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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牛经

    时间:2021-01-31 20:09:57 来源:雅意学习网 本文已影响 雅意学习网手机站


      一
      
      先郑重声明,别误会,海叔不是养牛专业户,他每年只养一头母牛。
      养这头母牛,为的是赚个牛犊子,到第二年春上牵到集市上换回沉甸甸一匝票子来。这当然发不了家,致不了富。加上老婆搅劲,三年前得个偏瘫,干不了活,还得用药养泡着,因此海叔常叹,这辈子都难以奔上小康了。别人劝他,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蹦着活走着活躺着活,到头来都一样,少不了身上扣个土馒头。你瞅瞅你老婆,拄着拐杖子,一步三摇,不管面前有人无人,人多人少,大人小人,她总是点头哈腰地晃动着,脸上还漾着笑眯眯。村头的老哥们因此取笑海叔,这二年你能轻而易举养出牛犊来,跟你女人的好态度有关,好态度决定好命运嘛。她有时还顾不了身子疼,趴下来给土地爷磕头呢。海叔偷着乐。心想那是磕头吗?还不是捣空了拐棍,失了平衡。他禁不住朝笑得厉害的老扁嘴扔了一句,爬你嫂子床那头睡去吧。老扁嘴反击说,你瞎个熊眼,咋看见是我说的了?海叔说,我眼瞎耳不聋,听见的。你也不比我好过多少。
      村口这帮老哥们开始了唏嘘,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住在村口的矮房里,瞅瞅村里的高房阔厦,无限滋味溢上心头。两手握锄,两脚蹬土,眼瞪得老大,时刻盼着土里刨出个金娃来,头顶烈日,汗珠子叭叭作响,锄禾,奋斗一辈子了,老了,都没想到盖起的瓦房留在村里儿孙住,自个“退休”在村口的“趴趴房”里。相互瞅瞅,“趴趴屋”如同多胞胎的兄弟,一模一样,绕着村口排列着。房顶的耗子可以毫不费力地从一家窜到另一家。大伙分分烟,吸上,继续打扑克的打扑克,下土棋的下土棋,老鸹卧在猪身上,谁也不说谁黑了。
      仔细一想,海叔以为老扁嘴的话不无道理。他曾经有过连续死掉三头牛的纪录。不说别人,把他自己气得将牛槽掀翻在院子里,抡油锤打个粉碎,中午的饭也不吃。他只觉得这红石牛槽太晦气,打碎垫井台,才更合适。家里人以为他养牛沾了牛脾气,犯了疯牛病,连平时说话横声刺气的二儿子金蛋也躲了出去吃饭,没人劝他。
      合该倒霉。他一锤下去,当地一声震耳,一块碎石应声而起,在空中划了道弧线,不偏不倚,直奔二儿媳妇的面门而去。她正端着碗在灶屋门口喝面汤,几丈的距离,那碎石竟然过去了。儿媳惊叫一声,下意识举碗遮挡,碗给击碎,热汤溢在手上,烫得她哇哇大叫,一蹦三尺高,骂一句海叔:
      “熊老头子,一干活,哼哼唧唧的,以为你折了骨头断了筋,砸石槽,哪憋出的劲?”
      海叔明白了问题严重,马上笑着说:
      “我不是瞎吗?没看见。地球人都知道。”
      二儿回来,见女人在井台洗手脸,地上的碎碗底还在滚动,马上明白了。他干咳了几下,算是提醒海叔注意,他有话要说。连海叔自己都说,金蛋比他哥老包强,说话有气魄,拿得住人。
      “叫我说啥好呢?都一把年纪了,还充楞头青。”
      海叔不满,这孩子训老子如同训小孩,说话没大没小。他马上站起移身到二儿身边。他看得仔细,二儿子正怒气满面,怒目金刚,随时有扯家伙打人的可能。二儿在村里也少有人惹,说话霸惯了。海叔马上又换了笑脸说:
      “你听听自己说话,咋像训连城一样,我好歹是你老子吧。”
      “那一石头把她打死了,谁都不中,我在替她维护一个公民权力。”
      海叔一听,马上矮了身子。心想,你替她维护公民权力,咋不替老子维护维护,她身为晚辈,出口伤人,骂我是“熊老头子”。再一想,她骂我“熊老头子”,还不是因为我打飞的石头击了她的碗,热汤烫了她。热汤烫手的滋味可真难受呀。几年前大儿老包的女人弄了盆热水,放在屋檐下准备兑些冷水洗头,他干活回来,不晓得热水,过去就洗手,烫得嗷一声大叫,熟睡的孙女莲花都惊哭了。那一刻,疼得他想打人,真乃十指连心,心都欲碎了。如果刚才二儿媳扔了碗,连连掴他几个耳光,这张老脸能躲哪去?全坞坡镇里人都知道,老公公逢儿媳——惹不起的歇后语,故且不说有金蛋为她维护公民权,我也拿她没办法。他自己轻拍了一下老脸,朝井台边的儿媳说了声“对不起”,都怪我这副瞎眼,若不是又死了一头牛,我准备配副眼镜呢,日他娘,真没眼福呀。
      海叔眼不利亮,自幼如此,整天迷迷糊糊,涂了层糨子一般。他说都怪娘怀胎时吃辣椒吃的了。别人反驳他,说湖南四川人比咱这人更能吃辣椒,也没听说人家的孩子眼不利亮。你该不会说瘸子的娘是怀胎时吃了断猪腿,老扁嘴的娘怀胎时吃了癞蛤蟆吧?他无言以对,只朝那人拱拱手,算是自认粗命了。因为眼不利亮,他少看了许多儿子媳妇的冷脸蛋子热嘴水。他因此自鸣得意,说眼不见心不烦,留着囊气过大年。他没想到那些冷脸蛋子热嘴水全让老婆瞅去了。加上老婆心胸狭窄,揽得了儿子媳妇的怨声怨语,不愿跟别人透透气,以为家丑不可外扬,一个人鼓着肚子消化。哪晓得人世间有的东西消化不了就会憋出毛病来。
      这天儿子儿媳教训海叔时,海叔放下铁锤,蹲在门槛上吸烟,两眼恍惚,一副毕恭毕敬又无所谓的表情。海婶生气了,刚骂了声“没成色”,就觉得舌头给人揪住了,接着眼前一黑,儿童打“趴虎”一般栽了下去。这一栽了不得,前脑大面积出血。医生都说,前脑出血的,百分之九十九都见马克恩。海婶命大,占了那个百分之一。却落了个一只手一条腿半根舌头不听指挥,连做饭都成了大难题。虽天天用药养泡着,却总脱不了滑稽相。
      这一变故,导致了再次分家。
      第一次分家跟大儿子,这次跟小儿子。
      老两口识趣。反正忙活了大半辈子,就忙出了这两处房子。两处房子一墙之隔,分别给了俩儿子。老两口屎壳郎搬家,滚蛋到了村口的洼坑边,搭了“趴趴屋”。这也好,趁如今能动,免得将来爬不动了,让俩儿子合演一出《墙头记》,将他们老头老婆放在墙头上挨冻挨饿挨蚊叮。反正,村口的洼坑周围,全是“趴趴屋”,全是老家伙的住所。忙了一辈子,盼儿长大,盼媳进门,造屋养厦,又盼着抱孙子,盼到最后,人生的任务似乎完成了,心犹不甘,以为这一切都是虚的,虚得像一日三餐前的炊烟,风一吹散个精光。倒是住这矮屋,两口子相依为命,才他妈是实实在在的,丁当作响的实在啊。
      一家分为三家,一国三制,相安无事。海叔本以为养养牛,跟身边的老头们打打牌,下下棋,可以轻松一把,将几十年忙碌带给身心的疲惫卸掉,落得个听夏蝉,收秋果,看冬雪,沐春风,落得个老来乐,享天趣。哪曾想,孩子们不理解,生怕他一放松,功夫散了,肯定出毛病。大儿说,病都是闲出来的。他在城里打工,说城里人只要一退休,多数与医院挂了钩。二儿也说,人一忙,浑身汗腥,邪气侵不了,就不会生病。这话,怎么听,都像是说给老婆听的,那一身病,是闲出来的?农村人,你没那个享福的命,还是离“轻闲”远点吧。儿子进城打工,儿媳没事打麻将,孙子孙女没处吃饭,自然会跑往这里。
      以前合住村里时,海叔从未感到过粮面危机。现在不成了,土地承包二十多年没变动,他家的地,原来五口人的,闺女嫁了,进来俩媳妇,引出几个孙子孙女来,一分家,海叔海婶只剩下一亩地。干活是轻松,粮食进来的也少。孙子孙女来吃饭,不是外人,总不好意思收他们的伙食费吧。虽未到无米下锅的地步,海叔总是担心着,只好在烂泥塘边开一点荒地种种,补一补,心里踏实些。
      
      二
      
      人拮据,牛却不是。
      每当他看到那头牛慢吞吞,不冷不热地嚼草时,忘不了敲一下牛头,说有恁多草秸叫你吃,你也做个狼吞虎咽样子,叫我开开心。养人怕吃多,养畜怕吃少。如今的庄稼秸杆不叫烧掉,各家各户,全都把秸杆堆在村口。村人多数烧了蜂窝煤,少数烧了液化气,也有更少数像他一样,继续围锅台烧柴草,也不怕烟熏火燎,污鼻子灰脸的。村口这些秸杆,全是喂牲口的,多得很,只是这头牛吃食不欢,让他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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