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欲坠的意思【回望那摇摇欲坠的日子】

时间：2019-05-19 03:24:59　来源：雅意学习网本文已影响人

　　大考，人生的那次大考，就像峰峦，巍峨地屹立在不远的前方，我们都在为着翻越那山峦而拼命。　　一模、二模、……五模、六模，到八模成绩不理想，就要退出尖子班，就要沦落到普通班，那就意味着掉队，那就宣告自己提前出局，不，挺住，一定要坚持下去!
　　卷子发到了手里，我的脑袋一片木然，像是凝滞了的一盆糨糊，怎么办？笔在草纸上画圈，卷子上有许多光亮的小虫子在飞舞，头好像钻进了好多的苍蝇，在嗡嗡地叫，我快不行了，不，我使劲地用手指掐捏着太阳穴，……两个小时，不知道都写了些什么，我糊里糊涂地交了卷子……
　　一摞摞的书本，摇摇晃晃地耸立在书桌上，一个个小小的脑袋埋在书堆里，默默的，无声。除了老师的声音，那一个个小脑袋上长着的嘴，似乎都失去了发声的功能，那一个个脑袋里除了书本、试题，还有什么在那缝隙里游走？谁也不知道，但我们都知道，那小脑袋都是一座座小小的火山，汹涌的岩浆在那脑壳下涌动，如若长久的沉默，或许就有哪一个，会在某一刻轰然崩塌。
　　在课间，我们，如梦游一般，不用指令，不用催促，在那一个时刻，潮水一般汇聚到操场上，广播里一个声音会哗然响起：浑厚、高亢、嘹亮，那是疯狂的吼喊英文的声响，千呼百应，我们都在疯狂地吼喊，但我觉得没有几个是在喊单词，似乎喊的都是，耶……耶……，杀……、杀……，那声浪，排山倒海，电闪雷鸣，如涛如澜，我会在这样的喊声中泪流满面，我在擦眼睛的时候，偷偷地看别人，我竟然从别人的脸上也看到了莹莹的泪光……哦，我的战友们呀，我们在一起冲杀……
　　这一模的成绩出来了，我是出奇的糟糕，这是在我意料中的，可是，那个鲜红的数字摆在那，还是吓傻了我，就像判官在一个木签的名字上画了个红圈圈，再有一次这样的成绩，就宣告我没有什么希望了。
　　我头里的苍蝇，像是由几个变成了一群，嗡嗡地叫，我看老师的脑袋一会大一会儿小，纸上的字模模糊糊的，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你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我的脑袋里不住地响着这样的声音，是的，我对自己说，你的人生到了最危险的时刻……你要发出最后的吼声!
　　我这样吼喊着，吓唬着自己，激励着自己，挺住，往前冲……
　　所有的脑袋都在挣扎。就在我向着我自己怒吼的时候，我后桌的男生，忽然在课堂晕倒了。而后好几天都没有再看到他，有人说，他的父亲前几天在建筑工地上，出事故死去了，双重的煎熬击垮了他!
　　几天后，那个晕倒的学生回来了，只是他吃住都不在学校了，他的爷爷奶奶陪着他来了，他们在学校前边租了两间小门房。
　　学校的房屋不够住，在院外租了民房做学生宿舍，我就住在外边的宿舍里，那祖孙三人租的小门房，正在我们的院外。
　　我每天出进都会见到他们。那一对老人大约都有七十多岁了，皱纹斑驳的面孔，似曾经在哪看过的一幅油画。老太太似乎没有时间坐着，她总在小屋子里忙碌着。
　　而后，在我每天早上五点钟，顶着星星去学校上自习的时候，我会看到，那个老头，手里拎着一个很大的塑编袋子，在校园门外的垃圾堆上翻动着，他的动作是悄悄的，显然是怕被人看见，这个时候，我就装没有看见什么快步走过去。但是他的举动，还是瞒不过周围人的眼睛，我常常听到一些人坐在那议论他们，“嗨，可也真够难的!家里就一个挣钱的还摔死了，听说那孩子的妈，男人死后就得了病，到这时候还起不来炕，”“这俩老人是来同孩子一起度这个关坎的，出来租房住，能省点吃饭钱，也省了在学校住宿的费用……”
　　可我倒看不出他们有什么过不去的。
　　老头除了早上去捡垃圾，仍旧坐在那抽烟。老太太总是在忙碌。那天，她也坐下来，她的怀里抱着个破布娃娃，那娃娃残损得没有了眼睛，她在用黑纽扣给娃娃安眼睛。
　　那一天，我忽然发现，那小屋子前的砖墙上，有了两盆花，那塑料花盆的盆沿几乎全没了，还裂了长长的口子，一个盆里是万年青；一个盆里是耷拉着脑袋的蟹爪兰；还有一棵花儿没有盆，那是摇晃在一个小土堆上又矮又瘦的玉米兰；那显然是花盆被摔碎后残存的。
　　我在那花前站了一刻，我的心在热热地跳动着，我似乎听到有一种声音，那似乎是冰凌覆盖下的流水在吟唱，那是我的心在歌唱!她似乎在跃动着，要蹦出沉闷的胸腔……
　　日子，仍旧无声地，在凌厉而尖锐的催迫中往前行走着。
　　那日，又一次模考后，我拖着沉重的步子，晕晕乎乎地走出校门，忽然，我的目光被什么猛地扯拽了一下，我的脚步停在了那小房子前。我看到房前那残破的砖墙上，那些半死不活的花儿都活转过来了，那玉米兰被移在一个少了一个角的破瓦盆里，还开出了几朵小花。就在那小花前，我看到在一个塑料盆子里，生长着一株小巧的东西，有蒜头大小，厚厚的油绿的叶子，一层层张开着，如一朵盛开着的荷花，我知道，在姥姥家的大山上，我看到过，那叫七死八活，也叫死不了。
　　死不了，姥姥曾说，他为什么叫死不了，因为他太皮实了，你就是把它拔出来，扔在地上它也不会死，就是在太阳下晾上几天，着点雨，或是放在土里，它就又活了……我的心在猛烈地跳动着，眼睛一下就模糊了……
　　我在书本的山海里，我在每天夜以继日竭力苦战的煎熬中，我在与一群苍蝇无休无止的吵嚷声作战的挣扎中，走过了那摇摇欲坠的日子，终于走到了那大考的峰峦下，爬过了那座山峰，看到了山那边的辽远的天地……
　　在拿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特意走到那个小房子前，那两个老人也在收拾东西，他们的脸上都有了笑，有几个老人边帮助他们收拾，边说话，一个老太太对他们说，这会你们可熬出头了，终于考上了！
　　老头笑着说：“是啊，这世上就没有趟不过去的事情，只要你狠着心往前走。”
　　我多么想上去，对着老人说点什么，可是，我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说什么都说不出，我的心情。我只是，在远处悄悄地拿出相机，把那小屋子，那老人，留在镜头里，哪怕因为遥远，那影像是模糊的……
　　我知道，将来无论日子过去多久，无论我身在何地，我都不会忘记那两个老人，和那几棵生长在残破花盆里的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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