文件，没有统一评判的标准，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战争。孙英杰夫妇公然与地方主管部门叫板，打破利益分配的“惯例”，即使有舆论支持，即使保住奖金，同样也输掉前程。而青海体工队因为处理失当，把分奖金事件闹得越来越大，体育主管部门的形象威风扫地。即使体育局把150万元奖金重新分配，也无法换来外界的认可和肯定。
责任编辑/卢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