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平民食堂”】食堂菜

时间：2019-04-15 03:15:53　来源：雅意学习网本文已影响人

　　本文发表于1950年5月11日北京《新民报》，作者系北京通州人，1929年出生，长期从事民俗文化工作。　　口儿外头路东新开了一家买卖，三间门脸儿，左右两边是豁亮的铁栅栏玻璃窗，四扇玻璃门，一清早儿就卸下来，门口儿上面挂了块鲜红的布额，有三丈长，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劳动市民合作社”。
　　真是买卖兴旺，挤了一屋子人。买的，卖的都是一团和气，是新中国成立后的新气象。
　　屋子右上角，有一个通到后面的玻璃门儿，一看见这个门儿，我心里就一股子难受，原来这就是新中国成立前的“平民食堂”。
　　前年的时候，北京正闹着饥荒，出现了“平民食堂”，当然是官办的，名义是救济平民。我等过不知多少次，排了无数次的长蛇阵，却没吃上几回。
　　六月里，太阳把地都晒得发烫。那天，第四堂没有课，我和两个同班一块儿去。老刘说：“今天大概横是吃上了吧！”小杨也说：“今儿个再吃不上更得了！”我并不怎么乐观：“那可说不上啊！咱们快走吧！”老刘一歪嘴：“才十点钟啊！”我说：“那也不定就保险哪！”
　　老远我们就看见了门的两边，是男女两行：男的那一边排得拐到胡同口儿里头去了；女的这边，人比较少，队伍却成了一条蛇形。老刘一见直摸脑袋。“怎么样？老刘！”我们掏出手绢擦着汗。小杨挤了挤眉毛：“人还不算太多，比昨儿个少多啦！”老刘接过来：“怎么着，咱们排上去呀！”我们排上队，喘了喘气儿的工夫，回头一看，我们后头又排了老长。太阳好像跟穷人过不去，毒辣辣地晒着我们菜色的脸孔，晒得我们急得心慌，身上的衣裳都贴了肉。
　　开门了，门口横了条大木栓，一个一个地放进去。放几个男的，放几个女的。“啊！离我们不远了。”我们前边还有十几个人，后边还一大串，女的那边也有不少。这时，那位穿西服的，看了看他的日记本，把钢笔往胸前一插，两手一扎支：“现在截止了，下午再来吧！”我们脑袋“轰”了一下，面对面，谁也没说什么，门“吱”的一声关上了。大家只是恨恨地瞪了一眼大门，垂头丧气地散了。我们也无可奈何地紧了紧裤腰带，无饥拉饱地吃了点贴饼子。
　　星期六，下午没课，两点去都没挨上个儿。
　　好几次，连门口儿都瞧不见就截止了。
　　洗脸水刚泼在院子里就冻了冰。那天是礼拜。
　　头天晚上，母亲告诉我说：“你明儿个还是再去一回，等上了，又能吃饱喽，又吃白面，还有菜，且比家里强得多呢！”我没言声。“明儿个早早的起，一早儿撒牌儿，比吃窝头还便宜呢！”这回改变了方式，早晨撒牌儿，中午凭牌吃饭。
　　天还没亮，我揉了揉眼睛爬起来，看了看钟，刚四点三刻。隔壁赵大哥在咳嗽了。母亲躺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说：“还不去！你没听见人家都要走了？”我答应了一声，赵大哥就走了，我也忙着洗了洗手就走了。街上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北风呼呼地刮着。赶到了那儿一看，黑暗之中有百十来个人啦！我赶紧排上了。
　　一个个缩着脖子抱着肩儿在墙根儿蹲着，男女不分地排了一大串。北风吹得电线“唔唔”地直响，有的把脑袋埋在棉袄里，衣裳揪得紧紧的。
　　天亮了，照例后面又挨了一大串破衣烂裤的穷苦人儿。八点，放牌儿的出来了，由头里一直撒到三百号就不放了。我也接了一张饭牌儿，苦笑着回家洗洗脸，暖和暖和，歇了会儿。
　　十一点，接到牌儿的都排着队挨着个儿进去。交了牌儿领一份，一群人不言声儿地吃着。一个脑满肠肥腰宽肚大的胖家伙进来了，身上一层一层皮的毛的穿了个严，摆着“重身子”巡视了一会儿眯缝着眼儿走开了。“唉，这一顿饭，吃着可真不易啊！”
　　新中国成立后，这个食堂就被人民政府接收了，现在房子也焕然一新，不是以前那么破旧了。合作社开张以后，东西又好，价钱又贱，买卖总是一直地兴隆茂盛，屋子里成天到晚出来进去的不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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