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共产党为什么会垮台?
时间：2021-07-11 12:02:31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摘 要：
苏联解体缘于苏联共产党垮台，而苏共垮台除了具体制度、政策及领导者错误等原因外，更深刻的成因在于文化制约，即长期以来没有能够摆脱“官僚的或农奴制等等的”文化传统对于执政的深刻影响与控制①。长期以来，旧文化对于苏共执政的制约分别表现于指导思想或执政理念，基本制度与体制、政策以及领导集团个人的行为、作风等方面。肯定文化制约作用并不等于赞成文化宿命的观点；而导致苏共最终未能克服文化制约的根本原因，是在文化的改造与建设方面存在巨大缺陷。
关键词：苏联共产党； 执政失败； 文化制约； 文化自觉
中图分类号：D33；D5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5833(2011)12-0028-10
作者简介：
韦定广，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上海分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上海 200433）
苏联成立是共产党执政的结果，而苏联解体也主要缘于苏联共产党垮台。所以，苏联解体与其说是苏联或俄罗斯的悲剧，更不如说是苏联共产党执政的最大失败。一个执政长达74年的大党、老党，竟然在片刻间垮台！其间没有枪林弹雨的场面，没有惊天动地的回响，甚至也没有群众性集会抗议或任何个人与组织的庄严声明。一切结束得那样的迅速、平静，又是那样的令人不可思议。20年来，世人在不断惊叹、唏嘘或为之扼腕的同时，又始终存在困惑与疑问：一个曾经创造了领导人民打败德国法西斯、将苏联建设成为世界第二工业强国以及能够在国家实力方面几乎与美国平起平坐等无数辉煌的政党，为什么会突然间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一个自以为代表工人阶级以及劳动群众的政党，最后却被广大人民毫无怜惜与痛苦地抛弃，这究竟是为什么？应该说导致苏共垮台的直接原因并不十分复杂，问题在于如何找出并进而理清这些原因背后的隐蔽逻辑。
一、不同解释及其文化分析的观点
在分析苏联共产党垮台原因时，有两种解释曾经在俄罗斯及中国学者中很有影响：一是将主要原因归于戈尔巴乔夫思想变质，或者对一些重要人物与事件处置不当；二是西方国家的“和平演变”。例如前苏联部长会议主席雷日科夫认为是，戈尔巴乔夫“自觉地摧毁党”；原苏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叶•库•利加乔夫强调，“苏共主要领导人的政治蜕变，是导致苏共垮台的最主要原因”（参见李慎明主编《历史的风——中国学者论苏联解体和对苏联历史的评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50、90-91页。）。一些中国学者除了“怪罪”戈尔巴乔夫“背叛”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则更多地将西方国家“和平演变”阴谋作为重要成因（参见李慎明总撰稿《8集DVD教育参考片〈居安思危——苏共亡党的历史教训〉解说词》；载李慎明主编《历史的风——中国学者论苏联解体和对苏联历史的评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这些解释可能都有道理。恰如俄罗斯著名历史学家、政治评论家罗伊•麦德维杰夫所形容的：时任总书记的戈尔巴乔夫就好比苏共这艘巨轮的船长，无论如何，对于巨轮的最后沉没都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然而，究竟主要是因为“船长”驾驶技术不够精湛、指挥失当，或者外来风暴过于猛烈，还是船体本身早已锈迹斑斑、百孔千疮，再也难以承受重负或早已不足以抵御哪怕是轻微的风浪？！
仔细想想：一个不但有着光荣历史而且曾经深得人民拥护的政党，一个不但对本民族而且堪称对整个人类文明都作出过重大贡献的政党，一个不但党员数量庞大而且几乎掌握了全部国家资源的政党，竟然能够轻易葬身于个别人的“背叛”或者来自于外部的几句口号？单纯指责戈尔巴乔夫及周围极少数人存在搞垮社会主义、搞垮共产党的主观动机，并且苏共也主要因此而垮台；既缺乏充分根据，同时也未免过于夸大了个人的历史作用。至于西方国家的“和平演变”，应该远不及十月革命后14个帝国主义国家的武装干涉更加厉害吧？充其量只是如微风细浪，若巨轮结构牢固、船体坚如磐石，些许外力又怎能将之吹垮？！
所以，对于苏共垮台的主要原因，无论俄罗斯还是国际学术界或中国，一直存在着许多另外的解释。例如：
——曾有俄罗斯左翼学者尖锐指出：导致苏共最后垮台的关键性因素，在于党和国家的民主没有真正实现，党和国家权力执行机关及上层人物脱离群众，社会主义的人民性被领袖主义所取代，社会主义的民主性被权威和独裁所取代（转引自李兴耕等编《前车之鉴——俄罗斯关于苏联剧变问题的各种观点综述》，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92页。）。
——俄罗斯共产党领导人久加诺夫认为，苏共垮台的根本原因在于三“垄断”，即“对权力的垄断、对真理的垄断、对所有制的垄断”。（参见［俄］《苏维埃俄罗斯报》1993年2月11日。）
——还有俄罗斯学者认为，是因为苏共民族政策存在严重失误，特别是没有彻底实施列宁提出的联邦制思想，导致联盟与共和国、共和国与地方之间没有找到最佳的权力结构；同时又没有能够对民族分裂主义或大俄罗斯沙文主义进行严厉的批评或打击（参见李兴耕等编《前车之鉴——俄罗斯关于苏联剧变问题的各种观点综述》，第95-109页。）。
——作为原苏共中央宣传部长、政治局委员的亚历山大•尼古拉耶维奇•雅科夫列夫，则将始终未能克服“反人类”的斯大林主义或者以“极权制度”为特征的布尔什维主义，当作苏共垮台的最重要原因（参见［俄］亚历山大•尼古拉耶维奇•雅科夫列夫《一杯苦酒——俄罗斯的布尔什维主义和改革运动》，新华出版社1999年版。）。
——美国学者、马萨诸塞州大学经济学教授大卫•科兹坚持认为，整个上层统治集团腐败并由此导致其政治立场发生根本性变化，是苏共垮台的根本原因（［美］大卫•科兹、弗雷德•威尔：《来自上层的革命——苏联体制的终结》，曹荣湘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2-5页。）。
上述解释都有道理，即除了戈尔巴乔夫个人或大或小的作用、除了西方国家的预谋之外，导致苏共垮台的更重要原因则在于：是整个精英集团的政治立场发生了根本性改变，是意识形态的整体性衰落，是指导思想、政治体制或内外政策等发生全局性错误……因而在苏联共产党垮台原因分析中，可以套用恩格斯的一个表达法：是“无数个力的平行四边形”的合力之结果。
既然如此，时至今日对于我们来说，也许更为重要的已经不在于分析具体原因究竟有哪些，或者哪些是最为主要的、又有哪些是次主要的或根本无足轻重的；而是应认真探讨究竟是什么因素导致苏联共产党这艘原本动力很足、乘风破浪的巨轮，变得如此百孔千疮、脆若薄纸、不堪一击的。恩格斯在谈到如何分析1848年欧洲革命失败时，曾经指出：“当你问到反革命成功的原因时，你却到处听到一种现成的回答：因为这个先生或那个公民‘出卖了’人民。从具体情况来看，这种回答也许正确，也许错误，但在任何情况下，它都不能说明任何东西，甚至不能说明，‘人民’怎么会让别人出卖自己。而且，如果一个政党的全部本钱只是知道某某公民不可靠这一件事，那么它的前途就太可悲了”。该怎么办呢？恩格斯认为：“这些原因不应该从一些领袖的偶然的动机、优点、缺点、错误或变节中寻找，而应该从每个经历了动荡的国家的总的社会状况和生活条件中寻找。”（《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83页。）同理：如果我们对苏联共产党执政失败这样重大的历史性事件，仍然仅限于具体的人与事，或者认为当时所缺少的仅是个“好”的“船长”，或者仅仅缺少“好”的具体制度或政策问题（姑且不论这种“好”的制度与政策从何而生，如何为“好”），是否也过于简单，同时如恩格斯所警示的那样，未免“太可悲”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