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纯真的女孩【“我始终相信有一个纯真的女孩就站在那儿”】
时间：2019-05-17 03:21:13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人 
在以贩卖时装和梦想为己任的时尚界，时尚摄影师加斯特·鲁米斯（Just Loomis）却看重模特胜于她们身上的衣服，他将镜头从光彩照人的T台上移开，专注于它背后的另一个世界。
他喜欢端着相机在后台四处打量：大木箱子随意堆在地上，到处是凌乱的衣架杆子，一个模特在等待上台前，在角落里安静地吸着烟；另外几个倚在化妆间里，闭着眼睛凝神想自己的心事，时而转动修长的脖颈，与同伴低语几句……像一部电影里的时刻。
“在我的照片里，你能看到一个个有趣、充满灵感的姑娘，能将你带入到她的世界里，而不仅仅是在展示一件衣服。人是我摄影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我在时尚摄影中观察人性。”他对《Lens》说。
“毒品就是他的眼睛”
鲁米斯的时尚摄影师生涯始于1980年，当时他23岁，刚从帕萨迪纳设计学院艺术中心毕业，遇到了时尚摄影大师赫尔穆特·纽顿并担任其助手，直到2004年83岁的纽顿因车祸不幸逝世。
上世纪80年代常被描述为“拜金十年”，此时的西方世界已经没有了战争和经济动荡。追求个人成功、享受物欲成为当时的社会风气，雅皮士风潮也在此时兴起。在时装打扮和舞台上，总能看到夸张的妆容和炫目的衣饰：从金发红唇、内衣外穿的麦当娜，到穿着露踝长裤和锃亮皮鞋的迈克尔·杰克逊，乔治男孩则开创了混杂穿着之风：犹太教哈西德的帽子，牙买加的多辫发式，日本艺伎的妆容，伊斯兰的衬衣，格子裤子加上阿迪达斯的嘻哈鞋子……
在此影响下，时尚摄影被界定为时装、首饰和漂亮模特，摄影师和超模逐渐成为时尚圈的中坚力量，与此同时，这个行当开始被资本掌控，大量的时间和金钱被投入其中，制造出耀眼的幻象和巨大的影响力，它产生的社会价值可与前几个世纪的绘画相比。
赫尔穆特·纽顿在这期间已成为世界最著名的摄影师。他顺应了当时的性解放风潮，将女性的性感和力量推向极致，在他的作品中，穿着高跟鞋、黑丝袜和骑马装束的女性，对镜头做出挑衅和进攻的姿态。“我不喜欢‘爱’这个词，它已经被过度滥用，我同样也很讨厌‘情色’这个字眼。”纽顿说。他喜欢坏品位——因为“它比那种假想中的好品位令人激动得多”。他在书桌上放了一把深褐色的贝瑞塔手枪，希望女模特都能像枪手一样，有一种主动出击的危险性。
在与纽顿合作20年后，鲁米斯经常被问到从师傅那里所受到的最深的影响是什么。“对生命的开放和观察，”他回答说，“无论何时我们一起吃午饭，他总是坐在座位上东看西看。邻座坐着个胖女人，他会去观察这个女人的穿着和坐姿，周围的人怎么握手，如何工作。”
纽顿能在高强度的时尚拍摄下保持童真和放松也令鲁米斯钦佩。有一年，他俩一起去内布拉斯加州的奥马哈为西恩·潘的处女作《兄弟情仇》（The Indian Runner）拍电影海报。当时发生了一些意外状况：西恩·潘并不想被拍。他们师徒于是将这场拍摄变成了旅行，“我和他像孩子似的在附近转悠，去拍那些木房子，晚上的火车，进商场，闲逛，参观时尚杂志社，看着工作人员手忙脚乱。那是一次特别美妙的旅行。”
“赫尔穆特是个纯粹的小孩，一个真正的摄影师，”鲁米斯说，“因为他只想带着一台相机，带一双眼睛，去环游世界。”
“当我拍照时，他总是对我说毒品是最糟糕的东西，因为他的毒品就是他的眼睛。我同意，这也是为何我通过眼睛发现的美，能足够让我激动。”
“我发现微妙的美，并不在于完美”
在跟随纽顿的这些年里，鲁米斯不仅为《Vogue》意大利版，《时尚芭莎》和《纽约时报杂志》拍摄时尚大片，也为麦当娜、卡拉·布吕尼、莉莉·科尔等名人和无数模特掌镜。他钦佩在时尚圈里创造出伟大作品的摄影师，但在“名师”的光环下，他自己却总是奋力地做着“反向”的工作。
与纽顿刻意营造拍摄环境和现场的风格相反，鲁米斯的时尚摄影作品有着少见的清新，他一直在探索一种自然叙述、记录和审美的可能。在他看来，最好的时尚摄影方式，其实就是“一个男人用目光注视着他心爱的女人”。而在平日的拍摄中，鲁米斯发现，除了展示设计师的作品，作为模特的这些女孩们，她们的真实内心和个性在浓妆和华服的掩盖之下，难以寻觅、模糊不清。
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赫尔穆特·纽顿。一天，在一个白色的摄影棚里，鲁米斯看到一个模特正在打电话，她看起来十分自然、动人，“那时候内心突然有碎裂的声音。我突然意识到我一直都在忽略自己是谁。我撞到了一堵墙上，开始审视整个时尚业，发现最初当我入行时，我为能拍摄这些美丽的模特着迷，她们真美，她们对我来说远远比衣服重要，是她们的故事吸引我”。
鲁米斯的职业生涯遇到了转折点。他感觉到，自己一直沉浸的时尚摄影这个光影陆离的行当里，场景、服装、头饰、模特、化妆和设计等元素缺一不可。但当这一切元素聚合时，最让他感兴趣的，只是人。“我始终都相信有一个纯真的女孩就站在那儿，相信她的一举一动，她面对那个复杂的环境正在认真地做着点什么，我想去捕捉她的美。”鲁米斯说。
他的想法很简单：在这个包装过度的时尚世界里，剥离伪饰，抵达被盛装包裹的灵魂深处，倾心于毫无矫揉造作的美。他让模特们放下一切刻意的表现和为摄影师摆好的性感造型，呈现出一个女孩在平淡生活中最真实、日常的状态。他抓取这些罕见的瞬间，告诉人们关于被摄者的故事——而这些往往不会被看做是时尚。
于是他将镜头对准了后台。“我非常喜欢拍摄秀场的后台，并沉浸其中多年。”这里和T台上的井然有序全然不同，一切都是不确定的，谁都不知道下一个瞬间会发生什么。模特们在这里呈现出来的也是更为活泼、真实的生活中的一面。最让鲁米斯心动的，是模特们对他毫不设防的态度。“我对背景中突现的美丽或有趣的面孔着迷。我发现微妙的美，并不在于完美，而在于未经掩饰。”鲁米斯对《Lens》说。 于是他辗转纽约、米兰、巴黎等时尚都市，花了四年时间一直在秀场后台寻找那些能打动他、令他惊喜的身影。直到有一天，“魔力消失了，我停了下来”。
鲁米斯的镜头，从秀场后台延展到了现实生活中，他接手了私人拍摄项目，拍摄普通美国人的日常生活。“他拍女服务员、脱衣舞娘、孤独的流浪者、热恋的情侣、自由的孩子、垂暮的老人、年轻的本地人、他的家人、偶然遇见的人、开放的视野和密集的城市。”策展人马提亚·哈尔德如此介绍鲁米斯的作品说。
这是一些他所热爱的人，也是他不断偶遇的人。鲁米斯一直在用镜头寻找平常生活中的情感，通过这样的瞬间小心地触摸这些人。无论是场景还是面孔，都深深刻写着美国西部的痕迹。照片里的人物，仿佛通过他们的眼睛与我们交谈，他们流露出的羞涩、温柔、安静、怀疑，让观者仿佛触手可及。
“这些照片没有任何人工的痕迹。我称之为今日美国完美的样本。”赫尔穆特·纽顿的妻子朱·纽顿这样评价鲁米斯的作品。
朱是鲁米斯多年的师母和好友，她为他的摄影集做了选图工作，并为它起名为《就如你原本的样子》（As we are），“去捕捉人们本质的样子，而不是让他们在相机前表现什么，去寻找他们，让他们做他们平常做的事”。
这是鲁米斯曾经的女友凯伦，她刚刚结束在米兰时装周的走秀，回到汽车旅馆的房间里与摄影师男友相聚。脱掉一整天在T台行走的束缚，在恋人的镜头前释放自己自由的渴望，私密而微妙。
“那些真挚的情感总能击中我的心头。”鲁米斯说。在最初接触时尚摄影时，他曾一度失去了方向，觉得前方的道路浓雾弥漫。“镜头中的模特们每天都被完美的妆容和华丽的服饰层层包裹，真实的个性被隐匿了起来，难以察觉和发现。因此，我的心情一度黯然低落，感到挫败。我开始尝试去捕捉女人美丽的身体，和姿态。”
“照片里只有女人，却表达了我心里对于时尚的态度，因为它体现出了这个女人的真实性。她生动、性感、释放着能量。”鲁米斯说，“一个男人用目光注视着她心爱的女人，是我认为最好的时尚摄影的方式，就如这张照片一样。”
午后炙热的阳光，透过车窗在维琪脸上打下一道阴影。车窗外是摄影师的家乡——美国内华达州里诺市。维琪是鲁米斯曾经的约会对象，但他们最后并没有在一起。他回忆道：“比起记录爱意来说，照片其实更是在表达一个瞬间：当我和她在一起时，彼此都知道我们没有可能，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女孩。我看着窗外，那一刻只想从她身边逃走，当时的情境令人压抑。”
托比想要用热水冲走威尼斯旅途中的疲惫。她用胳膊轻轻地托着头，眼神慵懒地望着天花板的方向，似乎正在想着某件事，黑色的眼妆顺着细微的水珠渐渐在眼睑下方晕染开。看起来有种怪异的神情，却又无比放松。
她是鲁米斯的妻子。这场旅行充满甜蜜和惊喜，摄影师身份的爱侣为她记录了无数次易逝的瞬间。他们尝试了不同的拍摄方式，托比也在不断地变换造型：穿着衣服、裸体、化妆、素颜，坦诚地对爱人展示自己的美。鲁米斯说：“我真正喜欢的就是这一张，只有这一张与众不同，有突破。这是美的一部分，同时也展现出了她个性的一部分。”
（右图）这个穿粉色裙子的小女孩是鲁米斯的女儿Cebe。一天，爸爸放开她的手说，你到树那边玩去吧。于是7岁的她自己爬到树上荡起来，她在自己的国度里玩耍得那么开心。
“这是一种在孩童时期才能拥有的自由自在，只有孩子才会这样玩。”鲁米斯说。照片中的Cebe如今已经长成一名年方20岁的漂亮姑娘，在她开通的名为“昨日时光”（inmyyesterday）的摄影博客上，也记录了很多她的同龄人，洋溢青春的气息，像一道道耀眼的光。鲁米斯感叹当孩子们长大后，他却很少为她们拍照片了。他特别喜欢孩子在12岁以下的状态，“那带有一种魔力，就像一个奇迹”。
（右页图）三个男孩在游泳池旁闲逛，中间穿着宽松的白背心的男孩，面对相机身体微微收紧。他们露出了只有那个年纪才有的青涩模样。
鲁米斯对摄影作品真实感的诉求，部分来源于他孩童时代的体验，以及回忆童年时代的渴望。他在美国内华达西部的小城里诺长大，那里安放着他“微妙而柔软”的乡愁。照片中这三个站成一排的男孩子，让他回忆起童年时代他最好的两个小伙伴，他们三人每天腻在一起，在小镇里晃荡，去钓鱼或者打猎，在家中的大房子里“探险”，用眼睛去发现、探索这个无穷尽的世界，充满好奇和未知。在拍这张照片时，“我没有导演、也没有告诉他们摆什么姿势，就像这样就好”。这张照片后来被选作了他的作品集《就如你原本的样子》的封面。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轮椅上，病弱的身躯被一条温暖的毯子包裹着，他望向远方的目光坚毅又意味深长，似乎是在向这个世界告别。在他身后站着两个赤裸的女人，右边的女人轻吻同伴的额头，流露出友情的亲昵和信任，她俩住在老者家中常年照顾他。 这张照片拍摄于美国帕萨迪纳，取名为《室友》。
“尽管他们三个人挨得很近，展现出来的却是两个世界。” 鲁米斯一直致力于将拍摄的层次变得更丰富。“一个是老人的世界。相互拥抱的女佣略微羞涩地微笑，形成了另一个世界，与老者存在着距离。这让这张照片变得十分有趣。”“如果是赫尔穆特·纽顿拍这张照片，他一定会说，请你们转过脸来，直视我的镜头。而我只会让她们做她们想做的、平常就会做的事。”
夏洛特睁着明亮的大眼睛，静静地望着镜头，她白皙的皮肤上长着一些可爱的雀斑，一头漂亮的黑头发正在滴着水珠。她是鲁米斯亲戚家的小孩。
鲁米斯喜欢拍孩子，当他结婚、有了两个孩子之后，他感觉自己观看世界的方式回到了生命的原点。在相机的凝视下，童年世界让人感受到一种易碎、熟悉却又最终失落的情绪。“我为孩子们着迷，我和他们一起玩，在地上打滚，无时无刻不在为他们拍照，我并不只是想呈现出孩子们单纯的玩乐，最重要的是孩子们本身。他们的高贵、纯真会随着成长一去不复返。”鲁米斯对《Lens》说，“你看夏洛特的眼睛，当孩子长大到十五六岁时，就永远失去这样的清澈了。这是只属于孩子的眼神。”
戴着牛仔帽的乔治和女友在屋外的草地上相拥亲吻。和很多怀有明星梦的年轻人一样，他带着女友离开家乡小城来到了美国洛杉矶，开始在这个大都市闯荡漂泊，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名演员或名模，未来似乎充满无尽的可能性。
“这张照片不仅是为了表达两个恋人之间甜蜜的爱情。这两个人来到新地方开始了新生活，极力想在新环境里找到自我。他长相俊俏，而她是个好姑娘。他们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是否能长久在一起，能拥抱的就只是现在。”鲁米斯说。
一个女人倚在自家厨房的桌子上，水槽里放着还未清洗的瓷碗，处处都弥漫着她生活的气息。
鲁米斯只想拍摄一个在生活中的平常女人：她住在那里，她怎样操持家务……“我觉得女人在自己家中处于放松又自然的状态时，是最性感的时刻。这与情色不同，她们不需要化妆打扮，就简单得让人觉得性感。”
这是一个艺术系的女孩，放学后回到自己的公寓，在熟悉的环境里，她脱去了衣服，自由而放松，凑着身子去亲吻窗台上的一只黑猫。黑猫的身姿像一个凛然的国王，它是这个女孩的整个生命、生活中最亲密的朋友。它知道她所有的心事，她们之间存在着某种特别的依赖与疼惜。
鲁米斯用这个角度去观看她和她生活中的亲密之物。女孩赤裸的身体，让他不由地谈起了纽顿镜头下的女人，“她们性感，但并非在卖弄情色。在作品中的裸露，更像是一种对生活的态度，对自己的爱。”鲁米斯承认纽顿是一代情色摄影大师，“但我不觉得我是”。
“赤裸并不意味着情色。”鲁米斯认为情色摄影也不像人们头脑中想象的那样简单、轻易，在他看来，“那也应具有一定的含义，照片的主角也应该是有趣、有故事、对自己的性感并不知情的女孩，或者只是一个纯真无邪的女孩。”
（左图）小女孩趴在妈妈的肩膀上安静地睡去。鲁米斯在洛杉矶嘈杂而拥挤的街头遇见了这对母女，他快速按下了快门。“熟睡的小女孩竟然让我想起曾经拍过的时装模特的样子，她的嘴巴、眉毛、眼睛，几缕散乱的发丝轻柔地抚在脸上，让我觉得真美，跟我在时尚摄影里试图捕捉的一切是那么地契合。”
（右图）在美国圣塔莫尼卡第三漫步街上，鲁米斯与照片中的男人擦肩而过。后者用帽子蒙住自己，仿佛想和这个世界隔离，躲藏到一个无人发现的角落里，“他看起来是那么孤独”。
这两张照片被朱·纽顿看出了“一种奇妙的联系”，并对比排版在了鲁米斯的书里。“上图中那对母女互相拥抱彼此，传递着爱意和温暖，让人觉得满足，似乎拥有了整个世界。而下面这个男人似乎被世界抛弃了，没有别人能依靠，他看起来一无所有。”她评论道。
（下图）一个午后，鲁米斯陪女儿参加一个生日派对，挂着相机到处转悠。“在阳光下，这条腿看起来真美。”他迅速按下了快门。摄影是一种最易于储存记忆的媒介，他感慨道，否则等时光流转，那场生日聚餐也早就被忘记了。而现在，因为这张照片，他总是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个下午。
（右页图）鲁米斯在一条街道上遇见这对母子。男孩名叫凯尔博，他患有先天性疾病，时刻需要人照顾，几乎耗尽了他妈妈全部的时间和精力，而这位母亲毫无怨言，对儿子只有满满的爱。
鲁米斯当时和全家人一起在典型的美国小镇孤松镇（Lone Pine）野餐。“我走过去和他们聊了十几分钟，然后为母子俩拍了一张照片，旅途结束后我把洗好的照片寄给了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