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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啰哩回回——元代的吉普赛人》证补】吉普赛人

    时间:2019-04-24 03:26:24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雅意学习网手机站

      摘要:《哆哩回回——元代的吉普赛人》是杨志玖先生晚年的一篇名作,发表后学界多有赞誉。本文在杨先生之作的基础上,沿着杨先生论文的思路,作进一步的探寻,试图对中国的吉普赛人问题能稍有深化,也通过此文来表达笔者对杨先生去世10周年的纪念之情。
      关键词:哆哩回回;元代;吉普赛人;杨志玖
      中图分类号:K28=4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0586(2012)02-0012-08
      《历史研究》1991年第3期刊发了杨志玖先生《元代的吉普赛人——啰哩回回》一文,这是杨先生晚年一篇有影响的文章,文字并不长,但涉及的问题饶有“史趣”,在元史和回族史界引起普遍关注,也引发了关于中国吉普赛人的多学科的调查研究。杨先生总能在人所不经意的地方发现史料,深入解析,获取重要成果,一如1941年他在《永乐大典》残籍中发现了马可·波罗入华的确证一样,的确有曲径通幽、引人入胜之妙。记得《啰哩回回》发表后,杨先生立即给我寄来亲笔签名的印本,后来此文收入他最后的论著《元代回族史稿》一书中,先生在注释中还特意提到我的名字,这些细节饱含着一位前辈对后进的扶掖奖进之殷,让人铭感不已。转眼间20多年过去了,杨先生的道德文章,尤其是他敦厚质朴、谦谦自牧的长者风范,至今还让我萦心难忘,正古人所谓“每一念及,仰止无穷”。
      2002年元月15日,《元代回族史稿》将交付出版,杨先生在书末写下一篇《后记》,他回顾了自1934年考入北京大学历史系以来从事回族史,特别是元代回族史研究的漫长历程。杨先生很早就有《元代回回考初稿》的框架之作,以此为基础,不断搜集史料,深化认识,经过数十年的积累,终于在20世纪90年代初,在《回族研究》上连续发表多篇关于元代回回人问题的论文,而且还设定了一系列继续推进的课题。然而,正当此时,作为享誉国际的马可·波罗专家,他不得不为新一轮的马可·波罗是否真的来过中国的争论所牵扯,转而发表了多篇论文,并结集出版。他说,这“大大干扰了”自己既定的撰写计划,特别是关于元代回回人政治地位问题的一系列题目,为此感到“非常遗憾和愧怍”!在《后记》结尾处,杨先生写下一段意蕴悠深的话,我们录之如下,与大家共读:
      也许有人会问:从《史稿》目录与内容上看,并非在《政治地位》后辍笔,还有其他论文(其中包
      括《元代的吉普赛人——哆哩回回》及“人物”等栏),内容还是相当丰富的。回答曰:这些文字大部
      分是在《政治地位》前写出的(如《啰哩回回》),也有一些是在《政治地位》后写出的(如《关于元代
      回回人的华化问题》《元代回回史学家察罕》等)。是丰富还是拼凑?请方家和读者从质量上着眼
      吧。我愿天假之年,头脑无病,就《史稿》后继续写下去。是为记。阿米乃。
      2002年1月15日于天津陋室斋①
      显然,杨先生希望有生之年还能继续从事他寄志久远的元代回回史的研究,希望以高质量的作品丰富回族学术园地,为回族史的学科建设尽一份心力,假如自已“头脑无病”,回族史必定是他最后的学术归宿,核心则仍然是元代回回人的政治地位问题。最后,以一声“阿米乃”为结语,既是信仰者的真诚祈求,又充溢着饱学之士的通透和彻悟,令人百感悽侧,心宇浩茫!《后记》搁笔仅3个月多一点,5月24日杨先生便遽尔归真了,永远地离开了他为之辛勤了一生的讲席与砚田。
      作为后学晚辈,我跟杨先生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但每次相见都受到先生的教益和鼓励,他的论著也使我学到不少东西。今值先生归真10周年之际,谨以杨先生生前曾一再嘱托我多加关注的“啰哩回回”问题,撰成这篇漫无系统的东西,贸然以《证补》命名,一是不自量力,想着能接续一点杨先生的未竟之学,或有小补,亦所欣慰;二是聊以寄托我对杨先生归真10周年的纪念之情。
      一、元代抚州的“流民罗里”
      元代文献中关于啰哩人的记载并不多,最重要的几条杨先生的文章都有所引用,正是根据这些有限的史料,杨先生不但确定了元代“啰哩回回”是人华吉普赛人的身份,而且得出他们“分布地区应较广泛,人数亦应不少”的结论。我在研读元代资料时也有一点不期而遇的发现,可以证明杨先生的结论是有道理的。
      元代文史大家欧阳玄,字原功,号圭斋,湖南浏阳人,曾撰有《元故翰林待制朝列大夫致事西昌杨公墓碑铭》一文,此文不载于通行的四部丛刊本欧阳玄《圭斋集》,却因为碑铭的书写也出自欧阳之手,其墨本曾传存人间。欧阳玄不但文史兼长,是元代后期最重要的翰苑名臣,而且以书法擅名,陶宗仪《书史会要》称他:“行草略似苏文忠,而刚劲流畅,风度不凡。”这也是《碑铭》写本为书画鉴藏家珍重的原因。清康熙年间,刑部侍郎卞永誉(字令之)编纂《式古堂书画彙考》60卷,“凡诗文题跋悉载”,《碑铭》的文字被载入第18卷;近年,作为集外佚文,又被《全元文》卷1109《欧阳玄》所收录。《碑铭》的主人也是一位名人,叫杨景行,字贤可,江西太和州人,即明初名臣杨士奇的曾祖父。登延祐二年(1315年)进士第,与欧阳玄有同榜之谊。本传见《元史》卷192。杨景行是一位“所历州县皆有惠政,民立石颂之”的循吏,《碑铭》讲他出任抚州路推官的政绩时有云:
      ……升抚州路推官,行县按囚,人称无冤。金溪之余、宜黄之陶、乐安之廖、临川之许,皆以哗讦
      持长吏短长,恣睢不法。有列其罪于公,公各底其罚。戍卒尤五、流民罗里,自戕以诬平民,公直其
      事,释被诬者。
      “推官”是路总管府主管刑名的属官。此处“戍卒尤五、流民罗里,自戕以诬平民,公直其事,释被诬者”,我们不清楚“戍卒尤五”与“流民罗里”是同一个案子,还是两个案子,不清楚此案细节,但亦无关宏旨。而“流民罗里”四个字,显指流徙抚州的罗里人,“自戕以诬平民”,也就是以自我伤害的办法进行讹诈的犯罪行为,犹今天常见的“撞车党”之类。这可能是元代流浪的啰哩人的伎俩之一,这使我们对当时啰哩人“扰民”和“为民害”有了更具体的了解。对啰哩人的种种不法行为,元朝曾经“从所在有司禁治”,效果如何,不得而知,杨景行“直其事,释被诬者”就是地方官“禁治”的案例之一。“流民罗里”清晰地表达了啰哩人飘流无定的生活方式,抚州(今江西抚州市)并不是他们的定居地,只是曾经流徙至此而已,可见元代啰哩回回流动范围之广。   杨景行的传纪资料并不算少,但比之《碑铭》都要简略得多,而且大都删去他在抚州治理“流民罗里”的案例。推想元以后,在内地特别是在江南各地,流浪无定的啰哩人也不多见了。入明以后,其遗绪仍以“啰哩”为号者,大致主要活动在陕甘和四川。
      二、明代的平凉啰哩与四川猡回
      杨先生追寻元以后啰哩人的去向,发现甘肃秦州(今天水市)的清水、秦安等县,曾有过相当数量的啰哩人。特别是清水县,产生过“啰哩酋长”马友忠等,以千人“啸聚清水之石洞山”,与地方政府发生过冲突并遭到镇压。明代的地方官员称这些啰哩人为“回回别种”“回贼残党”“啰贼”等,从这些称谓推测,甘肃秦州的啰哩人很可能皈依了伊斯兰教,或者至少有一部分融入到回回民族之中了。
      我发现明代除秦州以外,今分属甘肃、宁夏的平凉府也有啰哩人,似乎数量不小,他们出现的时间比秦州啰哩要早。明赵时春撰《平凉府通志》卷3载:正德八年,罗哩贼李仲实等[3[~1-1境,平凉卫指挥口口率官军讨平之。
      赵时春是有名的平凉才子,字景仁,号浚谷。嘉靖五年(1526年),年仅18岁便以会试第一名(会元)登进士,这在明清两代是极为罕见的事。后政绩卓著,官至右副都御史、山西巡抚等。他“读书善强记,文章豪肆,与唐顺之、王慎中齐名,诗伉浪自喜,类其为人”。事迹具载《明史》卷200本传。因为平凉府旧无府志,赵时春遂发愿创修,所纂《平凉府通志》13卷,四库馆臣称“在关中诸志之内最为有名”。遗憾的是这部志书可能是在平凉当地雕板的,西北落后,刻印质量很差,因印本“漫漶磨灭已不可缮写”,四库全书只能“仅存其目”而已。我们现在看到的《四库存目丛刊》本,底本是中央民族大学图书馆馆藏的明刊本,应该就是嘉靖平凉刊本,雕印俱劣,不但大量的字漫漶磨灭,而且还多有缺页。上引关于“罗哩贼李仲实”的一小段记载,就有5个字不能辨识。幸好《古今图书集成》卷556《方舆汇·职方典》引赵时春《平凉府通志》中也有这段记载,文字是完整的,其云:(正德)八年。罗哩贼李仲实等作乱掠境,平凉卫指挥杜镇率官军讨平之。
      “罗哩贼李仲实”及“平凉卫指挥杜镇”都没有找到相关的资料,还需要继续搜求。值得注意的是,李仲实在平凉作乱是在明武宗正德八年(1513年),比杨先生所引秦州地方志提供的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啰哩盗掠清水县”、万历十五年(1587年)“啰贼马友忠以千人啸聚清水之石洞山”、崇祯十三年(1640年)“啰贼马流寇掠清水汤峪铺”等事件都要早,即以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为限,也要早近半个世纪。因此,以文献所见明代甘肃境内的啰哩人而言,出现在平凉比秦州要早得多,这就不能排除秦州啰哩是由平凉迁徙过去的可能性,迁徙的原因是否与李仲实之乱遭到镇压有关?
      明代的平凉府隶属于陕西布政司,辖区包括今天的平凉市各县和宁夏的泾源、海原、固原、同心等。这里是明朝的边防重镇,也是多民族错杂聚居之地和多事之地。成化二十二年(1486年),陕、甘大饥,时任南京户部主事郎的张伦曾上疏朝廷,主张急调江淮米10万石救陕,以防饥民动乱。他在写给朝廷的《救荒弭患疏》中言道:
      窃见陕西……赤地千里,饥窘枕藉,流移无数,赈贷罄仓廪之储,劝借竭富家之积,诚可痛哭流
      涕。且外控三边,内制番夷,自古用武之地,俗多强悍。军民杂处,有回回、土达、河西、西番、委兀
      儿、哆哩诸种族,虽属附籍当差,狼子野心,终不能保。成化四年开城县土达满四相聚为盗,据险石
      城,特劳大军剿收,费出万计,即今之患,又非满四可比。
      张伦是平凉人,清雍正《甘肃通志》卷35《人物·平凉府》有传。他是成化十四年(1478年)的进士,为人“清直自励,学以经济为先”。张伦的提议被朝廷批准,并且就命他负责调粮赈灾。从江淮将粮食运往陕西,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张伦“百方经画,济以陆挽,致米二十余万石。不能至者粜之河南,以估金赈陕,活数十万人,竟以劳卒于河南。人为立祠”。应该说张伦是一位关心桑梓饥困的好官,尽管他的民族观相当保守,大汉族主义非常露骨。
      张伦举述的当地与汉民杂处的少数民族一共8种,即回回、土达、河西、西番、委兀儿、啰哩,其中的“土达”是指散居当地的蒙古人;“河西”指西夏遗民,是沿用元代的称呼;“西番”指藏族;“委兀儿”是维吾尔的异写;最后的“啰哩”,应指平凉境内的吉普赛人。我以为他的排列顺序很可能是依照当时各族的人口数量而定的,明清的平凉是回回聚集之地,经过了晚清同治朝的大屠戮大迁徙,迄今回族仍占全市人口的27.5%。想来明代的数量应该更多,故排在第一位。“河西”排第三位,亦见明朝时这里还有相当数量的西夏遗族,这是过去所没有注意到的。“啰哩”排在最后,可能因其人口数量相对要少。值得注意的是:其一,张伦所举述8个种族,是他本人作为平凉土著所了解的情况,亦见啰哩入居平凉之早;其二,他将回回与啰哩分开,表明在张伦时代的平凉,两者并未混为一谈,而区分的依据点恐怕主要还是在宗教信仰上,也就是说此时平凉啰哩的主体并不是伊斯兰教徒;其三,奏疏写在成化二十二年(1486年),比“罗哩贼李仲实等作乱掠境”的正德八年(1513年)又早了近30年,这对前面关于平凉啰哩更早于秦州啰哩的推测是一个有力的支持。
      平凉啰哩的来路并不清楚,依笔者推测,很有可能是元代安置在平凉的屯田户。《元史》卷20《成宗纪》“大德六年九月丁未,中书省臣言:罗里等扰民,宜依例决遣置屯田所”②。平凉屯田所可能就是当时选择的安置点之一。早在世祖至元十九年(1282年),“以军站屯户拘收为怯怜口户计,放还而无所归者,籍为屯户,立安西、平凉屯田,设提领所以领之。”至元三十年(1293年),又改为民屯,其中隶属平凉镇原的913户,泾阳696户(后存658户),平凉288户,这些屯户中可能就有啰哩人。然而,啰哩人不适应定居的农业生活,其中的一部分还是走上流徙乃至劫掠之路。这个推想还需要得到史料的证明,备此一说而已。
      啰哩往往被称为“啰哩贼”,又进而简称为“啰贼”或“猡回”,这一点杨志玖先生已经谈到。所有这些简称和蔑称,与“啰哩回回”特殊的生活方式和习性有关,种群歧视是显而易见的。如果沿着这类称号追寻,明代原先主要活动在平凉地区的啰哩人,后来又移入秦州,又从秦州辗转进入四川。在这个相当漫长的迁徙过程中,他们中的大部分便逐渐融入汉族和其他少数民族中去了,有一部分,包括平凉啰哩、秦州啰哩和四川啰哩,可能因为宗教的原因而最终成为回回民族的成员。   明代四川有所谓“猡回”,是值得注意的。
      明曹学俭《蜀中广记》卷35《边防记第五·上川南道·峨眉》载:左路由下马胜溪至古金寺,渡中镇河,有中镇巡检戍之。又十七里而至太平墩。墩又两岐,右路过杨村,行百里乃至猡回。猡回亦新附夷种也_9]。
      曹学俭,字能始,福建侯官人,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进士。官至四川按察使,明末殉节而卒。曹氏学问淹贯,诗文俱高,著述极富,总名《石仓集》。事迹具载《明史》卷288本传。“峨眉”即今四川峨眉山市境内,这里的“猡回”被曹学俭称为“新附夷种”,说明是不久前才从其他地方迁徙来的。但猡回出现在四川比较早,至少比曹学俭任职四川的万历年间要早,而且猡回曾服从明朝的征调,参加过一些军事活动。
      清初毛奇龄《西河集》卷82《邹昊传》载,正德六年(1511年),邹吴在四川为都督佥事,曾在巡抚林俊麾下参加平定“川贼”蓝廷瑞、鄢本恕的战争,曾经“并合猡回、土兵直前搏贼”,获得胜利。清钱大听《---5---史札记》卷36《四川盗》综合《明史》各传的材料而言:是时流贼之在四川者,保宁有蓝廷瑞,称顺天王,鄢本恕称刮地王……众十万,置四十八总管,蔓延陕西、湖广之境。……巡抚林俊调猡回兵及石柱土兵,至龙滩河,乘贼半渡击之。
      而“猡回兵”的具体指挥者邹吴,据毛奇龄撰《邹昊传》,此人本名叫马昊,宁夏人,字宗大。“其先本邹后,而冒马氏。”他受命人川后,“阅所部笑日:将不知兵,其何以战?于是择骁卒千人,分四队,队各立长教之。”照此,猡回兵是他人川后才招募来的,属于“骁卒千人”四队中的一队。此亦证明早在明武宗正德时,四川就有了相当数量的猡回,甚至能够组成一支军队,为朝廷效命。四川的“猡回”和“猡回兵”与四川的回族有何关系?这是值得深入研究的问题,至少可以联想到,四川某些地区的回族中含有吉普赛人的成分。
      综上,明代吉普赛人的分布除了陕、甘,四川也有。陇、蜀相邻,其间应有迁徙交通的关系,只是目前我们还说不清楚,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
      三、甘肃的“落怜人”
      甘肃的方言中有“落怜”或“落怜人”一词,通常指处境穷困潦倒的人。兰州、临夏、天水和平凉地区的回汉群众都经常用这个词,回族群众用得更多些,这是我们耳熟能详的。至今,兰州回民每当讲到某人境况不佳时,总会说“现在落怜的很”,极言贫困无助、百无聊赖之状。临夏回族自治州的广河县,回族、东乡族穆斯林占全县人口的97.46%,为此,笔者个人曾以数年之力编撰了广河县设县以来的第一部《县志》,在第34章《方言》第二节《词汇》中,特为收录了“落怜”这个词:落怜[1uo-lien],指生活境遇悲怆可怜,如“这个人落怜的很,给他一碗热饭吃。”
      研究陇右方言的前辈学者大都注意到了这个词,但囿于传统的训解模式,总是从古代典籍中寻根求源,有时不免舍近求远,强作解说。李恭《陇右方言发微》称:陇南一带形容人垂头丧气日“裸裸怜怜”……或单言“裸怜”。
      李先生认为,“裸怜”源于先秦的“儽像”,言疲困貌。例证是《老子》:“儽儽兮其若不足,似无所归。”《说文》:“儽,垂貌,一日懒懈。”其实老百姓口中的“裸怜”,远不止于疲困和懒懈,更多还是指穷困潦倒之状。李鼎超《陇右方言》则谓在凉州(今甘肃武威市)地区,这个词或读若“络连”,义为繁难,是古词“覶缕”的音转。他引东汉王延寿(字文考)《王孙赋》“羌难得而覶缕也”为例,说:“即难得络连着说”。应该说这些诠释都颇为深曲费解。
      笔者以为“落怜”就是“啰哩”的演变和引伸,是从啰哩人乞讨求怜的谋生方式延伸而来的,最早应该就指啰哩人而言,后来泛泛而用,对所有的贫困潦倒者,都形容为“落怜”,或称之为“落怜人”。
      记得小时候,兰州还时常能见到三五成群的乞讨者,大都留着民国初剪了辫子后前短后长的特殊发型,一般被称为“秦州人”或“秦州客”,这些人往往衣衫褴褛,容貌黝黑,极尽凄苦哀怨之状,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天,甚而至于衣不蔽体,蓬发赤足,沿街高声哀号:“可怜可怜我们这些落怜人,可怜可怜我们这些离乡人”!路经我家所在的南梢门(旧称福禄街)回民坊时,人们都会给些施舍,给点大饼(锅盔)、馍馍和剩饭、热水之类,他们会坐下来歇一会,吃点东西,周围尽是围观的小孩。大人们会说:“都是些落怜人,乌巴里者!”这给笔者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至今挥之不去。笔者曾经跟杨志玖先生说起过这些见闻,推测这些落魄的“落怜人”很可能是明清“秦州啰哩”的遗类,是啰哩遗风。有人说,这些人不事生产,乞讨就是职业,甚至连盲人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装得逼真,让人顿生怜悯。杨先生对此推测很有兴趣,主张应当深入天水的清水、秦安等县进行调查,很可能还能找到相关的资料,包括民俗学资料,甚至能找到啰哩回回的孑遗。然而后来由于工作调离陇上,调查也就不了了之。
      最近,通过网络搜寻,在《平凉日报》上看到一篇题目为《平凉方言之“落怜”》的文章,文章先发表在网上,后被记者秦玉龙刊发在2010年8月23日的《平凉日报》上。文章开头说:
      平凉方言,如过形容一个穷困潦倒会怎么说?估计只要是平凉人,或者在平凉生活工作久了的
      人,都知道那就是“落怜”。如:“你看张三喔,孽障样子撒,把日子过得落怜的。又如:李四是个落
      怜人,你财大气粗的,就甭跟他争高低了。
      以下内容尚多,就不再引录了。
      此文说明“落怜”至今还是平凉人的口头语,说明明清两代的啰哩人在平凉影响很深。平凉是多山之地,物产又相对丰富,所以笔者以为尽管经过了清末同治年间的民族结构的大变局,但局部地方,特别是离城偏远的山区,仍有可能找到啰哩回回的踪迹,希望关心平凉啰哩的读者能稍留意焉。
      四、“花驴儿”漫语
      杨先生在《啰哩回回》中讲到吉普赛人的历史时,引用了波斯诗人菲尔道西(Firdausi,约935-1020年或935-1025年)的史诗《列王纪》中的一段记载,大意是说,波斯萨珊王朝国王巴赫拉姆五世从印度请来1万名善弹竖琴的啰哩男女,巴赫拉姆发给他们每人牛、驴各一头,还有供牲畜食用和作为种子的1000驮麦子,让他们一边耕作,一边免费为穷人奏乐。一年后,面容憔悴的啰哩人来见国王,原来他们吃掉了牛和麦子,已经陷于困境。国王告诉啰哩人:吃掉了种子,没有收获,只怪你们自己。既然只留下毛驴,那就装驮好毛驴,拉紧琴弦,去谋生吧!   自此,啰哩人便过上了“足下无寸土,浪迹天涯里”的生活,成了四海为家的流浪民族。
      流浪的啰哩人很多以演艺为生,他们善于驯养家畜和野兽,在欧洲,吉普赛人以耍熊闻名,被称为“耍熊的人”;在中国,他们似乎还保持着与驴子的亲密关系,身边总是带着驴,既是勤劳的脚力,有的还可能因为受过训练或者本身就是一种特殊的品种,居然还有一定的表演才能,成了帮助主人赚钱的工具。这使我联想到元代杭州出现的表演“花驴儿”的回回人,他们很可能就是啰哩人,属于啰哩回回。
      关于“花驴儿”,最早见于元末江南名士王冕的七言古体诗《花驴儿》,这是人们比较熟悉的作品,诗前有序云:戊寅岁,杭州有回回人,牧花驴儿,能解人意,能识省回回人语言,人多观之,回人以此多获利焉。
      诗云:
      花驴儿,渡江踏遍江南土,正值江南无马时;驴儿得志雄威武,况是能解花门语。江南淫雨二百
      日,洪涛巨浪掀天舞。麻麦烂死秧苗无,百姓吞声苦饥苦,驴儿啖粟恬如故。江南子弟不晓事,掷金
      驰逐争先睹。夸渠省得人语言,纵使能言亦何补?花驴儿,乃奇遇,昨朝方上评事厅,今日又登丞相
      府,哮吼纵横谁敢侮。老夫平生不信怪,见此怪事欲呕吐。归来十日不食饭,扼腕攒眉泪如雨。
      王冕(?-1359年)字元章,号煮石山农,浙江绍兴人,元末曾游大都,士大夫争相誉荐。后虑天下乱,隐遁不仕,专心诗画,尤以画梅闻名江南。朱元璋下婺州,征人幕府,授以咨议参军,但王冕“一夕病卒”。本传见《明史》卷285《文苑一》。“戊寅岁”,即元顺帝后至元四年(1338年),应该说此时大元王朝的败局尚未完全显露,江南社会相对稳定。
      王冕所谓“杭州有回回人”,我觉得应该是一位啰哩回回,他的驴“能解人意,能识省回回人语言”,招引许多人围观,回回人因此获得不少收入,这引来以国事为忧的王冕的感慨,便写下这首讽喻诗。“昨朝方上评事厅,今日又登丞相府”,显然讽刺的对象主要是官场的昏暗和某些蒙古、色目官员的庸浅,是借题发挥之笔。
      “花驴儿”,也叫“花驴”,原产地不在中国,最初似乎主要是马八儿国进贡的“珍禽异兽”。《元史》卷14《世祖纪十一》载,至元二十四年:马八儿国遣使进奇兽一,类骡而巨,毛黑白间错,名阿塔必即。
      何为“阿塔必即”?迄今无解。隔了两年,《元史》卷15《世祖纪十二》又载,至元二十六年:是岁,马八儿国进花驴二。
      我以为这两次进贡的是同一种动物,第一次还没有适当的译名,故称为“阿塔必即”,第二次便有了中国式的名字——“花驴”。假如这个判断不误,则这种“类骡而巨,毛黑白间错”的动物究竟是一种什么动物,而中国人名之为“花驴”,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斑马。但马八儿并不出产斑马,它的原产地是在非洲,显然马八儿只是借花献佛而已,这也是元明诸番贡品中常有的现象。
      说到马八儿,它是中外关系史,特别是中外海上贸易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国家,与大元王朝的关系尤为密切。《元史》卷210《马八儿等国》称“海外诸番国,惟马八儿与俱蓝足以纲领诸国”。它的具体位置约在今天的斯里兰卡北部与印度南部渡海的两岸一带,大致在今印度的东南部,这里是东西商贸的重要通道,商贾云集,贸易昌盛,特别是与中国的泉州港之间有频繁的海贸交通,所以马八儿与元朝一直保持着密切关系,这在《马可·波罗游记》和后来郑和的航海活动中多有记载。
      至元年间马八儿国进贡“花驴”,是当时一件相当引人瞩目的事情,生当其时的曹伯启曾写有《海外贡花驴过市》诗一首,专记贡使过市的情景,表达了他对此事的批评。诗云:
      当年老鹤快乘轩,犹逊花驴食万钱。昨夜灯前成独笑,痴儿方诵旅獒篇。
      航海梯山事可疑,眼前今日看瑰奇。布韦且莫怀孤愤,秋菊眷兰自一时。
      天地精英及海隅,兽毛文彩号花驴。同来使者如乌鬼,还责中原礼法疏。
      行台飞檄敬来王,多少饥膏委路傍。忽见狂人鞭老骥,眼眵成滴背成疮。
      曹伯启(1255-1333年),字士开,济宁砀山人,元朝前期的儒学名臣,历官真定路总管、南台湾治书、集贤学士等,卒谥文贞。本传见《元史》卷176。诗人以春秋时代卫懿公好鹤亡国为引入点,讽刺元朝对花驴和贡使的高规格待遇,认为如此铺张奢华的行为与“多少饥膏委路傍”的社会现实相去甚远。诗人眼中见到的“兽毛文彩号花驴”“同来使者如乌鬼”,很像是一匹斑马和随之而来的非洲驯养者。
      曹伯启见“海外贡花驴”在前,王冕在杭州见“回回人牧花驴儿”在后,曹所见是进贡的花驴,王冕所见则是在民间从事演艺的回回人和其驯养的花驴。这说明在元代,花驴经由多种渠道进入中国,甚至更多的是通过民间渠道入华,随主人从事“演艺工作”。但它到底是一种什么动物呢?在明代资料中,它往往被描写成与一种叫做“福禄”的动物很相像。举例说,《明史》卷326:“不刺哇……所产有……花福禄,状如驴。”明陆楫《古今说海》卷20:“卜刺哇国……地产……花福禄,状如花驴。”这种记述也被小说所借用,成书于明万历年间的罗懋登《三宝太监下西洋演义》77回《王尚书计收禅师,木骨国拜进降表》,木骨都束国、竹步国、卜剌哇国三国的国王“投递降书降表,进贡礼物”,贡物之一是“花福禄一对状如花驴”。所有这些记述都表明花驴与“花福禄”很相似。那么,“花福禄”又是何物?其实,花福禄亦写做“福鹿”,明代《异物图志》载有它的图像,显然就是一匹斑马,有趣的是牵引者不是“乌鬼”,而是一个服装状貌都类似阿拉伯、波斯的人。黄时鉴先生说,“福鹿是东非索马里语FARO的音译,即斑马。”由此想来,长得与福禄(鹿)非常相似的花驴儿,很可能也是斑马,只是品种有所不同而已,或者属于杂交的骡子之类。我对牛马经一无所知,只能如此胡乱猜测而已,企盼海内高明有所指教。
      总之,我的想法还是归结到王冕所说的耍花驴儿的“回回人”,乃是啰哩回回,即依靠驯养动物以获取生计的吉普赛人。他们的故事在明人杂著中曾有所见,可惜当时疏于笔录,如今日夜翻检竟无所踪迹,只能留待将来。所幸花驴儿的故事竟被一部出现较晚的清人公案小说《于公案》所采用。《于公案》略成书于清朝中晚期,是与石玉昆的《包公案》(即《三侠五义》)约略同时产生于北京的一部以于成龙为主角的公案小说。作者不详,社会影响也远不及《包公案》《施公案》等。此书从第22回《钻宝杵巧拿恶贼,拦大轿义兽鸣冤》开始,用了几回的篇幅描写了一匹花驴为主人鸣冤报仇的故事。小说写道:
      且说贤臣(指于成龙)大轿一进关厢,见个带水花驴飞跑,轿前跪倒,“灰灰”怪叫。贤臣吃惊:“住了!本司在东亭县为官之时,曾有骡子告状。今日又遇花驴,也来诉苦。”……那些衙役一见花驴拦路,惟恐本官见怪,齐用竹板乱打。义兽救主鸣冤,任凭板打,爬在街前,纹丝不动。贤臣吩咐:“你们不用胡赶!”在轿上高叫:“花驴,你今拦住本司,莫非有什么冤枉之事?”贤臣话未说完,带水花驴连声嘶叫,望贤臣不住点头。衙役都说:“奇怪,畜牲告状,心内通灵,拦轿鸣冤,惟独横骨搽心,难以讲话。”不表闲谈,且说贤臣口内称奇:“定有别情,本司要细断明。”忠良伸手拔签往下大叫:“快头!”韩龙答应,跪在轿前。贤臣说:“韩龙,领本司朱签,带二十名捕役,跟定花驴急去,有什动静,问明。但遇凶徒光棍,立刻锁来听审。若有私情,当堂处死!”韩龙答应,伸手接签,望义兽高叫:“花驴,大人叫我们领签,你有什么冤枉,引我前去锁拿恶棍,带到公堂,好与你报仇雪恨。”花驴听罢,爬起,头也不回。公差率众在后跟随,前去追拿凶徒。
      这匹花驴的主人并不是回回,但小说对花驴超常智慧的描写,显然与元明以来民间花驴的演艺和传闻大有关联。在中国人的传统认识里,驴是蠢笨动物,故俗语中多有驴肝肺、驴性子、驴鸣犬吠一类词语,唯独花驴儿,不但“能解人意,能识省回回人语言,人多观之”,而且还能为主申冤,成了富有灵性的牲畜。这是非常有趣的变化,亦见文化交流所产生的影响往往非常深广,甚至会显露在一些人不经意的细微末节之处。
      回回民族的历史文化充满了中外文化和多民族文化的交流与积淀,从某种意义上说,回族是在多元的文化冲撞、交流与融汇中产生的,所以回族史蕴涵着大量的未发之覆、未解之谜,有着特殊的学术意义。正因为如此,回族史在中外关系史学科领域里一向占居着重要地位,为前辈学者陈垣、白寿彝、杨志玖等先生锲而不舍。目前看,回族史的研究虽然声势颇壮,水平渐进,但仍有浮光掠影、浅尝辄止的现象,无论在史料发掘、领域拓展和深化认识等方面,都缺乏杨志玖先生这样沉潜反复、锐意寻索的精神。一篇《啰哩回回》给予我们的启迪是多方面的,杨先生的治学精神永远值得回族学人努力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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